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斯诺点点头,脑中对华懋饭店未来的样子已有了一个大概的雏形。

但有一缕阴影在她心中无论如何都散不去。为了证实这个猜想,下午茶之后她再没主动联系过韶华,当然韶华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日子平静如水,晃眼到了圣诞节。顾斯诺鉴于韶华对自己的冷淡表现,一直踌躇着要不要邀请他参加新年派对。

傍晚时分,离离从剧团里出来的时候,两人刚好在门边遇见。

“密斯顾。”轻轻拍了拍顾斯诺的肩头,离离将她从苦情的愁绪里拉出来。

“哦。”顾斯诺回头淡淡一笑,看到离离手里捧着剧本,顿时有了一个主意。

“离离啊,那个…我有话问你。”

离离点头,乖巧的跟着她沿回廊出去,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被阴冷的寒气打的湿漉漉的,她们走得很慢。

顾斯诺替离离裹紧了围巾,赧然的问道。“你爸爸是不是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啊?”离离心头一跳。

顾斯诺越走越慢,停下步子,纠结的咬着嘴唇。“我觉得他心里有人了。”

离离的失态只一瞬间,当即不露声色道。“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他…”

“他以前有过女朋友吗?”这是顾斯诺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

“有,听说过两个。”

“叫什么,干什么的?”顾斯诺急急追问。

离离为难的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只听说是他大学里的学妹,毕业了就再不联络了。”

“这样啊…”顾斯诺沉吟半晌,“离离啊,我在想,新年你的汇报演出要不要叫他来看?”

离离陡的双目圆睁,“你们今年不去百乐门了吗?”

顾斯诺微微叹了口气,“我想,他该没兴趣了吧。”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轻。“反正每次去,都是我一个人玩…”

离离想了想,把剧本往顾斯诺手里一塞。“密斯顾,这是英文版的剧本,我先前给唐小姐看过了,她修改了一遍,我在想…你也是英语系的,你要不也看一遍吧,然后…韶先生要是来看他女朋友负责改编的戏剧,蔡大律师应该管不着。”

顾斯诺一惊,她没想到离离心思如此细腻。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和韶觉年的遗嘱打了个擦边球,另一方面,韶华要是肯来,等于是承认了顾斯诺女朋友的身份。

顾斯诺感激得看着离离,“谢谢你哦。要你一直帮我做这么无聊的事。”

离离释然一笑,“没什么的。”

顾斯诺打起精神,“改编人家的作品,这件事你们申请原作者同意了吗?”

“嗯!”离离点头,“《申报》帮忙联系的原作者,她同意了。”

“那就好。”顾斯诺看起来踌躇满志,一扫先前的颓丧。翻开剧本看了看,“唔,L小姐…她最近真红,好多人说起。”

离离微笑着看顾斯诺兴奋的样子,心头一阵绞痛。回去的路上,不停咬着指甲,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韶华一定会来……

第47章 芭蕾

《鸳鸯蝴蝶梦》第一幕第一场

爱——始于一场意外

Love began from an Accid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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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一日新年。

稀稀落落的薄雪漫天纷飞,将黑褐干枯的枝柯覆上一层银霜。

与万物萧肃的寒冷成对比的是中西女塾的熙熙攘攘,人群聚集在一起,握手言欢,嘘寒问暖,每个人嘴里交谈发出的热气一圈圈蒸腾到半空,令园子里的花草树木裹上一层云雾,宛如置身仙境。

各界社会名流,校方教工,学生家长,都在听到入场的管弦乐之后,一齐蜂拥到格致楼的大剧场。

一年一度的学生汇报演出,正式拉开帷幕。

整个上午的安排包括校方致词,校友代表祝贺以及学生会主席演讲。离离自袁淑芬离开后就接任主席的位置,但无论如何都不肯出这个风头,最后惟有让副主席况安琪顶上。

况小姐在校长和校友一番冗长的说话之后上台,其言语活泼生动,立刻赢得满堂喝彩鼓掌,况先生和况太太于台下连连点头,一直对着旁人骄傲的指着台上,说道:“我女儿,那是我女儿。”

中午时分举行一场小型的冷餐会,学生家长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免不了互相交换名片,你来我往。

离离站在后台掀开红色幕布的一角,目光在人脑群里来回搜索,却始终没有看到韶华,一颗心悬在半空,忽上忽下。

况安琪轻轻拍了拍她肩膀,低声问道。“韶雪,你不去吃饭吗?”

