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风听了元瑶的话,哪里还有心思考虑,怒目瞪着安若怡,痛心疾首的说道:“原本宫人们传言,说你容不下别人的孩子,可是朕不信,朕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善良的若怡,可是…朕亲眼所见…朕亲眼所见,你这么的不择手段!你太让朕失望了!”

安若怡百口莫辩,“扑通”一声跪倒,哭道:“皇上,皇上既然这么怀疑臣妾,臣妾无话可说,只求皇上看在亦儒的份儿上,从轻发落臣妾吧!”

亦儒还在哭,他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莫名其妙,当他看到他父皇呵斥他母后的时候,怔了一怔,然后又继续哭了起来。

邢风被他哭的心烦气躁,又担心一珍的身体,悻悻说道:“安若怡听旨,今日起,削去贵妃头衔,将为昭仪,禁足关雎宫内反省,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去探视!”

说罢,立刻转身走到一珍面前,握住她的手,并肩走了。

安若怡定定的跪在雪地里,看着他们的背影,看着萧一珍回头冲她微笑…此情此景,竟是如此熟悉…曾几何时,她也是走在帝王身边的那个人,温柔的冲身后的落寞女人胜利的微笑。

身边的人三三两两的走了,亦儒的哭声慢慢止住,她从冰冷的雪地里站起来,拉着亦儒的手,弯下腰对他说:“亦儒,你看到娘今天受的耻辱了吗?你一定要争气,一定要争气啊!等你长大了,你一定要为娘报仇!”眼泪簌簌的落下,却还流露出凶狠的目光。

亦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在他小小的心中,那个挺着大肚子,被叫做皇后的女人,是这世界上最坏的女人!

一珍回到宫中,桓知秋早已在那里等待,号脉之后,确定胎儿无恙,只是有些受惊,便开了一些方子,然后亲自去取了药来,命采叶去煎。

邢风一直在一珍身边,知道她没事之后,总算放了心。

“皇上,其实,安姐姐她…”一珍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却被他打断了。

他皱着眉头,粗声粗气的说:“别提她!”随即发现自己的态度不好,又柔声说道:“珍儿,你好好安胎,别想这些,朕知道怎么处理。朕,知道以前亏欠了你的,朕会慢慢补偿给你。至于若怡,就让她反省一阵子吧!”

一珍微微点头,然后闭上眼睛。

她早就知道,邢风不会那么快就对安若怡反感的,就算知道她所犯下的罪行,恐怕也会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不会过分苛责于她吧?

青梅竹马,果然是有好处的。

邢风走了之后,一珍又坐了起来,阿罗端来药,她一口气喝了。

“娘娘今天,可是行了一步险棋呀。”阿罗将药碗放在一边,低声说道,“如果皇上没有从旁经过,如果庾亲卫没有及时救助娘娘…”

一珍眯着眼,轻轻笑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况且,你以为皇上就真的那么巧,从那里经过吗?”

阿罗的眼睛猛的睁大,看着皇后,心中愈发的佩服起她这个主子来。但随即又出现了一个疑问:“可是娘娘,安贵妃,哦不,应该是安昭仪的项链为何会被人扯断呢?”

皇后漠然道:“当然是她自己剪的了,只要剪一点点,在奔跑的时候,项链承受不了冲力,就会断裂的。”

阿罗低头退了下去,她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么多,也不能问这么多。

一珍躺在床上,盯着屏风后面,忽然开口说道:“怀苏,多谢你了。”

屏风后面的影子动了一下,回答道:“为了皇后娘娘,微臣做什么都是愿意的。”他顿了一下,又说道:“另外告诉娘娘,关雎宫里伺候安昭仪的宫女,杏儿,自尽了。”

一珍的嘴唇往上扬了扬,说:“可惜了,这么一个忠心的奴才!”

杏儿是安若怡最亲近的侍女,以前在太子府里,是和墨纹一起伺候的,不知她做错了什么事,竟然要自尽?

