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白衣少年,终是没再出现。

那天,她肯定是听错了。望着天上的流云,她笃定的想,告诉自己要忘了这件事,就好像忘了那个会偷偷拿馒头糕点给她吃对她很温柔地笑的阿逵一样。

阿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离开了村子,这是阿云化缘后回来说的。

开春雪融的时候天气最冷,阿云病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阿云的风寒病症起伏了许久,咳嗽使得她的脸色有些发红,人却一天比一天瘦了。静林师太忧心忡忡,为她请了好几回大夫,可是总不见好,大夫不肯轻易上山,上得山来开出的方子里有些药材又太名贵。

静林师太摸了摸袖子里的钱袋,叹了口气,对阿一说:“我下山去一趟,你好好照顾阿云,不要让她吹到风冷着了。”

阿一点点头,这一天直到太阳落山静林师太才带着药回无月庵。

阿云吃了药,第二天清晨起来时明显好了些,静林师太欣慰地微微笑着,可阿一见了总觉得那笑容与平日不同,似乎多了几分苦涩。

药很快就吃完,而阿云的咳嗽沉寂了几天后又再一个有风的夜里再次爆发出来,阿一半夜惊醒一摸她的额,滚烫滚汤的,她不禁吓了一跳。静林师父连夜下山请来大夫,阿云第二天下午便退烧了。

可是静林师父这回彻底的笑不出来了。

[楔子阿一第四章]

阿一很懂事的一大早就下山化缘,一连几天都这样。

静林师父站在庵门等她,日暮时,阿一远远看见师父的身影,有些单薄,寂寥。

“阿一,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佛前,烛影摇摇,静林团坐在蒲团上,面前阿一蹲下摇着头笑着说:

“不苦,山下有许多好玩的地方,施主们对我很好,除了馒头米饭,还赏了我十文钱。”

静林的目光扫过她缁衣上的污痕水渍,心里不由得发酸,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她,说:

“广陵城西门外三里有座慧能寺,寺中的普宁大师与我有旧,你把这封信亲自交到他手上。切记,不可私拆,也不能中途折返,一定要找到他等他看完信才可以回来。”

阿一想了想,慢吞吞地说:“师父,这信很重要吗?找个信差可不可以……我不想在这时候……”

“你越发惫懒了是不是?!”静林的脸色严厉起来,“不重要还让你送吗?师父把你养那么大白养了?今晚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就下山去!”

“师父,”阿一眼眶红了,委屈地咬着唇说:“我走了,谁去化缘?”

“难道你师父我就不能去?”

“那谁去照顾阿云,洒扫庵堂?”

“你只管送信去就是,管这么多作甚?”静林转身拿过木鱼和佛珠,不再理她。

第二天一大早,阿一打了个小包袱,拿了信放好,静林在她包袱里塞了两钱银子,把她送出山门。她拉住阿一的手,目光在她白皙素净的面容上凝住,说:

“阿一,还生师父的气吗?”

阿一摇摇头,师父还是第一次用这么依依不舍的眼光看着她呢。

“以前觉得庵堂太简陋,总想着带你们到大的佛寺去请高僧为你和阿云授沙弥戒,这么想着想着就耽搁了。如今也好……阿一,你若是有心向佛,见了普宁大师就请他给你行沙弥戒吧;若是不想……”

“阿一要和师父还有阿云生活在一起。”阿一咧开嘴笑了,笑得没心没肺的,“我送完信就马上回来,你可要让阿云把好吃的都给我留着。”

阿一转身就走,脚步飞快,生怕耽搁了一点时间。

她没有回头,没有看见静林师太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她也不知道,这一走,再见静林师父和阿云已经是许多年后……

[卷一:兰陵情魅第五章]

