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其自然吧。”他轻抚了一下她的指尖,便松了手去。微直了身子凝着眼眸看一地霜雪,“很多事,总难保顺

“是啊。”她轻叹,这近两年,她真的长大了。她很想念迎舞,一别数月,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第三卷神魔归位第四十六章凤舞翔展(1)

雷云山永远不会有冬天,五素妖怪的播云大阵,花熙一族的繁花若锦,绿瑶一族的怒木横生。百千妖怪已经可以随意控制这里的气候,云卷云舒,皆随心所欲。

已经临近正月,却无任何过年的气氛。羽光妖怪众多,并不太讲究人类的习俗。加上气候变化皆由羽光控制,久而久之,就算久住在这里的人们,也忽略了各种节气,亦不讲究什么大年小年。

迎舞依旧住在西雷凤镶院的一隅。仍然是她曾经住过的那个小院,亦是她曾经相熟的几个侍女。一切都是如故,偶而让她有些恍惚,像是曾经发生过的,都不过是一场梦魇。

那日孤檀忧刹母在羽光肆虐,从而招引冥界打开虚空前来擒拿。虚空一开,万鬼摄魂之下,寸草不生。而雷云因有百千妖怪设以气阵相抗,从而才得以保存。

但在这种情况之下,千波醉便无法尽情施展。他的冥隐气用来帮助她了,妖怪的气阵对迎舞来说是一种折磨。更可况是无数强妖同时开阵,她孱弱的身体无法抵挡这种逆心之力。需要千波醉从中调和,用自己的力量为她平衡妖气,从而让她得以安渡。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千波醉露出自己的破绽。冥界撤离之后,辛墨等人看准时机,撕毁协定,将醉一举拿下。当他们得到消息,轻弦和风临止离开芫城,城中只留夜鬼的时候,便挥兵突袭,以解救被困芫城的七部人质。

计自然是好计。他们看准迎舞会拖醉的后腿,所以时机拿捏地准确。芫城没有风临止和岳轻弦,单凭夜鬼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芫城遭到突袭,人质成功解救,醉和迎舞自当任他们宰割!

只不过,他们低估了醉,亦低估了迎舞。他们以为拿回人质便是万事皆休,便可以杀掉醉这个血族最后残余。

但待那七部人质回来之后。他们才发觉,那些人无一例外中了醉的魅黑毒。醉索要的人质里。有大部份是嗜血妖怪。有少量藤木之妖,也是以练杀法见长,长年嗜血肉。所以魅黑并不明显。直到他们回到雷云,接近了醉。才慢慢因自身体质渐渐发作。醉何其谨慎一个人,怎么可能随便将这些强妖关在城中。他敢带迎舞上山,自然会有万全准备。

而这样一来,双方陷入僵局,醉虽然因此没被处理,但他们亦一直滞留羽光再寸步难行。

迎舞半歪在边厅的躺椅上。看着半撑着窗外花枝摇曳。她十指交叠,安静的放在腹间。这种无所事事,又极度压抑的日子对她而言并不陌生。她便是如此长大的,如今只不过又在重复同样地时光而已。

她听得门帘声响。却连动也没动一下。这几天,前来游说的人不在少数。穿梭来往,有如不停拨转地屏风。偏厅与正厅的珠帘轻摇流泄,因被人拨弄而发出细脆的声音。她静静的坐着,连眼都不曾斜一下。对方没出声,她也不打算开口。

“听说今日你又不曾吃饭。”这声音一开口,让迎舞的眼微睨了一下。是凤宣喑,他今天穿琉金织蓝的长袍,一如当初般华丽。珠帘如雨泄在他的身周,更像点点滴滴的晶露。阳光碎在他的身上。折射出千万缕,将他所站地地方。都旋出一地的烟蓝与浅金。

吃饭?醉和她一样,也在挨饿。她只是想知道,极度饥饿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她最近一直没有胃口,让她根本无法体会那种饥饿难耐的感觉。

“不管如何,你总该….”宣喑顿了一下,话刚说了一半,却见她微微翻了一个身,背冲着他。

他有些忍无可忍,一步跨过来,伸手把她翻平让她面对着自己:“你至少该为自己想想,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迎舞看着他地眼睛,轻声说着:“你要我去劝说他吗?他如果治好那些人,就等于把命交给你们。你们断了他的后路,就该知道是这种结果。是你们先撕毁协定,现在你们地条件在他眼中,已经一文不值。信誉已经没有,还谈什么条件?”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字字入骨。是他们破坏了这个平衡,她之前所想的。是一个两全齐美的方法,如果他们照约定放了醉和她。她便有把握游说醉,让醉最大限度的让步。七部那些强妖,醉或者只取其中一二,余者皆会放回。毕竟同时操纵这些人,对醉来说也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这样,醉可以得到一两个相对更好的族人,而羽光也不会因此生变。

