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陡然叫道:“不……我不要离开,我想见皇后娘娘,侍卫大哥,麻烦你通报一声,我想见皇后娘娘!”

“好大的胆子,皇后娘娘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还不快点离开?”

“我有事情要见皇后娘娘,麻烦你通融通融,我原先也在坤宁宫当值的……我是乌雅啊,娘娘会记得我的!”

“我管你是谁,既然是原先在坤宁宫,那现在就不是了,娘娘怎么会见你?”

“求求你,求求你,我要见娘娘,请娘娘救救我!”大概是知道向前无望,那个声音蓦地大了起来,叫道:“娘娘,娘娘……我是乌雅,你赐给延禧宫的乌雅啊,请娘娘发发慈悲,救救奴才!”

“是什么人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吵到本宫清净,”我皱起眉,对容嬷嬷说道,“还不快点去看看?”

那边侍卫似乎已经将乌雅捉住,声音乱成一片,容嬷嬷急忙离去,不一会儿的功夫那边的声音果然小了下去,隐约听到乌雅似在啜泣,说着些什么,却听不清。

片刻容嬷嬷回来,禀告说道:“回娘娘的话,是被娘娘赐给延禧宫的乌雅,有事要见娘娘。”

“笑话,她既然已经赐给了延禧宫,自然要由令妃来管,有什么事找令妃就是,居然要来找本宫?”

容嬷嬷沉声说道:“奴才见乌雅的样子很是狼狈,似乎挨了打,手臂上还带着伤呢,她口口声声说让娘娘救命,似乎事态紧急,娘娘您不妨就见见她?”

我皱了皱眉,目光略微扫过,却看到跟随着身边的宫女太监们,个个色变。

我心内冷笑,微微转头,微叹说道:“虽然本宫不想管这些闲事,尤其她已经被赐给令妃,不过……本宫也没理由见死不救,你就传她过来吧。”

片刻乌雅被带了上来,果然有些狼狈,在坤宁宫见她的那一次,虽然受了点责罚,但毕竟还是衣着光鲜,容颜秀丽,精神的很,然而此时,却一脸惊慌,如受惊的小白兔,失魂落魄般,眼巴巴看着我,一见到我就大叫:“娘娘,娘娘奴才知错了,你不要让奴才留在延禧宫,娘娘您大发慈悲救救奴才吧!”大眼睛里泪珠滚滚,说着说着,噗通跪倒在地上,身子兀自不停哆嗦。

我不说话。容嬷嬷看我一眼,说道:“这样胡言乱语的,娘娘怎会明白?你说清楚了到底是发生何事?娘娘自会酌情替你做主。”

乌雅抖了抖,才慢慢说:“奴才当时听人乱讲,一时犯了糊涂心思,做下错事……娘娘惩罚奴才,奴才就该安安分分心甘情愿的受着……请娘娘恕罪,当时奴才被赐给延禧宫,本以为会比坤宁宫好的多,谁知道延禧宫的人根本不把奴才当人,处处针对奴才,用防贼的眼光看奴才,甚至不让奴才靠近令妃娘娘半步,一概娘娘去的地方也划为禁地,把奴才支在外面,这还不算,奴才自去了延禧宫,时时刻刻都没有休息的时候,晚上还要做工,昨晚上便是在那大殿内擦拭窗棂到不知不觉睡着……”

她凄凄惨惨说道,脸上泪珠纷纷落下。

我皱起眉来,喝道:“你要小心说话!令妃娘娘是出名的仁慈,你又是本宫赐给她的,她就该当好好地善待你才是,就算是做工也不会如此苛刻相对,怎么会令你落入此等境地?”

