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好景不长,方宁在饭庄呆了将近半月左右,这日,杜朝南像往常一样赶着牛车来送菜,这次跟来的还有方氏。两人的神情十分低落。方宁连忙问家里是不是有了什么变故。

方氏情知瞒不住,只好实话实说:“这事有一段时间了,我本来以为不理会它自然就过去了,谁知越传越离谱。——有人造谣说你们姐妹几个将来都随我,只能生女儿不能生儿子,还说你打骂你奶,是个忤逆不孝的,将来就是搅家精…”本来有些话不该在闺女面前说,可如今非常时刻,方氏也顾不得许多了,就将村里的流言一一道出。

香草在一旁气得直咬牙,恨声骂道:“谁人这么狠,这是想毁了她们姐妹几个!”

方宁低头想了一会儿,便问道:“娘,最近宋老财的妹子和外甥女有什么情况吗?”不是方宁恶意揣测别人,而是这流言早不传晚不传为什么偏偏这时候传?而且就目前来说,她是程金凤嫁给宋乔的最大障碍,动机时机两者都俱全了。让她不能不怀疑这两人。

方氏一怔,就将程宋氏的情况说了出来:“别的我不清楚,反正她挺爱跟人套近乎的,尤其是那几个长舌头的妇人。”

方宁心念频转,转而安慰道:“娘,你也别急。既然是谣言自有办法澄清。”

方氏长长叹息一声接着又道:“你大姐也回婆家了。”

“什么?”方宁一脸惊讶,“娘你怎么能让她回去呢?”

方氏一脸作难:“你大姐夫回心转意了,前些天还上门道歉,说以后会好好过日子。你大姐再三考虑,一是为了儿女着想,这有爹总比没爹强,而且,她若是合离了,会让咱家的名声不好听,怕耽误你们姐妹几个的亲事。”方宁心中黯然,别说是在古代,就算是现代,带着孩子的妇人要离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孩子的归属,社会的岐视,重重枷锁束缚着这些女性。更何况在这个主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古代。

方宁整理了一下如同乱麻一般的思绪,对方氏说道:“娘,如今舅妈身子也好些了,我今日就跟你回家吧。”她得想办法对付程宋氏,这关系到她们姐妹几个的名声问题,既然对方做得了初一就别怪她做十五。还有,她也要趁机看一看宋乔的态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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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七十七章反击和离别

方宁决定回村,但心里还在担忧大姐的家事,方牛子自然也知道了春宁的事情,他早憋着一口气要去找黄家算帐,只不过被香草和店里的事给绊住了。如今饭铺里有栓子和双喜帮着打理,他也能脱身出来了。当下就决定先跟杜朝南和方氏先去春宁家里,震慑一下她婆婆和嫂子,免得以后再欺负她,顺便商量商量春宁分家的事情。

方宁又绕道去方家庄把外婆吴氏也叫了过来,路上,吴氏教导方氏说道:“这事,就该你这个当娘的出面,先找出造谣的真凶,大耳刮子扇她。没有这样干的,一毁毁一窝!”

方氏也被吴氏挑起了斗志,咬牙道:“我回去定要找那程宋氏算帐!”

三人回到家里后,吴氏和方氏就出门打探消息去了。夏宁静宁三个纷纷过来劝慰方宁,方宁不介意的笑笑,反过到安慰了三人几句。到了晚饭时分,方氏和吴氏同时回来,吴氏一进门就说道:“我打听清楚了,这几日就你们村里的包打听花氏和王氏跟那宋老财的妹子走得最近。这谣言最先是从她们嘴里传出来的。”

方宁又问了一些细节,细细分析了一遍,心里已有了初步计划。

第二日一大早,方宁就将自己的盘算说给吴氏方氏两人听。吴氏拍着腿道:“对,就这么办,咱先让她们狗咬狗,将这事闹大,把那程宋氏的名声搞臭!”

