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桓道,“虽有一句话说守着乡土守着根。但你我回去,乡土虽有,但心却怕是难扎下根,毕竟儿女都在外面。”

“是啊,既然孩子们都不希望我们再回去,不如就留下来。”崔兰芝道,“泽儿放心,我们还能时常看到女儿。”

“嗯。”夏桓点头,他找了多年念了多年的女儿,自然舍不得隔的这么远难见一面,若是早先还没下定决心,这一路进了临安,感受了临安的安乐,有花家太祖母开口提议示诚,便没了那点儿犹豫。

花灼裹抱着花颜进了花颜苑,临安虽暖,但是顾忌花颜的身体,还是在屋中烧了地龙,扑面便是浓浓的暖意。

花灼将花颜放在床上,掀开裹着她的被子,只见花颜已出了一身虚汗,他递给她一块帕子,“先歇着,落落汗,别急着沐浴。”

花颜接过帕子点头,懒洋洋没力气地躺在了床上。

夏缘跟了进来,对花灼说,“你去歇着吧,我陪着她。”

花灼点点头,走出了房门,在门口看到一众兄弟子侄们纷纷来了花颜苑,当即挡了下来,“都先别进去闹腾她,让她歇着,明日再过来。”

小孩子们闻言探头探脑地瞅了一眼,都听话地出了花颜苑,不再打扰花颜休息。

采青对花家和花颜苑很熟悉,进了院子后就去了小厨房为花颜炖东西。

夏缘给花颜倒了一杯热茶,对她问,“是先睡一会儿还是歇一会儿沐浴后再睡?”

花颜道,“睡一会儿吧,还是困。”

夏缘点头。

花颜很快就睡了。

夏缘坐在床沿看着她,从小到大,花颜都是活蹦乱跳的,唯二的两次重伤,都是生死从鬼门关走一遭,一次就是南疆蛊王宫被太子殿下所救,一次就是如今在北安城为就百姓们动用了本源灵力重伤至此。

但是这一次,显然比闯蛊王宫后伤的更重。

已经半个月了,她几乎就是在床上马车上度过的,喝了五百年的人参,气色就好些,没了人参,气色就差了下来

让她心焦的是半个月下来,她与师傅还没找到法子。想不出除了五百年的人参还能用什么药,更是担心若是这样下去,没有人参,会不会渐渐衰竭。

采青端了燕窝进来,见花颜已经睡着了,她看向夏缘。

夏缘叹了口气,“这些日子在车上行路,她一直没睡好,让她睡吧,这燕窝你喝了好了,等她醒了再重做一盅。”

采青摇头将燕窝递给夏缘,“奴婢身子骨硬实,少夫人喝了吧!”

夏缘摇摇头,她喝不下,见采青也推脱不喝,她站起身,“那就给师傅送去好了,你留在房里等着她醒来,我去找师傅。”

采青点头。

夏缘端着燕窝去了天不绝的住处,天不绝倒是看不出赶路的疲惫,沐浴换衣后,正在捧着医书研究,见到夏缘端着燕窝来,他哼了一声,“你这臭丫头什么时候学会孝敬师傅了?八成又是花颜那丫头不喝,端来给我了吧?”

夏缘眨了一下眼睛,说谎脸不红心不跳,“才不是,本就是知道师傅最近研究医书费心思,吩咐厨房多做了些,这燕窝虽贵,但花家好东西多的是,不至于这般省的。”

天不绝伸手接过,瞪了夏缘一眼,“臭丫头,谁不是喝腻了这东西?偏偏被你说的这么好听来哄我,当我好哄呢。”

夏缘即便心情不好,也忍不住笑了。

天不绝喝了燕窝,斜着眼睛问夏缘,“说吧!这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还是因为花颜?”

夏缘点头,坐下身道,“师傅,没了五百年人参,我看她身体日渐削弱,人也渐渐地没精神,就像一朵花,在一日日的枯萎,我害怕。”

天不绝面色也凝重下来,“你今日可又给她把脉了?”

夏缘颔首,“把了,脉象还是没有一丝进展。”

“她体内的气流呢,可还乱窜?”天不绝问。

夏缘摇头,“今日在马车上,她说她体内乱窜的气流似一下子消失了,沉寂得空荡得很,连她都感知不到了。”

天不绝皱眉,“这事儿花灼可知道?”