宫人自尽总是不吉利的,何况还是亲近的宫女。

“本宫要好好安葬杏儿,她生前受了委屈,死了可不能再受委屈了。”

庾怀苏出了紫宸宫,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飞过的寒鸦,又回头看着浸在寒冬腊月下的紫宸宫,无比的肃穆,也无比的冷漠。

是的,皇后娘娘,无论你让我做什么,只要你好好的,我都会去做,哪怕是死,哪怕是万劫不复。

冬逝(一)

一珍捧着暖手炉,在听到福娘的禀报之后,将手炉重重放在楠木桌子上,面沉如水,周围的宫人包括福娘和阿罗都噤若寒蝉,不敢则声。

“哼,安昭仪被禁足,皇上暂时不赦免她,而趁着本宫有孕,竟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不过一个低贱的宫女,也敢在这时候狐媚子霸道的勾引皇上!”一珍怒气不减,站起身来,托着沉重的腰身,欲往外面走。

距离上次安若怡被禁足又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邢风果然没有去见她,宫人们自然懂得如何见风使舵,扒高踩低。安若怡早就没了以往的光彩,这样寒冷的天气,她的关雎宫里也没有上好的木炭取暖。

元瑶上次来得意洋洋的说:“终于让我出了口恶气,哼,看她如今怎么嚣张的起来!我已经关照关雎宫的下人了,让他们好好伺候昭仪娘娘,哈哈!”

一珍听着她尖锐的笑,亦浅笑道:“你这么做,不怕皇上恼你么?”

元瑶满不在乎的说道:“怕什么?皇上那么对她,还指望有朝一日能赦免她?何况就算皇上知道她过得不好,与我何干?”

一珍听了不语,她没有元瑶那么目光短浅,安若怡如今的情形只是一时的,邢风现在念在自己有孕的份上,还有那日对安若怡的怒气,可是一旦这怒气消了,保不好就会对她回心转意,倒是安若怡一旦复宠,想必气焰必定会比以往更甚。所以,现在既不能让邢风对安若怡回转心意,又不能让其她女子趁虚而入,尤其是关雎宫中的女子!

不过一个区区的侍药宫女,也敢在御花园里身着碧纱裙起舞?安若怡,这就是你复起的筹码吗?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也亏那丫头,这么冷的天里,穿的这么少,到也不怕冻着!”一珍冷笑着说。

“娘娘,皇上已经看到过那个宫女,只是没有找到,如果被皇上知道那是关雎宫的宫女,安昭仪一定会利用这次机会…”阿罗提醒道。

“哼,那宫女想先引起皇上注意,然后引得皇上追查,这一查就查到关雎宫去…这一招真是不错。可惜,安若怡她算差了一步,她大概还不知道本宫在宫中的耳目遍布各处,就连她的关雎宫也不能幸免!”

“那么,娘娘,您现在是打算做一个贤德皇后,将这名宫女引荐给皇上,还是…”

“难道本宫不让皇上查到这名宫女就不贤德了么?”一珍轻笑,随即收敛笑容,正色说道:“本宫现在不想在众人面前摆出贤德皇后的姿态了,本宫要做自己,要做以前的萧一珍!”

阿罗抬眼看她,目光炯炯有神,她知道自己的主子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她的心中充满了希望。

“采叶,传那位不怕冷的宫女儿来见我!”一珍厉声道。

采叶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带来一名宫女。

那名宫女看到皇后,不急不缓的下跪请安,一珍微微冷笑,沉声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那名宫女抬起头,无惧的看着皇后的眼睛,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不屑。一珍静静而笑,丝毫不为她的无礼而恼怒,双眼目不转睛的望着下面昂然的小宫女。这名宫女算不上是绝色,顶多算的上清秀而已。

那名宫女在皇后的注视下,渐渐有些不自在,她感到皇后眼中虽然平静但却有种令人恐惧的寒意,她慢慢垂下眼眸,脸色也有些发白。

一珍满意的微笑,说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吗?”

宫女这下不敢抬头了,维诺答道:“奴婢…”

一珍立刻收起笑脸,喝道:“你好大胆子!竟敢不顾身份,勾引起天子来?堂堂天子岂容你一个小小奴婢能染指的?来人,杖责五十!”

