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骑营!居然是王的贴身死卫骁骑营镇守在门口!

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王,他怎么会在这荒郊的神殿?

他的突然出现让镇守的兵士如临大敌,全部弯刀出鞘,严阵以待,盯着他的眼神难掩惊讶!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面貌丑陋如同修罗恶鬼,也难怪他们会这样讶然紧张,然而他心急如焚,无力解释,只是大声问道:

“乐乐在哪里?先木合呢?他们怎么样了?”

说着,已经不管不顾冲了过去!

十二个士兵排成六排,齐齐出刀,而那十二把金刀,居然全部落了空!金刀斩流风的声音还在嘶鸣,那一道越过阻碍的魅影已经推门而入!

鬼魅…十二个人的眼中有着同样的惊惧,不过那只有一瞬,立刻,秉承着死忠的本性,他们全都挥刀追了上去!

刃几步跨过门廊,却见殿门石柱之间,一人拔剑拦路!

那人眉飞如剑,眼厉如鹰,暗红的披风下是铮亮的甲衣,贵气之中难掩凌厉!他往那里一站,非凡气度便似有千军万马也再难行一步!此人正是大漠中人人称颂的贤明君主加梵王慕轩!

看着那一份军人的刚毅、帝王的霸气,刃的去势微微一滞。他对加梵王的印象,仅仅是圣台上对女儿千依百顺的慈爱,后宫中担心刺客伤了妻子的柔情,可是,在那个被揭露的真相中,他渐渐还原了真正的王,那个穷途末路下也要拼尽全力守护国家的热血军人,在至爱亲情与苍生性命两难的抉择下毅然决然牺牲自己的铮铮汉子!那是在他阴暗的生命中从来不曾了解的大情大性,是他自私的性格中从来不曾体会的男子汉顶天立地的万丈豪情!

在那样的气势下,他只觉立时矮了一截,百味陈杂之下,再难迈开一步!

加梵王持剑未动,声音大如洪钟:

“谁人大胆,竟敢擅闯神殿?”

那一问让他猛然回神,他立刻问道:

“乐乐和先木合在哪里,他们——”

他的话突然止住,越过王,他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先木合。他全身鲜血淋漓,身上有被狼撕咬的痕迹,那长满络腮胡的脸上再无生气。他只觉心里一窒,一时之间不知身在何处,只是情不自禁迈开双腿,一步步走到那尸体前,双膝一软跪了下去,茫然道:

“怎么会这样,我已经封下了保护结界,怎么会这样?”

加梵王听出了他的声音,讶然道:

“刃!你是刃!”他挥手喝退了跟上来的骁骑营,却没有继续问下去。他赶到时,濒死的先木合告诉了他一切,看到他那一张面目全非的脸,他已经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他没有再问,走到尸体旁,沉声说道:

“狼太多,不知什么原因,看到人都发狂似地攻击,它们几乎是以自杀的方式毁了你的结界。为了保护乐乐,连炽一人力战狼群,我赶到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他眼神一恸,突然掀袍而跪,眼中有泪光闪烁,

“连炽将军是为了保护我的血脉而死,也因如此,他遭受了许多误解与委屈。今生,我亏欠了紫玉,亏欠了乐乐,”他看着面前那面无表情的人,声音如同暮色中低沉的风,“我也亏欠了连炽将军,还有你们一族太多太多!”

那一番话,刃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只是呆呆跪着,看着那张与他相似的脸。

这个人,他恨了二十年,杀了他,是在那些猪狗不如的日子里活下去唯一的支撑。可是,那样深切的恨,不也是因为…不也是因为最深切的爱吗?因为他是父亲,因为儿子对父亲那最信赖、最单纯、最毫无保留的爱,他才无法容忍被最爱的人抛弃背叛!曾经获知那个扭曲的真相而不杀,是为了乐乐,为了不想错杀,然而,那一刻的犹豫挣扎,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不忍和希冀吗?

现在,他得知了一切,没有背叛、没有抛弃,只有为人臣子的忠心,只有在千难万难、横错竖错的抉择中不得不选的一个结果!那样惨烈而悲壮的结果,伤了所有人,而伤得最重的,却是他自己!

而自己,这样地误解他,这样地怨恨他,却是永生…也不会再有机会解释和偿还了!

