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他抱紧了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颤抖,“我好好的,你担心什么……这是品雪轩,你不认得了?”

她的视线停在斜上方挂着帐子的小银钩上,走了,这是品雪轩,她的心这才稍稍安稳下来。阿一在晚霞佳月她们的伺候下喝了点粥,擦拭了身子换过衣服,又服了药才又睡下,景时彦给她再施了针以通血脉,头也不回地对屋里的景渊道:

“放心吧,能醒过来就好,花些时间来好好调养,她会好起来的。”

四周安安静静的,那个顽劣不孝的侄孙居然难得地没有搭话,景时彦转身一看,窗边的罗汉榻上景渊不知什么时候倚在那儿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阿一再次醒来时,是在颠簸着上山的马车上。车厢一如过去那般宽敞舒适,她揉了揉眼睛,不太明朗的光线中她一拾头便见到景渊靠在窗棂上闭着眼睛小寐的脸,而自己正舒舒服服地倚在他怀里,暖暖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身上还披了一袭薄毯。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她头脑还是有点昏沉,挣扎着想要坐正身子掀开帘子往外看。

景渊手臂一身,她又跌回他的怀里,只听得他说:

“别动,老头子说你不能吹风。”声音透着疲倦,可阿一心里却无端一暖。

过了几刻钟,马车终于停了。景渊用自己的披风把她裹得严严密密的才抱她下车。光线一下子明亮起来,阿一发现他们站在半山的一座新建的宅子前,门楣上一大块牌匾,上面极有气势的写着几个她压根儿看不懂的字。

“这是倚绿山庄,上面那是篆书,你看不懂也是自然。”景渊了然她的疑惑,低声在她耳边解释道。

倚绿山庄丛竹遍布,一进门左右两旁皆是抄手游廊,当中引活水为池,岸边堆砌奇山怪石,花木扶疏,别有一番情致。景勉在前面带路,一直把他们引至南面的相宜馆。相宜馆的格局关似品雪轩,当中是圆门,门内是鱼池梅园,再往里走才是花厅内室。

一位老仆人候在相宜馆的圆门之外,身后带着五六名婢女婆子,恭敬地对景渊他们行礼,说道:

“请侯爷、夫人金安,老仆沈福恭候多时。这是按侯爷吩咐寻得的奴仆,都已经买下了,请侯爷看看是否满意。”

“辛苦沈伯了,落英池那边可曾竣工?”景渊问。

“已经竣工,侯爷何时想去都可以。这位是瑜儿,十四岁,这位是陈嫂,三十有五了,老仆让她俩伺候夫人的起居,不知侯爷意下如何?”见景渊颔首,二人马上上前扶过阿一往相宜馆内室而去。

阿一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瑜儿端上清水陈嫂伺候阿一仔细地洗过脸和手后,景渊才迈进内室。他摆摆手,瑜儿和陈嫂就很识趣地退下,他笑道:

“知道你有许多话要问,可是我饿了,没力气跟你说那么多,你先陪我用早膳如何?”

早膳很快就端上来,桂花糕、糯米卷、青莱粥……阿一皱皱眉,景渊道:

“不合胃口我让厨房另做……”

阿一连忙摇头,笑了笑,拈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自然不是不合胃口,那些都是素的,只是景渊什么时候也喜欢上吃这些素食了?

“你听……”片刻后,远处隐约有什么声音传来,景渊道。

阿一凝神静听,很快,眼中闪过一丝激动,“是钟声,元罗宝刹的钟声!这么说,我们是在……”

“元罗宝刹在山北,我们在山南的别院。静泉庵就在往上走不远的地方,倚绿山庄依山而建,风景气候宜人,尤其在盛夏时节更是避著的好去处,所以带你来此处静养。待到你身子好了,想何时见你师傅,都很方便。”

“我师傅的腿伤如何了?”

“老头子正在慢慢治,进展不快,但也没有恶化,老头于的医术,你大可放心。倒是你自己,瘦成这般模样,怎么敢去见你师傅?”