“皇后娘娘!”宫女害怕的抬起头来,看到皇后一脸冷漠,知道此罚难免,五十大板!这五十大板打下去,她还有命活吗?“皇后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她凄惨尖利的叫声响彻紫宸宫内外,可是她的人早已被两名内侍拖了出去,用棉花塞住了嘴巴,发不出声音来了。

接着,只是传来棍棒击打的响声。

“娘娘,这等声音刺耳,娘娘要不要回避一下?”福娘轻声问道,此时此刻,她方才见识到这位主子的狠辣。

“不必,本宫爱听这声音,”一珍坐了下来,又拿起暖手炉,捧着静静的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棍棒声停止了,王富贵进来禀报,才杖责了三十,那名宫女已经气绝身亡。

一珍冷笑一声,食指轻轻的拨弄着暖炉上的手柄,和着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她清冷的吐出两个字:“继续。”

王富贵眼角一挑,随即躬身道:“奴才遵命。”

接着,便又听到了那令人心惊肉跳的棍棒声。

“本宫要让她知道,她让本宫受的委屈,本宫会一一还给她!”她一手拿着暖炉,一手托着腰身,冷冽的说着,她心中想到:母后,娘亲,以前的珍儿,是否让您太失望了?

自从那日折损了安若怡,一珍心里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杀死栀华夫人,陷害荣阳夫人的快感又回来了!

“娘娘,那贱婢的尸体…”

“这种事还要来烦扰娘娘吗?还不拉到乱葬岗去。”采叶厌恶的皱皱眉,这个小连子,真是不懂的办事。

“不,”一珍抬手,“送回关雎宫去。”

众人大惊,愣愣的盯着她,小连子哆嗦道:“这,这恐怕…”

“送回去!”一珍斥了一声,也不管他们的反应,让阿罗扶着,进了内室。

小连子呆呆的站着,采叶骂道:“还不快去!别惹娘娘生气了。”说完,赌气似的瞪了他一眼,也闪身进了内屋。

小连子苦笑一下,只得吩咐人去抬了尸体去,幸好他是皇后跟前的人,这种事不用亲力亲为。

冬逝(二)

金哥一路小跑,跌跌撞撞的跑进关雎宫,扑通一声跪在安若怡面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滑落下来,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的抽泣。

安若怡正在绣一幅画,看到她这个样子,心往下一沉,但仍镇静的问:“怎么了,金哥,你哭什么?”

“娘娘…”金哥刚叫了一声,便控制不住,大哭起来,边哭边说:“彩儿她…她被皇后娘娘打死了…尸体,被送了回来,就放在院子里头…”

“什么!”安若怡手中的刺绣掉在了地上,因为惊怒而不小心用针扎了手,手指处流出殷红的鲜血,她也毫不在意,她心中想的,只是随着彩儿的惨死,她的计划也付之一炬。“萧一珍…你真的好狠呀!”

她想起小时候在宫里,太后还在世的时候就对她说过:“皇宫里没有那么多廉价的同情心,当你落难的时候,只要不落井下石已是万幸,更别提什么雪中送炭了。”

萧一珍,我毕竟帮过你,你何苦今日对我如此狠毒呢?

难道就为了一个雪女吗?还是为了…你那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稳定一下心神,沙哑着声音对金哥说:“金哥,你原本就不是我身边的人,当时也是皇后她不得势,如今,你若还愿意回去,我想皇后她不会怪罪于你的。”

金哥帮她包扎了手指,咬着牙说:“娘娘,当初既然择了娘娘,哪有今日背主的道理?原先就有人说奴婢是攀上了高枝儿,奴婢就攀着娘娘您了,您可别赶奴婢走呀!”

安若怡苦笑一下,说道:“你这傻丫头,如今我已不是贵妃了…当贵妃的时候就没斗的过她,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昭仪,还指望斗过她去?跟着我,只怕你要受苦。”

金哥垂泪道:“旁人不知道,难道奴婢就不知道?合宫上下的主子,哪个似娘娘您这么心底宽大的?奴婢一定会好好伺候您的,他日等皇上气消了,娘娘您还是皇上的心头好。”

“心头好?”安若怡凄冷的一笑,又想起那日,他伴着一珍并肩而走的场面,心揪揪的疼,眼神骤然变得阴森可怖,“什么心头好?也经不起别人三言两语的挑拨…”

窗外窸窸窣窣的开始下雪,不是一点点大,而是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雪下的很快,用不了多久,就将青石板的路上覆盖了厚厚一层。