乌雅听我这么说,分明是不相信她,一急之下,哆嗦着嘴唇说:“娘娘不相信奴才?娘娘……奴才做得不好,延禧宫的人便会责打奴才,娘娘您还不信,娘娘您看……”

她飞快地将双臂的袖子挽起来,这么冷的天,居然只穿着两件薄薄的衣裳,刹那间露出雪白的手臂,几道新鲜的伤痕,有的没有愈合,还带着血迹,暴露在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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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雅眼中含泪,手臂向前,露出那道道的伤痕,一边委屈而急切地控诉:“娘娘您看,这都是延禧宫的人打的,奴才没有说谎啊娘娘,请您一定要相信奴才替奴才主持公道啊。”

我抬手,拍了一下桌子:“真是大胆!”

乌雅吓得不敢再说话,缩回手去低下头,胆怯地也不敢抬眼再看我。

容嬷嬷说道:“娘娘您别动怒,小心凤体要紧。”

我说道:“这些个奴才实在太胆大包天了,就算乌雅犯了什么弥天大错,到底是本宫送去的人,怎么能如此虐待?”

乌雅听我如此说,才又慢慢抬起头来:“娘娘……”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令妃为人向来和蔼,这些事情恐怕是延禧宫的奴才自作主张,瞒着令妃吧。”我看着她,问道:“既然你被如此对待,那么苏拉呢?”

“奴才……奴才不知令妃娘娘知道不知道,奴才只在第一次进延禧宫的时候才见过娘娘一面,”乌雅说完,眼中闪过一丝不忿,皱着眉说道:“至于苏拉,奴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延禧宫那些人,他们从来不针对苏拉,只针对奴才……奴才还看到有人跟苏拉有说有笑的,奴才有时候求苏拉救我一救,她却总是对我很冷淡,很不耐烦的样子……奴才实在是求告无门,今日听说娘娘在此,才大着胆子来求娘娘您的。”

“是吗?苏拉竟是没事?是不是你做事笨手笨脚,又或者不听使唤,别人才针对你的?”

乌雅立刻叫起屈来:“娘娘……奴才没有,奴才已经尽力在做事了,只不过事情太多了做不完,便会被责罚,不是奴才没有尽力,而是他们有心针对,奴才也没有办法……”她说着说着,低下头抽泣起来。

我沉吟片刻,淡淡说道:“瞧你这可怜的样子……本宫当初送你进延禧宫,本是要给你一个一步青云的机会,没想到居然沦落到这步田地,也罢,你既然是本宫送去的人,本宫没有理由坐视不理、不管你的生死,本宫今日闲来无事,索性就为你去延禧宫走一趟。”

乌雅听我如此说,立刻抬起头来,带着泪感激说道:“奴才多谢娘娘,奴才多谢娘娘替奴才做主。”

这是我第一次到延禧宫。

内心感慨万千。嘉庆帝的母妃所住之处,此刻我却以乾隆帝“皇后”的身份踏入,时光流转,物是人非,怎不叫人心头感叹。

延禧宫之人见我来到,早早有人进去通报,有周围的奴才见到乌雅随行后面,便露出一般鬼祟风貌。

我淡淡瞥过众人态度,目不斜视昂首向内,随着太监一声“皇后娘娘驾到”,里面一堆人慢慢迎了出来,当前一个,身姿曼妙的,正是令妃。

“臣妾不知皇后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缓缓地行礼下去,令妃温柔出声。

“本宫今日是来的唐突了,不知者不罪,令妃妹妹起身吧。”我向内走着,一边挥手示意众人免礼。

令妃道一声“谢恩”,才起身来,正当我转过身轻轻落座,见令妃的目光在我身后队伍中的乌雅身上一瞥,双眸之中略微露出惊讶之色,却又很快的平复下去。

我望着令妃,见她转过头来,已经恢复了那般温和微笑的模样,便说道:“令妃妹妹你身怀有孕,不要站着了,赐座。”

令妃道谢落了座,我便微笑问道:“妹妹你的身子可好,有没有觉得不舒服之类?”

令妃含笑说道:“劳娘娘挂怀,臣妾一切安好。”

我点点头:“那就好……本宫送来的人参燕窝之类,妹妹你还觉得合意吧?”