但他们没有,他们不相信醉和她。换言之,他们根本不信任血族。为了救宣喑,他们会一时妥协,不过只要他们一有机会,就会反扑。

“他所选的七部,没有一支是四羽嫡系,不是一向与四羽不合。便是强法难控,一直觊觎四羽之位的。当初送这些人出去,各部已经骚动不安。这些人所属部盟一旦生变,羽光会从此陷入大乱。他用用脑子就该知道,我们不可能把这些人交给他。”宣喑当着迎舞,也不需要再掩藏自己地意图,索性明着说了。

“人是我选地。”迎舞的话让他地眼微微睁大,更是有些咬牙切齿起来。他瞪着她略发白的面容:“据我所知,入魔宗并非是你所愿。你力不及他,被他所困实属无奈。在沼离的时候,你尚心心念念的想脱离他,为什么到了现在,你却要如此?”

“人是我选的,不这样选,你们擅动的机会就更大。但即使是这样选了,你们依旧如此。说到底,你们根本不希望血族还存在于世,你们更不可能把一些嗜血的强法妖怪交给他。与其说怕羽光生变,不如说,在你们眼中,血族早该灭绝!”迎舞轻笑一下,“醉既然会用毒来控制你,自然会用毒去制肘那些人质。你们以为,只消抢回人质,占领芫城。然后再以我为威胁,让他医治那些人。但你们也要用用脑子,若是他再相信你们,岂不是疯的?若是他真一心为我好,必再不会去治那些人。因为治了,便只有一个结果。他死,而我,生死全由你们说了算”

她微喘了一下:“反之,在这件事上,我不可能再当说客。要求他去治那些人质,等于让他万劫不复。”

“我一直知道你不怕死,你当初放过我,也是要激怒他。我只是想不到,你居然为想设想至此。”风宣喑眯着眼睛,“如此耗下去,他不死,但你却要死了!他是血族,除血之外再不食其它。其性之残比羽光的姬荣,血罗刹更甚三分。血族早在十六年前就该灭绝,根本不该存在于世。”

“要我说,血族不该存于世的原因。是他们的力量太过完美,即便是嗜血为生的血罗刹,或者以血肉为生的姬荣。都达不到如此完美的地步,血族的生命接近无限,但姬荣和血罗刹都会变老。不仅如死,血族可以血养血,自血液之中炼出龙牙蛊,是与他们通魂的最佳伙伴。他们甚至可以从普通的人类和妖怪当中发展出自己的族人,这种发展的速度比任何繁衍的速度都要快。连神都会嫉妒的力量,所以,他们才不该存于世!”迎舞淡淡笑着,“若单从主族来评判,要我说,连妖怪都不该存在。因为妖怪比人的力量要强,人类会觉得危险,不是么?”

宣喑默而无语,她说的其实也没错。血族当年欲归入妖盟,但群妖皆不愿意接纳。谁愿意接纳呢?血族会成为最大的威胁。妖怪的力量要强于人,但人常标榜自己的智慧。但血族,当中有很多根本曾经就是人。力量与头脑的完美结合,血族让所有族类都痛恨!但这痛恨的最终原因,的确难以启齿。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本就是如此。血族食血,并非是他们要铲除的根本。而是,他们要铲除这种会凌驾于他们之上的可能!

“我今天来,并不是让你去劝说他。从我而言,根本不希望你再见他。”宣喑慢慢坐在她的身边,“我希望你能自己吃饭。”

“我落在你们手里,你们有一万个方法让我不死。亦有一万种方法让我生不如死。我并非刻意绝食,只是没有胃口而已。”她缓缓的开口,那神情静得有如深夜里消然而放的昙,“我一向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什么做不到。在此时抗拒,对我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她微微勾起唇角,“其实你今天来,是带我去见他吧?虽然你不愿意这样做,但他会让你这样做。”

他轻轻挑眉:“你说的对,纵然我再是不愿意让他见你。但若你见了他可以有些胃口,我也愿意这样做。”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握住她一缕发丝。他指尖微绕,将那缕漆黑缠在食指上,“我当初,就不该放你走。”

她身体微颤,似连呼吸都止住一般。过了一会,她低语:“如果你肯放了他,如果你肯的话,我愿意.......”

