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屿左手拿着秦妈“秦妈”的底料,右手拿着小肥羊“小肥羊”的,亲切地问我,你喜欢吃那一种?

我神色茫然地指着秦妈“秦妈”说,这个吧。

宫屿把火锅底料放进购物车里,单手推车手推购物车,另一只手牵起着我说,走吧,去买金针菇,吃火锅一定要有金针菇才行。

去寒清殿还要自带底料吗?我冷汗道迷糊地道。

宫屿笑,既然你说地方由我挑,那我的提议是回家去吃。对了,云喜,你们家有下火锅的锅子吗?

我茫然地摇摇头。宫屿说,那就去我家吃吧。

我又茫然地点点头,整个脑子都集中在不用去寒清殿的好消息上,完全没注意到宫屿已经拖着我的手走了很久。

直到结账的时候,宫屿说,乖,手放开一会一会儿,我要结账。我才猛地发现我们的手是牢牢地握在一起的,掌心的温暖让我习惯而不自知。

收款的小姑娘羞涩地冲我们笑了笑,说,你们是新婚吧,看着真甜蜜。

我抬头看着宫屿,他正在做一个全世界的女人最都喜欢看的动作——从钱包里拿人民币出银行卡,表情从容平和。,对收款姑娘的话报以风情万种的一笑,笑得小姑娘手都抖了一下。

我说,慢着,我来结账,说好了我请的。

小姑娘笑吟吟地拿过宫屿手里的卡的银行卡说,你们小两口真有意思,什么你的我的,还不都是一家的一家人。

我抽搐着嘴角艰难地说,那个…你误会了…

小姑娘压根没打算理我,利索地刷完了卡找宫屿签字,宫屿一边签字一边腾出手揉了揉我的头顶,说,我觉得小姑娘说的得很有道理。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她说过的话,并没有发现任何有道理的句子,所以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哪儿有道理在哪儿。

出去的时候我见宫屿一个人拎着全部的购物袋,很不好意思,于是提出想帮他拎两袋以平均一下分担一些重量的要求。

宫屿说好啊,然后,把四个口袋购物袋全部拎在一只手里,腾出一只手给我,说,给你拎。

我盯着他伸过来的手掌我,然后,无力地看着他。

宫屿孩子气地笑一笑,怎么了,是你自己说要帮忙拎的啊。

我没理他,双手**口袋里,一溜烟跑进停车场。,心里却有一个地方被他的笑容震得很不平静,怎么回事,我索性也懒得去想,闷闷地坐进车里去。

第四章 未散之花(8)

第四章 未散之花(8)

这顿火锅名义上虽然是我请客,但实际上真的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当我舒舒服服地坐在宫屿家的客厅里,喝着热可可的时候,宫屿则在厨房里有条不紊地洗菜烧水。虽然我一再提议分担一些工作,但均遭到他态度坚决的拒绝,几次三番我也就懒得再去给他添乱,心安理得地看起电视来。

于是整顿饭无论是食材的选购还是制作,甚至连进餐地点,都没有半点我请客的样子。我唯一参与的过程就只有吃而已。

公寓里暖气很足,加上热气腾腾的火锅,整个人都是暖烘烘的。我无比享受地吃着食物,宫屿则在对面看着我笑,我猛灌一口啤酒白他一眼,看什么看,我吃起饭来就是生猛如虎,有意见?

宫屿摇摇头,不,你吃饭的样子很可爱,像只享用美食的小松鼠。

我阮云喜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人用“可爱”这么女里女气女性化的形容词词形容,一时间不知作何表态,只好无比尴尬地抽搐了一下嘴角。

火锅吃得差不多了,宫屿起身去冲了一大杯大麦茶,白色系的厨房里洒满冬日的阳光,他高高瘦瘦的样子瘦瘦地立在一室阳光里,单手往茶壶里冲沸水。我坐在案发现场一样的餐桌上旁看着他,觉得这样的画面很宁静,像老电影里一个平铺直叙的黑白镜头。

喝完茶水茶,我起身要求清洁碗筷,宫屿把我赶进客厅,出厨房。打游戏、看电影随便你,厨房禁地不要擅自闯入。

半小时后半个小时后,他端着切好的水果走进来走过来,脚上的白色兔毛拖鞋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我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看,宫屿冰凉的手指戳了戳我的脸颊,看什么这么用功专心。

我被他的手指冰得一哆嗦,你手怎么这么凉?

