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桓点点头说:“傅明远马上就要回建业,我们根本没时间重头考虑另一个计划。何旭的确是刘零杀的,不过傅明远硬是说那天晚上刘零一直陪伴左右,所以最后还是卖了傅明远一个人情,以人证不足为由释放了刘零。”

“傅明远很狡猾,你就这么肯定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也是在赌,赌他被情宇迷了心窍。”顾桓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景渊,“你到底是想要他手上的那样东西还是想要他的命?刘零出事,想必他再也不会拖延回建业的日期,我的人能在几招内打败刘零,如果他不对我生疑,他就不是傅明远了。”

景渊的眸色渐渐冷冽下来,“还是按原计划,在他离开建业那天动手。他是生是死,看他的造化了。玄阴教没了动静,莫非与叶孤岚无关?”

“越是平静的湖面越是有潜流暗涌,玄阴教偃旗息鼓只是为了保留实力,而且据报大部分的教众离开了各个分坛,竟是都往东晋的安阳而去,湘东马场亦有大批的马匹被人买去辗转到了安阳,叶孤岚这时忙恐怕该是夺位之事。”

“不在这个时候给他制造点麻烦,真不像你顾桓的作风。”

顾桓凤眸微眯,取过一请柬给景渊,“届时来喝杯水酒,至子贺礼嘛,下官相信侯爷断不会小器失礼于人,随便封个三五千两黄金就得了。”

景渊打开请柬一看不由得愣了愣,“你是来真的?”

“婚姻大事岂容儿戏?”

“王爷可知道此事?”

“本就是和上官家说好的亲事。”

“想不到顾桓也会把女人利用的如此彻底,我居然曾以为你对她是真心以待。”景渊讽刺道。

顾桓眼神暗了暗,自嘲一笑,道:“兰陵侯,我们彼此彼此。”

景渊脸色微变,顾桓笑着站起来拉过他,“走吧,表弟,为兄请你喝花酒去!”

这花酒一喝就是两天两夜。照倒是玉宇琼楼的绮云阁,第二天夜里华灯初上之时,阁门忽然被人猛地用力踢开,傅明远铁青着脸走进来一把抓住瘫倒在顾桓怀里的景渊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景渊一身酒气浑浑噩噩地看着傅明远有些茫然,顾恒犹自拉着景渊的袖子不放,傅明远另一手拔出佩剑雪亮的剑光一闪,景渊的半只衣袖就这样被削了下来。

那把剑剑锋轻薄,险险在顾桓咽喉前一寸之处停了下来。

顾桓顿时酒醒了不少。

“他是我的,谁敢碰他我傅明远教他生不如死!”他厉声道,“你以为伤了刘零我就没办法带走他?!”

“他不愿走,重返虎狼之地不啻于送死。”顾桓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傅明远一脚踢倒在地。他收了剑带着景渊就出了绮云阁,玉宇琼楼门前刘零正坐在马车车辕等候。

一阵风吹过,景渊酒醒了不少,他顿住脚步看着傅明远问:“你想带我去何处?”

“我们一起走,前两日我已经传信回傅家,今夜便有人来接我们回建业。阿渊,你放心,这次无论如何我也会护你周全……”

“我们?”景渊大笑,一把推开他,踉跄了两步,傅明远急忙把他扶稳。

“你放开我,我要到伶园听戏,傅明远,你走你的阳关道,何必定要把我牵扯进去……你要走便走,我已经让景勉带人来此,无须你假惺惺的关怀!”景渊眼眸中似有神伤,“我和你,就这样了断,也好……”

傅明远眼神一痛,这时马蹄声响起,是景勉带着兰陵侯府的府卫来接景渊了。两人僵持着默然不语,景渊理了理衣襟,带着微醺的醉意笑着望向傅明远,说:

“怎么还不走?惠宁雅肆今夜的曲目是《乌江别》,可要陪我去看?”

