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吗?赫连云睿,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找这么一个活口有多辛苦!现在你把他杀了,我怎么回去拆穿安若怡的真面目!怎么为我儿子报仇!”一珍歇斯底里的冲赫连云睿嘶吼着,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冰冷而痛苦的眸子。

浓重的血腥味充斥了小小的柴房,阿罗和采叶大气也不敢出,悄悄的退了出去,柴房里活着的那两人,一个冷漠痛苦,一个歇斯底里的彼此对望着。

“原来…你还想着过去,这么多天以来,都是假的…你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报仇…都是,假的…”赫连云睿强忍住心中针锥一般的痛,一字一句的说。

一珍低下头,心里也在隐隐作痛,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唯一报仇的希望破灭了,她欺骗了赫连云睿…但是,她的感情是真的,这么多天的开心欢乐都是真的…她只是想报仇,想为儿子讨回公道,她不可能忘记过去,不可能安于现在的日子,她也想和他一起生活,像过去的一个月一样。

可是,鱼和熊掌,是不能兼得的。

现在,证据没有了,赫连的信任也没有了,她该怎么办?

看着赫连云睿悲伤的转过身,每一步都是痛苦的走出柴房,走出他们的小院。萧一珍的悲痛融化成苦水,再次嗅到房中那恶心的血腥味,她一下子伏在窗边干呕起来,泪水随着呕吐物一起流了下来,她终于断断续续的哭出了声音。

疑窦(二)

因为痛苦,连着好几天,一珍的身体消瘦的厉害,她吃不下饭,也睡不安稳,每日都精神恍惚,她陷入两难,一面害怕不能回宫指证安若怡,不能为孩子报仇;一面又害怕赫连云睿从此恨上自己,不愿再见她。

阿罗和采叶都焦急万分,当雪女来看望一珍的时候,她马上去城里请了大夫,为一珍诊脉。

一珍躺在床上,隔着厚厚的帘帐伸出纤细的手腕。那位鹤发白须的老郎中一边抚须一边诊脉,末了,脸上的褶子笑开了一朵花儿。

“以老夫行医四十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位夫人是有喜啦!”说完,他喜气洋洋的冲着目瞪口呆的阿罗和采叶拱手行礼。

阿罗先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多谢大夫了,请这边来。”

大夫走后,采叶掀开帘帐,见一珍满面泪痕,她惊慌失措的说道:“公主,你怎么了公主?”

雪女怔忡了片刻,走到一珍面前,说道:“公主,这孩子是…”

采叶打断她,说道:“必定是皇上的,公主,咱们可凭着这孩子回宫,到时候,便能为小皇子报仇了!”

一珍抬眼看了她一下,坐直身子,说道:“采叶,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雪女说。”

采叶欲言又止,看了雪女一眼,只好答应,退了出去。

一珍坐在床边,伸手对着雪女,雪女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挪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雪女,你会怪我吗?”一珍的声音有些飘渺,在雪女听来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

雪女哽咽着跪在一珍面前,泣不成声:“奴婢从没有怪过主子…”

“这孩子,是瀚哲王的。”一珍咬着牙,艰难的说出来。

雪女微微一愣,继而点点头:“奴婢知道。”

“你爱他吗?”一珍扶着雪女的肩,盯着她问。

雪女拼命的摇头,眼泪却如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下:“奴婢不敢,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奴婢从来…从来都不敢奢望替代主子您在他心中的地位…”

“为什么不敢?你是我的姐姐呀!当初,你代替我嫁给他的时候,你就是我的姐姐呀!”一珍摇晃着她的肩膀,“你爱他,却又不能背叛我,我知道你活得痛苦,你心里比谁都难受,是不是?”

“是…”雪女逃开,坐在不远处的地上,泪眼婆娑的说,“他时时刻刻想着您,为了让他开心,我只好每天晚上都跟他说您小时候的事儿,说您过去的一切,您可知道,当他听到那些的时候是何等开心的?他笑的像个孩子一样。可是…他越是开心,我的心就越痛,因为他那么爱您,可是您…您感觉不到,甚至在利用他对您的爱,我也在利用…一旦他的军营里发生什么,我都会把消息传给您,公主,他没有异心的,纵然是为了您,他也会收起他的野心,他只希望您能做个安稳的皇后,当他知道您被废了,他差点儿就要起兵!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主啊!”