兰陵古城

兰陵古城为西晋开国君主司马镝飞所建,王朝的福源地。然而兰陵是边陲小城,远离西晋政治文化繁都,经济也不甚发达,历朝来别说有学士高官在此诞生,就连一个小小的状元榜眼都没有过,于是渐渐被许多人遗忘。唯有它盛产的美酒“天池玉露”闻名遐迩,酒风盛行,故当地人民风淳朴,不好读书,而对酿酒独有情钟。各个乡镇对酒乡、酒泉等名号之争为每年盛事,品酒赋酒被看作最为风雅之事。

阿一坐在兰陵城外的茶寮里,啃着口中的馒头,食不知味。

离开广陵已有半月,记得那日她下了飞来峰,心急火燎地往广陵城西的慧能寺而去,赶了四天路,结果去到才知道普宁大师到了兰陵的红螺寺讲经说法去了,据庙中沙弥说此一去大概半年。不得已她又匆匆上路,幸好遇见了好心的施主,用牛车送了她一程,一边化缘一边赶路,终于到了兰陵城外。

这个茶寮,里外飘着一股浓冽的酒香。

她的包袱里除了换洗的缁衣和那封信外,别无他物。

吃了这个馒头,大概能抵一个晚上的饿吧,就算被骂了被打了被罚了都不管了。她偷偷地瞥了茶寮里那位卖酒的中年汉子,把最后一口馒头用力地塞进嘴巴里,鼓起勇气走到那汉子面前,嗫嚅着说:

“施主,我……”话还没说完,身子忽然被人粗鲁的拉开,一个沙哑而粗犷的声音响起:

“秦三,是不是你对从徽州来的客商说我家的南泉香比不上你的玉冰烧的?!害老子失了盘生意!老子告诉你,今天老子非得讨一个说法!”

秦三瞥了来人一眼,不紧不慢地说:“谁的酒好谁的就不好,用得着说的么?李光头,你的南泉香上月才卖了二十埕酒,我小小的茶寮,玉冰烧就卖了五十埕,有本事,你卖个五十埕看看!”

“你奶奶个熊的!老子还真是不服了怎么样?”粗豪汉子李光头一脚踢翻了一张桌子,吓得阿一往一旁缩了一缩,险些跌倒,一个吃饱了饭菜正拿着牙签剔牙的小哥稳稳地扶住她,轻笑道:

“小师傅小心点,两个莽汉,打起来伤了人不知道会不会认账……”

“你说什么?!”不想李光头耳力极好,向这边看来,眼睛眯了眯,一把抓过阿一,粗着嗓子说:

“刚好,这儿有个没喝过酒的,秦三,就让小尼姑喝喝看,究竟是你的酒好还是我的酒好!”

秦三走过来拉开害怕的阿一,淡淡的说:“李光头,你我的恩怨不要牵扯别人。小尼姑,一个馒头两文钱,结了帐就走吧。”

阿一窘在原地,不知如何言语。

李光头也不笨,当即看出端倪,扔出两文钱,然后往阿一手里硬是塞了一锭银子,说道:

“小尼姑,就喝两碗酒,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阿一把头摇的像筛子一样,急得快要哭出来了:“罪过罪过,施主,小尼不喝酒!”

李光头正要发作,忽然听得一旁那戴着烂草帽的小哥笑着说:“听过有逼和尚还俗的,还真没听过有逼尼姑喝酒的。须知勉强没幸福,两碗酒下肚,莫不是想把人灌醉了,好行不轨之事?”

一旁竖起耳朵听热闹的茶客哄的一声笑了。

李光头脸色涨红,恼羞成怒,伸起大手掌就要往那小哥头上扇去,小哥身子歪了歪很巧妙地避开了,只是头上的草帽被他手掌扫中掉落在地,秦三一手拦住李光头,沉声说:

“再在这里撒野,我就不客气了!”