欢喜佛,薄情赋第六十九章兰陵恨2

傅明远墨色的眸子浓云密布,景渊转身上马,手中的缰绳忽然被他牵住,他淡淡然地说:

“我陪你去。”说着也飞身上马,一扬鞭子,黑骏马便疾驰而去。

“公子——”刘零急了,砍断车辕解下马匹也追了上去,景勉一挥手,一众府卫亦向着惠宁雅肆而去。

“万里何愁南共北,两心莫论生与死。笑人间儿女怅缘悭,问谁个真心到底……”迟燕生饰演的虞姬掩面而泣。一浪一浪的叫好声不断,然而二楼雅间,却是死一般的沉寂,空气仿佛有张力,制止了任何情绪的流动。

“时间不早了。”景渊说,“你该走了。”

“再陪陪你。”终于到了楚霸王乌江自刎那一幕,景渊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说:“傅明远,你不累吗?”

“阿渊,人活着,自然是累的。”

“能不能放手?”

“能放,何以有今日?”

景渊还想说什么,可是楼下的声浪实在大高,掩住了他的声音,甚至掩住了羽箭破空而来的声音,待到他们反应过来,已经有两三枝黑色短箭刚劲有力地擦肩而过,其中一枝还擦破了景渊的左肩。傅明远大惊失色,一手把景渊拉过,楼下这时候变故突生,人群忽然躁动起来,有人大呼“火起”,结果看戏的人仓皇而出,片刻间号呼声叫喊声四起,果然惠宁雅肆已经失火,滚滚浓烟冒出,火光灼了人的眼,景勉迅速带着侍卫护着他们两人离去。

刚出门口,便被十几个戴着鬼脸的黑衣人围攻,这些黑衣人身形瘦削动作矫健,一眼就可以看出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手中刀剑亮如银雪,开始的时候侯府侍卫还勉强能抵挡一会儿,但十个八个回合之后明显的力有不逮。刘零撮唇吹了一声哨音,隐藏在暗处的七八个黑衣护卫飞身而出与戴着鬼脸的黑衣人混战起来,可是很明显地落于下风,一刻钟之后已经有好几个被撂下了。

鬼脸黑衣人势头汹汹大有赶尽杀绝之意,为首之人瞅了个空飞身扑向傅明远,大喊道:

“狗官,还我玄阴教的弟兄的命来!”

刘零挡在傅明远身前左手持剑迎上这一击,被黑衣人强劲的刀锋震落了手中的剑,此时其余黑衣人又攻了上来,空气中漫溢的血腥味令人作呕。景勉身上已经挂了彩,可还是咬紧牙关护着景渊和傅明远一路往马槽处退去,手起刀落砍断了马僵,然而傅明远和景渊还来不及上马,玄阴教余孽余辈的袖箭已经飞至。

景勉右肩中箭,握刀的手开始发颤。

身后是大火熊熊燃烧着的惠宁雅肆,面前是虎视眈眈的想要报仇雪恨的玄阴教徒,为首的黑衣人轻而易举地撕破了护卫圈跃至面前,傅明远眼看着那柄银光四溢的大刀划破夜色要落在自己身上,这一瞬他认命地闭上双眼……

然而下一秒他便被一股大力推开,刀刃入肉的声音传至耳中让他蓦地一惊,一睁开眼睛面前的情景教他心胆俱裂。

“阿渊——”

“侯爷——”

雪亮的刀锋霍然抽出,景渊颓然倒下,捂着肋下的手指缝间血流如注。

景勉红了眼睛,大吼一声挥刀袭向黑衣人,将他逼退了几步。傅明远踉跄着扑到景渊身前,月色下景渊的一张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伸出手来推开傅明远颤着声音说:

“你……快走……”

“不,我和你一起走!”傅明远忍住悲痛伸手就要去抱他。

”不要……没机会了……”景渊大口大口喘着气,痛苦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可是嘴角却扬起浅淡的笑意,目光清澈地望着他道:“你……好好活着……忘了我……”

傅明远眼中含泪,不住的摇头,景渊又说:“我想报仇……不想她……再折磨你……”

“我明白,我懂……”傅明远心底越来越慌,“阿渊,你不要放弃,我告诉你,开启长公主府密室的钥匙我早在你加冠那年就当作成人礼送给你了。就是那块盘璃戏珠红玉佩,你记得么?我一直在想,若是你把我放心上,断断是不会丢掉那玉的……阿渊,你撑住,等你好起来了,我助你报仇……”

杂乱的马嘶声响起,两队人马手握火把长枪赶至,傅明远抬头一看,原来是顾桓和孟微带着兵卫赶来相救。他把景渊抱入怀内,哽咽着在他耳边说:

