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雪一定是疯了,明知我要和那位姑娘相会,它却下的这么肆无忌惮,难道是存心让大雪封路,阻止那位姑娘前来吗?

我的心里急躁,愈发觉得时间过的缓慢,竟提前了一个时辰去得月楼等候。

我定的包厢是得月楼最大最精致的,进去就是一架琉璃屏风,隔着外面的凉气,里面撒花帘幔被卷了起来,袅袅轻烟飘来,透出清雅的香气。桌子靠近窗户,打开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正是街上往来的热闹人群,只是今天因下了大雪,人烟稀少。我不由得又担心起来,她会不会不来了?

这一个时辰仿佛一年那么煎熬。

一个时辰到了,我站在窗边,看楼下的雪地,却没看到任何人或者轿子。

再站了一会儿,店家来问我是否上菜,我木然的摇摇头,她还没有来。

又一炷香过去了,桌上的四冷拼盘真的好冷。

我坐在桌前,呆呆的看着撒花卷帘。

可是,就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忽然听到店家招呼客人的声音,接着,便听到店家打开包厢的门,直至掀开卷帘,我看到那梦寐以求的脸。

“真是对不住,因为雪大,我来迟了。”她笑盈盈的说。

“不,不迟,我也是刚到。”我连忙站起来说,内心激动,不,简直就是感动的快要流出泪来。

14 小宴(二)

(一珍)

回到府中,兰儿那丫头一直在喋喋不休的才念着那位庾公子,说他如何俊美,把女子都比下去了。采叶和雪女听了,都怔怔的看着她,说不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男人。

兰儿鼓着嘴说:“你们要是不相信就问娘娘,我可曾骗过你们,要是连娘娘都说美,那就一定是美的,娘娘你说是不是呀?”

我一边换上家常衣服,一边笑着说:“哪有你说的夸张,只是还算清秀罢了。”

采叶和雪女都笑了起来,兰儿涨红了脸,扯着衣服角低声道:“确实很美嘛。”

福娘见我们这样,神色一动,悄声问我:“储妃可是见到庾宰相家的公子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说:“我并不知道他是谁呢!”

福娘忙说自己多嘴,我摆摆手,让她们都下去。

看他的容颜和气度,必定就是宰相家的公子庾怀苏了,我并不是不知道他,作为太子妃,我不仅要知道太子府和皇宫里面的情形,还要知道朝堂上的形势,就算不是十分了解,也要知道一二,这样才能为以后做一个称职的皇后做好准备,

如今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觑的,一个是自负过高的世家,另一个便是独挡众世家的庾宰相,能以一己之力和他们抗衡这么多年,真是很不简单的人。何况皇帝是那么信任他,邢明本身就是个聪明而多疑的人,他能信任并且委以重任的人,一定是相当厉害之绝色。所以,我现在虽然还不能直接和宰相洽谈,从他的儿子下手,到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而且将来也不会授人以柄。

想了这些,我就等着明日相会。

第二天,竟意外的下起了大雪。

我看着地面上白茫茫的一片,没想到昨晚的雪下的还挺大。这么一夜工夫,积雪到挺深的。我穿戴的时候,福娘笑吟吟的说:“真是瑞雪兆丰年了,今儿必定是个好日子,这雪下的好呢。”

我将胭脂膏子倒在手心里,慢慢的磨着,抿着嘴笑道:“前几日都是不痛不痒的,下的人怪难受,今天总算堆积起来了。”

兰儿凑过来笑道:“有句诗云‘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雪花开’。”

采叶纠正道:“是梨花开,不是雪花。”

我们都笑了起来,如此笑闹了一阵,吃毕早饭,我站在门口看雪。此时,门口的径上已被人扫出一条道儿来,旁边也有号几个大脚印。我玩心顿起,也去踩了几脚,“咯吱咯吱”的还挺响,众人怕我摔着,都在后面叫我小心。我也不管,尽管玩。

天空还在飘着小雪花儿,漫不经心的下着,过了一会儿,雪花又大了起来,如鹅毛一般,这雪像烟一样轻盈,像银一样洁白,纷纷扬扬,飘飘摇摇。有的落在我头发上,有的落在我鼻尖上,凉丝丝的,一会儿就化了,我用手等着飞到掌心,看着太融化,然后变成水,流走了。我看着树梢上,屋顶上都舍这白色的精灵,“咯咯”笑出声来。

