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卦,什么也没卜出来,他不由得忧急重重,出门观天象。

但是他所见的天象亦灰蒙蒙,看不到一颗星辰,乌云蔽日。

他脸色难看,立即做了与苏子斩所做的一样的决定,“传令花家北地的暗线,询问妹妹到底出了何事儿?”

有人应是,立即去了。

花灼吩咐完,又想了片刻,对人吩咐,“将库房里所有的有年份的好药都选出来,立即备马,我要赶往北地。”

有人应是,不敢耽搁,连忙去了。

于是,半个时辰后,花灼起程,纵马赶往北地,带上了花离。

他知道,若非北地出了大事儿,以花颜的武功与修为,绝对不会受大难到他都有所感应的地步。既然背后之人藏的太深,连花家的暗线都查不出来,如此可怕,那么花颜受了重创,情况一定十分危急。

花灼纵马奔驰了一夜又一日后,在半途中,收到了安十六传来的密信。

花灼当即打开,一看之下,脸色骤变,果然是花颜出事儿了,这才得知她为了救北安城的百姓,动用了本源灵力,背后之人丧心病狂心狠手辣,竟然让她连从不动用的灵力都动用了,方才能带着百姓们保住性命逃脱。

他看了,不知该气她顾着百姓性命大义,还是该骂她不顾自己。不过幸好有天不绝在,保住了她性命。也有陆之凌在,让他松了一口气,至少,如今她没有性命危险,如今还是安稳的。

他立即问身边跟着的花离,“收拾的药材中,可有五百年以上的人参?”

花离自从知道花颜出事儿后,眼睛一直红红的,见花灼问,立即回道,“回公子,有一株,仅此一株。”

花灼松了一口气,“有一株也好。”话落,吩咐,“传我命令,花家所有人,搜寻五百年以上人参。”

花离点头,立即喊过人吩咐了下去。

花灼不再耽搁,带着人继续赶路。

途径一座小镇时,恰好看到有人在张贴皇榜,围着的百姓们议论纷纷言谈太子病重之事,他勒住马缰绳,对花离道,“去看看,太子殿下出了何事儿?”

花离立即下马去了。

不多时,花离回来,脸色惊异地将看到皇榜寻求五百年人参给太子治病之事说了。

花灼闻言也愣了,对花离说,“你没看错?”

花离摇头,“没有,绝对没看错。”

花灼皱眉,揣思片刻,惊奇地说,“难道因为妹妹,太子殿下如四十年前的祖母一般因为祖父妄动灵术受了重创而感同身受?”

花离不知道四十年前的事儿,不解地看着花灼,“公子,四十年前出了何事?”

花灼顾不得与花离细说,摆手道,“走吧,先去北地再说。”

花离点头,知道花颜需要五百年人参,事情紧急,不再多问,连忙上了马。

第四十三章(一更)

花颜被陆之凌拍着睡了后,没睡多久,又被疼醒了。

她睁开眼睛,此时,天色已晚,屋中黑漆漆的,她的床前坐着一个人影,模模糊糊似是夏缘,她虚弱地喊了一声,“嫂子?”

夏缘腾地起身,“醒了?”

花颜“嗯”了一声,“怎么没掌灯?”

夏缘立即说,“我忘了,这便掌灯。”话落,她走到桌前,拿出火石,掌了灯,猎户人家的灯油是那种下等的灯油,灯芯被点燃后,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夏缘掌灯后,对花颜问,“可要喝水?”虽是问话,但她已自动倒了一杯水。

花颜点点头,“要。”

夏缘端着水来到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花颜,将水喂到她唇边。

花颜内腹如被火烧的干涸,嘴唇已起了一层干皮,她慢慢地由夏缘喂着喝了一杯水。

夏缘问,“可还要?”

花颜摇摇头。

夏缘将她放下身子躺下,对她道,“我借用猎户人家的锅灶,给你熬了稀粥,现在我就去端来可好?从昨日到今日,你滴米未进,也该饿了。”

“好。”花颜点头。

夏缘立即转身出了屋。

她刚走到门口,采青已经端了粥走了进来,对夏缘说,“少夫人,我刚刚听到太子妃醒了,已将粥端了来。”

夏缘停住脚步,“你端来正好,我一时晕了头,倒把你给忘了。”话落,她接过托盘,折回了房。

采青跟着进了屋,来到炕沿前,扶起花颜,拿了靠枕让她靠在身后。

夏缘搅拌着稀粥,使之温了,喂花颜喝粥。

采青在一旁无奈地说,“少夫人来了,奴婢就跟个摆设一般,少夫人将奴婢侍候的活都给抢了。”

夏缘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以后你侍候她时日长着呢,看你眼睛都哭红了,快上炕歇着吧,男人们不方便在夜晚陪着,你我轮班来,今晚我陪着她,你赶紧睡,明日你来陪着。”

花颜好笑地看着采青,“听嫂子的,上来歇着吧!”