金哥就着炭盆烤火,炭盆里的木炭虽然不是上好的木,但也不至于像前几天那样是冒着黑烟的湿炭。墨纹凑了过来,将一双袜子放在上面烤,那自然是她们这些下人的袜子。

“作死了,烤的臭烘烘的,满屋子都是臭味儿!”一个胖乎乎的管事姑姑跑过来气喘吁吁的骂了两声。

墨纹横她一眼,也不理,只管烤自己的。

金哥笑道:“嫌屋子臭你就别呆在里面呀,外头香着呢,反正这身皮袄厚实的紧,不怕冷。”

那管事姑姑变了脸色,却又不敢发作,继续骂了几句,见没人理她,怏怏的拿了东西到别的屋子里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墨纹和金哥两人,炭盆里的火忽明忽暗,木头被烤着发出“吡啵”的轻响声。

天黑了许久,雪越来越大,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

“别以为我会感激你。”墨纹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有些虚无缥缈,她面无表情的望着蓝色的火焰,嘴唇动都没有动,好像一个恐怖的幽灵。

金哥笑嘻嘻的,没有回答。

“杏儿是你害死的,对吧?”墨纹凄厉的看着她,“你是皇后的走狗!”

金哥收敛笑容,双手拍了拍裙子上的灰,说道:“杏儿是畏罪自尽,我亲眼所见,她和皇后那边的王总管接触,还得了一笔银子,她死之后,银子可是你从她床底下搜来的。”

“你胡说!”墨纹的脸色变得苍白,眼神恶狠狠的瞪着她,“杏儿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她是什么人我知道的很清楚,她绝对不会为了钱财出卖主子!”

金哥看也不看她一眼,站起身来跺跺脚,又拍了拍裙子上的灰,说了声:“我去伺候娘娘,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亲眼所见,一个死人,还不值得我去污蔑。再说了,若不是她心中有鬼,用的着上吊自尽吗?死了还被皇后厚葬,鬼都知道有问题!”

墨纹愣住,金哥原本就口舌伶俐,深得娘娘喜欢,自己说不过她,虽然怀疑杏儿的死因,可没有证据,也不能在娘娘面前揭发这蹄子!只能暗中留心,莫要让她伤到娘娘才好。

大雪下到第二天早上还没有停的趋势,邢风窝在床上不肯起,一珍催了好几次,邢风迷迷糊糊的说道:“大雪封路,朕放了大臣们的假。”

一珍哭笑不得,只得自己先起了,让李德全去宣旨,说皇上今儿不早朝了。李德全去了回来,说宰相有要事要奏,非要见到皇上不可,就算见不到皇上,和皇后商量一下也成。

一珍想了想,点点头,整理好衣装,便到勤政殿去见庾相。

也许是因为怀苏的缘故,庾相对一珍,总有种说不清的莫名感觉,有点讨厌,但又有点佩服。

那一年,庾相以为自己的独子终于长大成人了,谁知道,喜欢上谁不好,偏偏喜欢上了太子妃,如今的皇后。

原本他也不知道那是太子妃,庾相在这里见过这个女人,当时就惊的差点一屁股跌坐下去,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自己儿子画中的,日思夜想的女人。怪不得,凭借他的权势,在京城及周边都找不到这女人呢!

怀苏算是被她误了,竟然为了她,到现在都不肯成婚,而且一直求着自己在暗中相助于她,唉…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有这么个像自己的儿子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痛。

“庾相这么早,有什么事儿吗?”一珍让王富贵搀着,坐在邢风一贯坐的位置上,座位上铺了一层貂皮,很是暖和。

“回皇后,臣得到密报,宋国的细作已潜入帝都,人数多少尚不清楚,只知为数不少,因其化作商人,所以…”庾相压低嗓门儿说道。

一珍皱眉,道:“宋国与我大梁国素有嫌隙,此番派遣大量细作进京,必定有所图谋,庾相,你老实说,现如今可有朝中大臣受伤么?”

庾相眼皮子一跳,这个皇后,果然有点儿能耐,一猜就猜到点子上了。遂也不敢怠慢,悄悄的说道:“兵部尚书今天早上在上朝途中遇刺,好在伤势不重,只是伤到了皮肉。”

一珍冷哼一声,道:“哼,好大的胆子,前次掳劫本宫的帐还没和他们算呢!这次竟这么明目张胆的要杀人!去查,一定要查!”