“以你自己来交换么?”他松开她的发,转去轻抚她的面颊,他的眼睛越发湛深起来,但唇边的笑意却微微发惨,“你该明白,你越是如此,我就越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他的声音极是轻柔,而吐出的话却让她的面容越加的惨白。

她当然明白,当他给她金羽衣的时候,她已经隐隐有觉。当他肯吞下蛊毒的时候,她便已经明了!她知道不该利用他的感情,上一次是醉,而这一次是她。但当下,四羽之中,能帮助她,有可能帮助她的人,只有他了!

第三卷神魔归位第四十七章凤舞翔展(2)

“妖怪很不喜欢这种交易的方法。”宣喑的手背在她的面上厮摩,“我虽然对你有兴趣,但没到为了你背叛兄弟的地步。”他可以感觉到她的肌肤渐渐变得凉冷,他薄唇微启,又吐出几个字来,“更何况,女人对我说,也没什么可新鲜的。”

迎舞静静的看着他,哑声而笑:“是我高估了自己,你当然不会为一个不怎么新鲜的女人去背叛自己的兄弟。”她慢慢撑起身,侧脸躲开他的手指,“带我去见他吧。”

他看着她坐起身来,忽然伸手拉住她的肘:“放一个血族的最后残余,也算不上是背叛兄弟。”

她怔仲了一下,抬头看着他,眼瞳微凝而睫轻颤:“你…..”

“走吧,去见他一面。他说,至少要见到你好好的,才会考虑会不会救人。”他松开她的肘,弯下腰,伸手拾起长椅边上的绣鞋。另一只手轻轻握了她的足,他明显感觉她的脚微是一僵,却并未缩回去。他极是自然的帮她将鞋穿好,那动作细柔而体贴,让他侧面的线条格外的柔美而动人。迎舞静静的看着他动作,微微的吁了一口气。他们曾在雷云相处四个月,在她眼中,他始终是一个浮荡不堪的妖冶男子。他于红粉之中穿行,只追求感官上的刺激,完全不知尊重为何物。但此时,他却为她穿鞋。

她勉强在他的支撑之下站起身来,她向来柔弱,加上这几天基本水米不进,让她更是虚弱难持。他看着她:“你的样子连路都走不了了。”

她微喘了一口,低笑:“比之曾经已经病入膏肓。现在的我已经该偷笑了。”说着,她从他手中撤出腕去,抬头看他,“带路吧,凤宗主。”

他轻轻一笑,并未伸手再去扶她:“走吧。”他说着,便慢慢向外踱去。

凤镶院也是花熙族几个高手所居之地,所以花势是整个雷云最为繁盛之所。院内九曲回绕。各院相依,四季之花在此都可见到。更有异种奇花数不胜数,雾渺将阳光折成七彩,于花影缤纷之中更加有如仙域。这里房舍皆以八角翘檐居多,更有多宝塔楼一类于中点缀。花朵之中,更显灵珑精妙。墙围通常都较低矮,上铺七彩琉瓦,波浪状翻浮于花枝之间。层层叠叠将诸园相隔。更有自山中所引之泉瀑,涡旋状小流眼,以及颇为精致的水湾,衬以小拱桥或者石台小阶,以水流相衬左右。院落并不分东西,而是以环状相围。诸道皆是连通,有彩石小径,更有竹排索路。

迎舞随着他东拐西绕,一路进了蔷薇苑。这里是刺靡所住之地,看来醉这次是由她来看守。这一路上倒是见了几个花熙族地女子。这院子的女人大多都跟凤宣喑的关系暧昧,但除了浮风对迎舞表现出明显的厌恶之外。别的花熙女子见她却是如常,没什么格外的表情。

他们进了蔷薇院的前园,刺靡已经在前庭小楼前驻立相候,边上还立着一个黄衫女子。削肩细腰,修长身材,长发半散而歪挽一个松髻。柳叶眉,微扬的凤眼,略尖地脸儿,嘴唇生的丰厚。笑起格外柔媚。这女子前两天迎舞见过,花熙族的落日。她无骨般的歪在阶上柱边。见凤宣喑来了,这才微懒的直起腰身,和刺靡慢慢迎了过来,微眯着眼略是福身。凤宣喑微扬了手指,她们同时起身,落日轻轻一笑:“人常自栩多谋,不过绝食不见得是个好法子。瞧着姑娘命都去了大半条了。”

刺靡略摇了下头,回身低语着:“千波醉就在后院凝花阁,崔姑娘请吧。”

宣喑回眼看着迎舞:“走吧。”说着。他便慢慢引着她向里而去。落日看着他们渐渐远去。横踱了几步,伸臂搭在刺靡肩上:“要我说。还是鹤宗主的法子好。当着千波醉的面钝刀子割肉,看谁先忍得?”

