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刀侍卫上前行礼道:“大人有何吩咐?”

“孟微是我兰陵县数一数二的捕头,向来吃苦耐劳,胡大人放心使用,下官告退。”说罢施施然转身就要上轿去。

“顾桓!你这是什么意思?!”胡越是个武将,自然不会有那么多小九九,“这什么梅柳病麻风病的也敢来推给本官,你好大的官威!”

顾桓转身奇道:“不是大人争着要管?说推给大人的话真让本官惶恐,既然大人开口了,到我兰陵城的百姓自然是我这兰陵城的父母官管了,文安,把这将死的女子带回县衙,然后请红螺寺的高僧来超度超度……”他一边上轿一边自言自语道:

“这患了脏病的,是土葬还是水葬,又或是火化了比较合适?”

舆轿,竹制的方形轿子,前后有抬杠,但没有帷幔和顶盖,顾桓一掀衣袂潇潇洒洒地坐下,身子向后斜靠着,一手支额作疲劳状,四个短衣跣足的清秀童子面带微笑地肩抬而行,脚步沉稳得与他们的年龄大相径庭。

顾桓面容清朗如水,眉眼温和,疲倦之色丝毫不让人觉得颓废,反而有如玉山之将崩一般让人心生担忧怜惜之意,围观的人群中有些女子目露痴迷之色,阿一也怔住了,要不是身边的衙役把她轻轻一推,她往前踉跄了两步,才反应过来,连忙喊住顾桓:

“大人,等等我”

顾桓回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胡越道:“胡大人,尼姑你是不感兴趣的吧?那么下官就把人带走咯……”

胡越气得吹胡子瞪眼,死死攥紧手中的马鞭,一鞭挥裂了身旁的木栅栏,怒道:“顾桓!你等着到世子那里去请罪吧!”

顾桓轻笑两声潇洒地背对他挥挥手,坐着舆轿扬长而去。

阿一连忙提着包袱跟上。

[卷一:兰陵情魅第七章]

到了官衙后,阿一被安置到后院一间小厢房歇脚,用过斋饭后已经入黑了。她没有见到阿惟,追问了两回,小书童文安过来告诉她说那病人已经断气了,然后带她到江边,远远的阿一只看见有一个女子模样的人被架到柴草堆上,衙役扔了两个火把上去,瞬间火势便凶猛起来。

阿一大惊失色,正要冲过去阻止时,文安拉住她说:

“小师傅稍安勿躁,人死如灯灭,我们公子让你来的意思是念经超度超度,也不枉你们相识一场。”

“她不是”

“我们公子还说,如果平民百姓敢作假证供词欺瞒官员,立即重打二十大板投入大狱;而且听说那赵王世子睚眦必报,曾有奴婢报错了时辰,便把那奴婢的牙齿一颗颗敲碎……对了,小师傅刚刚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阿一心儿颤抖得风中凌乱,望着前方开始蔓延的火势,想起师父的嘱托,叹了一口气说:“念经是吧,那就念吧,红螺寺的高僧你们没请到?”

文安笑出声来:“兰陵虽小,可是由南向北走最少要三天路程,红螺寺在北郊,你以为说请就请?”

阿一抱着一颗失落的有罪有悔的心远远地数着念珠念着往生经文,想起阿惟那黑白分明的美丽眼睛,摇摇头,把经文念得更大声了些……

忽然阿一捂住肚子蹲下身痛苦不已,文安吃了一惊,俯身问她哪里不适,冷不防被一块冷硬石头由下至上地敲中额头,他跌在地上痛苦地捂着头指着阿一说:

“你”

阿一顾不上这许多,大步往江边跑去,点火的人是孟微,他一见阿一跑过来连忙拉住她,她大喊:

“阿惟,阿惟你起来!她是活生生的,你们不能这样,不能”

孟微一把捂住她的嘴,幸好江边没人,一个手刀把她打晕,直接扛在肩上带回府衙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阿一醒来时只见身在厢房,夜风习习,屋里一灯如豆,身材魁梧的孟微坐在圆木桌前打盹,她坐起来问他:

“阿惟施主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孟微惊醒过来,走到她面前微微笑道:“小师傅不必紧张,在下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便明白了。”

他把她带去了柴房,让她静静站在门口就自行离开了。

阿一刚想去推门,忽然听到顾桓冷冷的声音说:

“你再把这碗药倒掉,你就死定了!”

“我不喝,谁知道是不是毒药!”

“有什么药能比你这得了梅柳恶疾还要毒?你不喝便罢,我也乐得把人交出去,免得世子彭允找我晦气!”