采青听夏缘说轮班来,想想也对,点点头,脱了鞋,爬上了炕。

猎户人家房舍简陋,这一铺大炕能倒是极大,能躺下三四个人,采青上炕后,靠着一边躺下了身。

夏缘喂花颜喝了一碗粥,对她问,“可还要再来一碗?”

花颜没胃口地摇摇头。

夏缘叹了口气,“只希望花灼收到消息后,赶紧带着五百年前的人参赶来。我记得他的药库里似乎是有一株五百年前的人参。”

花颜道,“放心吧,哥哥若是知道我出事儿,定然会亲自来。”

夏缘掏出帕子,帮花颜擦了擦额头的汗,问,“还疼的厉害吗?”

花颜其实疼的很厉害,浑身每一处都疼的很,疼痛似透进了骨头里,撕裂的疼,但是不想让夏缘心疼难受,便摇头,“不那么疼了。”

夏缘撤掉了靠枕,轻轻将她放在床上,问,“是继续睡,还是说一会儿话?”

花颜疼的睡不着,说,“说一会儿话吧!外面情形如何了?”

夏缘自小跟花颜一起长大,自然清楚她这是疼的很,才无法入睡,也不点破,对她说,“陆世子带着五十万兵马安营扎寨了,将那些百姓们也安排在了营帐里,十六公子和十七公子去北安城彻查那统领了,还没回来。”

花颜点点头,问,“大哥可给太子殿下去信了?”

“陆世子给太子殿下去信了,五皇子怕若是不告诉太子殿下的话,太子殿下将来知道一定会大怒,但陆世子说不怕,给拦下了,吩咐任何人不得告诉太子殿下,他去信时只说了北安城发生的事儿和当前的情况,一句没提您受伤之事。”夏缘道。

花颜颔首,微微扯了扯嘴角,“他知道我不想让太子殿下担心,是顺了我的意思。”

夏缘点头,“陆世子对你真是好的没的说。”

花颜“嗯”了一声。

夏缘又道,“陆世子吩咐了,说你醒来让我喊他,若你再睡不着,他说过来给你说书,他在京城时带着一帮子纨绔子弟隔三差五就去茶楼听书,会讲许多书。”

花颜微笑,“让他歇着吧!带着五十万兵马急行军来这里,定然也是日夜不休,我听过的书不比他听过的少。”

“是呢。”夏缘道,“要不然我给你说书?”

“嗯,好,你来说书。”花颜点头。

夏缘想了想,寻了曾经与花颜听过的一个说书先生说的让花颜捧腹大笑的书说了起来。她自小跟随花颜浸淫了许多三教九流的地方,说起书来,也惟妙惟肖。

花颜听到逗趣处,忍不住想要大笑,但稍有笑意,便疼的厉害,只能忍着,但弯着的嘴角和满含笑意的眉梢眼角还是能泄露她愉悦的心情。

采青并没睡着,而是偷偷地睁开眼睛,看到花颜愉悦的表情,暗想着还是少夫人会哄太子妃,她要学着些。

夏缘一个故事未讲完,外面传来脚步声,须臾,陆之凌压低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少夫人,我妹妹可醒了?”

夏缘声音顿住,连忙看向花颜。

花颜对夏缘点头,“外面风寒,让他进来吧。”

夏缘颔首,立即站起身,走了出去,打开门,道,“陆世子,进来吧!她已醒了有一会儿了。”

“可还好?”陆之凌觉得他深夜过来不太合礼数规矩,但他实在不放心,仗着二人八拜结交,他拿花颜做亲妹妹,便也不讲究那些了,迈步进了屋。

他进来后,先是站在门口拂了拂身上的凉气,然后待凉气散了,才进了屋。

采青已骨碌一下子爬下了地,拿着茶壶去沏茶。

他一眼看到花颜躺在炕上,嘴角弯着,眉梢眼角都染着笑意,脸色虽依然苍白的无血色,但到底是比他白日见她时有了两分人气。

他松了一口气,来到床沿坐下,笑着说,“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花颜笑着说,“听嫂子说书呢。”

“哦?”陆之凌意外,看向夏缘,“少夫人说书很厉害吗?我也沾光听听?”

夏缘脸一红,“我是逗她开心呢,可不敢在陆世子面前班门弄斧。”

陆之凌笑道,“能让妹妹开心成这个样子,想必极有意思,你就说来听听。”

夏缘看向花颜。

花颜笑着道,“既然大哥想听,你就重新给他说说,这书咱们还是在南境时听的,他没去过南境,不见得听过。”

夏缘见花颜都这样说了,而陆之凌又是一副十分好奇想听的样子,也就不再推辞,点点头,将说了一半的书又打翻重新说过。

花颜那些年与夏缘游历天下,一为花灼找药,二便是找乐子,她在花颜带着耳濡目染下,有些东西学的虽不是炉火纯青,但也有七八分模样。

这书说起来,陆之凌倒是对她刮目相看了,不多时,便将他逗的捧腹大笑。

陆之凌也的确累了,从见了花颜后,心一直绷着提着,如今被夏缘的书倒是听得一下子就放松了筋骨,她一场书说完,他也觉得听的通体舒畅。

他听罢,大笑着道,“这书果然是极好,我还真没听过,这说书先生在南境?”

