高洋一直看着远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可心里的泪水已经泛滥成灾。

“高洋,你要回答我!”多么幸福的憧憬,多么值得期待的明天,高洋觉得那会是一个美丽的童话般的结局。

大川有种唯恐得而不到失落,再一次寻求保证,“高洋,你同意了?”

“不,大川。”她突然转过头,用一种祈求的目光看着他:“不……等找到米粒儿再谈这件事儿好吗?”她终于还是不忍心拒绝他。

大川意识到自己的唐突,缓了缓焦虑的心情,又重新安慰她:“是我不好,选这个时间来求婚,一点儿都不浪漫。”

高洋窝在他怀里,已经说不出任何话。

这天夜里,无眠的还有韩承业,他一口一口抿着清香可口的碧螺春,可心情却无比苦涩。每隔一小时,他都会亲自打电话给公安局的朋友,询问孩子失踪的最新进展,每当听到还没有消息的时候,他的心都如被重重的击落的石头,掉在水里,砸出一个个漩涡。

那个孩子的事儿,他还不敢想太多。高洋虽然说:“不是的。”但并不代表他就相信。她是个善于说谎的姑娘,他早见识过她痛而不言的过往。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目光开始不自觉的围着她打转,开始关注她的一言一行。早在大川第一次把她带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她是他找了很久的那个女孩儿。

她的第一次紧张、羞涩,却甜蜜如待人去采摘的蜜桃,她嘴里也曾呓语过一个不算太陌生的名字,当时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几乎没去注意。

六年前那次走错了房间的小小意外,让他久久难忘。事后,他回去找过她,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他韩承业也算是风流才子一名,身边美女如云,他从来不缺女人,可是,不管后来经历什么样的爱情,他都不甚在意,他一直羡慕和妒忌着的是一个只听过一次的名字,那个名字出自一个跟他春风一度的女孩儿。

是的,他面对自己的时候,终于怯懦的承认,他一厢情愿的认为那个孩子跟他有某些关系,也不过是为了找到一个跟孩子的妈妈建立联系的纽带,在内心深处,他需要这种维系,甚至唯恐失去。

他怎么了?

他又抿了一口茶。如果可能,他多么希望自己六年前没有回国,也没有去过那家酒吧,或者去了也没问题,至少没有喝下服务生递给他的那杯果汁。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他深陷在一个无法自拔的深渊,越沉越深。

米粒儿失踪24小时之后,依然没有消息。韩大川只能找到爷爷,详细说明了情况,然后动用了韩家所有关系帮忙寻找。

韩云起在大川的误导下,以为走丢的是自己的亲曾孙女,更是下了十万火急的密令,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一个叫米粒儿的小女孩儿。

与此同时,在北京,国家剧院。正紧锣密鼓的安排一场钢琴演奏会。从宣传、选曲,到伴奏嘉宾,再到伴舞,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陈楚最后一遍跟罗隐确认,“音乐会的主题叫幻惑微光,是不是太晦涩和拗口了?”

罗隐却非常坚持:“这是压轴曲目的名字,也是整个音乐会的灵魂,不能改。”

陈楚好脾气的笑了笑:“你说不改就不改吧,晚点儿我让人过了帮你试试礼服?”

罗隐拿了只烟,然后伸手找打火机,示意自己想静一静,陈楚想再说什么,终于没有说,只告诉他:“这两天,你得好好休息。”他客气礼貌的回应:“会的,谢谢。”就像平时他们相处的模样,她一味迁就和隐忍,而他总是不冷不热,缺乏生气的样子。

没有人知道,罗隐是鼓起了怎样的勇气才拨通了高洋的电话的,他想,就算她不再理他,他也要她知道,他的心意,自始至终,不曾改变。

高洋厌仄仄的声音是那么慌乱和无助,只要罗隐用心听,一定会发现有些不对劲儿,但他的神经太紧张了,他只想着如何开口邀请才能让高洋不会轻易拒绝他。高洋纷乱的思绪早已无法缠清,可还是尽量柔声问:“罗隐,有什么事儿?”

罗隐涩涩开口:“这个周末,我在国家大剧院有场音乐会,不知道能否请你来做嘉宾?”