你才身患恶疾,你全家都恶疾!阿惟暗暗骂道,越发不肯喝这碗药了。她不吭声,也不合作,只是抱着双手闭目养神不理他。

“听说世子的额头那道疤痕狰狞得很,不知道他找到你后会不会也在你脸上身上还以颜色。”顾桓端起那碗药就走,阿惟迟疑了一下,喊住他说:

“好啦,我,我喝便是……只是我怕苦,你放下,我慢慢喝……”

阿一躲在柴房旁的阴暗处,看见顾桓离开了才出来,柴房门被锁上了,她只能到柴房的窗子处喊她:

“阿惟”

“小尼姑!”阿惟开心地扑至窗前,“你还好吗?”

阿一点点头,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她,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以为他要把你烧掉呢!”

阿惟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我告诉他说我是彭允出逃在外的婢女,身世可怜,莫非他相信了,想要救我出水深火热之中?不会不会,顾桓会有这样的好心,母猪都会上树……”

阿一噗哧一声笑了,“你真的是彭允的婢女?”

“当然不是了!彭允给我提鞋也不配,我只是很不小心故意地打穿了他的头,而又很不幸地没把他打死而已。”

阿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阿惟转身拿过那碗药递给阿一,“阿一,帮我找个不起眼的角落把它倒掉,然后把碗拿回来。”

第二天天一亮,阿惟便很后悔自己没有多想一步,想到这变态的顾桓居然有闻人家口气的恶趣味。

他白皙的手指摩挲着药碗,笑得春风拂槛,温和宜人,说:“很好,你今天不要吃饭了。为了那被无辜牺牲掉的三碗药,本官决定判你一个饿死之刑!”

“我真的喝了!”阿惟死死拉住他的衣袖,顾桓一个反手揪着她的衣领把她按在墙上,她大惊,同时大怒,说:

“别碰我,你这色狼,昨日占了姑奶奶便宜今日又想再来?我告诉你,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五马分尸!”

“五马分尸?”顾桓冷笑,“恐怕有人在那之前会死无全尸面目全非,真是不要命的主儿,你身上的红疹,不会痒不会溃烂?想死,我成全你,喝什么?女儿红还是白墨香?”

说罢,他放开她,让人拿了两大埕酒进来。

阿惟怔了怔,他竟然知道她身上的红疹源于自己对酒过敏?那药,是治疗过敏的?

一整天,阿惟被锁在柴房中对着两埕开了封的酒,饿得饥肠辘辘。

第二天清晨,阿一打着包袱来看她准备向她告辞动身到红螺寺去。阿惟可怜地趴在小窗子前对阿一说她如何如何的饥饿,阿一跑到厨房想偷偷拿点什么吃食给她,结果发现整个厨房一干二净,灶膛都是冷冰冰的,一问人,原来县丞大人说了,这几日衙门不开火,补过寒食节。

清明都过了,如今已经是人间五月。

看来,顾桓是铁了心要饿死阿惟。

从昨夜到现在正午,阿惟滴水未进。

“阿一,去给我买个包子吧。”某女人饿得有气无力可怜兮兮。

阿一为难地说:“对不起,阿惟,我没有银子,你有吗?”

阿惟在身上摸了摸,随即悲怆了,“该死的,被充公了,顾桓那个强盗!”

“那我去化缘,给你化一个吧。”

“阿一,你真好!”阿惟笑了,虽然笑得虚弱苍白,但是眼里的真诚和愉悦让阿一不自觉地想起了阿云,不知道她和师父现在怎么样了,她的病好彻底了没……和阿惟萍水相逢,对她的刁钻古怪有些意外和不解,可是很直率爽朗,尤其是很义气帮了自己一回,豪爽无比的喝了两大碗酒。阿一觉得她有种骨子里的正气,只是偏把自己伪装成古怪任性没心没肺的丫头罢了。

阿一走出了府衙,东面便是热闹的东容大街,阿一记得街上有卖馒头包子的,可是去到那里一看,热闹是热闹,可是卖包子的开面摊子的烙饼的全都不见了,只有卖艺的和耍皮影的各色艺人在准备开锣,不远处还正在搭着戏台子。阿一问一个正在看热闹的人说:

“大叔,买吃食的人怎么都不见了?”

“卖吃食?”那人诧异地看着阿一:“小师傅不是这兰陵城的人吧,今天没有人卖吃食的。”

“为什么?”

“因为今天是公子渊的大喜日子啊!”