“我来代小尼姑喝这两碗酒如何?”小哥不恼,反而笑嘻嘻地说。众人这时才看清楚这小哥长了张女人才有的瓜子脸,脸色有些黑沉,脸上满是麻子,嘴唇长得有些歪,这样一搭配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丑。

“丑成这样本大爷还嫌你配不起我的酒!”李光头讽刺地冷笑。

秦三却二话不说,哗啦啦倒好了酒放到小哥面前,那小哥对秦三笑了笑,墨如点玉的眼眸闪过一丝慧黠的光芒,拿起碗尝了一口,啧啧舌头道:

“这玉冰烧闻起来酒香淡然,然而一喝之下口感甘冽酒味浓烈,酒劲十足,似有火在五脏六腑间蔓延燃烧,的确是好酒。闻说兰陵西北处雪山上有一飞琼瀑布,掌柜的大概每年春季雪融时取瀑布融下的雪水来酿制此酒,故酒虽不香,但胜在口感冰凉而酒味又足。”

秦三笑了,眼中大有嘉许之意。李光头“砰”的一声把自己的酒葫芦砸在小哥面前,“你喝喝本大爷的!”

小哥挑挑眉,问:“喝你的啥?我对光秃秃的东西一向没兴趣。”

众人又大笑,李光头却前倨后恭,没半点恼怒的颜色,反而拿过碗来把葫芦的酒倒了慢慢一碗递到小哥面前,道:“请尝尝我的酒,谢了!”

小哥接过酒,喝了一口,说:“很香。”

李光头脸色缓和了,他又喝了一口,皱皱眉,然后慢慢地一口接一口把整碗酒都喝完了。

“没有了?”李光头问。

“没有了。”小哥打了个嗝,摸摸肚子,“好饱。”

李光头正要发火,小哥望着他说:“这酒是女人酿的。”

众人都笑了,可是李光头的火气好像被这句话淋熄了一样,讪讪地问:“何以见得?”

“酒很香,酒味甘醇绵厚,非细品不能得知,酒劲温和,有如暖阳和风,细斟慢酌方明其中真意,后劲足,不过三碗恐怕就醉人了。所以喝这酒不宜用大碗,不宜豪饮,不宜匆忙,因此,能酿这种酒的人要么就是知书懂墨的文雅之士,要么就是情怀婉约的清雅女子,你一个大老粗,相信不是你能酿出来的……”

李光头眼中露出信服的表情,小哥又说:“其实喝酒的人大部分是豪气的汉子,不喜欢喝这样的酒也是寻常,况且兰陵文人雅士不多,你一个月卖二十埕很正常,不如你想想法子开拓商路到繁都或是别的文风很盛的地方,肯定销路大好。”

“是……我祖母留下的方子,”李光头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抱拳道:“受教了,刚才多有得罪,见谅。”

小哥拉过发呆的阿一,笑眯眯地从阿一手里挖走那锭银子,扬扬手说:“那这个,就是我的了?”

说罢拉着阿一的袖子大步走出了茶寮。

李光头怔了一瞬,连忙追出去,可是那小哥带着小尼姑拐了几个弯就不见了。而茶寮里恢复了平静,秦三对身边的小二低声吩咐道:

“告诉公子,应该就是那个人,来了。”

阿一一手抓牢了自己的小包袱,一边挣扎着一边问他说:“你、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小哥诡异一笑,“我说小尼姑,欠了别人人情,不用还的么?”

他拉着她拐进了一个小树林。

“施主,你放开我,有话好好说,男女授受不亲……”

“放开你?你跑掉怎么办?”

“出家人不打诳语,啊”阿一的手忽然被他抓起来摸向他的喉间,小哥放开惊魂不定的阿一,笑道:

“如何?跟你的脖子有什么不同?”

“没有不同,跟猪脖子羊脖子也没有不同!”阿一生气了,涨红了脸说道。

“笨蛋,我没有喉结!”

[卷一:兰陵情魅第六章]

要说到外人对兰陵城留下的最先而又最深刻的印象的,要数它历经数百年而屹立不倒的厚重的古城墙了。几经风雨,城墙斑驳,大有剥落的痕迹,然而正是这种不加修饰的质朴,让人对这座风物自然淳朴的古城心生敬意和亲近。

城门口被人用木栅栏一分为二,一进一出都有人检查,一个卖鱼的汉子不禁小声对身旁的耍皮影戏的老汉埋怨道:

“这兰陵城现在是怎么了?您老还好,顶多误了一些时辰,我可就倒霉了,这鱼进得了城大概都要断气了!”