“公主,您可真美…”雪女站在门口,笑着看我,。

我也笑着看她们,其实,放到外面,她们哪一个不是美人胚子?只是在这府里,有我,有安若怡,于是身份上她们低一级,容貌上她们又低一级,所以,就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美不美,而只会说储妃是个美人,侧妃也是个美人。

我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吟出晋朝才女谢道韫的诗:“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只可惜这位才女生错了时代,虽出身名门,但也命途多舛,

“好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这诗句从妹妹的口中说出来,真是别有一番韵味呢。”安若怡笑着走来,她披着大羽纱面的猩猩斗篷,后面跟着杏儿打着伞。

我连忙过去,笑道:“姐姐早安。”

她拂了拂我身上的落雪,笑道:“你这丫头真会疯,这么大的雪也不打伞,是她们偷懒不成?”说着,她指向雪女兰儿等人。

我忙道:“哪里,是我不要她们打伞,姐姐进来坐。”

安若怡和我一块儿进屋去,她现在对我已丝毫没有戒心了,还和我笑闹,这正是我想要的。

她进屋就让丫鬟脱了自己的披风,屋子里的暖气熏出阵阵香风,她吸了一口,知道是紫檀的香味儿。我看她里面穿着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她的小脸儿白皙,愈发显出颜色鲜艳。

我们俩在里屋说话,让丫鬟们自己玩去,她听我说今日果真要去赴宴,惊讶的望着我,说道:“妹妹真要去么?这怎么好呢?他是宰相家的公子,若让太子爷知道…唉,你是不知道这些的,我一时半会儿也和你说不清楚,毕竟我是个妇道人家,有些事太子也不会和我说的太明白,可是,妹妹,你听我一句,今日这宴,你还是不要去的好呀!”

我歪着头笑道:“这是为何?我们也不能肯尼他就是宰相家的公子呀,就算是,我也要去,那簪子还在他手里呢,我说了要为姐姐夺回来的。”

她急道:“那簪子我不要了,谢谢妹妹的心意,若是因那簪子,让太子知道,妹妹不痛快,我真是太不对了。”

我站起身笑道:“若是得不到那簪子,我才不痛快呢!好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我都答应了人家,不能反悔啦!”

她叹了一口气,看我这么倔强的样子,只好说:“好吧,待会儿太子回来,我就说你去宫里了,你回来可千万别说漏嘴。”

我忙笑着谢她,她只是摇头叹气。

15 小宴(三)

雪下的太大了,轿夫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我不耐烦,掀开帘子说:“这么磨蹭到什么时候,我下来走吧。”

小红连忙说:“那可使不得,主子这样金贵的人,可不能在雪地里走,主子放心,一定能到的,就算晚了些,也不打紧的。”

我看了看地上的积雪,只好在轿子里慢慢的等着。

好不容易到了得月楼,我却放缓了脚步,慢慢踱了上去。店家打开包厢的门,绕过屏风,掀开帘子,我看到那俊美的男子,庾怀苏,很奇怪的,我看到他眼里流露出那样的感情,我笑了。

看来,男人还是喜欢长相漂亮的女人呀!

只是这区区的一面,我就已感觉到他对我的热切感情了。

这样的眼神我不是没见过,在齐国的皇宫里,到处都有将要捕捉我身影的眼神,只要我路过的地方,那些侍卫,王孙公子,没有一个不对我流露出这样的神采。

他殷勤的给我倒了一杯茶,笑道:“这是上好的普洱,怕你觉得苦,就在里面和着蜂蜜,杏仁等甜食,希望小姐你不会不喜欢。”

我笑了笑,端起茶杯来泯了一口,说:“很香。”

他又笑了,竟然像孩子一样纯真,然后他让店家上菜。

菜很快就齐了,非常的丰盛,都是很具苏菜特色的,如:松鼠鳜鱼,糖醋排骨,咕咾肉,鸡油菜心,卤汁豆腐干,碧螺虾仁等,汤是香菇炖鸡汤,主食是蟹黄面,后来上了一些点心,有松子糖,枣泥麻饼,猪油年糕等。

我每样都略吃了一点,他只是看着我吃,介绍每一道菜的做法调料等。我笑着问:“庾公子莫非是个厨子,怎么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

他一愣,腼腆的笑了笑:“厨子到不是,不过自古有云‘民以食为天’,所以在下对这些略有些心得,小姐…呀,叫了这么久的小姐,还不知道芳名呢?”