阿一想了想,说:“就我一个人在这里吗?能不能把环儿和十六姬都叫过来……”

“嫌闷?不如本侯把刘夫人也请过来?”景渊脸色不变,这句话却把阿一的妄想生生杀住。

景渊在院子里给她做了一具秋千,在池子里养了许多锦鲤,闲暇时把她拎到书房亲自教她认字背诗。阿一是典型的顽石,教她“灭”字时景渊很形象地告诉她在火上盖一盖子火就熄了,此之为灭,而她却极聪明地举一反三地在纸上写了一个让人见所未见哭笑不得的字,景渊恨不得一戒尺打在她手心上,却又不舍得,只能恨恨地说:

“小尼姑,这是什么字?!”

“这是‘湖’字啊!用一个方框把水围起来,不就成了湖……”阿一讪讪地回答,不敢去看景渊那张乌云密布的脸,忽然腰身一轻,整个人被景渊抱过坐在他的膝上,背脊抵着他的胸膛,她正心肝儿扑通跳的时候,手里被塞入一枝毛笔,景渊干燥温暖的手掌合拢着她的手教她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湖”字,一边说:

“江河海湖都从水部,湖的比划最多,你要好好记住。”

景渊的魏体写得极好,一笔一划张狂而不失规整,闻着他身上传来的淡淡薄荷气息,阿一的心思完全不在纸上,不知怎的又神游到那日竹排上那个清淡如水的吻上,还有大火中他抱着自己说的那些话,正心旌摇动时忽然脸上一阵痛楚传来,回过神来一侧身才见到面前那气恼的俊容,景渊捏着她的脸骂道:

“可恶的小尼姑,你怎么敢当着我的面想别人?!”

“我没有想别人,”阿一争辩道,“你是别人么?”

景渊愣了愣,恶劣的心情忽而大好,放开手揉了揉她被捏红的脸,笑道:

“你骗人,都坐在你面前了,还有什么可想的?”

“是没什么可想的。侯爷,你放开我好不好?我要练字了。”

“不好,”他凑近她,额头与她光洁的额相抵,鼻息相闻,他的薄唇几乎就要碰到她的,“不说,我便罚你抄三百个字。”

“不要……”未完的话如数被景渊的薄唇衬住,温柔地辗转流连不愿离去,阿一想推开他,然而双手被他抓住搭在自己的肩上,他稍稍放开她,笑着哑声道:

“笨蛋,缠紧了别放手,懂不懂?”

他浅笑低头,细细地吻她,蜻蜓点水般掠过嘴角,然后纠缠不休,直到她胸腔最后一口气耗尽为止。

相宜馆的后院有两畦菜地,景渊不知道抽了哪根筋竟然要亲自在那里种菜。阿一坐在菜畦旁的麻石上看着他捋起袖子卷起裤腿拿着锄头去翻地,不由好笑,道:

“哪有人这样拿锄头锄地的?土还没翻起来就要砸到自己的脚了!”

景渊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理直气壮地驳道:“你懂什么?本侯爷刚刚那一下不过是想试试看这泥土有多硬而已!”说着不以为然地侧过身子换了另一种姿势锄地,福伯赶来见了这般情景连忙阻止,可二话未完就被景渊赶走了。

“我帮你浇水好不好?”阿一讨好地问,“我以前经常帮阿贵哥家的菜地浇水。”

他横眉怒目:“本侯与那什么阿贵可以相提并论吗?坐着不许乱动!就知道你爱捣乱。”

阿一吐了吐舌头,抬头看看头顶高大浓密的黄杨树,心里嘀咕着总得想个什么法子解闷,忽然灵光一现,对挥汗如雨的景渊道:

“侯爷,你要知道田地里干枯的杂草是不用清除的,直接拿火来烧,变成土木灰后田地会很肥沃的……我去给你拿火折子好不好?”