说罢,吴氏又对方宁叮嘱道:“这事你不能出面,免得坏了你的名声。交给姥姥,反正我已经得罪宋老财一回了,也不多这一次。”

方宁低头一想也对,这个时代对未嫁的女子的束缚太多,今日若由自己出面,就算赢了也是惨胜,不但自己的名声不好,还会连累家里的姐妹,也只能辛苦外婆了。

一家人计议完毕,吴氏和方氏打头阵,方宁和静宁等人在后头跟着,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先朝花大婶走去。

路上自然有村民拦着问是怎么回事。他们问吴氏,吴氏一脸怒容,骂骂咧咧,答不到点子上。方氏则是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些人只好转而问方宁,方宁低头答道:“没啥好说的,有人说花婶子说我家的坏话,我娘气不过就来问个清楚,唉,真是一言难尽。”

众人自然十分感兴趣,连忙接着追问,方宁说得语焉不详半吐半露,勾得人心痒痒的,众人索性先放下手头的活计先跟着去看热闹。

花大婶正准备下地干活,一出来看到自家门口这大打仗,不由得一怔,再一看是方氏和吴氏就笑着招呼道:“大娘你老来看闺女了,哈哈。进屋歇会吧。”

吴氏冷笑一声,指着花大婶大声质问道:“我也没歇去,我今儿来问问你,我闺女一家跟你有仇没?”

花大婶被骂得莫名其妙,忍着火气答道:“大娘这话是啥意思?我跟春宁娘从来没红过脸,这谁不知道。”

方氏接道:“你也知道咱们没红过脸了,你为啥说我闺女都随我不能生儿子哪?这个也有随娘的吗?要真是这样,我娘也该不能生儿子才对,我两个弟弟咋来的?你还说我闺女不孝顺,你这是要毁了俺们一家啊。你也是有儿有女的,咋就这么心狠啊!”

花大婶气得满脸通红,梗着脖子大声争辩道:“你可不能睁着眼说瞎话,这话我根本没说过。”

吴氏步步紧逼:“你真没说过,你敢发毒誓不?就发誓说,这半月内若是说了闺女家的坏话,你就被天打五雷轰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子孙后代男盗女娼。你敢不敢?”

花大婶听胸膛里像没了五脏似的,心虚不已,这几天,她确实跟别人说过杜三家的事。可她又转念一想,自己并没有说过杜三家的闺女都随她娘不能生儿子啊。凭啥把屎盆子往她头上扣?

花大婶吸了口气,避重就轻地问道:“大娘,这村里谁不说别人家的事?可那些糟心的话我真是没说。”

吴氏不依不挠:“你说你没说,可有人却说是你说的。”

花大婶一下子抓住了关键:“谁这么说我?”

吴氏脸上流露出一副不愿意多说的表情:“谁?你这几天跟谁说了,你心里清楚得很,别跟我装糊涂。”

花大婶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这几日,程宋氏跟她走得最近。程宋氏初来乍到对村里的事很好奇,时不时的向花大婶打听些什么,花大婶这人嘴爱说道,又有些显摆自己知道得多的意思,对方问一句,她恨不得掏出十句。

那日不知怎地话头就转到了方宁身上,那程宋氏先是把方宁夸了一通,还说她人好,时不时的往宋家送吃食什么的。并说,自家侄子要是娶了她也不错。

花大婶就跟着说了几句,又顺便把方宁家的情况说了出去。谁知程宋氏一听到方宁只有五个姐妹时,脸色不禁一变。花大婶忙问她怎么了。程宋氏默然半晌,最后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句:“这丫头挺不错的,以后千万别随她娘,没儿子,不然怪让人惋惜的。”

花大婶当时也没多想,后来再跟人聊天,就把程宋氏的话一不小心漏了出来。但她没想到没过几天,这个谣言就越传越厉害,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接着就是方宁打骂何氏灌何氏喝洗脚水的事情也传得沸沸扬扬。

花大此时婶猛然醒悟出来,拍着大腿直喊冤:“这话真不是我说的,我这就带你们去找宋老财的妹子!她想坑我,没门!”

吴氏拉住花大婶,火上浇油道:“你别冤枉人家,人家可是城里来的,瞧那气度那模样,你俩往那一站,任谁都说这话是你说的。你就认了吧,谁让你那嘴不把门呢。”

花大婶胸脯里像拉着破风箱似的气得一鼓一鼓的。她一心只想找程宋氏问个明白,吴氏到底没“拉”她,这一帮人又转移到了宋家门前。

今日碰巧宋老财和宋乔都不在家,宋柳一看门外这种阵势,躲屋里看书去了。

花大婶在外头叫嚣,程宋氏只得硬着头皮开门。

花大婶眼里冒火,跳脚质问程宋氏:“你自己说说前日那谣言到底是谁造的?是不是你自己说的?你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程宋氏一脸惊讶,故作镇定地说道:“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我何曾说过这话?让大伙看看我是那种人吗?”