我夹了一筷子鱼,低头慢慢咀嚼了,吐了刺,说:“敝姓萧。”

他点头:“哦,萧小姐,这是个好姓,诗云‘对潇潇暮雨洒江天’‘潇潇暮雨子规啼’。还不知小姐芳名为何?府邸何处?”

我摇头道:“恕不能告知。”

他哦了一声,似乎有些失望,我心里暗笑,又道:“你刚才既然吟了那两句诗,就是我的名字,你就叫我潇潇好了。”

他眼睛一亮,高兴的说:“是么?如此甚好呀!”

然后我们继续吃菜,他一直劝我吃,而我也只是浅尝辄止,他很窘迫的问我是否不爱吃这些菜,我当然说不是了,已经吃的很饱呢。

其实,这些菜我的确很喜欢吃,但是,我一向吃的很少,不为别的,只为保持我的好身材罢了。

女人,她的资本就是年轻,美貌,智慧。

但是男人看不到你的智慧,他的感官决定了他的印象,何况,男人也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女人要懂得如何装傻,而且要像男人期望的那样傻。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提那根簪子的事,但他没有忘记,临走的时候,他拿出簪子来,交到我手上,说道:“潇潇姑娘,在下一言九鼎,你与我一起用餐,这簪子是你的了。”

我向他致谢,然后命小红收起簪子,转身走了。

他仍在身后喊道:“潇潇姑娘,以后怎么找你啊?”

我回头一笑,说:“我们会见面的,很快。”

我不知道他还在后面看了多久,我上了轿,他一直站在那里,喃喃自语,不知说些什么,他的仆人不解的说:“公子,价值一万两的簪子呐!您就这么送人了?”

他先是不语,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你懂什么,别说是万两,就是万金,我也为她舍得!”庾怀苏不顾旁人说什么,忽然一阵狂奔,溅起一路雪花。

仆人愣愣的看着,忽而说道:“怪道人常说漂亮女子要不得,这样的女子,大概真是红颜祸水,像商周的帝王,为了女子连江山都舍了,大概我们家公子,就是这样的人,幸而他不是生在帝王家咧!”

回到府中,我迫不及待的将簪子拿到若怡的房中,一边走一边说:“姐姐,你看,我说要得到这簪子的,果然被我得了,你快出来瞧呀!”我绕过卷帘,没看到若怡,却看到了邢风。

他穿着明黄的九纹蟠龙长衫,腰系银白宝石腰带,两边各垂下镶着美玉的如意涤,头戴紫金宝玉冠,面沉如水。

就在我发愣的那一刹那,他从我手里夺过簪子端详着,好半天才说:“昨日我听说庾宰相家的公子得到一件稀世珍宝,连皇宫里都没有的周朝羊脂玉簪,怎么会在你手里?”

他目光如剑,直逼着我,我躲开,心中念道,想不到昨天的事,这么快就传到太子的耳中,看来宰相和太子之间的关系,也相当微妙呀!

“回答我!”他用手捏住我的下巴,眼光凌厉。

“放开我!我怎么知道!”我甩开他的手,他捏的不是很重,轻易就被我打开了。

“你怎么会不知道?这簪子怎么到你手里的,你给我老实说出来!”他说完这句话,又开始咳嗽。若怡连忙跑了出来,看到我们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这簪子是昨日我们去买的,但,没带够钱,所以今日妹妹才去买了回来,是不是呀妹妹?”若怡一边焦急的解释,一边冲我使眼色。

可是邢风面向她,看不出表情,却听出声音的悲哀:“现在你也开始骗我了吗?你不是说她去了宫里么?”

若怡一时愣住,用祈求的眼神望着他,我心底愤怒,说道:“你既然知道,为何又来问我们?不错,我今日的确是拿这簪子去了,但,我并不知道对方就是宰相家的公子。”

“你果真不知道么?”邢风看着我,冷冷的说,“像你这样的女人,刚来没多久就能摸清宫中的情况,甚至可以成功陷害姨娘,你…会不清楚朝堂上的情况?”