“顾桓来了,阿渊,你看清楚,没事了,你看看我,看我一眼……”

景渊低垂的眼睫毛动了动,伸手抚上傅明远的眼角,还没有碰到那滴泪,手便颓然坠下。

”阿渊——”傅明远歇斯底里地大喊着他的名字,可是景渊垂下的眼睫毛寂然有如死去的躞蹀,截断了一切生机。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傅明远在兰陵侯府品雪轩前滞愣地坐着,手上的血迹仍然未干。他什么都不敢想,只呆呆地望着那两扇大门。景时彦已经进去两个时辰了,景渊一定不会死的,景时彦是神医……

顾桓走到他身边坐下,递给他一块玄铁令牌,轻声道:“傅大人可认得此物?那几具玄阴教徒的尸体上,都有此物。”

傅明远目光一颤,推开令牌别过脸去,道:“不认得。”

顾桓不说话,傅明远这时低低说了句:“我会还他一个公道的。”

大门无力地被人从内里推开,景时彦脸色灰败,眼神空洞,踉跄着走出了两步,看见顾桓身子晃了两晃,顾桓连忙上前扶住,不料景时彦捶着自己的胸膛悲怆地哭道:“老天没眼啊,留着老头我的这副身子骨不要,竟抢走了我的宝贝侄孙……”

傅明远浑身的血液像被抽干了一样,身体瘫软颓然坐在地上。

入殓、出殡还有安葬,兰陵侯以一场平静的匪夷所思的葬礼结束他轰轰烈烈的风流多情的短短一生。一个月过去了,侯府中仍是凄风苦雨灰霾霍一片,傅明远坐在书房中摩挲着一个铜制手炉,手炉颜色很深,看得出年月已久。刘零走进来低声对他说:

“大人,您说的那块玉,遍寻不到。或是兰陵侯藏得很深,需要些时日去找。另外,建业那边催得正紧,讣告文书是否该由驿站递到朝廷?”

“三日后动身吧。”

“是。”刘零顿了顿,迟疑地说:“兰陵城这两日有个不好的流言。说是十八姬刚死不久兰陵侯就死了,疑是鬼魂作祟……”

傅明远冷冷道:“那夜你也在场,这怪力乱神之事也可乱说?!”

“大人,关键是有人说他的确见过十八姬……”

傅明远倒吸一口凉气,抬眸望刘零道:“在何处?”

“伏澜江边的小渔村里。”

“会不会认错了?”

“应该不会,那人是常到渔村走街的卖货郎,说是看过兰陵侯和叶孤岚的马球比赛,当时就站在球门旁,清清楚楚地认得十八姬的模样。”

傅明远眼中闪过一丝阴沉,攥紧了手中的铜制手炉。

欢喜佛,薄情赋第七十章兰陵恨3

三日后,伏澜江边,顾桓带着当地的乡绅和官员前来相送。

傅明远登上了自己的楼船,楼船渐渐驶向江心。送行的人纷纷离去,这时有一衙差上前单膝跪地给顾桓送上一封信,顾桓打开一看脸色当即变得极为难看,问逍:

“谁给你的信?!”

“傅大人的侍卫上船前叮嘱小的一定要在船开后才能交给顾大人。”

顾桓把信递给身旁的顾东说:“马上到别院把人请来!”

顾东领命。

那信上只有寥寥数语,说的大概就是见不到景渊的人就安排好的密使传书与长公主设法转移遗诏云云。

景渊从马车上下来时,已经是两刻钟之后的事情了。傅明远的楼船依旧停在江心,景渊上了一条小船,由景勉撑着在离江心尚有十丈之处停下,与傅明远遥相对望。

他一身玄色长衫,肤色白得有如脂玉,水汪汪的一双桃花眼此时寒光凛冽,傅明远难掩此刻的心如刀割,开口问他:

“阿渊,你还好吗?我知道,那一刀,断然不是假的。”

景渊沉默不语。

“阿渊,你骗我只是为了找出开密库的钥匙是不是?其他的事情,你都没有骗我,对吗?”耐着性子他又问了一句。

景渊忽然笑了,看着傅明远道:“肋下三寸不足以致命,为了骗你,我赌了这一回,到鬼门关走了一趟;为了骗你,我让人淮备好一模一样的替身来入殓出殡;为了骗你,再恶心再难为情的话我也说得出口。傅明远,你错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惟有那一刀是真的,却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傅明远抓着阑干的手指骨发白,脸上的神色都因痛苦而扭曲起来了。

“我对你这般好,你却这般恨我,只想利用我,景渊,你到底有没有心?!”