令妃说道:“娘娘厚赐,臣妾十分惶恐呢。”

彼此随意的寒暄着,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向别处,忽然目光一停,望见延禧宫门口有个人影出现,略站了站,目光同我相对上后,便迅速而过。

我嘴角一挑,便不再绕弯,说道:“其实妹妹你身怀有孕,不适合情绪波动,本宫本来不该提这件事的,不过……本宫怕若放任此事不理,会造成更大的麻烦,到时候一切就不好收拾了。”

“臣妾不明白娘娘说的是?”令妃抬头,望着我问道。

“乌雅,你还不上前来。”我淡淡地吩咐。

“娘娘,奴才在。”乌雅越众而出,走到跟前,胆怯地半低着头。

我便说道:“妹妹你可还记得此人?”

令妃打量着乌雅:“这……是娘娘赐给臣妾的宫女。”

“不错,乌雅,把你的伤给令妃娘娘看看。”我一声吩咐,乌雅将双臂的袖子卷起来,露出底下的伤,令妃一见,顿时面色大变,说道:“这……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我盯着她的表情变化,说道:“果然妹妹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么?”

令妃急忙摇头,说道:“怎么会伤成这样?可是不小心或者……臣妾确实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声音弱下去。

我急忙安抚她,叹道:“妹妹你不要着急,其实在来之前本宫就已经想过,这件事情,定然是有人欺上瞒下做出来的,妹妹你是平和慈爱的性子,怎么会做出如此暴戾之事?”

令妃听我这么说,皱着双眉,委婉说道:“娘娘是说……臣妾这延禧宫有人……有人对乌雅做出这种事来?臣妾觉得,应该不会的……”

我不想多费唇舌,便淡淡说道:“乌雅,把你方才对本宫所讲的事情,原原本本对令妃娘娘说上一遍。”

乌雅闻言,便又将事情讲了一遍,说的泪水涟涟,一时又忍不住哽咽起来。

令妃听完,脸上半是惊讶半是幽怨。我看着她,说道:“妹妹你现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令妃双眉蹙着,说道:“若不是亲耳听说,臣妾真的不敢相信,竟然有人会做出如此的行径来……”

我打断她的话,说道:“乌雅是本宫赐给妹妹的,本宫知道妹妹你知书达理懂得规矩,于情于理都不会如此慢待于她,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本宫就是知道妹妹你不知,所以才特意来提醒一声,好让妹妹别被一些胡作非为的奴才蒙蔽在鼓里不知情,倘若他们再变本加厉闹下去,到有一日弄出事儿来,那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屋内一片寂静,我叹了一声,又说道:“本宫原本是不想多管闲事的,但妹妹你现在有孕在身,若这延禧宫内出点岔子,皇上未免会不高兴,所以才赶紧来提醒妹妹一声儿。”

“臣妾多谢娘娘提醒,此事……”令妃神色不定。

我垂下眼皮,说道:“妹妹你是个软弱和善的性子,所以那些奴才才敢如此的欺上瞒下,恐怕也是仗着妹妹你不会惩罚他们罢了……不过,妹妹你现在不宜为这些事情劳心劳力,本宫既然来了,索性就好事做到底,替妹妹你查清楚……妹妹你不会觉得本宫多事吧?”

令妃瞪着我,急忙说道:“娘娘……这个……”

我不看她,收回目光,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便肃然起来,声音一冷,说道:“妹妹要知道,皇上素来不喜那等狡诈残暴之徒,这件事情却还是要做的机密些,万一此事传到皇上耳朵里去,纵然皇上知道妹妹你素来平和温柔,但此事出在延熹宫,皇上不免会有些不高兴的。”

令妃目光闪动,勉强说道:“可是,此事劳烦皇后娘娘,臣妾会觉得于心不安。”

“本宫同妹妹你情同一体,何来麻烦之说?”不由分说的,略微提高声音,“——来人,给本宫把那几个暗用私刑的奴才带出来!”