花大婶一口咬定就是她说的,程宋氏振振有词,反咬花大婶一口。两人正争执不已,这时吴氏抡圆了胳膊,上前对着程宋氏的脸就是一巴掌,一边打一边骂道:“下贱的毒妇,你自个说了我闺女的坏话还推到别人头上。你当俺们一家,这有还村里人都是傻子不成?为啥这话早不传晚不传,偏偏你来了才传开。我知道你安的啥心,你不就是怕我外孙女跟你侄子结亲吗?你以为我家像你似的,死不要脸,上赶子硬逼,你今儿毁了我外孙女的名声,下一个是不是就要毁别人家的闺女了?毕竟宋大侄子前些日子还在村里挑儿媳妇呢!”

程宋氏有意反抗,花婶子早恨她恨得牙痒,死拉住不让她动弹。程宋氏捂着脸本想争取众人的同情,谁知吴氏这一番话已经挑起了村人的同仇敌忾之气。这个女人不但把村民当猴耍,说不定还会毁他们家闺女的名声。谁还会对她同情?

吴氏狠狠朝她啐了一口,厉声骂道:“你以为你自己是只好鸟啊,你这人就是破风箱改棺才,风流了半辈子,倒装起人来了。你当初做丫头时爬主人的床,把人家原配气死,靠着枕头风当了填房,又虐待继子继女,要不,人家为啥不顾孝道把你娘俩赶出来了?你就是个破了底的粪桶,还在俺们面前摆臭架子,你还有脸说我闺女不会生儿子,我大外孙女的儿子从哪儿来的?你自个会生吗?你不但不会生儿子,还克夫呢?照你这么说,你家闺女是不是也随你?你才是搅家精!”

吴氏的一番痛快淋漓的大骂,将程宋氏的老底揭了个透彻。周围议论声哄嗡而起。程宋氏还想假装镇定,趁机翻盘,哪知吴氏和花大婶根本不讲这一套,你一句我一句的开骂。双方正吵得不可开交?,宋老财和宋乔回来了。

宋老财一看这架势,忙跑过来大声问道:“咋回事?咋回事?”

程宋氏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避轻就重地将责任全推到了吴氏身上。宋老财见妹妹被打,不由得又想起了上次的事,新怨旧恨一起涌上来,忍不住对吴氏怒目而视。

宋乔看父亲面上隐有怒容,生怕两家伤了和气,连忙把父亲和姑妈往院里推:“爹,咱家是书香门第,哪能这么闹,真是有辱斯文。姑妈,我知道你最贤惠,咱能忍就忍,进屋好好说。”

程金凤也迎了出来,哭得梨花带雨:“舅舅,你一定要替我娘做主。”她刚才本想出来帮忙的,无奈程宋氏临开门时就嘱咐她不要轻举妄动,她正急得不知所措,正好舅舅和表弟回来了。程金凤泪眼朦胧,眼巴巴地看着舅舅。宋老财心烦意乱,胡乱挥挥手道:“我先问清楚了再说。”

方宁见事情闹得差不多了,就拉着姥姥劝道:“姥,咱把话说清楚了就行,先回吧。”然后她又语气诚挚地对花大婶道歉道:“花婶子,你别跟我姥一般见识,她方才是气坏了。”

花大婶心里虽然不痛快,但也明白这事闹成这样也有自己的原因在里头,就打哈哈笑了一下。

宋乔在屋里不停的开解父亲,生怕他有了心结以后两家不好相处。程金凤见母亲挨了打,这个表弟竟然还向着外人,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暗暗打定主意,就算自己进不了宋家也不能让方宁如愿。

想到这里,程金凤嘤嘤哭泣起来:“舅舅,我娘挨打事小,舅舅家的脸面是大,你看看她们家今日竟然打上门来。这要是传出去,别人怎么看待舅舅一家。舅舅您可是村里的体面人家,她们算得了什么也敢这样猖狂!再说她们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事就是我娘干的,舅舅…”

程宋氏一旁煽风点火,哀叹一声:“二哥,咱俩可真是一家人,竟被一个老村妪给打了。只要你不计较,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宋老财的脸色越来越沉。