刺靡低笑:“怕是先忍不得的,不是他们。”她微微眯了眼睛,“我早说这个女人会搅得雷云大乱。力量固可降人,但不见滴血便能把凤宣喑刺得满身窟窿地,她才是头一号!”

“我们就看好戏吧?”落日扬眉一笑,指尖轻刮了一下刺靡的面颊,“浮风甘拜羽光门下,落日可心有不甘呢。”

“不错。”刺靡哼了一声,“是她毁了花熙,她早该死了。”

“我去把她叫过来如何?”落日眉尖有一个金色花印,此时阳光灿烂,更显明媚。她笑逐颜开的说,“实在想看她暴跳如雷的傻样子。”

“呵呵。”刺靡亦笑得灿烂起来,略回了眼看她,“你故意当着她的面勾引凤宣喑,她现在还气得不轻呢!”

“她越生气,我就越开心。哈哈!”落日略扬着头,直起身向外踱去,“我去找她,你在这等着看戏吧!”

刺靡半倚着柱,看着她的背景渐行渐远。她指尖轻翻,一朵血红的蔷薇便自指尖绽放。她漆黑的眼眸微微渗出一点血色,让她似笑非笑的容颜,格外妖娆。

宣喑一直将她带到院内最深处的一幢小楼前,这院内全是深深浅浅地蔷薇,连整幢小楼,都是盖在一个花形台上,而楼顶的瓦,亦像是一朵朵簇拥的花朵。

“他就在里面。”宣喑略抬了下巴,“进去吧。”

“多谢。”迎舞略提了裙,正准备拾阶而上。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见过他之后,你知道该怎么做。”

她回眼看他,点头,缓缓说:“你不跟我进去么?”

他低笑:“我进去了,你们的谈话还能继续么?”他的话让她的面微红,遂转了头不再理他。慢慢上阶去了。

宣喑微吐了口气,回身往外面走。他并不担心醉会以她当食物,妖怪对血是格外敏感的。而且这里是刺靡地地方。蔷薇花属之力已经漫布当中。他要做的,就是要留住她,让她呆在他地身边。没有他的干扰,或者千波醉更容易接受她地选择。所以他并不打算用自己的妖气,刺激到千波醉的神经。

他一直踱到中园,正看到刺靡立在花池边。刺靡向他微微施礼:“宗主大驾,刺靡已经备了酒,不如边饮边等。岂不快哉?”

宣喑看着她浅笑的样子:“你在等着看我一无所有么?”他突然开口,声音静静。

刺靡笑:“她心里装了千波醉,她愿意用她自己跟你交易,你已经一无所有了!”

你只会看到她心甘情愿投进我地怀抱,就跟你的姐姐妹妹一样!”宣喑哑然一笑,狭长的眼**一丝戏笑。“

“当然不同,宗主心里已经有分别,如何与刺靡的姐妹一样?”她说着便向着一面的小院而去。“宗主所输地不仅是时间而已!”

“我输地只有时间,但不久我就会赢回来。”宣喑微微眯了眼,笑意依旧,但眼神却**一丝微漾,他一边说着,一边跟着她一道向院中而去。

迎舞推开厅门,门是虚掩的,倒不像是关了一个囚徒,更像是一个客居地幽静之所。正对着一个六角花厅,地上所铺都是白色绣蔷薇的织毯。摆着近一人高的铀铜香炉。袅袅青烟却是一股芬芳。厅内没有桌椅,空荡荡的,屋顶很高,是花形吊岩,上悬六盏花灯。中心有根支柱,上面也雕着花朵。右侧有一个拱行的环花绣框,将小厅隔出一间来。左侧是扶手旋梯,转着向上。