庾相一颔首,说道:“臣自会尽力,不过,京城中的可疑人物,不只是宋国人,还有…”他欲言又止。

“还有哪国人?”一珍盯着他,语气不急不缓,仿佛早已预料到,就等着他开口似的。

“还有,齐国人。”

“是么?齐国向来与我梁国交好,宰相大人可不要抓错了人呀!”

“臣…知道了。”

庾相怏怏的走了,一珍看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狡猾的很,只不过,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猎人!

王富贵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悄悄递上一根卷了很小的纸条儿,低声说道:“娘娘…”

一珍拆开一看,顿时露出笑容,采叶见了,连忙打听道:“娘娘,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

一珍睨她一眼,笑道:“该你高兴才对,你的表少爷要来啦!”

采叶愣住,继而羞红了脸,喃喃道:“他来做什么?”

冬逝(三)

隔了几天,大雪好容易不下了,梁国皇宫里便迎来了尊贵的客人,齐国镇国大将军沈俊的侄子,官居右武卫大将军沈烨,亦是梁国皇后萧一珍的表哥。

这件事虽然没有伸张开来,但一珍还是大大方方的在紫宸宫中宴请了他,见面时,沈烨含笑拉过身后的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儿,说道:“珍儿,你看看他是谁?”

一珍屏住呼吸,盯着那男孩儿,克制住激动,笑道:“是…是衍儿,是衍弟弟。”她冲上去一把抱住他,摸着他的头,喜极而泣,“都这么高了,五年了…我走的时候,你才那么点大,如今,到像个大人了。”

萧衍挣脱开,笑嘻嘻的说:“我本来就是大人了。”

沈烨轻咳一声,说道:“你不知道这孩子…好,好,你不是孩子,我和你姐姐说话呢!珍儿,你不知道,他太无法无天了,姑母把他带在身边,他说不愿打扰姑母和姑父的二人世界,就跑回皇宫去,可是在宫里住了几天又嫌闷的慌,私自跑了出来,幸亏被我逮到,若是遇上那些亡命之徒,哼哼!”

“哼什么哼,我的剑法如今连母亲都说很好了,还怕那些人?”萧衍满不在乎的翻了个白眼。

沈烨顿时气结,一珍笑着看他俩斗嘴,只亲自添了热酒,微笑不语。

兄妹三人便一起闲话家常,一珍问了父母的情况,又大致问了宫中的情况,沈烨都一一作答,又笑道:“你公公…邢明,他现在经和姑母做了邻居,有空的时候就和姑父切磋剑法,还指点衍和恩的剑法,而且他目光远大,竟然盯上了姑母腹中的胎儿。说是姑母此胎生出来的孩子,一定要认他做干爹。”

一珍边听边笑,想不到邢明竟然开化的这么快,大概是见了母后,什么恨意都消失了,唯独只剩下了爱,却不知父皇会作何感想呢?

“至于朝廷中事…”沈烨压低声音,看了看周围。

一珍会意,笑对萧衍说:“衍儿,我让兰儿姐姐带你出去玩可好?”

萧衍撇了撇嘴,跳下椅子,说道:“我知道你们有话要说,我自己出去玩儿,用不着别人跟着。”说完,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一珍忙让兰儿等跟上去,又屏退其余人,才示意沈烨继续往下说。

沈烨轻咳了一声,说道:“皇上愈来愈暴戾,朝中许多大臣都渐渐开始疏远他,而且他的野心也越来越大,上次…宋国的事情他不以为意,竟然连你的安全也不顾了…我多次提醒他也无用,看来,就算你这个和亲公主在,也未必就能保住齐梁两国的和平。”

一珍的心一凉,默默不语,但面上却无表现,见沈烨不说了,就笑道:“表哥,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何况还是和我同胞所生的亲弟弟,他的个性我自然清楚的很,你不必顾忌,说吧。”

沈烨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姬约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弟弟姬子光比他更加狠辣,据可靠消息,他和皇上已经结盟,意欲对梁国不利…”

一珍皱眉打断他,说道:“想必,这次梁国的行刺事件,也是那位什么子光的授意吧?恐怕,他的意图不止…”

沈烨点头道:“不错,那个子光和别人不同,野心极大,说不定和梁国某些人也有勾结,意欲挑起齐梁两国战争…你最近盯住些,梁国朝堂上如果有异动…”他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