“够了!”一珍的心在雪女的控诉下一点一点的痛,“我只是问你,你爱他是不是?好,既然你爱他,而我,也不可能陪在他身边。你,就继续替我爱他吧!从现在开始,你要对外声称,你有孕了!”

雪女呆呆的听她把话说完,当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的脑子“轰”的一声炸了,她站起来,盯着一珍,问道:“公主,你刚才说什么?”

一珍也盯着她,一字一顿的说:“我要你对外声称,你,有孕了!”

“不可以…”雪女痛苦万分。

“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就把这孩子打掉。”一珍平静而对。

“不…公主,您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怎么可以…何况,这是您和他的孩子呀!”

“我说到做到。”一珍不再理会雪女的苦苦相求,冷漠的说道。

说了这些,一珍便不说话,安静的坐在床边,盯着雪女,等她的答复。

雪女悲戚的苦笑道:“公主,就算我肯答应你,瀚哲王也不会相信的,因为,他从未碰我一下。”

一珍倒吸一口凉气,但很快镇定下来,淡淡的说:“这种私密的事,别人可不会知道。这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如果将来有一天,我能得以回宫,绝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曾在这里有过一个孩子,雪女,你明白吗?”

“可是王爷他…”

“他会体谅你我的。”一珍淡淡的说。

她走到窗户边上,看着院子里那棵参天古木,有时候,她会忘了自己在哪里,但是,紫宸宫那奢华的场景,时常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女人,她可以交出自己的身,自己的心,唯独权力不可以!

天气渐渐变冷,院子里的那棵树飘下第一片落叶的时候,一珍的小腹微微的隆起,她时常坐在窗户边看那棵树,思绪不知不觉的蔓延,可当采叶问起她在想些什么的时候,她却回答不了,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概是前世吧,可能,前世我就在这里,在这棵树下。”她的眼神飘逸,轻轻的说,

采叶叹了一口气,又念叨开了:“公主,您总想那些有的没的,大夫说怀孕的女人通常会胡思乱想,可公主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您怀小皇子的时候不是挺好…”

阿罗狠狠掐了她的大腿一下,她这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慌忙捂住嘴,眼睛偷偷的瞥着一珍。可是一珍好像根本没有察觉似的,已经望着那棵树,看树上枯黄的叶子飘落。

瀚哲王已经很久没有来了,自从上次他们争吵之后,他再没有出现过。雪女也没有来,只是差人带来消息,她已对王府的人说有孕,瀚哲王虽然觉得奇怪,但竟然没有问她。

没人知道赫连云睿是怎么想的,他对雪女带着一些感激,感激她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但也因为她是一珍的侍女,所以他没有过多的想法,他一直认为,雪女虽然嫁给了他,但他始终无法把她和自己的妻妾联想在一块儿,因为,每每看到她,就会让他想起一珍。

所以,当他得知雪女有孕的时候,他先是错愣,然后叹了一口气,不管那孩子是谁的,是他欠了雪女,就让她把孩子好好生下来抚养吧!可惜,她毕竟是皇帝赐嫁的,否则,他到愿意做个顺水人情。

只是他并不知道这其中又有这样一层关系,雪女没有怀孕,怀孕的是一珍。他认为一珍和他在一起只是想利用他,他们的感情不是真的,可是,他却总克制不住的去思念,这样却让他更加的痛苦。

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竟然会有这样的儿女私情,会迷失在这样纠结的心境里,他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雪女很巧妙的用棉花包充实着自己的肚子,院子里的树变成光秃秃的树干的时候,她对瀚哲王说,府里有些闷,很想去陪伴一珍。

瀚哲王沉思了片刻,想起自己大概有好几个月没有去看一珍了,虽然他想去却不知道去了干嘛。于是,他对雪女说道:“你想去住些日子也好,只是万事要当心,莫要伤了身子。”

雪女第一次听到他说这样关爱的话,鼻子有点儿酸,勉强笑了笑,说道:“王爷放心吧,我自会好好照料自己的。”

她打点好了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看着瀚哲王。胸口发闷,心酸的问:“您就不问问吗?这孩子,是谁的。”

赫连云睿一惊,看着她,苦笑着摇头:“是我对不住你。”

雪女哽咽,很想大哭一场,却忍住,只是笑道:“这孩子,是你的。”