“不许去。”景渊擦了一把汗,“你再不安份就让瑜儿和杨嫂把你送回屋去。”阿一也怒了,站起来冲他委屈地大声道:“我现在已经不怕火了!你知不知道我天天这样呆着什么都不用干有多闷?”自从发烧时做过那样的梦,后来她就发现自己不怕火了。

景渊放下锄头,大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过来很是有压迫感,阿一退无可退,倔强地扬起脸嘟着嘴望着景渊。

“我怕。”他说,“你就这样平平安安地养着身体,活蹦乱跳地在我身边呆着,就很好。”

他的额上都是密密的汗珠,才半天白皙的脸就被晒红了,阿一不自觉地有些心疼,手中的帕子早早就给他拭擦着脸上脖子上的汗水了。

“可是,人家真的很闷……”她低声说。

“很闷?不若让阵嫂找些花样给你去绣绣,又或者,背你没背完的《女诫》?”

“景渊!”她气急败坏,“折磨我你很快乐是不是?!”

景渊大笑起来,阿一坐下别过脸去气呼呼的不理他,他蹲下身子好笑地看着她道:

“我觉得你喊我的名字怎么就喊得这么好听,再喊一次,嗯?”

“臭景渊坏景渊,讨厌鬼!”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拿绣花和《女诫》来刺激她,戳人短处!

“我渴了。”他可怜巴巴的,拉着她的袖子,“小姐好心,给口水喝喝。”

阿一气结,这人原来也有看,这时候竟然装起那姓崔的书生来了。

“去去去,那施肥的木桶里都是水,你自己去舀一瓢来喝!”看到景渊往那木桶走去拿起水瓢,她又急得大叫:

“让你去你还真去喝啊!那是装过粪水的桶……”

景渊回过头来笑了,那口白净的觚齿弯出的弧度是这般可恶。

“种白菜好还是种卷心菜好?”翻好地后,太阳快要下山了,走回前院时他问阿一。

”我喜欢吃卷心菜。”阿一水灵灵的眼睛眨了眨,“卷心菜可以放很久,吃起来也很甜。”

“好吧,“他说,“都种白菜。”

“景渊!”阿一瞪着他,“你这是故意戏弄我!”

景渊摇头,道:“你这般能吃,要是种卷心菜,恐怕还未卖到银子你便吃去大半,叫我如何能养家活口?”

阿一忿然:“堂堂一个侯爷何须卖菜为生?景渊,做人莫太矫情。”

景渊顿住脚步,侧身定定地看着阿一,逆着光线让他整个人蒙上一道金边,面上的表情却是看不大清楚,只听得他问:

“阿一,要是有一日我景渊一无所有不名一文,你,还愿意跟着我么?”

阿一想了想,也很认真地问:“一无所有,是不是也意味着你那满屋子的姬妾都没有了?”

景渊满头黑线,给了她一个栗凿,“高门宅院没了,银子没了,身份地位都没了,还要一屋子姬妾做什么!”

“哦,这样啊,她们都跑光了,我还跟着你做什么?”

景渊这一瞬直觉得血液都凝固了,这没心没肺的小尼姑!

“不如你老老实实跟着本姑娘,我卖红薯养活你就是了,何必辛苦卖菜?有闲暇倒也不妨种点卷心菜给我吃,晒黑了我又不喜欢,你长成这般模样也实在不宜抛头露面……对了,我烤的红薯你还没吃过吧?那可是建业一绝啊,我这就去给你烤一个……”

不等景渊有所反应,她径自越过他急急忙忙地往厨房而去,远远的就听到陈嫂和瑜儿拦阻的声音,景渊立在原地,望着她背影消失处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嘴角上扬,摇头苦笑,却舒心愉悦。

欢喜佛,薄情赋第一百零三章雪融2

在倚绿山庄陪了她十多天,看着她风寒渐好,脸色也日显红润,景渊才放心下山。刚一上马车,景勉便告诉他,昨日凝霜公主已经在侯府第二次碰壁,悻悻而去。景渊道:

“由她去。司马烨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还是没有,但是估计事态严重,皇上已经密令镇南王出京赶赴马口重镇。侯爷此时怕是不宜得罪凝霜公主。”

“凝霜的事,不能让她知逍。”景渊道:“你让侯府的人管好自己的嘴巴,要是谁走漏了风声,定然不饶。”

“是。”

“让你安排的事安排妥当了吗?”