夏缘忧心地道,“他知道,他也试了在此渡灵力,但是依旧有阻隔,他的灵力半丝也进不去花颜的身体。”

“她的身体特殊,你也别急,再观察两日再说。”天不绝握着手中的医书道,“鬼门关都踏了过来,没道理如今眼看着没救。总会有法子的。”

夏缘也知道心急也没办法,只能点头,陪着天不绝一起研究医书。

傍晚,花家设宴,除了花颜依旧睡着没醒来,花家所有人都进了饭厅,正式郑重热情地与夏桓、崔兰芝、夏泽、五皇子等人见贵客之礼。

席间,自然谈起了花灼和夏缘的婚事儿。

第七十五章(一更)

花灼和夏缘的婚事儿实在是好商量的很。

夏缘自小在花家长大,根本就早已是花家人。她与花灼两情相悦,花家一众长辈乐见其成,而夏桓认回了女儿,自然是怎么着都千好万好,花灼这个女婿,更是天下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万里挑一的佳胥,他见了更是满意的很。

所以,两家人做一家人,你说一句我点头,我说一句你没意见地答应,一顿饭下来,一场婚事儿,已商量了个大概,没半丝意见。

介于花颜如今的身子骨不好,花灼和夏缘都没心思在她大婚后急着大婚,所以,商定待花颜身子好了,安稳无忧时,明年再定大婚之期。

毕竟,亲哥哥大婚,亲妹妹届时即便嫁入京城东宫,也是要回临安的亲临婚礼的,如今的花颜,大婚怕是都没力气,更遑论大婚后再立即折腾奔波回临安了。

若非云迟和花颜二人无论如何都决定不改已订好的婚期,花家的一众长辈们还想将二人的婚期延后的。

所以,两方亲事儿商定的很顺利,宴席后,太祖母、祖母等几位长辈不放心,前来花颜苑看望花颜。

花颜在前方宴席过半时就醒来了,她睁开眼睛,对采青说,“前方好热闹啊。”

采青立即说,“前方设宴呢。”话落,小心地问,“您身子骨不好,要去前面凑热闹吗?花灼公子吩咐让您休息,不让人打扰。”

花灼摇头,“不去了,没力气,我若是去了,他们总要照顾我,该吃不好了。”

采青连忙道,“神医方才给您新换了安排的药膳,小厨房一直等着您醒来做,现在奴婢就去吩咐一声。食材都准备齐了,就等着您醒来了。”

“嗯,去吧。”花颜点头。

采青立即去了。

花颜支撑着身子坐起来,盘膝而坐,试探地感知调动自己身体的内力和灵力,发现依旧没有气流在窜动,死寂沉沉一片,如干涸的大海,虽靠五百年人参滋养得不再焦灼如焦土一般,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依旧贫瘠荒凉的很。

她试探了半晌,额头后背已冒冷汗,无力地放弃,软软地靠在了靠枕上。

采青告知了厨房后进屋时,看到花颜脸色发白冷汗森森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冲到床前,“太子妃,您这是怎么了?哪里难受?”话落,她转身就要去喊天不绝和夏缘。

花颜伸手拦住她,“我没事,刚刚探知身体,耗费了些力气,缓一缓就好,不必叫人。”

采青停住脚步,紧张地问,“您……真的不用叫人吗?”

“不用。”花颜肯定地摇头,“给我倒一杯热水就好。”

采青立即给花颜倒了一杯热水。

花颜伸手接过热水,热水的温度透过冰凉的指尖渐渐地似温暖了整个身子,她喝了两口热水,对白着脸盯着她的采青微笑,“没什么大事儿,你是被嫂子弄的太紧张了,我的身体我知道,当日没死成,如今也没那么容易死,放心吧。”

采青红着眼睛说,“早知道您这么受苦,奴婢当日拼死也要拦下您,少夫人私下也十分后悔没拦您。”

花颜浅笑,“所谓积德行善,善有善报,不是一句空话。我救了百姓们,也是在给自己积福报。我能活着,已是福报了。这副身子如今虽看着凶险,大约要将养很长一段时日,但定不会断了生机的,我自己清楚。”