花颜笑着点头,“在南境,是南境十里八乡方圆百里十分有名的说书先生。”

“叫什么?”陆之凌问,“这等人才,该天下扬名才是。”

花颜笑道,“还真是天下扬名的,你该听过他的名号,叫百岁老人。”

陆之凌恍然,“原来是他,他还有一个别号,叫不倒山翁,据说曾是南楚三百一十年最年轻的状元,被誉为天才学子,不过他在考了状元后,拒绝为官,游戏风尘,青楼姑娘们写曲词,心情好了,便跑去茶楼说书,听他一席书,纹银百两。”

花颜颔首,“没错!我花了千两银子,听他说了十场,本还想多花些给他,后来他死活不给我说了。”

陆之凌大笑,“也是一个奇人。”

“的确是一个奇人,虽已百岁,但依旧身体硬朗,气若洪钟。”花颜笑道,“他的一生也是一个传奇,见到他后,我曾想过,若想长命百岁,大约还真该不理一切尘世烦忧。”

第四十四章(二更)

陆之凌闻言看着花颜,暗暗地深深地叹了口气,想着她本可以不理尘世烦忧,但偏偏遇到了太子云迟,若不是云迟誓要选她为太子妃,她如今自然也依旧游历天下乐得逍遥。

若她不是太子妃,自然不必想云迟所想,为云迟所为,这天下,也与她无关。临安花家依旧大隐隐于世,不干涉皇权,偏安临安一隅,她自然也不必这般劳心劳力地辛苦。

可以说,因为云迟,她才担起了不该她担的负累。

花颜看着陆之凌神色心疼感慨叹息,她微笑着轻声说,“大哥不必为我叫屈,我以前一直活的混沌不清,得过且过,自从应允嫁给云迟,我才活的明白了些。”

陆之凌不说话。

花颜又道,“人生一世,得过且过固然是一种活法,但生有所值,才更不枉一世。为一人之活,是小活,为众生百姓而活,是天下大义。”

陆之凌没忍住摸了摸花颜的头,长叹一声,“好,我的妹妹大仁大义,以苍生为念,为兄也不该拖你后腿,以后当以你为榜样。”

花颜失笑,这一笑,没克制,又抽疼得让她立即皱了眉白了脸。

陆之凌立即伸手拍她,紧张地问,“怎么?又疼得厉害?”

花颜额头冒了汗,想摇头,实在没力气。

陆之凌伸手轻轻地拍她,“闭上眼睛,我哄你入睡,睡着了就不疼了。”

花颜点点头。

陆之凌轻轻拍着花颜,一下一下,不轻不重。

花颜的精神劲儿本就不足,听了一场半的说书,自然也又累乏了,眼皮从闭上后,虽疼的厉害,但由陆之凌拍着,不多时,依旧又睡着了。

见她睡着,陆之凌松了一口气,夏缘也松了一口气,采青亦松了一口气。

陆之凌待花颜睡熟后,慢慢地撤回手,给她盖好被子,站起身,对夏缘压低声音说,“我走了,她若是再醒了,疼的睡不着,只管去喊我。”

夏缘点点头,“真是奇怪,陆之凌一拍,她就睡着了。”

陆之凌笑着说,“大约我是得了我娘的精髓了,小时候她便是这般拍我,十分容易入睡。”

夏缘立即说,“陆世子辛苦了,快去歇着吧。”

陆之凌颔首,拿起披风披了,出了房门,离开了猎户人家。

夏缘在陆之凌离开后,招呼采青上炕让她赶紧睡,自己则陪着花颜,时刻看着她,偶尔不时为她把脉,生恐她出一丝半点的状况。

花颜这一觉睡到了第二日天明,再睁开眼睛,她身体未见松快,依旧沉重得很。

夏缘熬了一夜,眼睛里满是血丝,见她醒来,立马给她把脉,觉得脉象不如昨日,立即跑去喊天不绝。

天不绝很快就来了,给花颜把脉,眉头也皱起,道,“这脉重的很,虚的很。”话落,对夏缘说,“赶紧拿我的针来,准备施针。”

夏缘点头,连忙取来了天不绝的一套银针。

很快地,花颜从头到脚便被天不绝排满了银针,如昨日一般,行了两遍针。

两遍针行完后,花颜觉得身体略微地松快了些,天不绝给她号脉,也松了一口气,“你这条命,如今只能我老头子行针给你吊着,但愿五百年以上的人参早些拿来,否则,吊不了几日。”

花颜笑着说,“你放心,我命不该绝呢,总归死不了。”

天不绝哼了一声,“还有心情开玩笑,可见你还是不太疼。”

“嗯,不太疼。”花颜点头。

天不绝知道她故意这么说,绷着脸道,“女孩子这么刚强做什么?女孩子就要男人疼的哄的,你倒好,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扛了,当心你在这里受苦受难,太子殿下在京城看上了别的美人,也许如今正左拥右抱呢。”

花颜好笑,忍着疼摇头,“云迟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