[卷一:兰陵情魅第八章]

“这公子渊是什么人?难道他把卖吃食的姑娘都娶回家了?”阿一傻傻地问。

那人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乱讲!公子渊今日娶妻,在府里府外摆下流水宴席,而且从早上开始施粥赠米,听说连馒头都有得派发,谁还会买吃食?你看,那边长长的人龙,就是从公子渊府门排过来的……”

阿一匆匆道了声谢就往人龙那边走去,刚站好了位子后面就有几个人跟了上来,这队伍长得望不到尽头,阿一身后的人说:

“这公子渊人不怎么样,可是还算慷慨。”

另一个人笑嘻嘻地说:“就是就是,如果他再多成几次亲就好了。”

“你傻了是吧?公子渊这是娶妻不是纳妾,对方又是兰陵望族谢氏的千金,开流水席,邀兰陵贵人豪门,府前大街张灯结彩,请各色杂耍能人戏曲班子,听说今夜还要放焰火,你觉得这样的盛事能遇上几次?”他瞄了瞄前面的阿一,“连尼姑都来凑热闹……”

阿一淡淡然地看了他一眼,道:“施主,众生平等,尼姑为什么就不能来凑热闹了?”

那人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恨恨地瞪了她一眼。阿一很安静地排着队,站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终于轮到她了。

可是面前的蒸笼是空的。

“小师傅,不好意思,馒头和粥都没有了。”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说。

阿一看着他,心底那叫一个愤怒,可她还是很平静地说:“我可以等。”

“没有了。”他说。和另一个家丁收拾东西就要离开,身后排队的人一哄而散,阿一也不言语,就只是一路跟着那两个家丁回到栖凤里的兰陵侯府的后门。两个家丁停下脚步对阿一说:

“我说小尼姑,你跟着咱哥俩干什么,不是说没馒头了吗?”

“我……两位大哥,明明是轮到我了的……今天没人卖吃食,我……”

“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开流水席了,你可以去占个位子。”

“我两天没吃东西了……”她可怜兮兮的垂下头,很可耻的撒了个谎,“两位大哥行行好,佛祖会保佑你们的。”

“韩双,你搞定这小尼姑,我先回府帮忙了啊!”长得稍矮一些的家丁走得飞快,生下高个子韩双挠着头不知如何是好,小尼姑的眼睛清澈无尘,就那样幽幽的望着他,如此干净的一双眸子……他无可奈何地对阿一说:

“这样吧,我带你进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可吃的,你拿了就离开了知道吗?”

“嗯,”阿一使劲点头,“谢谢大哥。”

侯府今日里里外外都忙碌不已,送礼的送食材美酒的人来人往有些混乱,带个人进府不是什么难事。韩双让阿一跟在他身后低着头匆匆走进去,眼看着穿过垂花门就要进南苑,忽然有人远远地喊着韩双的名字,韩双一惊,顺手把阿一推到到身旁的石山里,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阿一没听清楚,只知道他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朝着声音走去。

阿一等到天色昏暗下来还未见韩双人影,她饥肠辘辘,再也忍不住从石山的暗影处走了出来,顾不上许多循着石山前的小路走去。奇怪的是,听得远处人声喧哗鼓乐声起,然而南苑这里却是安静得很,人也少,大概都跑去北边热闹之处去了。

阿一偷偷推开过几间厢房的门,里面装饰华美精致,是女子的闺阁,如此几番后她很沮丧地发现这里好像没有厨房,万幸的是她在其中一间厢房里看见了一碟桂花糕。

也顾不上这许多了,她想,阿惟应该会喜欢吃桂花糕的。

在她把桂花糕包好时忽然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她顿时大惊,忙乱之下她随手把桂花糕往怀里一塞,目光瞅到旁边的花梨木四方柜……

走进来的是一男一女。

喘息声热烈。

女子被压在门板之上,娇笑道:“宋郎,你的心好急……”

唇舌交吻之声,衣衫脱落之声,在这空寂的环境中被放得无限之大,浓浓的情欲气息弥漫在空气里,男子粗鄙下流的调笑,女子娇喘连连,很快,战场便从门后推进到黄花梨木床之上。

女子的狎浪之声更甚,男子口里尽是些露骨下流的言语,可偏偏那女子无半点反感,反而笑得花枝乱颤。

“你说,是他好还是我好,嗯?”男子用力一撞,弄得女子丢魂似的喊了一声。

“当然是我的宋郎好,”她柔媚地喘息着说:“一年到头都没碰过奴家一回,若是说他不是龙阳之癖我怎么都不相信,哪里有范郎你体贴刚猛?”

“我好?我哪里好?”男子淫笑两声,继续刚才的动作,女子耐不住地嗯嗯啊啊了几声,讨好地说:

“我脱了衣服抱着他他那儿都没反应,连个正常男人都不是,自然哪里都及不上宋郎好的。

男人粗喘一声,接着又是一阵销魂夺魄。

躲在柜子里的阿一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上奔涌,一张脸红得充血,她从柜子的门缝中清楚地看见了床上那一双大白羊肢体纠缠,只觉得邪恶得诱惑。她不是第一次听到男女交欢的声音,以前在阿贵家听墙角时经常听到,然而看现场直播这绝对是第一回。

真是罪过,阿一,你罪过啊!佛祖啊,你原谅这个无知的、没见过世面的小尼姑吧!