一声令下,容嬷嬷从旁边答应道:“奴才遵命!”挺身而出。

乌雅见状,大着胆子指了令妃身边的一个宫女出来,那宫女变色跪倒在地,也不敢出声。乌雅见状,神色略微安然了些,禀告说道:“回娘娘,还有几人,没有在场。”

容嬷嬷说道:“娘娘,恐是有人有心藏着不敢出来见娘娘。让奴才进去搜一搜吧。”

正合我意。

令妃面上浮现一丝焦急之色,我从旁边看着,悠悠然又说道:“且慢,到底是在延禧宫内,本宫不想喧宾夺主,妹妹——不如你也找几个可靠得力的人,跟着容嬷嬷一起,把人给找出来吧,如此也方便些。”

“就照皇后说的做吧。”令妃见大势已去,倒是没怎么多想,便立刻传来几个太监侍卫,加上坤宁宫来的几个太监侍卫,同容嬷嬷一起,跟着乌雅去寻人。

大概只是半刻功夫,有嘈杂声逐渐传来,我见令妃的面上浮现一丝不安,便笑着说道:“不过是捉拿几个滥用私刑的奴才而已,竟闹得如此不像话,若是给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本宫带了人来妹妹你这延禧宫内大闹了呢。”

令妃打起精神,笑着说道:“娘娘您说哪里的话,娘娘若不是为了臣妾好,就不用费这等心思了……”

就算再怎么做温和柔善状,此刻说话间,却隐隐地透出一股柔中带刚的暗恼来。

“谁叫妹妹你总是菩萨心肠呢!这些逼不得已的雷霆手段,少不得让本宫来代劳了。”我望着她双眼,似笑非笑,慢慢说道。

那边,很快地有人影在门口出现,却是容嬷嬷先一步进来,两道稀疏眉毛似要拧到一起,快步上前行礼,声音便高了八度地响起:“禀告皇后娘娘,这事情……可是了不得了!”

调鼎手1

容嬷嬷气喘吁吁,一脸震惊地大声说道:“娘娘,这可是了不得了!”

“放肆,”我厉声喝道,“什么事儿这么大惊小怪的,这可是在延禧宫,一举一动要小心别惊了人。”

容嬷嬷这才略压了压声音,看令妃一眼,又看向我:“娘娘,这事儿也怪不得奴才惊讶,实在是万万没有想到啊……这青天白日的。”

令妃神色不定,问道:“容嬷嬷,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呢?”

我慢慢说道:“还不赶紧说?”

容嬷嬷才说道:“奴才们去找人,不料经过一个房间,听到里面有古怪的声音传来,奴才听着可疑,疑心有人藏在里面,便命人将门打开,谁知道门打开后,里面真是……”

她皱着眉,咂着嘴,想说又不说,连连摇头。

令妃双眉也跟着皱起:“里面是怎么了?”

容嬷嬷露出一副厌恶的神情,说道:“奴才不敢瞒着娘娘,门打开后众人都震惊了,见一个宫女跟一个男人搂在一起,啧啧,亲嘴儿摸身的,简直不堪入目……”

“大胆!”我一拍桌子,“令妃娘娘跟前不得胡言乱语。”

“娘娘,奴才怎么敢呢!”容嬷嬷回答,分辩说道:“皇后娘娘跟令妃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让那些一起去的人来说说自个儿见了什么,要知道,看到那一幕的,可不单单是坤宁宫的人,令妃娘娘这延禧宫的侍卫太监也看了一大半儿呢,奴才可真是不愿回忆那副不堪场景,当时奴才们一堆人站在门口看的是清清楚楚……娘娘只问他们好了,人也在外头带来了。”她的样子充满厌恶,似是恶心的想吐口水般。

我十分惊愕,看向令妃:“妹妹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令妃勉强一笑:“是不是从中有什么误会?或者是那两个人并无其他意思……”

“娘娘!还要有什么意思?”容嬷嬷大声说道,绘声绘色的,“门开的时候,两个人的舌头还缠在一块儿呢,衣裳都脱了大半,搂的那叫一个紧,难道还能是天儿太冷了抱在一起取暖?”她的声音尖刻而且拔高,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令妃的脸慢慢地红了,也不知是恼怒,还是羞愧。