离离摇头,随口敷衍。“我不饿,你去吧。”

况安琪看了眼台下,“你是不是因为下午的歌舞剧紧张?没事的,放心吧,你看我刚才不是挺过来了嘛,你把观众当鸭子就行了。”一边说还学着鸭子叫,“嘎嘎嘎!”

离离不由莞尔,心头稍稍松了三分。“我真的不饿,你去吧,别管我。”

况安琪点点头,“好吧。”走之前还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韶雪今天看起来怪怪的。

顾斯诺和韶华是直到冷餐会的尾声才抵达现场,所有人眼前一亮,齐声交口赞道:真是朗才女貌,珠联璧合。

有几个认识韶华的洋行襄理拿他开玩笑,“韶先生,我们什么时候有幸能喝你的喜酒啊?我老婆一直念叨着你去年从香港给她带回来的礼物好用的不得了,谁嫁给你谁有福咯!”

顾斯诺挽着韶华的手含羞带怯,笑而不语。

韶华随意的敷衍了两句场面话,看起来并无不妥,手心却起了一层冷汗,眼睛时不时瞟向舞台。

悠扬的小提琴和着低沉委婉的大提琴骤然响起,灯光齐暗。

舞台上涌起一阵白烟,迷蒙之中有个姑娘缓缓踏进众人的视线。和况安琪不同,离离并没有刻意打扮,头发是随意弄得,不曾卷出波浪,手指干干净净,也找不到首饰如开宝戒的痕迹,只有一身阴士丹林的旗袍,蓝中带青,简简单单。珍珠耳环在耳朵上像细小的白蕊,画龙点睛。白雾和浅弱舞台灯效里,她美的像从画上走出来。

当行至观众近前,他们发现她背后突然张开一对翅膀,待定睛一看,原来是两只手,柔软的上下舞动着,随后就好像分裂一般,两个芭蕾舞演员优雅地从她身后旋转而出,宛如幽灵般轻巧。

小提琴的音色于此时突然变调,直向高音而去,尖锐刺耳。同一时间,象征性的,那两名芭蕾舞者其中一个便以孱弱的姿势倒地,另一个颤抖的站在近旁。白色纸片做成的雪花在工人的配合下从顶上降落,以假乱真,观众席上的众人几乎以为外头的雪,当真灌了进来。

《鸳鸯蝴蝶梦》一开场便是死亡,是灰烬,要涅磐重生。冷冽,是这场歌舞剧的主题。

离离走到话筒前站定,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所有人听到她缓缓叙述的旁白:Scene 1- Love began from an accident.

爱,始于一场意外。

看过小说的,没看过的,此时此刻都会知道,那两个芭蕾舞者,因一场命中注定的意外而狭路相逢。

哀伤的大提琴音贯穿始终,命运起伏波诡的暗流敲打着人心。舞蹈借由身体表达出的气氛,时而春暖花开,轻歌曼舞,时而芭蕉雨露,私语萌动。

唐凝在台下看着,不住点头,欣赏之情溢于言表。虽然这套剧本号称是由她负责改编,但实际上离离送手稿给她的时候,已经将大部分内容翻译完毕,她要做的无非是润饰修辞,以保准确。而顾斯诺更是只挂个名,没有实质行动。