“已经向上官府送了拜帖,但是上官府的管家说,他们小姐这几日到姨母家中小住,暂不在府上。”

景渊略一思索,道:“你去查查上官惟的姨母所居何处,若是离得近的话便把拜帖送过去。”

景勉诺然,此时马车经过闹市,人声喧嚷,景勉刚掀起车帘,便听得人群中传来议论声,其中一人高声说:

“不是吧,皇帝竟然将自己的御妹嫁给花心风流的兰陵侯?!”

“小声点!好啰好啰,我家侄女不用急着出嫁了……”

“你不知道,”有人低声说:“听说,那公主早就是兰陵侯的人了……”

景渊身子僵了僵,猛地喊了一声停车,马车遽然停住,他手一抬掀开车帘就跳下马车,景勉连忙跟上。他快步走向围在前方的人群走去,那些人一见锦袍玉带气势汹汹的贵公子,连忙让出一条道来。景渊走到那张贴告示的墙前,脸色铁青,那儿贴着张皇榜,公告天下皇帝三月后将为其妹举行盛大婚礼,下嫁兰陵侯云云。

景勉站在景渊身后也能感受到他的怒气,见一旁的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正要提醒景渊时景渊转身沉着脸大步走回马车,上车前对景勉说:

“到中书令府呈帖子给唐公子,就说本侯这几日空闲,问他有无胆量重扳败局。”

“侯爷——”景勉欲言又止。

“快去!”景渊一掀衣袍上了马车离去。

过了两日,正是斜阳欲坠时分,落日熔金,把大半个品雪轩都镀上了一层淡金的光芒,挟着暑气的风穿堂而过,几声马嘶传来,几个家仆连忙迎上前去牵马的牵马,安置物什的安置物什,景渊满身是汗脸庞晒得通红,接过小厮递上的湿布巾胡乱擦了把脸便向品雪轩走去。沈默喧闻声匆匆赶来,脸色很不好看。

“侯爷,默喧无能,请侯爷责罚?”

“何事?”

“凝霜公主……来了……”实际上,是带着皇宫侍卫闯进来的。

景渊站在品雪轩的圆门外,转身欲走,偏在这时听得凝霜清脆得刺耳的声音响起:

“这件大婚吉服虽然款式裁剪很好,可是你们怎么搞的,连本公主的尺寸都搞错了,胸太宽,腰太窄!灵珠,马上把宫里的绣娘还有锦绣坊的掌柜裁缝什么的都喊过来……还有,虽是吉服要红才够喜庆,可是也不能这么寒酸啊,明珠,把上月陈妃送我的那根天山玛瑙做成的如意取来,让人做成扣子镶以金边……

景渊大步走入花厅,一众婢女仆人齐齐跪下行礼,凝霜愣了愣,随即放下手中喜服笑着走来挽过景渊手臂,道:

“你回来了?打马球累不累,明珠,还不给侯爷上茶?”

景渊不动声色地拂开她的手,径自拿起放在云石红木桌上的吉服,吹了吹,再拍了拍,小心翼翼地叠好,然后吩咐身后的晚霞道:

“还不过来拿去放好?”

晚霞会意,连忙过来拿走喜服。凝霜的脸白了白,还未开口就听得景渊坐下来漫不经心地说:

“原来我这偌大的侯府别人想什么时候进来就可以什么时候进来,公主要是日后当了主母,该如何管冶?景勉,让人把今天看门的一众奴才押过来园子里,给我狠狠地打!”