宋乔冷冷扫了这母女俩一眼,这些日子他一直在顺藤摸瓜查找谣言的源头。事到如今,元凶是谁已经很清楚了。

本来他还打算对着这个姑妈还留着最后一丝体面,此刻见她不知悔改,不由得气冲心田。 他不再开劝父亲,而是用冷咧而坚定的声音缓缓说道:“爹,你将心比心,若是有人这么败坏柳柳的名声,你会怎样?反正我是杀了她的心都有。更何况,杜家还有四个未嫁之女,若有人愚昧真信了这话,她们该怎么办?俗话说,帮理不帮亲,你即便帮亲也得有个限度。难道您想让别人背后戳咱们宋家的脊梁骨吗?”

程宋氏忙接道:“荷生,这事真不是我做的,难道你连姑妈都不信吗?”

宋乔看也不看她,径自说道:“姑妈,你别当别人都是傻子。跟方宁相争的几家我都有数,他们几家都是老实人,断不会想出这样的招数。还有一个圆宁,她们是堂姐妹,方宁的名声坏了,对她也没多大好处。这谣言偏偏在这时候传,姑妈你不能不让我往你身上想。”

程宋氏脸色微变。宋老财正要开口制止儿子,哪知宋乔心中已做好打算,干脆今日趁此机会将心里的话全部倒出来,省得以后再数变数。

他举步走到程宋氏母女面前,先是深鞠一躬,用无奈而又淡漠的语气恳求道:“姑妈,表姐,我能求求你们放了我行吗?我心里清楚得很,你们心里并不是真的看中我这个人。你们只是迫不得已才不得不巴住我而已。可是你们能不能体谅一下我的心境,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也有自己的喜好,请你们看在咱们是血亲的份上,看在我爹收留你们的份上,放过我吧。我今日就当着你们和我爹的面上,即便最后我和杜家成不了,我也绝不答应这门亲事!我爹要补偿你也行,反正我还有一个弟弟呢。”

小木头和宋柳正躲在屏风后头偷听,一听到大哥将自己给提了出来,他可急坏了,他生怕程金凤看上了自己,忍不住喊道:“大哥,你真当我傻啊,我才不要她哩。”

宋老财:“…”

母女两人身子同时一颤,程金凤更是面白如纸,一脸震惊地看着宋乔,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一向温吞谦和的书生竟会出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间,屈辱、愤怒、妒忌一齐向她心头涌了上来。

宋乔说罢,看也不看两人一眼,便径自进屋去了。

吃晚饭时,宋乔和程宋氏母女都没露面。宋老财唉声叹气的让来福去给妹子送饭,他则亲自给宋乔送去,可任凭他怎么叫,宋乔只有气无力的说不饿,连忙都不开。第二天仍是如此,宋老财此时哪里还顾得上生杜家的气,急得在门外“儿啊儿啊”的叫个不停。

宋老财喊了半日,宋乔终于慢腾腾地开了门,接着又一头扎到床上去了。

宋老财在床前急得团团转:“你这是要闹哪般?”

宋乔拉上薄被闷声说道:“爹,把她们送走吧。我们或是为她们撑腰找程家分家产,或是从自家拿钱给表姐备一份嫁妆也行。反正留不得了。”

宋老财支吾道:“那可是你亲姑妈,我总不能把她们往外撵吧”

宋乔毫不妥协:“爹,姑妈她们觉得在咱家是屈就了,再说程家以前敢这么做不就是欺负姑妈没娘家吗?若是我们寻去,他们绝不敢这样,姑妈好歹也是正室,家产肯定有她的一份。”

宋老财无奈:“我再想想。”

宋老财想了两天,又问了宋柳的意见,宋柳也没直接回答只是慢悠悠地说道:“爹爹那么聪明,又是大人,当然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们两个小的就跟着大哥呗,他说怎样就怎样。”

宋老财没问二儿子的意见,小木头生怕程金凤赖上自己,忙主动进言:“爹,你就让她们走吧。自从她们来了,你和大哥总吵架饭都吃不安生,大哥上哪儿都拉着我,我也很忙的,都没空跟狗蛋去捉小鱼了。”