这里极是安静,迎舞慢慢沿着梯向上。她刚走了一圈已经觉得有些气喘吁吁,所以此时已经没有力气扬着声叫唤。她刚转过第一层梯。便看到醉正歪倚在梯间道上,垂着眼看着她。他面容惨白。双眼已经微微泛出红色,但极是亮的。他穿了一件云色长袍,长发高束没有结辫。但曾经的参差不齐已经渐是齐整,因他半偏着头,垂下漆黑的游丝。

她顿住脚步,抬头看着他,半晌她才慢慢说着:“他没在外面,我们可以说话。”

他踱了两步下来,伸手去抚她的面颊。指尖冰凉。却极是轻柔:“我知道。”他的手慢慢自她地脸抚向她的颈。既而抚向她的肩头。

“你想好了吗?”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眼却一直盯着她,“如果没有凤宣喑从中阻拦,他们早就用更极端的方法逼我就范,考验你在我心里,究竟了占了什么份量。”

“因为有凤宣喑,所以我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她看着他,“也正是有凤宣喑,你有一个最后的机会。”

他又下来一步,手一伸便将她托了起来:“你来,是要告诉我。你所能陪我走的路,到此为止?”他盯着她的眼睛,慢慢的说,“你舍得吗?”

迎舞看着他的面容,他此时身体彻寒,团团绕绕的凉气一直渗进她地心里。她伸手去抚他的眉眼,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表示亲呢,他容颜秀美而纯净,一如水晶。即便此时眼瞳有微微地血色,依旧无损他的净澈。

“就算你现在把我变成血族,我们也逃不出去,结果还是要一起死在这里。你在魔宗所发展的,你都有所保留,他们不可能再让血族继续衍生。你苦苦支撑到现在,就不再有任何意义。”她慢慢的说着,睫毛微微颤抖,“所以无论怎样,我能陪你的路,都是到此为止。”

他突然轻笑起来,她见他突然发笑,一时有些怔愣。他扬着唇,笑意一直旋而不散:“你这个狡猾的家伙,我问你舍得不舍得,你跟我扯东扯西!”

第三卷神魔归位第四十八章凤舞翔展(3)

迎舞看着醉,大眼渐渐蒙上一层水雾,这几日她越发的清减了,原本巴掌大的脸现在只剩一对大眼珠子。纤细的腰身在他手中,让他觉得随时都有可能折断了去。他的心跳得促急,在看到她的泪雾之时更加的紧迫。

他想要的答案呼之欲出,在他眼中,她的妩媚纤柔都是假象,她有着极强悍的意志壁垒。要想攻破她的城池,就必先要赌自己的真心。所以,在沼离城的时候,他低下他的头颅。长生非她所愿,力量亦非她所愿。那么,剖开自己的心,让她看到他内里的软弱,看到他最深刻的寂寞。他不介意将此展于她的眼前,因她是配与他执子的第一人!即便输的赤条精光,他也无怨无悔,因这一路,她从不曾让他失望过。也正是如此,在此时此刻,他需要她亲口告诉他,他并非只是一厢情愿!

“不舍得。”她轻轻咬出这几个字,看到他展开的笑意,“不舍得。”她重复,眼泪落出眼眶。就是因为不舍得,所以她不愿意让他死去。她不愿意让血族就此败在他人的偏见里,她说过要给他多一条选择的机会,给他一条更光明的路。所以此时,她不但不舍得,甚至不甘心。她没什么不甘心的时候,她一向惯会接受结局。但现在,她不甘心。四羽可以摒弃前嫌,在最后的关头救轻弦一命,但却不肯给醉任何机会。如果只因他是血族。她就不甘心!

“现在我若要你和我长相厮守,从此活在对血地渴望里。以后你不再是人类,而是以猎人为生的血族,你愿意么?”他的瞳微微的凝收,抱着她一步步向楼上去。她的身体没有因他的话而僵硬,她地气息依旧淡定如故。以至她的芬芳。一点点泌入他的心底。

“太晚了。”迎舞喃喃说着,“此时你这样做,我们就不可能再要求凤宣喑放过你。”

她用了我们,这个词让他微笑。二楼是一个独立的大厅层,外有配廊,可以看到楼下。一排折门,里面却是空荡荡。依旧雕梁画柱,但却没有任何家俱。两端设拱形弯梁,似是分出厢阁。但直到走到最尽头的一间,也没看到任何的床椅之类。