采青闻言宽了心,“只要您没事儿就好,方才您睡着时,殿下来信了。”说着,便走到桌前,拿起云迟的信笺递给花颜。

花颜见到了云迟的信,顿时精神了两分,连忙打开信笺。

云迟在信中先是问了她身体如何,可还好,言他人回了京城,却放不下她,十分挂心。又提了回京当日夜,识破了王公公,王公公在被他识破后,咬舌自尽在了他面前,早朝上,他震慑了朝野一番,封了苏子斩任职户部尚书,待陆之凌带兵进京后,他会将京城守的固若金汤安排他们大婚。

同时又预料到了此次那统领折了梅花印卫的头目与十万兵马,定然十分恼恨,不会善罢甘休,他在暗处,大抵如今正在谋划,怕是会在临安到京城结亲的途中生事儿,他会沿途都布置兵马与暗卫,沿途的安排还需要花家配合行事,他会在信中与花灼商议制定计策。

云迟的信笺写了厚厚的一封,落笔锋利,字里行间,是控制不住的思念,似乎恨不得立马安置好京城中诸事儿前来临安接亲。

信的末尾,是等着他来,多不过七八日。

花颜算了一下大婚的日子,满打满算,大约半个多月,她的身体如今是这般状况,但望争气些,能有些好转,让她有力气大婚。

无论如何,她与云迟的大婚,怎么也不想因她的身体而延迟或者生变。

她想嫁给云迟,冠他之名,属他之姓,一辈子都是他的人。

采青在花颜看信时,便去厨房端来了晚膳,花家的厨娘很是厉害,药膳做的浓浓扑香,采青端着托盘一踏入室内,花颜便觉得肚子一阵饿意,立马放下了手中的的信笺。

采青将桌子挪来了床边,将碗碟依次放在花颜面前,侍候她用膳。

花颜对她摆手,“拿碗筷的力气我还是有的,你与我一起坐下来吃。”

采青已熟悉花颜的脾性,点点头,给花颜面前布置好后,便坐了下来,陪着她一起用膳。

也许是收到了云迟的书信,得知京城一切顺利,花颜的胃口很好,吃了两碗稀粥,用了不少菜品。

用过饭后,采青收拾了残羹,太祖母等人也来到了花颜苑。

太祖母由人扶着进了屋后,见到花颜,不住地点头,“睡了一觉醒来,歇了这么半日,比早先回来是气色好多了。”

花颜笑着点头,往里侧挪了挪身子,让太祖母坐在床前。

太祖母挨着花颜坐下,伸手抓了花颜的手,皱眉道,“跟你祖父当年一样,这手也是凉的很。”

祖母走上前,对花颜叹气接话说,“真是随了咱们花家的根了,当年你祖父是为了救人,如今你也是为了救人。你们可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花颜看着二人,笑嘻嘻地说,“祖父命大,孙女也一样,没事儿的。如今祖父不还是好好的吗?”话落,“咦”了一声,“怎么没见祖父,他去哪里了?”

祖母笑着说,“他去云雾山了,当年他在云雾山游逛时,遇到了一株野山参,估摸着有七八百年,没舍得挖,听说你动用了本源灵力,受了重伤,非五百年以上的人参不能用,便急匆匆跑了去。都几十年过去了,不知道那株野山参还在不在?”

花颜抿着嘴笑,“祖父总是迷路,可有人跟着?可别迷路在云雾山里出不来。”

“你这孩子,总是拿这件事儿笑话你祖父,等他回来收拾你。”祖母笑着嗔了花颜一眼,“让人跟着了,走不丢。”

花颜点点头。

有太祖母和祖母在,花颜的父母素来都是靠边站的,此时花颜的父亲接话,“你这副样子,怎么能大婚?不如推迟几个月吧!”