高洋已经因为米粒儿的事儿焦头烂额了,当然,就算没有米粒儿,她也不会去罗隐的音乐会。

罗隐似乎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他很镇定的接着说:“你拍戏很忙,不来也没关系。”他都为自己被拒绝找好了借口。

“对不起,罗隐,祝你成功。”高洋说。

罗隐似乎并不满意这种敷衍的祝福,他说:“高洋,没有你在,成不成功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高洋的神经被扯的生疼,但她仍假装轻快的说:“过去的就都过去吧,好吗?我是衷心的祝愿你!”

当一个爱过你,恨过你,牵念过你,放弃过你的人对你说,我衷心的祝愿你,是不是证明那个人终于彻底抚平了心中所有执念和情感?罗隐握着手机,不舍得切断两个人之间最后一丝联系,但他还有什么处境和立场来强求?

他麻木的站在原地,看高楼下的夜景,原来,没有灯光的时候,这个城市的夜色并不斑斓。

高洋已经跟剧组请假,在宾馆等消息,大川则四处寻找关系,与公安局交涉寻找孩子的方案。韩承业把自己关在宾馆,很少去拍摄现场。

高洋把所有可能的线索都过了一遍,发现漏了一个最重要的人。

韩承业很意外高洋能主动找他,面对他的时候,她还是很客气的,她说:“最后跟米粒儿一起的人是钱姐,她被民警叫去问了话以后,已经不在宾馆了,我有几个问题想再问问她,请问导演您能告诉我她的联系方式吗?”

韩承业琢磨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说:“钱姐以前是我妈妈的助理,除了不太爱讲话,没有其他不良嗜好,人也可靠,不会有问题。”

高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安静的等着他把联系方式告诉自己。

韩承业随便拿了件外套,跟高洋说:“走,我陪你去找她。”

钱姐家住在一个比较老旧的小区,韩承业的加长车开不进去,只能下来陪高洋步行。高洋这几顿饭都没好好吃,腿一直打软,再加上坑坑洼洼的路面不甚平稳,她走得很是吃力,韩承业替她拿着背包,后来,又拉过她的胳膊,说:“跟上我。”

高洋不动声色的把胳膊抽回来。

韩承业又重新牵起她的手。

高洋再次甩开他,终于没忍住,说:“导演,谢谢您替我跟米粒儿所做的一切。”

韩承业低沉的声音已经喑哑,他问的艰辛:“米粒儿,是我……?”

高洋摇头,悲戚的眼神一片朦胧:“她不是。”

钱姐接到韩承业的电话后,一直守在家门口,她还是沉默寡言的样子,只跟韩承业打招呼,叫了声韩先生。

高洋说:“钱姐,您不请我们进屋去吗?”

钱姐看了眼高洋,又看看韩承业,才说了句请。

钱姐家并不富裕,看样子甚至有些萧条,屋子不大,家具都比较破旧。钱姐请韩承业和高洋坐下,然后去倒茶。

高洋打量着老式电视机旁边新配的高档音响,觉得有点不伦不类,钱姐解释:“音响是我儿子新买的,他平时喜欢鼓弄这些。”

高洋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她说:“看来近期韩先生给您的薪酬不少呢。”

钱姐低着头倒茶,手上停了停,才说:“韩先生一直对我们家挺照顾。”

高洋看着钱姐倒了满满一杯茶水递给自己,才问:“米粒儿失踪的时候,您说您上楼去拿水?当时,您为什么不带她一起上楼?”

钱姐的目光有些凄厉,但还是波澜不惊的开口:“她要自己在楼下玩儿游戏。”

“玩儿什么游戏?”

钱姐突然停住了,想了想才说:“可能是手机游戏吧?”

“她哪里来的手机?”高洋继续追问。

钱姐只能说:“是我的手机,她喜欢里面的一款七色球,一直在玩儿。”

谁知高洋却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她会用您的手机接打电话吗?”