“非得要这样吗?”他慢慢抬头,眼中是茫然的质疑,“你们非要做这样的英雄吗?什么舍小家、顾大家,什么天下苍生民族道义?连自己的爱人、亲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算什么英雄好汉?天下之大,何时少过战乱,何时少过纷争?古往今来,哪一个国家不是兴荣衰败轮番更替?哪里会有什么千秋万代永生太平?这就是人心世道,这就是历史的轨迹!可是你们,却妄想以渺如尘芥的力量去救世,去阻止衰败的轨迹,甚至不惜牺牲掉所有的挚爱亲情!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他狂躁起来,一跃而起,喊叫几如咆哮:

“我不要像你们那样,绝对不要像你们那样!我不会舍弃我爱的人,不管什么样的艰难险阻我都不会舍弃他们!绝对不会!”

看到这个向来冷静沉着的人狂躁至此,加梵王慢慢起身,这个太过压抑自己的年轻人,对他的父亲一定有着复杂而深刻的感情吧,所以爆发才会是这般汹涌!这样汹涌而来的情感刺得他心里一阵刺痛,同样让他窒息的,还有他那一句句的责问。那一个一个的问题,也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在他心中反复出现的!

只要有人,这世上便会有矛盾战争,生生不息、世世不灭,阻止了一场战争,绝不会就是永世太平!每一个国家、每一个君主都想要千秋万代,永世昌隆,可是出现、发展、壮大、颓败和寂灭,这是万物发展的规律,不会有什么永远,这样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懂?可是,当自己可以选择,当自己的一念之差可以让举国上下的百姓逃过被杀戮奴役的命运,即使知道这样的灾难总有一天会降临,却也想用尽力气,把这一天拖到最后!不为霸业,不为国运,只为…几十万鲜活的生命!作为他们的王,那是责任,是义务,也是心中即使心神俱毁也灭不掉的执念啊!

看着那毅然决然的年轻人,早已经阅尽世事,看透繁华的王笑了,声音中是无尽的沧桑无奈:

“刃,没有人想像我们这样,这个世上也没有天生的英雄,哪里有什么英雄?从来都只是…时势造英雄!”

那样无奈到近乎绝望的话仿佛是大漠清晨冷冽的微风,带起了他身上莫名的寒意。他呆呆立在那里,看着须发间已染白霜的帝王,竟一时语噎,隔了许久,才执拗地回了一句:

“我不懂什么时势造英雄,我只知道,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守护自己爱的人!”

加梵王慢慢点头:

“带连炽将军去到你娘身边吧,我知道,那是他多年的夙愿,你…和乐乐一起。”

“乐乐她——”

“在后殿,我的人守着,只是轻伤,刚才醒过来,又哭昏过去了。她身子太虚了,经受了这么多的打击,也真是难为她了!你去看看她吧!”

他刚刚转身,却忽然停住了,呆立半晌,开口道:

“就说刃死了吧,我…只是你派去保护她的人。”

王大吃一惊:“为什么?”

“我活着,她就会挣扎。原谅我,对不起她死去的族人,不原谅;她又不忍心看到变成了这样的我孤单一人,结果她还是会痛苦。说我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最开始会痛,可是时间久了就慢慢忘记了,她会找到另一个爱她的人,还会像以前那样开开心心的。况且,我变成了这般丑陋的摸样,她…会害怕的。”

“那你呢?”王微眯双眼,反问,“打算一辈子就像影子一样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嫁给另外的人你都无所谓?”

“只要她开心快乐,我怎么样都无所谓,这就是我欠她的。”他不再多说,走入了内殿。

王凝视着他的背影,突然狠狠骂了一句:

“你以为用尽全力为她设想的最好就是对方真正想要的吗?乱来!”

凌乱的物事中铺着王的狐皮大髦,上面蜷缩的人正是乐乐。她似乎正被噩梦折磨着,眉头紧皱、冷汗涔涔,不断喃喃唤着“阿爹”。

她瘦了、憔悴了,也很久很久没有再笑了,曾经的她是那么开心快乐,对未来充满憧憬幻想,那么自信、那么努力地想要争取自己的幸福,却不受抑制地被推进这个阴谋里,被各方势力拉扯着、凌迟着,失去了亲人、爱情、梦想、快乐…所有的一切。

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不禁蹲下身去,轻轻为她擦去满头大汗,擦着擦着,便见她嘤咛一声,睫毛扇动,正要醒来,他连忙收手站起来,不及转身便听见她一声尖叫,仓皇坐起,抓起旁边一个破神龛护在胸前,颤声问道:

“你…你是什么怪物?”