赫连云睿怔怔的看着她上了轿子,心中百转千回,忽然好像意识到什么,他立刻跃上追影,疾驰而去。

雪女坐在轿子里,看到赫连云睿飞奔而去,情知他会去哪里,心中又酸涩无比,又是释然,不觉落下两滴泪来。

一珍依旧坐在窗前,这个秋天,好像都没有移动过,窗户仍是开着的,屋子里没有丝毫的热气,她们甚至没有燃烧炭炉。

“我说公主,您不是最怕冷的吗?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还是把窗户关上,用炉子暖会儿吧?”采叶一边对着双手呵气一边说道。

一珍握着剪子,正专心致志的剪裁着一件小衣服,小腹隆起的幅度并不是很大。她的手冻的通红,脸上也被风吹的红扑扑的,塞外的冬天格外冷,而她好像毫无知觉似的,继续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等她将衣服的样子裁出来,她笑着对阿罗说:“阿罗,你来帮我缝吧,采叶那丫头没耐性,我的手已经没有知觉了。”

阿罗鼻子一酸,笑了笑,说:“好,公主,要不休息一会儿吧?”

一珍摇了摇头:“不行啊,若不趁着现在,只怕以后就没有机会给孩子做衣裳穿了。”说完,她又低头剪裁另一件衣服样子。

采叶撇撇嘴,跺了跺脚,说道:“公主您真糊涂了,这孩子要在王府长大的,不是世子就是郡主,怎么会没有衣裳穿呢?”

阿罗恨不能再去掐她一下,无奈离她太远,只好作罢。而一珍却愣住了,呆呆的呢喃:“是啊,我真傻,这孩子的命好,不用跟着我受苦,王府里锦衣玉食,怎么会没有衣裳穿呢?”

采叶知自己又说错了话,红着脸说:“我,我去烧壶开水。”

阿罗低声骂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等采叶走到院子里,一珍就听到她惊叫了一声:“王爷!”

她全身僵住,抬头看向院中,果然见瀚哲王立在树下,仿佛隔了千年万世,却总被他寻了来。剪子掉落,她终是明白,这一世,是逃不开了。

隐忍(一)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既然一个人为了报仇可以等十年,那区区的四年又算得了什么?

只不过,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四年的青春,四年的隐忍,四年的寂寞。让人觉得未免太过煎熬。

如果不是仇深似海,那么,一个不再妙龄的女子,如何能撑得过来?

遭受丧子之痛的人很少,而萧一珍,同时失去了儿子和父亲,在这之前,她被丈夫抛弃了。

这样惨痛的经历,无论对于谁来说,都承受不了。

但,她挺过来了,只是,她放弃了爱情。

“你最终还是要选择报仇,对吗?”赫连云睿已经没有愤怒了,当看到一珍用毫无知觉的手裁剪小衣的样子时,他的心里只有痛和惋惜。

“是的。”一珍目不转睛的说。

赫连僵硬了片刻,把手搭在她的小腹上,加重了语气,问道:“为了权力,为了仇恨,你要舍去自己的孩子,对吗?”

一珍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但只是那么一下,她昂着头,笑着说:“不管做什么,总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赫连云睿不再说话,两人寂静相望,许久,他才艰难的点点头,说道:“好,我帮你。”

“只要你愿意等待,四年的时间,如何?”他又问道。

一珍初听他说愿意帮忙,有些震惊,但看他不像随便说说的样子,听他这么问,她说道:“四年的时间,对我来说,有点儿长,不过…”她话锋一转,“只要能重回宫廷,为我的儿子报仇,四年,八年,十年我都可以等!但是,你有什么法子让我得偿所愿呢?”

“我既然说的出,那就当然有法子了,”赫连云睿将她带到外面,指着远处的雪山,说道,“你可知道,在遥远的雪山之巅,有一位神人,他用十年的时间织就一件旷世华裳,而这件华裳在人的身上只能停留一个时辰…然后化作雪水。”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陷入沉思,也想看看一珍的反应。

一珍沉默了片刻,眼神飘向那雾气弥漫的雪山之巅,叹道:“用十年的艰辛,换一个时辰的成就,实在…”

赫连的嘴角微微弯曲,不知是嘲笑还是其他,淡淡而语:“你也说愿意用多年的隐忍来换得报仇的一时快感罢了,”

“我不一样,我是在为我死去的孩子讨回公道!”想到那被自己忽视,只是作为皇位继承工具的孩子,一珍的心再次抽痛,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再为人母,想必不会有那么深刻的感受吧?