钱姐的声音不再平和,冷冷的说:“我不知道,大概会吧。”

“那我能看看您的通话记录吗?”高洋表现的那么咄咄逼人。

钱姐却说手机丢了,一直没找到。

高洋也不恼,说:“没关系,我会跟办案的民警说,您忘了跟他们交代某些细节,估计他们还会再找您录口供。”

从钱姐家出来,韩承业看到高洋精疲力竭的样子,说:“你刚才的气势,很像警察审罪犯,现在却像被霜打了的茄子。”高洋想起当年她被学校调查的时候,保卫处的老师就是这么一遍一遍的跟她谈话,直到她把自己经历的那些耻辱一遍一遍的在脑海里重复,即将崩溃的时候才罢休。那时候,她才开始深谙威胁和引诱对人心理防线的重要性。

回剧组宾馆的路上,韩承业问高洋:“如果找不到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高洋看着前面的路,微笑:“我一定会找到她。”

韩承业感受到她的坚定和执着,内心突然明朗了很多,他说:“等找到孩子,让我来照顾你们吧!” 他只敢这么说,以目前的形式,他不确定她会是何种态度,所以不能表明自己的心。

高洋仰着头,黑亮的眼睛微微眯起,让强烈的阳光从睫毛处钻进去,阳光那么通透,所有的暗尘都无所巡形,高洋的心□裸的曝晒在阳光下,她说“导演,您从不曾亏欠我什么。”

韩承业紧握着方向盘,他想,如果可以,他愿意欠过她的债,伤过她的心,让他在她的人生里留下或好或坏的痕迹,那样,她就不至于将她遗忘。

第 30 章

米粒儿依旧没消息,高洋消极等待的时候,照常去剧组拍戏,她不再跟其他演员嬉笑,也不再一有时间就敬业的背台词,而是把米粒儿失踪前前后后的事儿彻底理了几遍,每次都提醒自己到底疏忽了哪个环节?

米粒儿的身份和失踪的事儿剧组并没宣扬,所以,其他人并不知道高洋带了女儿来拍戏,也不知道她女儿失踪的事儿。

韩国演员崔闵西这天见了高洋还问,“气色好差,这么没精神?”

高洋对他点头,崔闵西拉着他的翻译神秘兮兮的笑,让翻译跟她说:“崔先生在宾馆附近发现了一个吃烤肉的地方,很清静,他想约你晚上一起去吃,还可以喝些清酒。”

高洋赶忙拒绝,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儿。”

看着她走远,翻译才跟崔闽西说:“看吧,早叫你别那么用心准备,一片心意打水漂了吧?”

崔闽西失望的点点头,复而问翻译:“什么叫打水漂?”

大川出其不意的在他身后说:“连打水漂都不明白,你还想追女人?”

崔闵西的翻译还记得这位不太好伺候的韩大摄影师,赶紧客气的跟大川打招呼:“摄影师,你好。”

大川瞥了一眼崔闵西,然后点点头,说:“他少惦记点我女朋友,就好。”

翻译赶紧拉着崔闵西走了,边走边跟他解释:“原来高洋小姐是韩先生的女朋友……”

大川听到别人这么说,突然就感到轻快起来了。

韩大川每天尽量都抽时间陪着高洋,但高洋总跟他说:“你忙你的事儿,不用总来看我。”大川觉得最近高洋对他的态度有些很冷淡,有时候,甚至还故意躲开她的关心。

开始,他觉得是跟米粒儿失踪有关,她心里着急,难免情绪不好。可是有一次,她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跟他说:“等找到米粒儿,我就带她回苏州,找个普通小学让她读书……”她的未来生活里完全没有他的影子,这叫大川如何放心的下?他可怜巴巴的问:“回苏州,你们会带上我吗?”

高洋摇头,笑起来:“大川,你不忙的时候,可以来看我们。”

大川急了:“我可不想天天坐火车去看你们,太远了。”

高洋又恢复了那种飘忽的表情:“是啊,太远了。”

高洋最近的态度让大川觉得他跟她之间似乎出现了些问题,可具体是什么问题,他却搞不明白。只能安慰自己,可能她太担心米粒儿所致。

下午,大川的母亲在陈楚的陪同下来剧组探大川的班,大川瞪着母亲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说:“这里挺乱的,您就别往这儿跑了。”

大川的母亲端端正正的坐在剧组休息室的沙发上,冷冷的说:“我怕我少跑一趟,回头我儿子就跟人家跑了。”

大川看了看站在旁边的陈楚,用目光询问她为什么突然来访?陈楚却摇头看向别处,弄得大川颇有些焦急。

大川的母亲终于还是发作了,问大川:“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装傻已经不可能,大川叹了口气,说:“都是误会,您别跟着掺和。”

“既然是误会,就回去跟你爷爷说清楚,省得他整天跟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叫宝贝曾孙。”

大川看着母亲保养得宜面孔,突然觉得很陌生,“妈,您怎么能说这种话?”