那一句话让他陡然呆住,怪物、怪物,现在的自己…在她眼中就是这样一个怪物!

“你想干什么?你到底、到底想干什么?”她睁大眼睛,紧紧抓着那神龛,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然而,那怪物却只是定定看着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然后,转身离开。

一刹那间,她只觉得那眼神和背影熟悉无比,

“等一等!”她不由自主喊了出来,“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他是我的手下!你从没见过的人。”加梵王跨了进来,看了看刃,又看了看一脸疑惑的乐乐,突然反问她,“你信吗?”

刃蓦然抬头瞪着王,眼中是讶然和责问,而他却视若不见,再问乐乐:

“你信不信?”

乐乐慢慢靠近他们,眼光一直停留在那怪人身上,看着看着,突然就滚下泪来。

加梵王注视着那一直不敢转过头去的男子,缓缓说道:

“乐乐哭了。”

他一咬牙,继续要走,却被王拉住了。

“她不会为素不相识的人流泪,也从来没有哪一个妻子仅仅只认得丈夫的脸,说你聪明,却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

乐乐走到他面前,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却更深地低下头去。从来没有这样手足无措、紧张慌乱,不是这样,不该是这样,他可以接受乐乐用看陌生怪物的眼光看他,却不是这样,用看刃的目光,看着怪物一般的他!

那短短的一刻,他却觉得如同百年般漫长,他正要挣脱王的手,却听到他继续问:

“他变成了这个样子,乐乐,他的手你还愿意再握吗?”

那一句话,让他不由自主地站住了,她…还会愿意吗?他不敢有那样的奢望,却免不了会心存侥幸,或许…或许…他呆呆立在那里,咬着牙,忍受着更加漫长和折磨的等待。

她握手成拳,看着他,只是流泪,却始终没有再伸出手去。

“乐乐!”王看着那默默流泪的女子,高声说道,“好,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也对,有哪个女人能够忍受自己的丈夫这样丑陋?你离开他也是正确的选择。今日我做见证,从今以后你们之间再没有半点关系!乐乐你不用难过,我手下也有很多骁勇善战的勇士,都不会输给他的,你看上了谁,我给你做主——”

“不要,我谁都不要,我已经嫁过一次了,今生,我只嫁那一次!”

“只嫁那一次,却又不愿和你嫁的人在一起,因为他不再是以前的摸样了吗?”

“怎么会?怎么会是因为这个?”

“不是因为他变成了这样,那么是因为你还放不下心中的仇恨吧!”他眼神一变,“唰”地抽出佩剑,“既然如此,我帮你劈了他解恨!”

乐乐立刻攥住他的手:

“你干什么,我和他的事不用旁人插手!”

他望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个和紫玉极其相似的女儿,缓缓问出口:

“乐乐,想一想在生死关头你还这样怨恨他吗?肯定不会!因为只有在那一刻你才可以抛开所有的负担看到自己的真心,死的时候都可以抛弃,为什么历经了千难万险活下来了,却还要去计较?”

他忽然长长叹出一口气来,沉声道:

“如果当初,我和紫玉,连炽将军和他的夫人之间还有可以转圜的余地,还可以像你们这样都活在这世上,我们一定不会像如今一般抱憾终身,再多的误解,再多的困难,只要还活着,夫妻俩就可以一起去面对,一起去解决!

可是你们,好不容易撑到今天,都活下来了,都可以过你们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却还要因为不必要的坚持就这样分开吗?”

他将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乐乐,看清楚自己的真心,紧紧握住你在乎的人,帮助他,改变他,和他一起去弥补犯过的错,那,才是夫妻!”

她咬着嘴唇,含泪的眼睛定定望着他,问:

“刃,你真的爱过我吗,你真的愿意为我改变吗?”

不等他回答,她立刻又说:

“你不用回答了,你说过那么多谎话,骗过我那么多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信了!”

他眼神一暗,刚要开口,却听她继续说道:

“我不相信你的话,可是,我相信我的心,”她按着自己的心,哭着,却也在笑着,缓缓述说,“我相信我心里感受到的东西,好的、坏的、真的、假的,你不说的,我都感受到了!”她上前一步抱住了他,“你欠我的,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不仅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能我们都要纠缠不休了!”

“乐乐,乐乐…”被抱住的人一刹那间失神,半晌,才喃喃地问,“乐乐,你…真的不怕吗,现在的我面貌如此丑陋…”

她笑出声来:

“如果是第一次初见,那当然会怕,可是,你是刃啊,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怎么会怕你?”