“你和他定的协议我不答应。”他靠着墙把她放下来,拉着她坐在地毯上。他根本不用问就知道她和凤宣喑说过什么,当下也地确只有从凤宣喑那里找突破口。

“现在没有选择。”她抱着膝在他身边缩成一团。下巴抵着膝头,“只有他有可能会放过你。”

“若换作是我,我就不会留这个后患。”他伸手去摸她的头发,“他知道放过我,将来我会再来找你。这个麻烦无穷尽,还是一了百了更好些。”

“现在只能如此了。”她突然握住他的手,“吸我的血吧?我知道你很饿。”

他看着她的眼睛。反手握住她,手指轻轻厮抚:“知道血族最大的悲哀是什么吗?”他另一只手抚过她地面颊,“漫无止境的生命,寂寞如影随形。每一个血族最先想发展的,都是自己至亲至爱。他们想长相厮守,就需要对方了解自己的痛苦。不仅如此,是因为,唯有至爱的血,才能填补心中地空虚。不同于食物。而是从血中得到感情的回应。”

“像月。从洛奇的血中得到地一样?”她喃喃的低语,任他的手抚过她细细的颈。

“有区别。他从洛奇的血里学会情感。从而便不会再取她的血。再取她的血,对月而言是一种痛苦。”他的声音低喑,“但血族不同,当迷恋越深,便会….”

她的眼微微睁大,她突然想起在沼离城地时候。她刺破自己地手指,用自己的鲜血诱惑他。她无法想像他是如何地忍耐,她更无法想像,在这漫长的岁月,他竟然是一直的荒芜!

“当年,华阳山一役,轰天雷杀与四羽狱火尽出,上山的血族,无一幸存。原因在于,他们当中没有一个愿意独自逃亡,他们总希望可以救到他们心中认为最重要的一个。结果是,一个都没有出来!我能够存活至今,可以当初不上华阳山。那是因为,我的真心,从未萌生过。也正是如此,我的空虚,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多!”他弯下颈,唇在她耳畔厮摩,“我没有看错人,这一路,我走的很开心!直到最后,你仍然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但这个机会,我不能要,我也不舍得。”

她伸手去抱他的颈,深深吸气低语:“如果你不肯退一步的话,我们永远不能打破僵局。他们的耐心有限,到时如果他们弃了族人。凤宣喑也说不动他那三个兄弟!到那时,就什么计谋也不管用了。”

他把她抱得更紧,声音低哑:“崔迎舞,我真恨你到现在还这么冷静!”最恨她这一点,恰也是他最爱最欣赏的一点。真是让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她嵌进身体里。

“那我做一件疯狂的事吧?”她忽然笑起来,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她更紧的贴向他,“千波醉,把我拿走吧!”

他完全呆住了,根本想不到她竟然会在此时说这样的话。他感觉得到她细柔的贴近,颤抖是她紧张的表现。以致让她的声音,有说不出的诱惑。混和她身体温暖的芬芳,让他也开始颤抖起来。

“我不相信我不行!”她的笑意更深,眼眸更亮。她更紧的攀住他,“我想试一下!”

刺靡执壶注满宣喑地杯。看他一脸淡静,唇边略带笑意。眉峰微挑,依旧是一副随意浮浪的样子。不由的轻笑:“宗主难道不担心,千波醉把崔迎舞当成食物?他已经饿了很久。”

“比起这个,我更应该担心的是,迎舞能不能过这一关?”宣喑微微带笑。执着杯浅抿了一口,“听说要由人类化成血族,先要尽奉自己的鲜血。然后在脉未断尽之前,再接受那个血族的血,如此才能以血换血,异化身体。”

刺靡微微怔愣,看着宣喑:“宗主….”

“百花凝露可治百病。$$妖怪服用。可以增长功力。人类服用,可以延年益寿。但是,却无法让其长生。换言之,人类若想长生,就需要异化其脉,以逆天力。华阳地高手可以做到。但崔迎舞不行。唯有一个方法,可以让她长存于世。”他略眯了眼,“而当下,千波醉可以做到。”

“血族比任何人都惧怕寂寞,此时是千波醉唯一的机会。我便给他这个机会!”宣喑低语着。发展同族。同样也是一件耗费力量的事。以千波醉现在的情况,他发展了迎舞之后还有多少余力,宣喑最是清楚。到那个时候。醉不救人也得救,因是他亲手把迎舞送上这条不归路。他已经不能再选择,而所有的选择权,都会落在凤宣喑的手上。

正如当初,千波醉带着迎舞来到西雷。以她为人质逼宣喑吞下蛊毒,赌的是宣喑地真心。那么现在,就是宣喑以同样的方法回报他。如果他对迎舞出自真心,他会比任何时候都需要这份真心的延续。他当然不会答应以迎舞为交换,成全他的自由。当他付出真心。他就再也没有自由。血族的悲哀并不在于以血为生。而是,只有至爱的血。才能满足他们地空虚!