没想到容嬷嬷竟能尖酸的这样有趣。

我忍着笑,皱眉叫道:“嬷嬷,令妃娘娘面前怎可如此无礼?你既然说人已经带来了,那就带上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敢私底下行这种苟且污秽之事。”

容嬷嬷收敛起来,说道:“奴才遵命。”

几个人儿在太监侍卫的簇拥下进了延禧宫的殿内。

其中果然有两个人打扮异样,一个宫服和头发都见凌乱,惨白一张小脸儿,另一个却是个侍卫,进门之后便一直低着头,肩头死命的抖着。

这片刻,却又将乌雅的事故儿撇在一边去了,我扫视场中之人,尚未开口,旁边的令妃惊呼一声:“怎么是你?”说完之后,瞅我一眼,本来柔顺的脸上,懊恼之色更见重了。

我冷笑一声,不去理会,说道:“容嬷嬷,你刚才所说的,就是这两人么?”

“回娘娘的话儿,正是。”

我望着那两个人,缓声说道:“——苏拉,你不过来了延禧宫几天而已,怎么就变得这么无法无天了?”

这被带上来的两人,宫女,正是我曾送来延禧宫的宫女苏拉。

苏拉听我唤她名字,脸色更加惨白:“娘娘……奴才……”低着头的功夫,那眼睛瞥向旁边的令妃,目光里透出一丝求救之色。

我淡淡看了看,令妃却转开头去,没有理会苏拉。

苏拉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之色,转回头来,说道:“奴才知罪,请娘娘饶命!”她说完之后,噗通跪倒地上。

苏拉旁边的侍卫也跟着跪倒在地,哆嗦叫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我对令妃说道:“妹妹你可认识这两个人?”

令妃有气无力说道:“一个是娘娘赐给臣妾的宫女苏拉,另一个,臣妾却不认得。”那“娘娘赐给臣妾的”几个字咬的格外清晰有力。

“哦……”我嘴角一挑,听出她口吻中的另有用意,想把所有推到我的身上么?淡淡一笑,说道,“本宫也觉得奇怪,这苏拉在本宫的坤宁宫内之时,是出名的聪明伶俐,循规蹈矩,所以本宫才赐她给妹妹你,谁知道她到了这延禧宫,就变得这样儿了呢,难道真的如古人所说,乃是所谓的‘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这个典故,却也是出自晏子,在《晏子春秋》里,有“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的句子,典故却是因为晏子出使楚国,楚王故意要羞辱晏子,便命人装作齐国的犯人走过堂下,并且问晏子是不是齐国人都喜欢犯罪,当时,晏子不慌不忙,就用了上面那一句话来反驳,意思是淮南的橘子长大了便是甘甜可口的橘子,但是移植到了淮北,就变成了又酸又小的枳,是因为水土不一样罢了。讽刺就算是好人到了楚国,也会被这种坏风气感染,变质变坏。

令妃那么贤惠聪明,不至于连这一句都听不明白吧。

我说完之后,便看向令妃,却见她嘴角一抖,最后终于说:“……娘娘说的对,这的确是臣妾疏忽了,教导无方,请娘娘恕罪……”

“这也罢了,”我不以为意挥挥手,说道,“本宫体谅妹妹你怀有身孕,自然是不用事事都劳心劳力的,有所疏忽而已,本宫怎么会治你的罪呢?只不过……”

看向底下的苏拉,厉声说道:“大胆的奴才,本宫将你赐给令妃娘娘,是要让你好生伺候着她,你倒好,反而趁着令妃怀有身孕无暇他顾的时候,勾结宫中侍卫作出如此丑事,你说你该当何罪?”