景勉应命而出,凝霜见景渊神色淡漠疏离,心下难受也自知今日惹恼了他,于是走过去勉力笑了笑说:

“我不过是多日没见你,心中挂念得很。三月后你迎娶我过府,我自然不会这般莽撞。”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公主金枝玉叶,大驾光临寒舍,焉用如此客气?”景渊望着她,神色冷峻有如薄冰覆面。恰好这时品雪轩外一众被杖责的门房侍卫惨叫声迭起,凝霜尴尬不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明珠这时对主子打了个眼色,凝霜取过她手上的茶杯,扫了一眼旁边的人,他们会意,默默退下。

凝霜把茶杯递到景渊面前,柔声道:

“我知道,嫁给你之后我就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了,我会当一个大方得体的兰陵侯夫人,不再恃宠生骄,只想和你夫唱妇随共效于飞。”

“公主,你果真爱慕下臣?”景渊接过茶坏,眼帘挑动,湛黑的桃花眼眯了眯。

凝霜再也顾不上公主的仪态,屈膝仰头双目含情地看着景渊,道:“你早知道的,几年前为了你能脱离长公主的控制,我连名节都可以牺牲……”

“所以,如今是景渊该还债的时候了?”景渊放下茶杯,捏起她的下巴,看着她道:“可是怎么办,景渊天性风流,姬妾无数……”

凝霜的脸唰的一下白了,嗫喏着说:“我不介意,我还是要嫁给你,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的好的。”

“可是我介意。”景渊放开她,冷笑道:“不过欠了公主的,总得还。”他站起来,盯着凝霜泫然欲泣的眼睛,伸手便解开天青色锦袍上的玉带一把抽下,然后不慌不忙地解开锦袍扣子,领口大敞。

“你这是在干什么?”凝霜望着向她逼近的身影,惊讶道。

“听闻坊间有欠债肉偿之说,”景渊笑了,笑意荒凉,“公主不是等了多年想得到景渊的人?公主处心积虑设计阿一不是为了兰陵侯正妻之位?景渊表面风光,可在建业高门贵族的心中不过是一下贱面首,为了活命还有什么不能出卖?何况只是区区身体……”

“不要说了!”凝霜大声叫道,双目含泪,“我不是这样想的,不是的……”

“公主以为自己和琼华夫人之流有什么区别吗?殊途同归而已。”景渊道,“求而不得是人间至苦,就当作今日先偿还景渊欠公主的利息如何?”

他一手扯下自己的锦袍,伸手便要拉过凝霜,凝霜尖叫一声用尽全力推开景渊,指着他道:

“我对你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我爱你!我不能失去你,也许我犯了错,但是,我是真心的想跟你在一起啊……”

“很抱歉,这‘真心’偏偏我就没有。”景渊冷冷道:“你想要的,我能给的,只有这具并不矜贵的身体。怎么,公主今日没有兴致?”

他毫不在意凝霜一脸的泪水和愤恨心痛地看着他的目光,从容不迫地把锦袍穿好,取过茶杯呷了一口,道:

“今日景渊想给,公主却不要;明日公主想要,景渊却说不定不想给了,公主不要后悔才好……”

话未说完,“啪”的一声脆响,脸上已经多了五个热辣辣的指印。

凝霜一脸泪痕,恨恨不已地说:

“景渊,你这是在侮辱我,也是在侮辱你自己!”说罢哭着转身走出花厅,景渊也不去追,见花厅敞开的镂花朱门旁似有人影,以为是景勉,便道:

“让人一路送着回宫,不要出什么差池。”

没有回答的声音,而那人影也没动,忽然静寂下来的空气里仿佛连心跳都能听得到。景渊的眉头无端跳了跳,沉下声来喝道:

“谁躲在那里鬼鬼祟祟,出来!”

逆着阳光迟疑着最终还是走了进来的那抹烟绿身影让他的心蓦地一沉。

“景勉安置受罚的侍卫去了,侯爷放心,沈总管一直跟着公主。”阿一不慌不忙地答道:“阿一无状,几日不见侯爷,担心侯爷所以不听福伯劝告偷偷下山,顺便想带一副马吊上山……不想侯爷原来在府中忙着大婚之事。阿一不声不响回府,甘愿受罚。”

景渊盯着她,黑眸里情绪浓烈翻腾,“你都知道了?”

“听到了,也看到了。”阿一老老实实的回答,“在马车上便听到市集上人人谈论此事,回府来也看到了侯爷和公主……”

“没有话要问我?”

阿一摇头,“没有。侯爷的心,阿一看得清清楚楚。”

“不难过?”景渊走近她,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他伸出手臂,轻轻地圈过她的腰肢,再慢慢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