“乐乐!我的乐乐!”他的眼眶突然潮湿,沙哑着嗓子唤着她,再也忍不住紧紧将她抱在怀中!

她闭上眼睛,喜悦的泪水连连滚下!她终于切切实实抱住了最爱的人,没有欺骗和谎言,也不是臆想出的梦境,经历了那么多的希望、绝望、爱恋、憎恨,她终于盼到了这一刻,疑雾散尽,君心如我心!

加梵王微笑着注视着他们,这样喜悦的泪水,这样如花般灿烂的笑容,承载了所有人的努力与梦想,在那些惨烈回忆的尽头,一朝绽放,光芒万丈!

他慢慢退了出去,和守在门口的骁骑营一起退到了外殿,那里,从宫中来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他静静听着来人慌乱的报告,最后,只是挥了挥手,让所有的人原地待命,然后,跨出神殿,向着王宫的方向默默伫立。

不见了,离湮和青瓷都不见了,她们是去了圣湖吧,就这样走了吗,居然连最后一面也不曾相见!

当年自己信誓旦旦,要将“唯一的、纯粹的爱”祭奠给她,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心知肚明,这个承诺是绝不可能实现的,爱从来都不是买卖,说给就给,说断就断,只是当时的她不谙世事,又怎么会明白这个道理?

曾经,他是怨恨过离湮的,也小心翼翼地防备着她,害怕灵力强大的她会怀疑他的说辞,一直悄悄嘱人暗中监视她的行动,因此第一时间知道连炽被带回了皇城,也迅速赶了过来,见到了他最后一面。

可是,时间慢慢过去,面对着那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怨恨也是一件困难的事。他曾经说过要对她付出所有,却根本没有做到,只是履行了做丈夫的责任,而心里最深的那个角落,永远只为紫玉一人留着!可是,二十年,看着她一点一滴的改变,每一个改变都是因为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看着她,居然不会再想起紫玉,他居然渐渐开始忘记紫玉的样子,紫玉,只剩下一个名字,只剩下心底那一点点执念!他不能容忍自己的改变,因而也更加不能承担离湮的温柔!

这么多年了,每一天都是这样的煎熬,他不知何时会是结束,可是突然被告知,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应该松一口气的,可是,竟然不是这样,竟然不是这样!

二十年同床共枕的情分,她居然就这样走了,她应该已经知道自己违背了当初的诺言,她会恨吗?会伤心吗?她曾经强行改变过命运的轨道,她回到圣湖,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屹立晨风中的帝王突觉脚下无力,他连忙扶住一旁的石柱,仍然望着王宫的方向,不知是不是有沙尘迷了眼睛,他的眼角慢慢潮湿!

青瓷 文 / zxiao200257

宫中那一战之后的残局,差不多花了一个月才慢慢收拾妥当。在那一片废墟中,涌入的军队没有找到王后和公主,她们就这样凭空消失了,所有人都认为她们已经在那场爆炸中遇难,而关于那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宫中没有给出任何解释,民间却议论纷纷,都说那是沃野国刺客所为。接下来传来的消息,蛰伏了二十年的沃野国又开始蠢蠢欲动,接连在边界挑起混乱,大有挑衅开战的意味。这样的消息更加印证了那个猜测!

加梵王的书房中灯火通宵不寐,一月之间他仿佛老了十岁,却仍旧夜夜挑灯批阅奏折,各方主战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所有的将领都认为,女神庇佑下的帝国只应广纳各方朝贡,哪能受这样的挑衅侮辱?这一仗非打不可!只有玉座上的王是沉默的,眼神一日暗过一日!他知道那是二十年前岔开的轨道开始向着原本的方向转动了,无论战与不战,加梵灭国是早晚的事。如今他能做的,不过是怎样在衰败的命运中,为举国百姓求一个最好的结局!

日子就在这样潜流暗涌的平静中一日一日过去,王愈加苍老沉默,两个月后,两个不速之客的到访却让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那是一对奇特的夫妻,妻子明眸皓齿、活泼可爱,丈夫内敛深沉,却是满脸疤痕,丑陋至极。那样一对夫妻却好似极为恩爱,有人认出那女子似乎便是王后之前的侍女乐乐,却不知那丑陋男子是谁,更不知为何他们的到来让王这般高兴!