宋老财长长一叹,三个孩子没一个想留下这母女俩的,他也无话可说了。

宋老财再三考虑,终于委婉的向妹妹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和宋乔回去帮她们争家产,然后是在南平县定居还是留在玉城全看她们的意思。程宋氏一看女儿的姻缘没戏了,再加上经过吴氏这么一闹,自己在村里也不好呆了,还不如回玉城呢。若真能分些家产,她慢慢经营下去,说不定还能给女儿寻门好亲。

程宋氏对方宁一家恨透了,即便要走也不忘给她添堵:“二哥,你别嗔着我多嘴,那杜家的丫头真不是好相与的,像前日那事,肯定是她在背后出谋划策。不然,一直风平浪静的怎么她从城里一回来就有事了呢?我还听说她跟别的男孩子…”程宋氏正说得起劲,猛地察觉到一道目光注在自己身上,她忍不住顿了一下,转头一看,宋柳正倚在门上静静地看着她,宋柳见她转脸,朝她展颜一笑道:“姑妈,我爹自己有眼睛的,我们一家又不傻。”宋柳的言外之意就是,不劳烦你教了。

程宋氏艰涩地笑了一下,没再说下去。宋老财心里这这个妹妹的失望在一层层的叠加,想当初她小时候多好啊,又憨厚又老实。如今怎么竟变成了这样子呢?跟自家人也耍心眼,唉…

宋老财最终决定带着大儿子送妹妹和外甥女去玉城,他把家里安排妥当,又请了两个长工住在外院帮着看家,然后不放心的把宋柳和小木头叮嘱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宋乔偷空又溜到河洼去了,他又送去了一大包吃的,催促方宁赶快长胖些。

“我这一去,可能得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你万事要小心,我想以后咱们就没事了,等我们一回来,咱们就…”宋乔越往后说,声音越小。最后可堪与蚊子相比:“嗯,你知道的。”其实,宋乔心里恨不得越快订下越好,他是被“好事多磨,夜长梦多”八个字给吓怕了。可惜这不现实,他爹还没有最终决定下来,而且太匆忙了也不好。

方宁笑着叮嘱了他几句,又拿了一些干粮给他带着。宋乔磨蹭了一会儿从绣笼里掏出一本书,羞赧地说道:“这是《诗经》其实挺好的,我最、最喜欢《关雎》和《蒹葭》上面还有我的批注。你呢?”

方宁心道,这个暗示也太具有书呆子风格了吧。

78第七十八章好事多磨

宋老财把家事安排停当,就准备上路。王氏又私下里和杜朝西商量准备请宋老财吃顿饭。前些日子由于程金凤的出现,让王氏丧失了信心,毕竟人家无论哪方面都比自家闺女强,两家又是亲上加亲。如今见这程金凤竟然走了,王氏和圆宁就像那泼了水的蔫菜似的,重新支楞起来了。特别是当她们打听到对手有可能是方宁时,信心瞬间陡增。——我闺女比不过别人,还能比不过你吗?这夫妻俩又开始像前些日子那样上窜下跳,他们一说请吃饭,宋老财稍一推辞也就答应了。

宋乔见父亲依旧不改老毛病,无奈地拦着父亲不让去:“爹,你不能这样,咱家可是体面人家。”

宋老财瞥了一眼,理直气壮地说道:“咋了?这饭不该吃?他可是方宁的二伯,记得啊,以后凡是杜家的请吃饭,绝不准再回礼。都是应该的。”宋乔叹息一声只得随他去了。

杜朝西在酒桌上又说了不少好话:“大兄弟你放心去吧,你家里俺们这些乡亲都能帮你看着,还有我家丫头也能跟柳柳做个伴儿。”

宋老财喝得红光满面,点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哈哈。”

杜朝西频频劝酒,吃到烤鸭时,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大兄弟来尝尝这个菜,我专门去我侄女家买的,这菜那赵瞎子也爱吃呢,我家老三前些日子可没少往他那儿送。”宋老财眼中精光一闪,瞬间便明白了杜朝西的言外之意,这是在说方宁家提前贿赂了赵瞎子呢,这世上果真没有不透风的墙,算命的事也被人们打听出来了。

宋老财揣着明白装糊涂,打着哈哈道:“是吗?那赵瞎子的嘴刁着呢。来来,你也吃。再干一杯。”