这一点,是他在与血族对战的过程中了解的,并深入骨髓。

他们静静等了约一个时辰,便有一股淡淡的血味传了出来。虽然离的很远,但依稀可辨。这种混和了花种和凝露地人血味道让宣喑指尖微微失力,细瓷的酒杯不堪重负,在他指尖断裂开来。酒浆流淌在他的掌心,他却浑然未觉。

当初,他没能说服兄弟留下迎舞,或者是他第一个错漏。或者说,当时地他,并不认为这个女人会重要至此。他到现在都说不清楚,她究竟有什么地方吸引他。但他就是挥之不去那种思念,一直绕在心头,让他再难回到曾经。他兜兜转转,当她再度来到这里,他已经明了,他不能再让机会流出指缝,他要把她留在他的身边。他需要大量的时间,他需要时间来整理情感,需要知道,他是不是一时的意乱情迷。不管结果如果,他都要先把她留下。而这件事,他要借助千波醉的手来做。

但此时,他心里一阵紧一阵的窒痛,一种说不上的感觉堵了满心。从他嗅到那血味开始,便已经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紊乱,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开始横生枝节。他终是忍不住一下站起身来,刺靡眉眼不抬,依旧保持着端坐地姿势,除了那若有似无地微笑一直挥之不去。

宣喑出了侧廊,眼睨到落日正跟浮风向这边而来。浮风见了宣喑,微福了下身:“宗主,有血味。”

其实她不说这句话众人也知道,浮风也并不是要格外表现自己的敏锐,她只是想找一个理由冲进关醉地阁楼里罢了。自打控制住醉,她一直跃跃欲试要将这两个人除之而后快。除掉醉倒是在其次,她格外对迎舞厌恶。个中的原因,大家心知肚明。

宣喑无心去管她们,径自向楼中去,浮风与落日紧跟在后。一进楼阁,血气更是明显起来,楼内很安静,正是这种安静,让楼上一丝低低呻吟之音格外的分明!

这声音让宣喑脑子轰的一下作响,一时间觉得胸口憋闷欲爆。倒是让浮风面上掠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

他想过迎舞进去以后,醉会将她变成血族,醉或者会先取她的血果腹。但他就是没想到这一点,因迎舞在他眼中从不是一个会胡来的女人。但现在,她就是在胡来。她要逼疯他!

他几步便窜了上去,他不掩气息,甚至没有压抑脚步。事实上,他内心狂涌也压抑不住。他冲上去地时候,最里面的小间里已经静了下来。但隔着月拱雕隔,他看到几件衣服散落在那里。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一年多前,他与迎舞的第一次相见。而现在,她在以同样的方式回报他。所不同的是,此时他的心里,又妒又痛!

浮风已经紧跟着他冲上来,见到此景,她不由地轻笑出声:“想不到。崔姑娘也如此不拘小节。不知道是不是也如恶狗一般,饥不择食起来?”

宣喑指节已经咯咯作响,面色铁青。听了她的话,更是怒不可遏。自己真是白痴,居然在下面等了一个多时辰,让他们在上面成好事!但那血的味道又是怎么回事?此时他脑子乱成一团。满心拥堵,一时间,竟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隔间里静了半晌,然后便是一阵悉索的声音。宣喑觉得自己像一个大傻瓜一样呆立在那里,双腿有如千斤重一般迈不开步。他想冲进去把千波醉给宰了,但偏是一动也动不得。正在这时,忽然人影一晃。醉抱着迎舞闪了出来:“有米汤吗?”

宣喑一见这两人衣冠不整,迎舞只穿了件水红色的小衣,而且衣衫还半褪。露出后颈连带肩背一大块肌肤,眼睛就一阵冒血,还不待他开口。醉已经不耐烦的低语:“你这里不会连米汤都没有吧?”

“她饿晕了?”宣喑心里搅了一大团,盯着迎舞半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不然你以为呢?”醉垂眼看着迎舞,第二次了,这个混蛋家伙。你最好别睁开眼!