原来男人跟女人不穿衣服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只不过,是着凉了还是被压痛了,怎么那个女人叫的那样惨痛?记忆中只有阿贵嫂听起来让人酥软的声音,喊着叫着不要,然后舒服的嗯啊声好像全身每个毛孔都舒张开来一样。

“他真没要过你?”男子问。

“死相,轻点,疼……”

“那他也没碰过其他女人?”

“这个自然不是……七姬九姬最为得宠,那两个狐媚子不知用什么手法留住他夜夜流连……”

那个“他”究竟是谁?阿一想,本来以为是个清高寡欲的人,细听下来竟也不是。正在这当儿,忽然“砰”的一声,门被踢开了,一个声音高嚷道:

“快看看,有没有人躲在这屋里!”

阿一的心凭空悬了起来,而床上那双男女毫无遮掩地被发现了,女子啊的尖叫了一声,只听到刚才那个声音倒吸一口凉气,男子一手抓起衣衫套上身就想破窗而逃,被那人过去一把抓住踢到在地,一脚踏在背上,他沉下声来怒道:

“宋平原,你好大的胆子!人来,马上请沈先生过来,其他人给我退出这屋子。”

从柜子的缝隙看出去,男子是带刀侍卫,身材魁梧,二十五六左右的汉子,浓眉大眼,脚下的宋平原动弹不得。很快,门被推开,一位穿着青衫的男子走进来,皱眉对凌铮说:

“瞒不住,公子已经知道了,让你把人带到北苑去。”

“沈先生,沈先生救命”宋平原抱着那沈先生的腿,“我和十八姬只是一时糊涂……”

那沈先生顿住脚步,宋平原松了一口气,却不料他只是看着阿一所在的那个柜子地说:

“怎么,还有一个?”

字字惊心,阿一的心仿佛被铁锤狠狠地敲了一下,有种末日来临的直觉。

“滚出来!”凌铮恶狠狠地踢了一下柜子。

阿一被震得五脏六腑都似乎无法归位。

她“滚出来”的那一瞬,屋里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阿一在这样的眼光下胆战心惊地摸摸自己毛茸茸的头,连忙回头在柜子里捡回自己的帽子戴上,然后垂着头窘迫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的确,一个尼姑躲在柜子里偷看别人通奸的全过程。

然后又被人“抓奸”似的发现了。

沈默喧清俊的脸上神色古怪不已,凌铮更是傻住了,那双偷情男女更是讶然。

侯府的护卫涌进来,阿一更是觉得自己这回倒霉到家了。

一个馒头引起的血案,早知如此,就是卖血卖身也不为了一个馒头入了兰陵侯府的门。

[卷一:兰陵情魅第九章]

北苑。

明明是侯爷娶妻的大好日子,明明进来时还热闹有如白昼,华灯高举笑语喧天,鼓乐笙箫不绝,可是如今却像平白消失了一般,四周沉寂有如死水,三月的风吹过,北苑当中的空庭树影幢幢,有些阴森萧杀。

几盏宫灯挂起,冲淡了一些暗黑。庭院当中放着一张花梨木官椅,兰陵侯一手支额斜倚在靠背上,黑发如墨随意绾在脑后,身上是一袭大红吉服。

那烧灼人眼的红,本是极喜庆的颜色,然而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冷清萧杀。

这是阿一第一次见到景渊。

他的年纪应该才刚弱冠年华吧?英气的剑眉下桃花眼水汪汪的,黑眸像千年寒潭幽不见底,鼻梁挺直有如孤峰傲然,那张釉色的薄唇棱角分明,脖颈修长,划出恰到好处的弧度。应是冷傲如玉的少年郎,然而目光有些虚空,嘴角微微向上,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意,神情慵懒,让人不由得想起雪融后的第一缕阳光,和暖,然终是抵不住那种破冰而出的寒冷气息,看似烂漫而不失犀利,仿佛天真却难掩残酷。

阿一哪里懂得这许多,见到景渊的第一眼,她只觉得这红衣少年俯仰皆生姿,眉目尽画意,要不是他白皙颀长的手指一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一只黄紫绿三色浑然天成的翡翠雕花平安镯子,她真以为这人是从画中幻化而来的。

“人找到了吗?”他问,声音不大,可是清雅温润,目光稍稍抬起扫视过站在面前不远的沈默喧。

“侯府里里外都找过了,没有。有人发现有车马从侯府后巷驶出朝洛水方向而去,已经派人去追了。”沈默喧答道。

他没说话,又看了一眼被塞住嘴巴捆住双手跪在地上的一双男女。

“良辰美景,”他自嘲地轻笑一声,“大好的日子你们真会挑!凌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