两日后,宋老财一行人终于踏上了南下玉城的路。

宋老财走后,王氏仍没停止现殷勤的行动,时不时的送小木头一些吃食和东西,有时也会敦促圆宁去找宋柳说话。圆宁因为前年那场事,对宋柳又恨又怕,十分不乐意去。最后在王氏的开导下还是去了,她是春妮等人一起去的,宋柳倒也没揪住前事不放,一帮小姑娘在一起说说笑笑倒也算融洽。

家里的大人一走,小木头就像脱僵的小野马似的,每日在外头疯玩,不到饭点不回家。方宁发现小木头最近有些奇怪,他总是用那种清澈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看,她一回头,他又飞快地磨开了脸。如是几次后,方宁忍不住问他:“小木头你咋了?”

小木头笑嘻嘻地问道:“别人都请我爹吃饭,你家没请是吧?”方宁笑着点头。

小木头又道:“别人给我送东西,你也没送。”

方宁心道,这家伙也学会了旁敲侧击吗?

小木头扯了一大圈,最后总结道:“你跟别人不一样,你没看上我大哥对不对?”

方宁一阵惊讶,这个结论从哪儿来的?

小木头嘿嘿一笑,晃着脑袋,一张黝黑的圆脸黑中带红,语无伦次地说道:“那啥,我大哥快有媳妇了,他一有了,就该我了,咱俩玩得最好,你就给我当媳妇呗。”

方宁:“…”

她怔了半晌,开口问道:“小木头,你知道你大哥的媳妇是谁吗?”

小木头用一副看傻子的目光看着方宁:“你连这都不知道吗?当然是你三姐了。她跟我哥差不多大,还有啊,人家都送东西给我和柳柳,我大哥不也送东西给你了吗?”

方宁再次无言以对,不知该怎么向他解释才好。这还是以后留给宋乔解释吧。

小木头却以为方宁是害羞了,笑呵呵地跑开了。

小木头兴冲冲地往家跑,走到半路,他突然又想起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要是他家再来一个表姐看上他了怎么办?小木头一回到家就问宋柳这个可能会有的问题:“柳柳,你说有人看上我了咋办”

宋柳笃定地说道:“你放心吧,我保你不会有这个烦恼的。”

小木头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最终想出了一个绝妙主意:“要真有了,我也像大哥那样不吃饭,——不过,不是真的不吃,我可以在被窝里放上吃的。”

宋柳格格笑道:“二哥真聪明,大哥就没想到。”

小木头骄傲的挺挺胸脯,十分认同妹妹的话。

这期间,方牛子抽空又去了春宁家一趟,他们家终于要分家了。还是黄世军的哥嫂先提出来的。方宁心中警觉,就让黄宝根帮着打听了一下,结果令人十人沮丧。这个黄世军竟然染上了赌瘾,上次就输了几十两银子,这对于庄户人家来说可是个大数目。黄世军的大哥黄世荣百般劝说无效,就要分家。黄家的事务先是由黄老爷子打理,自他去世后就交给了黄世荣,黄世军先前因为脸上的胎记,不爱与人交往,性格怪癖,自然不是做生意的料。分家时他就把分给自己的一间铺子折成了银两卖给大哥,自己仍拿了钱去赌。

方宁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爹娘:“娘,别让大姐顾虑那么多,她这日子无没法过了。该合离就合离吧。”

方宁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又和杜朝南赶去大女儿家规劝女婿。那黄世军虽有所收敛,但仍时不时犯赌瘾。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转眼间,六月过去了。七月初十这日,明姑生下了一个大胖儿子,汪老太乐得合不拢嘴,再加上明姑嫁进来后对她百依百顺,跟汪富贵相敬如宾,她心头的那股火气也就彻底散了,一家人是和和美美。方氏得知后也是十分高兴,早早的备了一份礼,又给孩子做了两件小衣裳送去。

隔了半个来月,陆氏产下了一个女儿取名为福宁。何氏的脸拉长得老长,孙氏和王氏更是没少说风凉话,谁让陆氏以前太张扬了,动不动就抱着肚子叫儿子,如今生下了闺女,这两妯娌能不趁机挤兑她吗?