赫连云睿紧抿着嘴唇,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搂在怀里。

“我们不说这个了,珍儿,想当初我有幸见到这件华裳的时候,是何等的震惊,当时,它还未找到它真正的主人,便融化了,实在太过可惜。于是,那人神人又在继续织就,距离上一次的成品,已过去了六年,所以,你只要等待四年即可。到时候,只要让邢风看到你喝这件衣服,必定会接你回宫。”

一珍听了他的描述,也对那件被称为旷世华裳的衣服充满了好奇,于是,她问了一句:“你怎能保证我穿上那件衣服,邢风就会心动呢?”

瀚哲王只是淡淡的答道:“因为他是个男人。”

一珍愣住,继而苦笑道:“如果我真有那么大的魅力,就不会被废黜了。”

他看着她的眼,正色道:“我从来都觉得,你是天下最美的女子,你的一个顾盼,就眸倾天下!如果你能穿上那件华裳,那么,任何男子都会拜倒在你裙下,除非,他是个瞎子!”

一珍笑了笑,算作回答。

他又凝神望着她,有些祈求的说道:“答应我,不要爱上他,不要爱上任何…别人。”

一珍也看着他,然后轻轻的靠在他身上,款款说道:“见识过深海波澜的人,还会去在意孱弱溪流么?”

赫连云睿轻叹,苦涩的笑道:“竟然,要让我将心爱的女人拱手相让…如果,有朝一日,我起兵谋反,不顾后世骂名,只为你,珍儿,你会追随我吗?”

一珍握紧他的手,坦然道:“我不希望流血,所以,云睿,如果用我一人之力控制京城局势,我一定大开帝都之门,迎你铁骑入关!”

两人相视一笑,相互依偎,静静站在院中,遥望着远处的雪山。

四年弹指即过,用四年的时间等待,部署,并且查明了当初的很多困惑。

原来,一珍之所以被废,只是因为安若怡的一句话而已。

“好,既然邢风是怀疑我与你的关系,到时候,你就亲自送我回宫,我看他还有何话好说。”一珍满脸怒气,当初的她,虽然对赫连云睿有情,可是只局限于心中那一块隐秘的地方,从来不会表现,不会去触碰,她自认为已做好一个妻子,若不是丈夫的抛弃,她也不会与赫连云睿如此惺惺相惜。

“你又在为难我…”赫连云睿的表情痛苦,“我答应让你回宫,已是不易,何必又让我亲眼看见你投入别人的怀抱?”

“如若不然,他不会相信你我的关系,云睿,答应我,我们只需忍得这一时的艰辛,以后,我们会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好吗?”

想到了以后,赫连云睿只好按耐心中的不快,勉强点了点头。

只怪当初答应了她,答应帮她报仇,如果自己不是一时心软,凭着以往那强势的个性,怎容她如此…

这个女人实在很难驾驭,恐怕,一个不慎非但控制不了她,还要被她所擒。

“若要让邢风见到你身着华裳的场面,必要找一个画技高超的人将你的曼妙身姿画下来,而这个人,必须对你有所了解,这样才能画到形神兼备。”赫连云睿继续说。

“放心,我心中已有一人,只是,此人距离此处路途遥远,并且,他是流放在外的人,需花费一些周折。”一珍心中早就有了想法,既要画技高超,又要与她相识,此人除了庾怀苏,还有何人堪当?

赫连云睿满不在乎的说道:“这有何难,既然我们连宫中都能摆平,区区一个流放在外的人,来个掉包记也绝非难事。”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等此人将你的画像画就,我便刺瞎他双目!”

一珍惊道:“这是为何?”

赫连云睿皱眉说道:“那衣裳一个时辰便化作雪水了,他若一个时辰画不完,岂不是要看到你的…”

一珍失笑道:“你何时变得如此小性儿了?”

赫连云睿愣了片刻,笑道:“还不是因为你的缘故,不知为何,自从遇到了你,我就小气了许多。所以,珍儿,你要知道,让我送你回宫,这是多大的痛苦啊!”