苏拉跪在地上,闻言抬起头来,仍是求救般的看了令妃一眼,见令妃无声,才说道:“娘娘,一切都是奴才的错,奴才不该一时糊涂,娘娘请饶命啊。”

我心头暗暗冷笑:这奴才她口口声声“娘娘”,却也不知道是在叫哪一个。

只怕她以为是救星的那个,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旁边的那侍卫见状,也跟着喊道:“皇后娘娘饶命,都是苏拉引诱奴才的,这件事跟奴才没有关系,请娘娘您治苏拉的罪好了,绕过奴才吧,奴才家中还有老小……”

没想到苏拉这么胆大有主张,这男人却如此的胆小如鼠。

我心头一动,看向令妃,说道:“妹妹你看,前一刻还热情似火的难分难解呢,这一会儿大难临头,就原形毕露了。”

这话说的很慢,令妃脸上的表情更是难看,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地上苏拉叫道:“王江,你说什么?”气的忘乎所以,嘴唇抖着,两只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旁边的侍卫。

容嬷嬷喝道:“娘娘面前,怎敢如此放肆?该当掌嘴!”说着,一使眼色,旁边的太监走过去,抡圆了手臂,啪啪两下,打在苏拉脸上,雪白的脸刹那红肿,嘴角隐隐透出血迹来。

容嬷嬷厉声又说:“除非娘娘问话,不然的话不许擅自出声!”

那侍卫唯唯诺诺,吓得也不敢吭声。

调鼎手2

整个大殿内寂然无声,容嬷嬷问道:“苏拉,你还有什么要说?”

苏拉慢慢抬头,被打了耳光,整个人显得很是凄惨,头发黏在嘴边上,双眼无神,望向我:“皇后娘娘,其实您早就知道了吧?”

我淡淡说道:“若不是赶得巧儿,本宫也不敢相信你竟如此大胆。”

苏拉缓缓开口:“当初若是安分守己呆在坤宁宫的话,熬个三两年,也可以平安出宫去,苏拉不该一时痴心妄想,误信人言,如今落得如今这个地步……”她停下来,似在哽咽。

我开口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苏拉沉默了片刻,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却不回答,头转开去,看向令妃,忽然问道:“令妃娘娘,你不救奴才一救吗?”

令妃脸上的笑很是恍惚:“你犯下如此大错,又撞在皇后娘娘手中,就只该求皇后娘娘宽恕才是,问我又有何用?”

苏拉仰头,居然哈哈一笑。

我问道:“你笑什么?”

苏拉自顾自说道:“我知道皇后娘娘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我的,只是没想到,连令妃娘娘你也如此心狠,——难道娘娘你忘了对奴才许下的诺言么?”

她在这时候停了下来,容嬷嬷回头看我,我望向令妃:“妹妹,你对这奴才许了什么诺言么?”

令妃的脸色很是不好看,难得的还坐得住,声音温柔说道:“因是娘娘赐给臣妾的,臣妾自许诺了要厚待她们……”

“那就奇了,为什么乌雅没有被厚待,反而被虐待了呢?”

令妃咬了咬唇,说道:“这个也是下人所为,臣妾着实不知道,有负娘娘厚爱……”

我不去看她,望向苏拉:“苏拉,令妃娘娘言明厚待于你,你就该感恩图报,怎么放肆至此,做出这种丑事,此事传出去的话让令妃娘娘颜面何存?”

苏拉目光直勾勾的,忽然一咬牙,说道:“娘娘,奴才真是悔不当初……其实奴才跟……”

还没有说完,令妃身后的一个宫女忽然厉声喝道:“苏拉!你做出这种丧德败行的事,就该俯首认罪,让娘娘宽恕你,如此东拉西扯的,是不是想触怒娘娘,你不想活了吗?!”

我斜睨过去,却见令妃急忙喝道:“东珠,皇后娘娘在此,怎么有你说话的份儿,你也太大胆了,还不自己掌嘴?”

叫东珠的宫女急忙上前来跪倒在地,说道:“皇后娘娘饶命!奴才一时情急……奴才该死!”说着,便动手自个儿打起自个来。

我看着令妃这一番做作,悠悠然说道:“妹妹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倒真是叫本宫刮目相看。”

令妃做惶恐状,说道:“实在是太不像话,让娘娘见笑了。”

我哼一声,转头去看地上的苏拉,却见她双唇紧闭,已经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