“我说这种话已经很客气,你问问陈楚,高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大川开着车,在高速路上狂飙,不知不觉已经上了六环,然后是五环,四环,他想,干脆把北京城绕一周算了,可后来一个人开了大半夜车终于没了力气,只想找个地方喝杯酒。

换了好几个酒吧,也没找到一个好位置,他干脆回了家,在那个只属于自己的地盘,纵情豪饮。酒喝的不多,反而吐的一塌糊涂。

他不可置信的把头埋进洗手池,直到窒息的不能动弹了才出来,编剧们不都喜欢这么设定吗,一般男主受了刺激,都要将自己虐待一番,可是这招现在居然不管用。难道他根本不是高洋这部戏里的男主角?是否从头彻尾,都只是他自己在唱独角戏?

大川纠结着想推开浴室的门,可能因为卡住了怎么都推不开,他只能用拳头捶碎了浴室门上的玻璃,尤觉得不解气,后来又将客厅走廊里的相框摘下来摔在地上。那是高洋在《新夜》的定妆照,那张照片将高洋拍得美艳不可方物,这是大川当了这么多年摄影师,拍的最得意的一张作品,他将她裱起来挂在墙上的时候想的是:比看着高洋本人都觉得开心。

拳头都是肉长的,手背上擦破的伤口滴着血,扯得心也跟着疼,可是,他却突然疯狂的笑起来,他想起来前天晚上,高洋跟他说的那句话:“命运,一直很残酷,让你不得不去面对。”

是啊,真的很残酷!

就在他心心念念要跟高洋求婚的时候,就当他以为高洋也跟他心意相通的时候,就在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能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的时候,陈楚告诉他:“高洋就是因为跟小舅舅一夜情才被我们学校开除的,当时,我没敢跟任何说,那个人是我的小舅舅。……后来,她把罗隐也抛弃了。”

大川就那么傻傻的笑着,笑着笑着,就觉得鼻子发酸。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屋里,一室凌乱。

大川转醒后的第一个印象居然是米粒儿,他突然想起她仰着小脑袋拉着他的手问:“你会跆拳道吗?”想起她跟他玩儿跳棋,他输了,她敲他脑瓜崩的时候滴溜溜转着小眼珠说:“你别怕,我会轻点儿。”

……

大清早,大川还是赶回了剧组,他看到韩承业正在给高洋讲戏,他的眼睛专注的看着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别扭的往后退了小半步,他意识到唐突,就赶紧把手伸回去。

他还看到他不着痕迹的给她安排了舒适的座位、可口的美食。

其实,他最近也一直在为米粒儿的事儿东奔西走……他无法不相信陈楚的话。尽管高洋对此无一回应,他仍是觉得心里像扎了一根刺,尽管明明知道这刺有害健康,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将它拔除。

他宁愿从来没有听过陈楚说过的那些话。

那些话让他突然像入了魔,甚至比上一次高洋对他说她有个孩子更让他不知所措,那时候,

他因为一个莫名其妙存在的米粒儿妒忌过,失落过,猜疑过,可是,尽管当时心如蚁噬,但他仍坚信自己能忍受,不会放弃。

当然,孩子的事儿只是他误会了高洋,他想不通自己都能接受她跟别人有了一个孩子的事实,为何不能面对她跟一个陌生男人的一夜情?

是不是因为那个男是他小叔叔?温文尔雅的小叔叔,玉树临风的小叔叔,才思敏捷的小叔叔……如果有一个词能形容一个男人有多美好,他都愿意用在小叔叔身上。为何与高洋有牵扯的那个人偏偏是自己的小叔叔呢?

大川不能冷静的去直接询问高洋,当年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与韩承业相遇?又因为什么致使两个人再见面的时候形同陌路?即使现在,尽管韩承业有心与她接近,但高洋却一直对他敬而远之。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复杂关系?