所有人都随着歌舞剧的进程心潮起伏,他们知道,那两个舞蹈演员是故事的载体,是真正的主角,可不知为什么,竟情不自禁被声音牵着走,觉得那个叙述旁白的‘她’才是灵魂,是操纵皮影戏的幕后机关手。

视线,灯光,前所未有的明亮集于一身,她却不喜欢曝光于众目睽睽之下,然而有太多话想和他说,想说的,不能说的,这是唯一倾吐的机会。

舞台下的一双双眼睛都沉没在黑暗里,每个人的面目都是模糊的。离离却知道韶华坐在哪个角落,也知道自己的目光该去往何处。不用寻找,自能感受。

只不过她每看他一次,他的手就颤抖一次,此时此刻,哪怕是有一点光,一丝亮,都会让别人发现他的失控。有生以来唯一一次,韶华庆幸,他能够隐藏在黑暗里,肆意忘形的看她。

当年十三岁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尖细的下颚,乌黑的瞳人,狭长的眼线,明眸皓齿,妩媚动人。

和那个时候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那个时候,外面在下雨,漆黑的夜,凶烈的风,她吓坏了冲进他屋里,在他犹豫要不要去找她的时候,一举突破他的克制。她忸怩着向他靠近,委委弱弱的喊了一句,‘爸爸’。一只脚不安的踩在另一只脚上。

原来,不过一声雷,就让她吓得发抖,平时的刚强不知去向。他抱了她,彻底的拥抱。

触手可及的是她大片大片的肌肤,他一边拍她的背,一边不断勾到她上滑的背心,手,情难自控地伸入其中…弧形的腰线,凹陷的脊梁,细长的脖颈…眼看自己就要伸向不该去的地方,他慌忙打住。还有弯曲在他腰上的腿,纤巧的脚踝,圆圆的膝盖,通向幽秘境地的大腿内侧…他不小心就…

他知道自己不是不小心,是下意识的,是明知她睡着了,就为所欲为。他因此厌恶过自己,觉得竟然生出这样的遐思,做了这样的动作,一整夜直到天亮,都在失眠。

那个时候,天蒙蒙亮的夏末初秋,不冷不热。清晨时分,他替她穿衣裳。黑色的长发全部拨到胸前,从腰际乃至整个背脊,空白的,坦露的,一览无遗。他系带子的时候异常仔细,穿针引线似的,慢慢的动作,恨不得再慢一些,指尖在她身上划过,是每天最好的时光。

“好了。”完成时,他略带遗憾地口吻,怎么都掩饰不了。

“嗯。”

他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出去,而是壮着胆子从后面抱她,告诉自己就一会儿…一会儿。如果她生气,怒叱他,就立刻放手。

然而她没有。

任凭他捉住她的手,任凭他趴在她肩头,任凭他唇舌有意无意触碰她耳垂,任凭他忘形地亲吻她头发…面对所有的一切,她只是轻轻靠在他胸口了。

彼此心知肚明,有些话没说出口,不代表从未发生。

现在,因为《鸳鸯蝴蝶梦》,韶华被彻底惊醒了。她要说的话他已明白无误地接收到。当演出于高潮过后迎来华丽的大结局,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仓皇而逃。

灯光都熄灭了。结局,她放弃了任何西洋乐器,选择了二胡演奏的《梁祝》。每个她亲手剪的纸蝴蝶悬在半空,它们被擦上药水,灯光灭了之后集体发光发亮,一晃一晃的摇摆令台上台下沉浸在一片梦幻里,是月朦胧,鸟朦胧的影影幢幢。

这层迷朦中,她看到他不顾一切逃走了。

他竟然逃了?