厨房的热水器坏了,地下水凉得冒烟。他把果盘放在茶几上坐下来,眼神看向电视里播放的《金婚》。

所以你不让我进厨房?我有点感动,嘴上却不讨好地说,早知道不如去外面吃,干吗遭这个罪?冻坏了手画不出画来,不知道又要害我被可可怎么数落。

你就不能关心我一下?他有点沮丧似的垂着头,兴许是方才喝了些酒,眼神里遮里带着酒意醉意,朦朦胧胧,的。他说,有半点心肝的女人就不会不被感动。

我有点哭笑不得,这么大的人怎么还会像小孩儿小孩一样讨人家的关心?

好吧,你想我怎么关心你?吃人的嘴短,我哄他,要不要现在马上拨打120,帮你叫一台辆救护车赶,送去医院做全面检查?

前一秒还拧在一起的眉头立即欢天喜地地舒展开了,他把一双冻得通红的手往我眼前一伸,撒娇似的说,给我暖一暖。

他的眼睛酒精一样透彻,凝视着我,让我无从无法抗拒地乖乖伸出手去,把他修长的冰冷的手指温柔地握在掌心里。

真暖和。宫屿笑得露出浅浅的酒窝浅浅。

我也笑,不是我的手暖和,是你的手太凉了。

说完,不自觉地沉默了片刻,这样的对白好像很熟悉。很久很久以前的冬天,是个寒假,我从补习班翘逃了课,大老远地跑去看望顾轻决。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温柔地捧着我的手为我取暖,我仰着冻得通红的脸冲他笑,顾轻决,你的手可真暖和。

他心疼地往我的掌心里呵气,说我傻,还说,不是我的手暖和,是你的手冻得太冰了。

想及此,我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想再多想下去。

电视里正演到佟志气急败坏地解释,我连她的手都没有碰过!文丽反问,你没碰过她的手,碰她的心了吗?

第四章 未散之花(9)

第四章 未散之花(9)

真是一针见血。

我放开宫屿的手想喝口水,却被他突然反手抓住我的手腕,我看见他的眼睛像刚睡醒的小动物,神色却很凝重,正在震惊中,他忽然俯身下来,滚烫的嘴唇贴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刚才你在想他。

谁?顾轻决?慌乱间我竟然傻乎乎地掉进他的陷阱,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形势已经相当混乱。

我说形势混乱,是因为,刚才他突然俯下身来的时候,我因为某种龌龊的联想,而即刻做出了相应的条件反射——迅速向后退——。可是,我忘了我是坐在沙发上,这一退,加上宫屿的重力相辅,直接导致我朝身后躺了下去。

我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要是醉了,就早点休息吧,我…我…我还要回家…

宫屿淡淡地笑,长长的睫毛上落满朦胧的灯光,你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然后,他腾出一只手掰过我的下巴,嘴唇用力地吻下来。

他的吻像午夜的海浪,凶猛而激烈,冷静霸道地辗转**着我几乎发麻的嘴唇,他把我抱得太紧,像是要把我捏碎一样。

我知道自己正在发抖,从没经历过这样充满侵略性的吻,因此脑子里空白一片,整个人像是被酒精点燃的火焰,滚烫炽热。

不知道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以为自己会死于窒息的时候,宫屿放开了我。

吓到了?他温柔地咬咬我的嘴唇,柔声道,早说过下次再提起这个人会有惩罚,是你不好。阮云喜。

也许是我的大脑回路线路比较迂回,久久都没有任何想法,只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得跟跑了一万五千米似的,震得我脑子都在嗡嗡地响。

直到宫屿把我从沙发上扯起来,我才后知后觉地问,你要干吗?

宫屿收敛了笑意,很认真地盯着我说,你不会不知道我要干吗。我在讨好你,在博取你的欢心,在追求你,我在吃你的醋,在生你的气。你瞎了,看不出来吗?