既拿不起,又放不下。

大川吐了一口长气,才慢慢走到高洋面前,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如从前一样柔和平淡:“西城那边传来消息,说监控录像里找到一辆银色小面,米粒儿失踪的时间从宾馆附近经过,形迹可疑。”

高洋黯淡的眼神顿时有了光芒,她期待他再多透露点儿消息,可是,大川却突然惜字如金。

高洋只能干着急。

韩承业似乎看懂了高洋的心情,跟大川说:“下午我们一起去趟西城分局吧。”他又看了一眼高洋,发现她一直低着头。大川一副亦可亦不可的表情。

高洋好像早已经有了想法,她说:“大家为了米粒儿失踪的事儿都已经操了不少心,连累大家受累我一直于心难安,这次就我自己去吧,下午向导演请个假。”

“何必弄得那么生分?”大川他的语调再也无法如温柔的春风般清爽,他那么期待她能信任投他、依赖他,可是遇到困难,她却首先想到自己来抗,让他情何以堪?况且,他也受不了她面对韩承业时那种伪装出来的陌生和距离,那么辛苦的隐忍和退缩,就因为现在他是导演,她不能得罪他?难道生活真的已经把她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了吗?大川的愤怒无处发泄,只能愤怒的握紧拳头,本来包扎好的伤口又开始撕裂般的疼痛,可再疼也不过如此。

高洋注意到大川的手上包扎了厚厚的白纱布,不自觉的想上前看,可是,大川却飞快的往后退了一大步,高洋停在半空的手讪讪的收回去,关切的问:“手上怎么回事儿?”

大川似乎在赌气,“你别管。”

高洋愣了一秒钟,才低下头说:“好的。”她的声音这几天都沙哑,所以即使哽咽也听不出来。

韩承业看着高洋向大川伸出的手又慢慢收回去,而大川脸上的表情又变化莫测,他猜不出来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他还是注意到高洋用力咬了咬唇,然后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他喜欢看她发自内心的爽朗的笑,喜欢看她憨态可掬的傻笑,也喜欢看她调皮时狡黠的笑,甚至喜欢她在镜头下表现出来的各种笑,却唯独不愿意看到她这么无所谓的自嘲的笑,黯淡冷清,毫无生气。彷佛一片随风飘零的落叶,抓不住,留不下,只能任其远去。

看到高洋转身的背影,大川的愤怒又开始泛滥,他说别管,其实只是想让高洋更多关注他一些,可是,她却真的不管了,他怎么办?他在她身后喊了声:“高洋。”她似乎没听见,走得飞快。

眼下,高洋最担心的是米粒儿消息,至于大川,她想,她是管不了那么多的,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以后不再跟他有牵扯,所以,现在拉开些距离也是好的。可是,为什么,就在刚才转身的一刹那,她的脸上会有泪水?

他冰冷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他手上受了伤,居然不让她管,他怎么能如此对她,一面说喜欢她,一面又排斥她?

不过,排斥也好吧,少些美好的回忆,以后就会少伤心一点,至少不会再像初初与罗隐分开时那么撕心裂肺的难过。

高洋一个人赶往西城分局,分局的干警们给她看了监控录像和其他证据,然后问她有没有接到勒索电话或者其他恐吓电话?高洋均表示没有。干警们分析了一番,认为米粒儿目前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因为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去绑架或者藏匿一个孩子。

高洋回宾馆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路上路灯不多,还忽明忽暗,树叶被风吹得莎莎直响,在路上投下层叠不断的影子。高洋走了几步,停下,迅速回头,看见不远处一直有人跟着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不免生出些许惊慌,悄悄拨了手机的快捷键,那是大川闲暇时帮她设置的,他说:“高洋,你得记住我的快捷号码是5啊,键盘中间那个。”他其实想告诉她,他想当她心中那个。

电话响了几声,并没反应,高洋想起下午出来的时候大川对她的不冷不热的态度,就把电话挂了,然后改播110。不幸的是110占线。

高洋觉得自己真是命不好,她把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又捋了一番:从小时候学跳舞立志考舞蹈学院到阴错阳差上大学学表演,从认识罗隐到被学校开除,从被爸妈赶出家门到当了未婚妈妈,从米粒儿受伤到米粒儿失踪,从喜欢上韩大川到重逢韩承业……,似乎没有一件事儿是按照她自己的意愿来的,她都那么不幸了,居然还有人跟踪她?

跟踪就跟踪吧,还找这么个黑漆漆、没有人烟的地方,让她连喊救命都不会有人理。

高洋认命的在路边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坐下来休息,既然老填让她倒霉,那么,她就看看自己到底能够多倒霉吧?

第 3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