一直以来,都是他去找她,等她,即使打仗了也不顾危险去救她,这样的人竟然在关键时刻退缩了…

胃,传来一阵抽搐。

她从中午到现在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喝过一口水,如今这样的关键时刻,只好用手死死按在肚子上,硬撑完全场。

在观众眼里,她那一把气若游丝的声音与结局却是相得益彰。令人唏嘘的,完美的结局。

久久地,没有人离开礼堂内场,随后全部站起来,一齐热烈地鼓掌。

有些报馆的人冲到第一线举起相机就对她拍。离离吓了一跳,后退两步,努力保持着风度堆起合宜的笑容,她支撑着身体和舞蹈演员鞠躬致谢。

韶华站在剧场外狠狠的抽烟,有些事情可以逃避,唯独感情是万万不可。他必须做一个决定,如果要和她在一起,就必须打点好一切,家里的上上下下,每个人的着落,尤其是母亲,必须能安度晚年,然后心甘情愿的抛弃所有跟她远走高飞。如果舍不得荣华富贵,从此以后就无谓多想,当断则断,安安分分找个女人结婚生子,与她老死不相往来。

好像他们现在这样,互相挂念,彼此撩拨,根本没有必要。

这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

残忍吗?

有时候残忍是最大的仁慈。

络绎不绝的掌声从礼堂内传来,韶华也已做好决定,当即掐灭烟头,毫不犹豫地离开。

第48章 失踪

记者们在中西女塾的出现是个大麻烦。演出之后,《羊城晚报》立刻抢先登了一张关于《鸳鸯蝴蝶梦》英文版歌舞剧的介绍,因为几年前唐凝和陆茵梦一起演过中国的第一出英文改编剧目《西厢》,今次便将离离渲染成了唐小姐和陆小姐的接班人,花了不少笔墨和口水吹捧她。过了几天,《南京日报》又不甘落后,登出一副离离的半身像,称呼她为‘海上名媛’。

跟着,各路八卦小报也一齐哄到中西女塾的门口等候她放学,时不时还会有人翻墙进去,在林荫道上将她拦住,问东问西。例如祖籍哪里,父母何在,爱好是什么,身高,体重…气得离离回到宿舍将报纸撕得粉碎,丢进垃圾桶,眼不见为净。

吴绪方看到这些记者不负责任的将各种光环强加在她头上,巧立名目,也坐不住了,亲自写了一篇讽刺性报道,指责众人为何不去关注芭蕾舞演员,而去拥护一个报幕人员,难道是‘色令智昏’?

可群众的热情,尤其是窥视豪门的心态决不是一支笔一张嘴就能掐灭的。报道愈来愈多,各种切入点和猜测都有,已经有人开始怀疑,难道L小姐就是韶小姐本人吗?

为此,几家报馆唇枪舌剑,吴绪方直觉不好,再这样下去,离离的身世就要被挖出来,到时候一定拿去大作文章。无奈之下,他暗地里找到几家报社的主编,发了些红包,当作掩口费,可结果无一例外都打了水漂。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不得不去找韶华。

春节即将来临,除了年货行,大都公司都歇业放假了,吴绪方站在韶华办公室门外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却听见林秘书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刚挂完又再拨。“这事…我们老板说了,全报社上下,人人有份。……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哪里的话,是我们要多谢黄总,多谢应书记。不知道黄太太对我们老板送的金丝燕窝还满意吗?要是喜欢的话,往后我们定期给您府上送货。”

吴绪方笑了,不再犹豫,推开门大踏步走了进去。和小林比划了个手势,门也不敲,径自冲进韶华的房间。

韶公子也在电话上,看到吴绪方进来,对着听筒说了最后一句,“唔,多谢方局长关照,也请转告汤司令,他要我办的事,我一定义不容辞。”跟着若无其事的问吴绪方。“你找我?”

吴绪方不答反问,“文化局的方局长?”