,“心?你也配谈良心人性?!”景渊的笑意渐冷,“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是谁向老妖婆献计不要严刑拷打而要让卑贱的下人折辱我的?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是谁暗中让人一次次地增加chun药的烈性的?难道你还想着你偷偷让人在我饭食中混五石散的事情能瞒天过海?!当你把府中惟一一个一直对我好关心我的丫头毒打后扔到西营军营中当军妓后,你觉得你还凭什么想让我对你感恩戴德?!没错,你是救了我,可是你为了得到我想尽千方百计折辱我让我尊严扫地让我无法自立只能像疽虫一样依附于你。你所谓的好对我而言不过是个噩梦,时刻提醒我,我的过去是怎样的肮脏,怎样的恶心!”

傅明远的眼中满是绝望,他没想到景渊知悉了一切,更没想到景渊恨他如斯,他嘴唇动了动,问道:

“阿渊,我只问你一句,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

景渊定定地看了他半晌,道:“没有,我不是断袖。”

“你说谎,那日你明明对我有感觉!”

“我喝了药,骗了你。”

傅明远忽然发狂般大笑,“景渊,你处心积虑了这么久,演戏演了这么久,我傅明远居然鬼迷了心窍被你骗了多年!你不但想杀了长公主,更想杀了我,那为什么不爽快地动手?!”

“一个月前我已经修书皇帝请他派人封锁长公主府,你的密信怕是连建业也进不了;从水路回建业要十天左右,在你回建业前,密库的钥匙应该已经到了皇帝手里。”景渊表情淡淡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长公主府倒了,你们傅家也完了,杀不杀你,有区别吗?”

“那你来做什么?!”傅明远双眼发红,像疯子一般大喊道。

景渊慢慢地提起手中的弓箭,淡漠而无表情地说:“傅明远,我是来送你上路的,顺便让你死得明白。”

傅明远见他搭起的是一枝火箭,轻蔑道:“怎么,想放火烧船?小小的火箭能成什么事?刘零,让人全速开船!”

景渊的火箭直往船舱里射去,此时岸边已有兰陵侯府的府卫乘着小船也向着傅明远的楼船射火箭,第一声爆炸声传出来的时候傅明远这才变了脸色,盯着景渊道:

“你竟在我船上放了炸药?景渊,我告诉你,你一定会后悔的!”

景渊只是冷笑,当初调戏司马凝霜打入天牢三十日,那三十日是他有生以来睡得最安稳的时日。而过了今天,他就能永远地摆脱那个噩梦……

在江心打转的楼船渐成火海,景勉已经迅速地划着小船向岸边靠去。

“景渊!”傅明远大喊一声,走到船头一手拉开一大个麻布袋子,竟是被捆着双手塞住嘴巴的阿一,刘零拉出她嘴巴上的布,一拉绳子阿一便在桅杆上被高高吊起。她挣扎着,张着嘴巴不知道在说什么,景渊回过头时傅明远发狂一样大笑起来,

“你利用她来骗我入局,想必你也不会在意她的命了!”傅明远狞笑着说:“想不到吧,我的人居然在那小渔村寻到了她,于是我反过来推算你根本就没有死!景渊,你告诉我,她死了,你会心疼吗?”

“不会。”他冷漠而镇定地回答,袖中的十指紧握成拳,心底忽如其来的一阵窒闷,脸上却不动声色,说:“你和我的恩怨,不要牵扯他人!如果我是你,与其要她陪葬,不如让她苟活着痛苦一生!”

被勒得双手几乎要断了的阿一这时忽然安静下来了,她远远地望着江边那抹黑色身影,痴痴地,眼眶渐渐发红。

他没有死,真好,不是吗?