“是啊,天天查,究竟在通缉什么要犯?”皮影老汉回道。

“听说了没有?徽州宁王世子彭允在广陵被行刺,生死悬于一线,在通缉要犯哪!”有个皮货商人小声说道。

“被行刺?真的假的?”几个声音附和过来,“那就是说,通缉的是个男子了?”

“非也非也,”有人反驳道,“我曾经偷看过一眼县丞大人手里的画,是个女人!”

“女人,莫非是传说中的女飞贼?”七嘴八舌的议论闹哄哄的,差役走过来喝道: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安静点,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会不会是宁王世子好色,连女飞贼都惹上了?”有不怕死的继续说。

“说到好色,这世上有比得过我们兰陵城的公子渊的么?他都没被暗算,什么时候轮得上宁王世子……”

“别挤别挤,一个个来……男的这边,女的那边…….”

阿一是第一次听到公子渊的名字,然而这名字滑到耳边又飞走了,因为她这时候已经担忧焦虑到全身紧绷。她盯着身后躺在木板上的人,目光惶惑,张口无声问她:

“你就是那行刺宁王世子的女飞贼?”

她明明告诉她,她本是县丞家里的奴婢,是那县丞对她见色起心,布下罗网搜寻;而她的老母亲还在城里等她回去……阿一的恻忍之心大发,于是答应了帮她混进兰陵城。

阿惟没好气地翻翻白眼。她很想告诉这小尼姑,什么女飞贼什么行刺,根本就是彭允无中生有妄图掩饰自己恶行的措辞。谁让他借着三分醉想对她意图不轨,她不过就是干脆也借醉抓起酒壶打穿了他的头而已,就算留疤也没人看见。

谁知道彭允恼羞成怒竟然通缉她!

而更变态的是,这兰陵城的县丞,竟然想出这样的惨无人道的寻查方法,差役放好一盘水一盘醋,给可疑人洗脸、捏脸皮、扒拉头发,然后检查脖子,手掌;男的身高若是矮于七丈,便要拉开衣襟露出胸膛给衙役检查。易容术再精妙,也经不起如此的仔细盘查推敲。

阿惟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个办法,就是装死人。

还是装一个得了瘟疫麻风之类传染病的活剩一口气的将死之人。

在林子里,阿一问她为什么不干脆装成睡在棺材里的人,她说:

“你以为我没想过?就怕那县丞变态到要把我当即火化……”

于是她让阿一在城外替她雇了两个人来抬木板,她身上脸上没两个时辰就满是红疹,阿一惊叹且佩服道:

“你这点的是朱砂么?怎么看上去跟真的一样?”

阿惟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小尼姑阿一,这本来就是真的。姑奶奶我这次可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你不是想去红螺寺吗?刚好一道了!”

她在自己身上盖上白色麻布,两个不知就里的苦力汉子听了阿一的一段凄苦说辞后就答应把人抬进城里的红螺寺。

“站住干什么的?!”

阿一咬咬牙强作镇定,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位差大哥,我是广陵来的比丘尼,这位施主身患重病,将要离世,可是年少时曾许下宏愿,要到兰陵红螺寺皈依我佛,求得赎去一生罪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请各位行个方便,耽搁了恐怕这位施主死而不能瞑目啊……”

周围的人不禁对躺在简陋木板上的阿惟投去同情的目光。阿惟双目紧闭,心里却在偷笑,这小尼姑,演技也不差嘛!

眼看着这衙役在舆论压力下不得不免去检查就放行的时候,一个清逸带笑的声音毫无预兆地飘然而至:

“哦,身患重病?小师傅,她患的是什么病?”