摒退了左右,王看着那十指相扣的两人脸上是掩不住的浓情蜜意,亦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听他们讲述了这三个月的生活,他们找到了当年将军府一族人的埋骨之地,把先木合葬在了那里,虽然不能再找到妻子的骸骨合葬,却也算是了了他的一桩心愿。接着,他们又回了惊雷寨,为曾经亲如父兄的弟兄们立下了墓碑,打算回来再见加梵王最后一面,向他辞行后,便要携手天涯,做他们劫富济贫的黑白双盗去了!

乐乐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他们要如何如何,那样兴高采烈,那样神采飞扬,那是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女人才会有的神态,而刃坐在她身旁,伸臂揽着她,一直看着她,眼里的温柔笑意让那张伤痕累累的脸看起来容光焕发!

他心里微微叹气,犹豫好久,终于决定不将目前的内忧外患告诉他们,好不容易能够相守的两人,怎能让他们再次卷入那无尽的纷争中去?

他刚刚拿定主意,忽听外面人声喧哗,不断有侍卫高呼:

“保护王,有沃野的刺客!”

话未落音,大门轰然而倒,一袭人影立在门前,似乎是个女人,全身上下紫袍裹身,只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后面的侍卫持刀一拥而上,然而那人不过一摆衣袖,仿佛有极强的气流涌过,她袖风舞动的弧形之中,所有人全被掀飞!

她手拂过一圈,忽然转身,顺势从怀中摸出一物向加梵王猛掷而去,朗朗出声:

“沃野国使节致帖加梵王座下,三日之后,沃野国十万大军,向加梵帝国擂鼓出兵!”

刃一步跃出,轻轻一带,已将那血红的战帖拈在手中,转呈给加梵王,然而,听得那个声音,殿中的三人都呆住了,王惊呼出声:

“瓷儿,是你?”

来人摘下面纱,露出绝丽的一张脸来,她一双妙目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冷冷笑起来:

“好个父慈子孝、郎情妾意啊,乐乐,你不仅抢了我的丈夫,连我的父亲居然都一并抢了去,好,这可真是太好了!”

“瓷儿,你怎么成了沃野的使节,你怎么会帮着沃野?”

“沃野国君可助我达成心愿,作为交换,我也助他一臂之力,如此而已!”她一步步走进殿来,盯着乐乐,笑得恻恻寒人。

刃将乐乐拉到身后,问:

“你煽动沃野出兵,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哼,不过是要每一个负我的人付出代价罢了!”她扫他一眼,又看向了王,微笑,“三日之后,沃野向加梵出兵,当然,沃野现在的国力不如加梵,这一仗硬打下来没有任何的好处,可是,如果出兵前,加梵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沙暴,铺天盖地的黄沙席卷一切,军队、战马、粮草全都消损殆尽,那么沃野国即使不费一兵一卒也会赢!”

“沙暴…那无数的平民百姓也会死!”加梵王呆住了,“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沙暴,无缘无故的哪里来的什么沙暴?”

“只要她想,就可以用幻术呼风唤雨。”刃目光冷冽,看着青瓷,冷笑,“你夺取了你母亲仅剩的灵力吧,这种力量不能传承,只能掠夺,过程,一定是邪恶到极点吧!”

加梵王机灵灵打个冷战:

“你把你母后怎么了,她不是回圣湖了吗,你把她怎么了?”

她掠了掠头发,一双美目笑意盈盈:

“她是回圣湖了,现在的她只能躺在圣湖中永远沉睡吧!她太倔强了,说什么都不肯帮我,这力量在她那里也没用了,我自然要拿过来。她也真是蠢得可以,明明知道你不是全心爱她,居然还是对你念念不忘!我才不会像她那样可怜,谁人负我,我一定要教他加倍奉还!”

“她是你母亲,她是你亲生母亲啊!”王捶足顿首,老泪纵横,“瓷儿、瓷儿,你怎么下得了手?”

“如果不是她任意妄为犯错在先,今日我又怎么会如此痛苦?”她的眼神决绝无情,冷漠如冰,“是她先对不起我!父王,你认了乐乐,也同样对不起我!你们每一个人都对不起我!我要让黄沙肆虐,我要让沙暴淹没这肮脏的一切!”

“不可以,瓷儿,你决不能这样做!”王拉住她,坚决说道,“你不能让你的仇恨连累那么多无辜的人!你是加梵的公主,这也是你的国家,你的子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