我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他毛茸茸的头发,剑眉星目,孩子气的脸,还有他执着固执执著的神情。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在那一刻为他心动。

但是他再次俯身过来试图吻我的时候,我仍是习下意识地偏过头去。他并不勉强,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

对不起。我说。

他的眼神黯淡暗淡了一下,你是该觉得对不起我。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我那么喜欢你,可是,你一直装作不知道,你不能这样,这不公平。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垂下头去。

他起身帮我拿了外衣递给我,又找出一条烟灰色的围巾,替我一圈一圈圈地绕在脖子上,他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对不起。我接过衣服再次小声地道歉。

宫屿笑了笑,真觉得对不起我就抱抱我吧。

他是开玩笑的口吻,也许没想到我会真的真心实意地紧紧拥抱他。他的背挺得笔直,又慢慢放软,然后,他也轻轻地抱了抱我。

云喜,我可以等。他忽然放轻了语气对我说,我知道那段岁月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一笔带过的,可是,云喜,你别让我等得太久,不然将来赶不上金婚,你可不要后悔。

他可以给我一个世界上最值得信赖的拥抱,同样他也可以像个小孩一样语带略带不甘地威胁我。

你可不要后悔。他恨恨地说,声音却已哑在喉头。

第五章 影子与树(1)

第五章 影子与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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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说不清十二岁的爱情算不算得上是爱情,就像一粒种子,被早早地埋进丰沛肥沃的土壤,在经历漫长是的光阴之前,它仅有的,也只是一粒种子的细小之力罢了。

它会顶破坚硬的土壤吗?会开出细小鲜艳的花朵吗?会结出甜蜜的果实吗?谁也说不清楚。

就连陆小虎自己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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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前夕,爸爸执意接我回家过年。

他在厨房里围着一条女士围裙,游刃有余地当起了主厨,笑意吟吟笑吟吟地接过李阿姨递过去递过来的油盐酱醋。

这是一个充满人情味的家庭,爸爸终于过上了他想要的生活。

在年幼的记忆里父亲,爸爸就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写一手苍劲有力的书法,读很多的外国小说。听说妈妈会嫁给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温文尔雅的气质,和风趣幽默的谈吐。

只是哥哥出生后没多久父亲,爸爸便往厂子里向单位递了辞职信,一门心思窝在家里搞文学创作。那时候的稿费不比现在,常常是几个月也收不到半毛钱,为此妈妈没少和他吵架。在那段岁月里,妈妈一直咬牙做着一个女强人能够做的所有的事情,工厂,家庭工作、生活,每一天都忙得近乎虚脱。

爱情就在每一个疲惫不堪的日出日落之间变得寡淡,滋生出更多的埋怨和争吵。

后来妈妈亦然毅然辞职,下海做起了生意,每天更是忙得连轴转团团转,也是因为这样,家里的生活水平生活才逐渐充裕起来。

那段时间妈妈一直在外面忙碌,爸爸便买来各种各样的菜谱,换着花样给我们做饭煮菜。他常说,看一个人的生活是否精致,要看他们家的卫生间是否干净,以及饭桌上的食物是否美味。

妈妈对此嗤之以鼻。她认为一个人用花在厨房里的时间越久,越是越说明这个人没有出息。她看不惯爸爸的“慢生活”态度,常常当着我和云贺的面数落他没用。琴棋书画,养花种草,统统都是不务正业的把式。

每当这个时候,爸爸总是尽可能微笑着隐忍。他体谅妈妈的完美主义,但失落和沮丧并不是没有。

直到后来父亲,爸爸的作品开始大卖,阮晟“阮晟”这个名字成了畅销书的代名词。妈妈的奚落渐渐少了,可是,爸爸的笑容也在逐渐消失,名誉和金钱似乎并不能成为让他开心的理由。

那时候我不明白爸爸的叹息来自哪里,直到现在我看着李阿姨小鸟依人的温柔笑脸,才似乎有些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在曾经的家中,他只是一个达不到妈妈完美要求的废人,而在这里,他被这个家庭需要着、依赖着,占据了一个重要的不可替代的地位。

我想着这些,继续在客厅里和阮陶、阮瓷玩儿玩纸牌游戏,茶几上的柠檬红茶冒着温吞的热气。

云喜,要不要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李阿姨从厨房探出头来问我。

不用,我才吃了午饭过来,一点也不饿。

她冲我笑笑,你爸爸的拿手好菜出锅后就可以开饭了。

姐姐。这时候阮陶用她暖暖的手指暖暖地碰了碰我的胳膊,你带我去吃晃来晃去好吗?