阿一觉得眼前亮了亮,顾桓负手走到她面前,穿着一身蓝色仙鹤盘桓官服,腰缠玉带,显得他身长玉立。阿一曾看过戏文里的父母官,都是长着小胡子涂白了脸眼睛小的像豆子一样的猥琐模样,何时见过像顾桓这样年轻儒雅的俊逸男子穿着官袍,潇洒而不失气势?当下不由得楞了,心里不禁更加怀疑阿惟是骗她的这样的人犯得着强迫一个婢女与他行苟且之事?

“是……脏、脏病……”她紧张得有些结巴了。

围观的圈子一下子散开了不少,顾桓脸上笑意更深,“也就是说,她是妓女?不知是广陵城的哪家勾栏院肆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想知道且待她到了红螺寺后再细细问她可好?”阿一冷汗都出来了,说了一个谎的后果就是要说许许多多的谎言来圆场,罪孽啊!死后要下阿鼻地狱受勾舌之苦了。

“本官现在就想问她。”他走到担架前,抬着担架的男子从刚才听到“脏病”二字就变了脸色,阿一急忙说:

“大人不可,此病是会传染的……更何况,她已经病重昏迷了,大人现在问话可能问不出什么来。”

顾桓用力吸吸鼻子嗅了嗅,“怎么本官闻到了一股酒味?”

阿一吓死了,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消、消毒,止痒,还、还能……辟除毒疮发脓的恶臭……”

顾桓一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表情,他扫了身后的衙役一眼,“请这位小师傅到一边歇着。”两个衙役便过来拉开阿一,阿一心里默默的想:阿惟,你自求多福吧。

“听说得了梅毒之症的人病入膏肓时连脸都是腐烂的,”顾桓一边说,一边一手掀开白麻布,围观的人都捂着口鼻转过脸去不敢看,他看着双目紧闭脸上尽是红疹的阿惟,低下头在她耳边低笑说:

“这脸该不会是假的吧?”说罢竟伸手抚过她的眉眼,还有唇,阿惟在白布下的双手紧握成全,听得他扬声说:“脸,烂的还不算厉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断气了。”

围观的那些人更往后退了一步。

阿惟连忙把自己的鼻息稳稳地控制住,恰似濒死之人有气入没气出,等着顾桓把手放在她鼻端试探,不料顾桓并没如她所愿,反而是一手放在她胸前暧昧地摸了摸,咬着她耳朵说:

“不呼吸,不知道心跳还有没有?”

阿惟又羞又怒,睫毛控制不住地动了动,差些就想跳起来掐死这个登徒子。这一刻她悔得肠子都青了,忽然一阵急剧的马蹄声传来,顾桓微微皱眉,按在她胸前的手疾点她几处大穴,阿惟身子一麻,张口却发不出半个音来,才明白自己被人点了麻穴哑穴。

“乖,别动。”细不可闻地扔下几个字给她,他站起来,笑眯眯地看着那持着敕令飞奔到他面前勒住奔马的黑甲将领,说:

“胡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黑甲人下马后,目光严厉地对顾桓说:“本官奉世子之命,前来勒查凡是未有兰陵户籍的所有未有夫家年龄二十左右的女子,还希望大人给予方便,协助盘查。”

一旁的阿一不由得脸色发白,背脊不知什么时候汗湿了衣衫。

“世子对那女刺客真是上心得很,”顾桓笑道,扫了木板上的阿惟一眼,“大人不如先盘查这患了梅柳毒疮的女子?非兰陵人,十九岁,未有夫家,完全符合大人的要求。”说罢,看向身后的书僮文安,道:

“吩咐你准备的舆轿呢?”

“公子,早准备好了。”

顾桓向胡越揖了一揖,“胡大人事事躬亲,实令下官高山仰止,无奈这几日日夜盘查刺客,顾桓力有不逮,身体日虚,现打算回县衙睡个回笼觉,城门这里就劳烦大人了。至于这病人,孟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