尽管韶华不承认,吴绪方也已猜到了七八成,又说道。“汤司令为了搞几架飞机拍美国人马屁这么久,心里别提多憋屈了,正筹军备的时候,我们韶公子就像那及时雨似的慷慨解囊。这次打算捐多少钱?话说,有你这种爱国大商家,真是我们全国人民的福气啊。”

韶华递给去一支烟,笑道。“你真恶心。”说着,拿起架子上的外套。“走吧,我请你吃牛扒。”

“哟!”吴绪方夸张的喊道,“红房子。”

“嘴这么叼。”

吴绪方耸耸肩,“跟你客气什么,我现在正穷,你有钱。”

吃牛扒的时候,老吴的一张嘴也不老实,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你那天去了吧?嘿嘿,我们家小犹太好看吧?”还特别强调了‘我们家’三个字,得意地摇头晃脑。

“……”

“哎,你别冲我瞪眼哦,我们上次已经交接完毕了,是你自己不要小犹太,我才接手的的。”

“……”

“我跟你说,每天都有很多男孩子等她放学的。喏!那天有人送了她一封情书,她夸那个人写的很好…”

见韶华脸色黑的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吴绪方顿时胃口大开,继续添油加醋。“还有啊,那天福开森路上,两个男孩子为了她打架,争得头破血流,说她到底在看谁,一个说肯定在看他,一个说必定在看他…咦,韶公子,你的牛扒才三分熟,怎么你切了这么久?切不开吗?还是手脚无力?”

韶华‘当’放下刀叉,“Edward Wu,你真是无聊。”

“哎哟,Wallace Shaw,你真是可爱。”

韶华从西装里掏出支票本,撕了一张给吴绪方。“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方便,这次为了她的事情花了不少钱吧?”

吴绪方笑笑,并不推拒,伸手接了过去。“我要是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才不管这闲事。咱们这种小职员送的钞票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韶华正色道,“总之,这段时间全靠你照顾她了。”

吴绪方骂他,“神经病。”心里觉得这对‘父女’当真是神经病,一个不论受了什么委屈,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另一个呢,做了好事不留名。两个人看起来全无关系,实际上却是千丝万缕的。吴绪方感慨的是,如此看来,他们的感情要比自己和家里人好多了……

饭后回到办公室,韶华本来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喝了两杯咖啡之后,精神却怎么都集中不起来,只好匆匆叮嘱了林秘书几句,就先行离开了。

小林狐疑的看着老板,埋头继续打电话。

回想韶公子刚接手公司那段时间,每天苦大仇深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反正有底下人做事,老板只管收钱,当然是作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但这段时间又突然勤奋起来,像吃错药了,每天神力附体般一头栽进工作,不忙到深更半夜不罢休。最夸张的是,前天早上,小林上班时发现,韶华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猜想他可能一夜都没回去。

林秘书担心要是韶公子这种亢奋的状态一直持续下去,难免会惹得下头人怨声载道,尤其是在过年时节,谁都无心做事。好在老板和吴绪方出去之后,回来又变成稀里糊涂的二世祖。这下所有员工放心了,不必担心加班了。

年后,忙碌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韶华回家时,将股份分配表交到含秋手里。

“这是…”含秋接过,有些莫名其妙,随手一翻,狐疑道。“咦?你阿爸不是通通交给你了吗?”

韶华笑笑,“我觉得还是交给妈妈保管比较可靠。”他看起来若无其事,指着其中几个人名说道,“我做了些变动,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妈妈只管坐着收红利就好了。”

“哦。”含秋不觉其中有古怪,拿回房收好。

半年后,华懋饭店破笼而出。

为此,英国人还特别请了卓别林来剪彩,一时间在上海风头无二,几乎占据了张张报纸的头版头条。策划该起事件的顾斯诺顾小姐身价跟着水涨船高,‘海上名媛’的头衔自然也移到她头上。至于之前冒出来的韶小姐就如昙花一现,早被广大群众抛到九霄云外了。

有报纸采访顾斯诺时问道,“请问顾小姐设计华懋饭店的灵感来源于何处?”

她正襟危坐地回答,“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正好有幸参加了巴黎的国际品艺术展览,深受启发,所以在设计华懋的九国套房时,特别引入了一种新的艺术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