那是什么?我看向妹妹阮瓷。

是布丁坊卖的罐装布丁,捧在手里晃动的话就会晃来晃去的那一种。阮瓷对我眨了眨眼睛,无奈地说,姐姐就喜欢吃那种孩子气的东西。

第五章 影子与树(2)

第五章 影子与树(2)

我被她小大人一样的神情逗笑,那你介意我带你们一起去吃孩子气的晃来晃去吗?

妈妈可以吗?她冲厨房大声地问。

去吧,多穿件衣服,早点回来。

遵命——阮瓷开心地欢呼着去拿外衣外套,奔跑的姿势像飞翔的小鸟。

春节期间,大街上格外冷清,大多数店面贴出春节休假的告示,巨大的卷帘门严严实实地拉下来,像冰柜里摆满的一排排的铁皮罐头。

庆幸的是阮陶说的那家布丁坊尚在营业,我们找了个靠近暖气的位置坐下,点了三份芒果布丁。

傍晚微凉的天光透过贴落满雪花的窗户照进来,橙色的光影在两个小孩子的衬托下,仿佛童话世界般浓墨重彩纯洁绚烂。

偶尔有客人推门进来的时候,门上的铜质铃铛就会当啷当啷地叮叮当当地响上几声,每当这时候这个时候,阮陶就会夸张地挥舞着手臂咯咯咯地笑起来。

姐姐,妈妈说过在公共场合不可以大笑哦。阮瓷伸出食指比在唇边上,要求她噤声。

阮陶愣了愣,露出一抹婴儿一样天真的笑容。

这个时候铃铛再次响起来,阮陶突然神情紧张地捂住嘴巴,小声地喃喃,嘘——不可以大笑哦。

苏重就是在这个时候走到我们这一桌的,热情洋溢地同我打招呼,云喜?真的是你!刚才在门外看我就觉得像你,你怎么在这这儿?

带她们来吃布丁。我说,阮陶阮瓷,这是苏重姐姐。

两个小朋友乖巧地打过招呼,苏重友善地笑一笑,说,我来给顾熙买布丁,那么大的人了还爱吃布丁,真是拿他没办法。

看着她一脸娇嗔的笑,我低声说,他好像对芒果过敏。

我当然知道。她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会给他买蓝莓口味的,很多家店今天都关门休假,只有这家是全年无休地在营业,害我要跑了大半个城市来这里买,真是辛苦。

这样啊。我点点头,你们…一起过春节吗?我的声音简直懦弱得该死。

苏重点点头,是啊,他和阿姨两个人过节怪冷清的,我去陪陪他们,还能帮阿姨打打下手。她阿姨做的水煮鱼简直好吃死了极了,云喜,如果有机会,你真该尝一尝那个味道。

连家人都见过了。

我默不作声默不做声,心里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抽搐搅乱了。

阮瓷看了我一眼,放下布丁勺子对我说,姐姐,妈妈不是说要我们早点回去吗,我们快点回家吧。

我如获大赦般迅速站起来帮阮陶穿好大衣外套,跟苏重道别,不好意思,我要先回去了。

苏重大方地笑,行,有时间给你打电话。再见了,两个可爱的小朋友。

回去的路上阮瓷问我,她是你的情敌吗?

我大惊,情敌这个词是谁教你的?

阮瓷认真地说,电视里看到的,你喜欢她的男朋友,对吗?

我摇摇头,为什么这样问?

阮瓷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你们大人可真麻烦,刚刚你看起来明明就很难过,我不喜欢那个姐姐,她也明明知道你会难过,可是一直在,她却不停地说一些奇怪的话,我们又没有没问她为什么来这里干吗。

我简直不敢相信,站在我身边的这个小不点儿小不点,只是一个四岁多点的孩子。

所以你刚才是故意帮我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