我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眼里的冷然,仍谁看了都会战栗。

“我不知道。”吐出这四个字,我转身离开,只听到后面邢风剧烈的咳嗽,还有若怡焦急的安慰声。

16 元日(一)

(一珍)

元日很快就要到了,宫里传来话,要我去挑选节日做新衣的布料。

所有人都觉得奇怪,因为太子府的年例向来都是宫中内务府分派下来的,皇上不会亲自过问,可是,我来了,这惯例就打破了。

因为那簪子的事情,也因为邢风的态度,我好久没有到宫中去,皇上说他很想念我做的点心,于是,我赶紧准备材料,换上衣服进了厨房。

我做了一样千张包子,一样酥油卷,一样豆沙香酥饼,还有一样枣泥红豆糕。带着这四样点心,让阿罗捧了食盒,兰儿和小红在后面跟着,我换上宫装,匆匆进宫去了。

皇上在甘露殿等着我,织锦司的人站在两旁,手里拿着好些绸缎。

他见我来了,很高兴,说道:“珍儿,来,看看喜欢哪一匹,”

织锦司的人立刻和宫女们一起,将一匹一匹的绸缎摊开,让我观看。我慢慢的走过去,这些五颜六色的布匹真是让我眼花缭乱啊!

颜色有桃红,粉红,石青,松花等色,也有宝蓝,月白,海棠,葱黄等色,亦有大毛的如羽纱面,猩猩毡,银鼠皮等。花色工艺也很多,有缕金、刻丝、撒花、起花、二色金、销金、掐金、湘绣、盘金、彩绣、镂金等,非常之精细。

我一一看过去,眼睛停留在一匹百蝶穿花衣上,邢明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好眼光,这上面的花纹和蝴蝶,都是由苏州所有十四岁的绣娘亲自绣成,她们的双手,从一出生就没有碰过其他东西,除了绣线和针。你是这皇宫未来的女主人,理应用这匹布曲做衣裳,呵呵…”

我低下头,谢过他,觉得他一直盯着我,诧异的迎上他的目光,他深邃的说:“听说,你认识了宰相家的公子,还和他一起下馆子?朕不是要干涉你的生活,只是…你毕竟是太子妃,而他是宰相公子,身份上的微妙,若让旁人知道,必定会对太子不利!幸亏…你是我邢明的儿媳妇,若是嫁给了旁人,不知怎样才能抑制你的野心呢!”

我心里一惊,他,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我和庾怀苏的事?竟然能看到我的野心吗?

连忙跪下,颤声道:“父皇恕罪,珍儿知错了,但珍儿绝无那样的心思,当初并不知道那位公子是宰相家的,珍儿只会做一个女人,只会永远站在太子身后。”

他扶起我,拉着我的手说:“朕知道,朕没有选错人,太子的身体不好,谋略也远远比不上你,以后就交给你了。”

我愣愣的看着他,不知他话中何意,这时候,李公公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点点头,对我说:“珍儿,朕还有正事要处理,你再看看还有没有喜欢的东西,随意挑了。”

我答应了,又谢过皇帝,他就匆匆的离开甘露殿,李公公带走了点心,回头对我看了一眼。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们出去,然后也走了。

走在廊子上,远远的就看见荣昭仪和如妃往这边过来,如妃穿着一件月白委地锦缎长裙,外面招着银鼠皮的披肩,裙摆与袖口浅粉绣花滚边,群面上绣着大朵的鸢尾花。荣昭仪上身穿着玫瑰紫缎子水红锦袄,绣了繁密的花纹,衣襟上皆镶真珠翠领,下身穿粉霞锦绶藕丝缎裙,迎着头上的八宝金钗,更显得华丽闪烁,我心想,她虽然地位低了,可还是这么张扬,原想回避一下,只是阿罗说了一句:“主子何必惧怕她们,日后她们在宫中还要仰仗主子您呢!”

我回头看了她一样,见她微微颔首,低眉顺目,长相虽然不算貌美,但也很清秀,平时她在我身边话不多,所以以前却是没发现,这丫头倒是有那么一点聪明。

我笑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如妃先看到了我,向我微微一笑,我上前行礼:“给两位娘娘请安了。”

荣昭仪看到我脸色立刻就变了,如妃笑问道:“不知储妃今日进宫是做什么来了?”

我答道:“父皇让珍儿挑选过节的衣料呢,想必两位娘娘此时去也是为了这个吧?”

荣昭仪的脸色又是一变,当然,以前第一个挑选料子的人必然是她,可是如今,位分不仅贬低了,这样的殊荣当然不会再有。她冷笑道:“看来皇上对你这个儿媳妇还真是关爱有加,幸亏皇上只有太子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多出几个来,其他儿媳妇岂不是要吃醋?”

我亦笑道:“是啊,谁让皇上只有太子这么一个儿子呢?不过,也幸好如妃娘娘给皇上生下了明月公主,父皇也算是子女双全了,昭仪您说是么?”