一珍低头伏在他胸膛上,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四年中,一珍生下她和瀚哲王的女儿,当然,外人只知道这是雪妃的女儿,并将这孩子取名为珠玉,和珠颜小郡主一样,朝廷一得知瀚哲王再添女儿,就立马将她封为郡主。

梁国无甚要事可说,只说皇帝邢风的身体每况愈下,朝廷大事都交给了右相谭大人,即是淑妃的父亲。当初一珍在时,铲除了左相,所以如今,右相可谓独揽大权,幸而他是个生性耿直的人,并且,他在暗中,也曾是皇后一派的人,所以,朝堂上的大多数消息,都是经由他传给一珍的。

后宫中的形势如今无话可说,可谓安贵妃一人独宠。只是先前一直投靠皇后的惠妃,如今很快见风转舵,投靠到了安贵妃手下。

而变故较大的便是齐国了,萧毅最终被废,带妻儿等一同流放到了偏僻的历城。沈太后与朝臣商议立次子萧离为敌,而萧离在位三年,可谓碌碌无为,整日以养鸽为乐,颁布法令,将鸽子视为神物,不允许任何人猎杀,如今整个齐国皇宫到处都是鸽子在飞舞,甚至建立了大型的养鸽场所,派专人侍弄。

就在一珍回宫的那一年,萧离用鸽子来决定两位大臣的建议时,被群臣弹劾,沈太后无奈又只好废了他。欲立三子衍,谁知这孩子带着美酒,游历四方去了,他在醉后给太后带回来一首诗,还自称自己是“天地闲人”,有诗云:“喜亦醉,忧亦醉,莫使人间愁相对。生死且乐一杯酒,管甚千秋与万岁。”

沈太后无奈,只得立四子恩,但新帝尚且年幼,太后不得已垂帘,朝臣们到也无反对意见。如此,齐国便因此进入了女人掌权的时代。

所以,沈太后的掌权,对一珍的归宿更加速了推动力量。

当那卷画轴也许是偶然也许是无意的呈现上去的时候,邢风的确是惊呆了,而不管是出于他的死心也好,或者是出于齐国强大的压力也好,他决定摒弃前嫌,接一珍回宫。

废后回宫,这是史无前例的,当然,废后不可能再是皇后,所以只能另外给她个封号。

好事者上言:“既然是因这旷世华裳得以回朝,那就封做华裳夫人吧!”

邢风深深喜欢这个称谓,在笑语一番后,说道:“卿言正合朕意,立刻着钦天监挑选良辰吉日,朕要在东直门亲迎华裳夫人回宫!”

这时,下面一片跪拜欢呼万岁的声音,这些人,他们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因为,四年的时间没有白等。

也许有人会反对,但反对的奏折已经被扣下,邢风甚至以为群臣一致同意,他并不知道,他的大臣里,有三分之二曾是皇后的臣子,如今,依旧是华裳夫人的臣子。

隐忍(二)

岭南,就是五岭之南,是百越族聚集的地方,自古被人们称作“蛮夷之地”,与中原隔绝,所以常常被视作犯人流放的好去处。这里夏长冬短,正和塞外的气候相反。这里雨水充沛,所以林木茂盛,四季常青,百花争艳,各种果实终年不绝。而最为有名的就是荔枝。这里既有气势磅礴的山峦,也有水网纵横的平原;既有岩溶洞穴,也有川峡险滩的奇景,更有海天一色的港湾风光。这里的人们与中原人不一样,除了水稻,他们多数养鱼、种果、植桑、养蚕。

庾怀苏手里捧着一篮刚刚采摘下来的新鲜荔枝,用清水过了,放在一名坐在藤椅上的老者面前。老者舒适的伸了个懒腰,用手捻了一枚,优哉游哉的剥开了,将晶莹剔透的果肉塞进嘴里,很惬意的品尝着,末了,再将核儿吐在一边,继而,又捻了一颗吃了。

此时,那边走来一个渔民,看到此情此景,笑道:“庾老爷子好兴致呐!还有这么孝顺的儿子,可真是幸事呀!”

庾怀苏朝那人看了看,微笑着点点头。他父亲笑着说:“苏翁不是说过,‘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么?我虽抵不上苏翁的境界,一日吃不了三百颗荔枝,但三十颗总吃得下,至于长做岭南人…”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他站起来,用蒲扇拍了拍后背,叹道:“恐怕是做不成了。”

庾怀苏望着那匹快马近前,马上之人身手矫健的落在地上,向怀苏行了一个礼,“庾公子有礼了,在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