被人救起后送到渔村一户人家中休养的那些日子她都是沉默的,只觉得一颗心被伤得支离破碎。原来他和傅明远的纠缠有这么深,原来他的世界自己根本不曾迈进半步;错爱了,却难以回头,许多个夜里,她都在想,若是当初没有下山没有来兰陵那该多好……

可是没有如果。

遇见了,就是遇见了。不能回避半分。

那日听人说兰陵侯遇刺身亡择目匆匆下葬,她当时就傻了。

不是说祸害遗千年?

她跌跌撞撞要走出去到城中一看究竟,但是被人劝阻了。想找景时彦问个清楚,可惜自从他给她看过嗓子后叮嘱她禁声几日便急匆匆地回城再也没出现过,她被禁足了,不起眼的小渔村宁静而安全,封闭了她跟外界的一切联系。

那一夜她枯坐半宿,几日后想清楚了,向渔夫夫妇告辞淮备离开这里回广陵飞来峰去。无月庵倒了可以重建,她的一头青丝也可以重新剃度,那个人的一生如此的坎坷总得有个人在佛前为他敲经守斋,点一盏长明灯,希望他来生平安喜乐……

包袱都准备好了,没想到还没出门就被刘零逮了个正着。

这回好了,他没死,要死的人变成了她。

“傅明远,你先杀了我,我不想和你一同入鬼门关过奈何桥!”她骂道,极力掩饰眼里的一抹神伤,景渊刚才那无情的两个字又往她心上刺了一刀,痛得泪花都涌起了。

这时,船舱里的爆炸声陆续响起,刘零慌忙劝傅明远乘小船离开,傅明远悲愤地仰天长笑,一把推开刘零,大声道: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刘零,你觉得今日我和你还能逃出去吗?要怪就怪我自己所爱非人,这绝路,是我选择的!”

整条楼船此时烈火熊熊,依稀能听到傅明远的狞笑声:“景渊,你慌了是不是?与其让她痛苦地苟活着,我更愿意让你痛苦地苟活着;我要在你心上留一道伤,好让你清楚地记得我,清楚地记住,背叛是要付出代价的……”

“轰——”火药的接二连三的引燃声让整艘船沐浴在火海之中。

浓烟和火光包围下,那孱弱的身影渐渐被湮灭。

“怎么会这样的?!”顾桓脸色大变,孟微这时匆匆赶来禀报道:

“大人,上船半个时辰前他不动声色地把人带走,那夫妇俩已遭了毒手……”

身旁的景渊闭了闭眼睛,然后对景勉沉声说了句什么,景勉愕然,身子却钉在原地不愿动,景渊冷冷横了他一眼用力推开他自己便回身踏上了渔船,景勉忽然死死从身后抱住他,固执地大声说:

“不能过去啊!侯爷,整个舱底都是火药,你一上船那就是和他们同归于尽……”

“放开!”景渊望着远处的火光,面如死灰,“我只是想对她说一句话,就一句。”

景勉从来没有这样违逆过他,勒着他的腰身的袖子这时渐渐染上了一层腥红,他一惊才发现景渊的伤口裂开沁血了;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放开,说:

“侯爷,就算去了,也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景渊脸色苍白如鬼,全身的力气似乎被这句话抽空了,颓然地放松了身子,望着江心捂着胸口那处窒闷得透不过气的地方自嘲地笑了笑,嘴角牵出的弧度却是难看之极,桃花眼中再也掩藏不住密密交织的伤痛。

也是,本就是簿情之人,何必作多情之举?

——景渊,原来不是所有的利用和伤害都可以有机会弥补的……

他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努力压住眼底升腾起来的那层雾气,他的神色逐渐恢复冷漠,缓缓转过身来,不顾肋下的阵阵剧痛,走向那辆本就淮备好奔赴建业的马车。

顾桓皱了皱眉,看着景渊上了马车放下车帘,景勉回头向他走来,拱手作揖道:

“顾大人,侯爷说麻烦你处理好剩余的事,还请留心叶孤岚,建业那边的事一了侯爷便赶回来,喝大人的喜酒。”

欢喜佛,薄情赋第七十一章三个男人一台戏1

这一年的冬日在一场浩浩荡荡的大雪中来临,风卷着残云昏黑了整个天幕,雪花片片如巴掌大纷纷扬扬而至。已经是掌灯时候了,阿惟坐在窗台前支着下巴好奇地看着旋而变脸的天空,新招来的丫头满溪和文安正手忙脚乱地顾着关窗和燃火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