荣昭仪至今都没有孩子,这是她的短处,所以当我将话锋转向皇帝子嗣的时候,她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如妃正想打圆场,我见太子带着若怡来了,就说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那不是太子爷嘛。”

17 元日(二)

邢风带着若怡来了,他们先向两位妃嫔行过礼,我象征性的对他屈膝,他也不看我,只是神色凝重的说:“你们可知道,瀚哲王回来了。”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当然,也包括我。

瀚哲王,一听就不是中原的封号,而他的姓氏,更加证明了他血液中的勇猛善战,他姓赫连,名云睿。

赫连云睿的家族,原是刑氏一族的旁支,但因邢明一直在打压刑氏旁支的力量,规定所有刑氏旁支都只能从母姓,而瀚哲王的母亲,正是赫连族王室的公主。

本身的王室血统,英勇善战,再加上赫连族庞大的支援,瀚哲王的势力在关外如日中天。邢明为了限制瀚哲王在关外的势力,特意派他去南征北战,那场决定我婚姻的战争,就是由于瀚哲王的统帅三军,而使齐国溃败,死伤无数,所以,我对他,总怀着某种敌意。

一直以来,邢明不仅限制他的权力,也会限制他的行动,除有圣谕,他是不能踏入关内半步的,而且,若要进入皇城,所带的军士不能超过一万入关,进入皇城的,也只有几个随从。连邢明都如此惧怕他,看来他,真的比想象中的还可怕,简直如洪水猛兽一般,光听名字都足以使人生畏!

众人都陷入了沉思,这时候,明月小公主一蹦一跳的来了,她看着我们站在这里发呆,奇怪的说:“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呀?我们快去给父皇请安吧!”

她的一句童言将我们惊醒,大家都尴尬的笑了笑,我说道:“是啊,咱们傻站在这儿做什么,明月,我们去给父皇请安,父皇那里有好东西吃呢!”

她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我说:“真的吗?是姐姐你做的吗?上次我偷吃了一个,真的很好吃。”

如妃连忙呵斥了一声,讪讪的看着我说:“小孩子家,就是嘴馋。”

我到并不介意,反而觉得如妃这样对待孩子过于严厉了,就过去拉着明月的手,说:“没关系,明月,以后你想吃了就和姐姐说,姐姐马上就做了给你,来,咱们先到父皇那儿去吧。”

明月先是怯怯的看了如妃一眼,见她没有什么意见,就跟着我走了,其余人也在后面,慢慢的走向延嘉殿。

一跨进延嘉殿,就看到有个身穿戎装的高大男人站在殿中,正在滔滔不绝的说些什么,皇帝坐在龙椅上,眯着眼睛,静静的听着。

“父皇,我来吃点心啦,你吃完了没有?有没有留一点给我啊?”明月稚嫩响亮的声音,打破了那个男子的陈述。

邢明睁开眼,吃了一惊:“明月?你怎么来了?珍儿也来了?”

明月跑过去,但却停在瀚哲王的身边,仰着头看他,甚至还用手摸了摸他的盔甲,然后又赶紧缩回了手,嗲声嗲气的问:“好凉啊!你是谁呀?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呢?”

瀚哲王久经战场,大概还没被小孩子这么问过,愣在那里不知所措。皇帝向明月招招手,明月跑过去,被皇帝抱在怀里,笑着说:“你怎么没见过他呀?你出生的时候,他还抱过你呢!”

明月又奶声奶气的说:“这怎么可以呢?男女授受不亲的嘛!父皇你怎么不惩罚他?”

皇帝哈哈大笑,瀚哲王也笑了起来,我始终站在后面,太子等人也进来了,听到笑声,荣昭仪先问道:“皇上,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是不是瀚哲王又打胜仗了?”

瀚哲王这时候才转过身,我终于看到了传闻中鼎鼎大名的赫连云睿,原以为他是个胡子拉扎的鲁莽汉子,年纪最起码有三四十了,可是却不想竟是个剑眉星目的英挺男人,年纪大概三十不到的样子。他抱拳向我们行礼,我匆匆撇过他的容颜,竟感到一股震慑的威力,不仅在那饱经风霜的脸上,也在那戎马半生,不怒自威的眼眸。

他虽然没有看我,但我仍能感觉到那眼神里透漏出来的凌烈。

他,有一种游离于王者与杀手之间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