何氏想像以前对待方氏那样,指桑骂槐旁敲侧击一样不少,不过,她遇到的对手是陆氏。两人是缝衣针对绣花针,一个比一个尖。杜家老宅是三天一大闹,两日一小闹。吵得杜朝栋心烦意乱。再加上陆氏刚生孩子又顾不上他,他愈发胡闹起来,时常以访友为名夜不归宿。

杜朝南自从春天开始,隔三差五的往城里送菜,再加上方记饭庄的分红,另外还有鸡鸭鱼蛋的收入以及方宁做的吃食,一样样算下来,他们家又攒了几十两银子。他跟方氏一商量就想翻盖房子。现家里住的是土房子不说,还不够用,大闺女回来都没地方住,几个闺女大了,也该有自己的房间了。一家人自然欣然同意。

因为河洼地方大,原先的房子也不必推倒,只在旁边择地再建就是,这土屋以后就转用来养鸡鸭。

新房子全部用本地的青砖,正房五间,再加上两间西厢房和院墙,大约得用银钱三十多两。杜朝南生怕老宅的人又起了旁的心思,故意找人借了些钱以遮人耳目。即便如此,孙氏王氏等人仍然十分眼红,没少歪着嘴说风凉话。这也更加坚定他们想要分家的心思。老杜头大概也折腾烦了,终于点头答应分家了,不过,这得等到麦子种上以后再分。

接着就是福宁的满月宴,方宁一家自然是要去的。方宁对老宅的人是能躲就躲,所以,她进了院子就谋了一个摘菜的活计,躲到后园去了。她正低头割韭菜,就听见身后一个迟疑的男声问道:“你是,是方宁吧?”

方宁一怔,抬头一看,立即认出了这个男子,他正是小叔的同窗好友王清举,去年中了秀才,这还不算什么,主要是他大哥王清全考中举人了,这成了轰动乡里的传闻,人人提起来艳羡不已。何氏和杜朝栋更是费了牛劲的巴结王家。

方宁礼貌地一笑:“王公子,你怎么不去前院啊?”

王清举脸上的郁色淡了些,冲方宁微微一笑,摇头道:“太吵了。我在这儿散散心。”他相较于几年前,多了些成熟和沧桑。毕竟他比小叔还大,应该已为人夫人父了。

王清举又看了方宁一眼,眼中波光微动,三年前初见她时,她还是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如今已长成了让人眼前一亮的少女。她说话的声音就像那拂动花枝的春风一样爽利清亮,不知不觉间能冲淡心中的抑郁。王清举深有感触地叹道:“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你这个小丫头竟也长成了大姑娘了。”方宁觉得对方的目光有些让人不自在,那纯粹是一个男人看女人时的那种目光。

她疏离的笑着,站起身提着篮子说道:“那我就不扰你清静了,我去送菜。”

王清举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在她身后低低一笑道:“小丫头果然是长大了,先前我来时,你可是一直跟着我呢。”方宁礼貌的屈膝一福,转身快步离开了。

满月礼不像婚宴,一般都是关系近的人才来参加。这次摆宴只在院里和堂屋就行了。陆氏身着一袭桃红衣衫,打扮得体面利落,正抱着女儿跟几个妇人说话。

她一看到杜朝栋忙抱着孩子起身悄声问道:“朝栋,王公子呢?人家心情不好,你得好好招待他嘛。其他人你不用管了,快去吧。”

饭桌上,方宁听陆氏提到这个王清举的内人马氏刚下世不久,这次是来乡下散心的。

陆氏说罢,轻声叹道:“王家是多好的人家,她真是福薄,听人说这王二奶奶可贤惠了,整日在家打理家务,侍奉公婆。外头的事一概不过问…”

何氏今日倒也没生事,一家人安安稳稳的吃了饭,方氏和杜朝南留下来帮着拾掇,就让姐妹四人先回家去了。

秋收过后,方宁家开始准备盖新房子了。与此同地,秋宁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秋宁的相貌不如夏宁出挑,性格又有些沉闷老实。按方氏和吴氏的意思是,寻一户人口简单、老实地道的乡下人家就行,不必太富,当然也不能太穷。方氏私下里先问了秋宁的意思,秋宁没话话脸先红了,最后只期期艾艾地说要问小舅的意见。方氏笑道:“一个个都都亲近你小舅,也成,过几天,你爹去送菜就问问他。”谁知,隔了两天,方牛子没来,李双喜倒是休了假,风尘仆仆的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