花颜的母亲也有这个意思,毕竟女儿这副模样,即便因为对他情深义重,但就这样子去京城大婚,他们也不放心,跟着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啊,你们海誓山盟,情深互许,大婚是早晚的事儿,也不急一时,养好身子再说。”

花颜坚决地摇头,“不行。”

她不多说别的,但态度就是这两个字,十分干脆果断。

花颜父亲瞪了她一眼,“早先拖着不嫁,如今倒是急了。”

“行了。你说说你,孩子都这样子,你还忍心说她。你心是好的,说出的话却不中听,不如别说了。”祖母瞪向花颜父亲,维护花颜。

花颜父亲无奈地收敛了瞪人说,“她都是被祖母和母亲您惯的,从小就不让人省心。”

“你也没让人省心多少。”太祖母接过话,“这两个孩子婚事儿波折多,如今已到婚期,天上下刀子也要嫁娶,此事就别多说了,还是想办法先让颜丫头身子骨好起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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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二更)

让花颜的身子骨好起来,何其之难?

花颜的祖父当年动用了灵力救人重伤生死攸关挺了过来后,至今没恢复。

更何况,花颜动用的是本源灵力,耗尽了身体,如燎原大火烧焦了整片沃土,比当年祖父受的伤更重,能从鬼门关带着一口气回来,已然是奇迹了。

花家人没法子,若是有法子,祖父的身体不至于至今没恢复灵力,只不过是能如正常人一般生活罢了。

神医天不绝的医术是当今天下最好的,但他目前都没法子,所以,花颜的身体着实让人心焦忧急。

花颜的父亲看着花颜苍白的脸色,一时也没了话。

花颜的母亲柔声说,“小时候祖父给你卜卦,就说你这孩子生来生而坎坷,我还不信,想着我们花家人,哪里有什么坎坷事儿?如今可真是应验了。”

太祖母闻言开口道,“何止是生而坎坷?当年你太祖父给你卜卦,说你生来就是天家的人,不过将此卦给瞒下了,没说出来。”

众人齐齐一愣。

花颜暗想着她可不就是生而是天家的人吗?四百年前是,如今亦是,她生来就与天家有着扯不开的姻缘。

众人说着话,夏缘走了进来。

太祖母见了她,顿时笑了,“你这小丫头,与你师傅晚宴也没参加,你研究医书何时也到了跟你师傅一般痴迷的地步了?你可知你不在时,与灼儿的大婚事宜都商议妥当了?”

夏缘眨巴了两下眼睛,也笑着说,“有长辈们做主,只要花灼没意见,我不知道也没关系。”

太祖母指着她笑骂,“你这个小丫头,对自己的事情可真是不伤心。”

夏缘苦下脸,“至今没想出治花颜身体的法子,我与花灼都安不下心。”

太祖母收了笑,“别急,吉人自有天相,车到山前必有路,颜丫头不是个短命的。”

花颜的母亲立即问,“祖母,当年祖父可为丫头批命了?说她命理如何?”

太祖母摇头,“只批出了颜丫头姻缘多有波折,命理却是批不出来。但我想,她两世机遇难得,天不断善心者,会有福报,平安化险为夷的。”

花颜的母亲点点头,“我家颜儿一定会好的。”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眼见天色已晚,花颜要休息,一起离开了花颜苑。

众人离开后,花颜也确实精力不济了,夏缘让采青去休息,自己则与花颜躺在了一张床上,为了半夜照顾她。

二人躺下后,花颜才想起来没顾上给云迟回信,于是,夏缘又起身掌了灯,搬了桌子到床前,铺好了纸笔。

夏缘对她问,“你来说,我代笔可好?”

花颜摇头,“若是你来代笔的话,云迟该担心是不是我连拿笔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是我自己来吧。能写的了字。”

夏缘想想也是,便将笔沾了墨,递给她。

花颜接过笔,手腕发软,字迹没什么风骨,软绵绵的。

她将自己身体如今的状况细细地与云迟说了一遍,写了几页纸,实在没力气了,便作罢,交给了夏缘。

夏缘折好了信笺,用蜡封了,以花家暗线送去京城给云迟。

二人再度躺下后,夏缘息了灯,花颜反而没了困意,对夏缘问,“你猜云迟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夏缘想了想道,“我猜太子殿下如今也在想你呢。”

花颜抿着嘴笑,“大约你说的是对的,如今夜深人静了,他也该躺下休息了。”

夏缘好笑,“睡吧!别想了,几日后太子殿下安排妥当京城诸事就来迎亲了,届时你们大婚,日日拴在一起,有你看够他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