“去弄一碗米汤来。再端碗参茶来。”宣喑回眼向浮风吩咐着,唇边却抖出一丝笑意。心里居然有种大石头落下的感觉。其实他有什么资格生气?他是她地什么人?但他就是生气,气得快疯掉!而此时,却觉得如释重负。他松了气,但关心又添了满心,同时的,刚才浮风的话让他一下想了起来。以至他唇角虽笑,但眼中却夹了一丝戾色。浮风一见他的眼神,微微有些惧意,不敢再多言,忙转了头去了。

“把她给我。”宣喑向前迈了一步,低声道。

“凭什么?”醉哼了一声,“从现在开始,她不回去了。她和你的协议作废,我不以她为交换。”醉此时面色微微泛着红晕,全无之前的惨白之景。迎舞地血,给了他最大的助力。更重要的是,让他心中的空虚,得到了满足。这种食物给不了,血河亦给不了。跟她血中是否有花种之力全无关系,只关于心。

“她饿了好几天,你还取她的血。根本就是让她死地更快!”宣喑盯着醉,“把她给我,我或者会考虑放过你。”

“放了我们,我或者会考虑替你的手下解毒!”醉半挑着眉毛,回敬他一句。

“你让她进来,不就是想让我取她的血吗?凤宣喑。”醉补充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只有我能让她长生。你输地不止是时间,就算她长生,还是不会选你!就算你放了我,留下她,她依旧不会选你。就算你杀了我,她总不会选你!”

他说着转过身去:“别跟我抢人,不然我玉石俱焚,你一根头发也沾不着!”

宣喑眼瞳一缩,忽然人一下贴过去,一把摁住醉的肩。醉刚要反肘去甩开他,忽然听他低语:“待她醒了,我带你们走。”

醉眯着眼看着他,带了三分的不信。宣喑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我放了你们,你告诉我解药的配方。”他勉强调整呼吸,补充着,“等你觉得安全的时候。”

迎舞微微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正歪在醉的怀里。他正伸手替她抚去唇边的汤渍,看到她醒过来,他轻抚了一下她的颊:“你又赢了,他失落到了极点。”凤宣喑此时的心情,他很了解。嫉妒或者只是其次,失落才是占据了主要地成份。他苦心想得到地女人,不顾死活的要去跟另一个男人缠绵。这是最好地打击方式,也是最好的回应方式。告诉他,在她的心里,从头到尾都没有他的存在。她可以留在他的身边,但她更想把自己交给另一个人。再交易僵持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凤宣喑这一步,让迎舞逼得不得不退。至少退了,还能换回自己的尊严,以及自己的族属。

她的脸微红,她知道有一个人必会步步识破她的居心。那个人就是千波醉!根本不需要提点,他就可以自动配合,简直…天衣无缝。

“最恨你这一点。”他有些咬牙切齿,是他太入戏,又情不自禁。明知她饿了几日,走路都打晃,这副身子骨能撑到见他已经不易。明知如此,亦难自制!

“刚才,我是真心的。”她细声说着,半垂了眼眸,让长长的睫盖住她的眼珠。的确是真心的,到这里的时候,她一度觉得已经是尽头。不管做哪种选择都是尽头,对她而言,已经再无期待。所以那一刻,她是真想疯狂一次。至少没白来一世!

可以把真心与计谋相融,不论是否得计,她都不输。醉轻轻抚她的头发,她一直是如此,当初与他对决,无论死生,她都赢定了。现在,也是一样!

第三卷神魔归位第四十九章凤舞翔展(4)

“我不同意。”辛墨眼红如血,额间青筋微崩。令他秀美的面庞**一丝戾色,他玄色衣衫上绣锦鹤展翅,此时因他的动作,一如扑翅欲飞。他站起身来,盯着宣喑满脸索意,低语着,“如今芫城已在我手,秋云亦唾手可得。此时向魔宗低头,放了千波醉,让华阳作何感想?华阳一直把持天路。之前因与魔宗连战,华阳已经恼我们尽于相帮。如今再卖魔宗人情,难不成我们皆要永世为妖,不再作天路之想不成?”

“千波醉如今在我们手上,血族是人间界公敌。软的不吃,就该来硬的。蛊魅也好,裂体也好,总该逼他就范才是。如此把他巴巴的软禁,肤皮无痛痒,他当然不知惧怕。”辛墨摁着宣喑的肩,“血族魂体合一,一死即灰飞烟灭。我就不信他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