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死老头,谁是你儿子?”罗二一刀砍不下去,只在那里吼。魔鬼城两名大汉虎着脸走过去,一个去拉罗二:“罗兄弟,和这等老疯子闹什么。”另一个去拉老头:“老人家,你冒充人家父亲,也不怕折寿。”

老头一头撞在拉他之人的腿上,把鼻涕眼泪全朝他裤腿上招呼,“咿呀!二小子,你幼年丧母,老头儿抱着你讨得百家奶,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把你养大,你学了点本事就不认老头儿了。还找了人来对付老头子,老天爷呀,孩子他娘啊,你睁睁眼啊!”老头呼天抢地嚎啕大哭。群情激愤,有人指着罗二大声骂起来,还有人喊要去禀报官府来拿这不孝忤逆之人。

苏缜眼光一扫,从人群中看到了几个形迹可疑之人,不由暗叹了一口气,对着大汉道:“阁下这位厚翁未免也太爱乱开玩笑了。”

大汉微微一笑:“他就是这个性子,有时候也不听人家的话。只是喜欢有人去做客,他就高兴了。”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苏缜沉着脸不说话,初晨只得居中转圜:“不知阁下仙居何处?”

大汉哈哈一笑,走过去对厚翁道:“厚翁,您老又在这里骗人了?年青人脸皮薄,禁不得您这样玩闹。就算是得罪了您,道个歉就是了。您冒充人家父亲,也不怕被人家打了,给我几分薄面,算了吧?”

老头儿一骨碌爬起来,脸上还挂着泪,“嘿嘿”一笑,“大老爷,怎么是您老人家?小老儿的腌臜事,让您见笑了。这不,看他有些眼熟,逗逗他玩罢了。”

人们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认了自己是在骗人,嘘声四起,一个大汉跑出来轰散了人群。有人过去跟店家低声说了几句,递了些黄白之物,店家忙关了店门。罗二心中憋了一股恶气,恨不得立时劈了这个老无赖,阴沉着脸,一刀就向老头儿砍去。

老头儿脚底生风,一溜烟躲到了初晨背后:“小娘子,救救老头儿。”

苏缜叹了口气,“罗兄弟,算了。”

罗二恨极了老头,既恨他不要脸,又恨自己钻了圈套,给众人带来麻烦,只不肯善罢甘休。初晨叹口气:“罗二,狗咬了你一口,你也要咬它一口么?”

众人一愣,有人甚至笑出声来。罗二眉脚抽了抽,收回刀:“我不和狗计较。”

老头儿围着初晨转了一圈:“你这女子,牙尖嘴利。刚才为何不与我斗上一番,看看到底是谁输赢?”

初晨笑道:“我有不起这样老的儿子,不敢与你斗。”

众人狂笑,老头脸一红,“我可以有这样大的闺女啊。”

初晨垂着眼道:“我这人比较菩萨心肠,洁身自好,怕人玷污我的名声,也怕人家说你是个老不羞。”

老头怪叫一声,跳起来不依,大汉目光犀利地看了初晨一眼,“厚翁,不得无礼。”转身对苏缜等人一摆手:“各位,请吧?”

苏缜道:“我还有兄弟未回来,要等他一起。”他们不知对方底细,而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苏缜想能拖一时是一时,另外找个法子推辞了去。

大汉也不强求,笑着坐下去等。举止优美,仪表威严,可以看出出身很好。“没关系,我能等,就怕刚才的事情闹得有些大,已是惊动了官府了。”

此时苏缜和初晨已经判定,今日之事断难善了,苏缜看着大汉和他的侍从那深凹的眉眼,心思一动,“请问阁下仙居何处?”

“海外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小松从门外急匆匆跑进来:“公子,街口来了一队衙役,向着这里来了,说是要拿反贼。我听他们说着就是我们呢,这是怎么回事呀?”

第68章 月下飞天镜(上)

苏缜指着大汉冷笑:“好呀,不知我等如何得罪了阁下,阁下要如此赶尽杀绝?”

大汉身后一名侍从跃身而出,呵斥道:“不得无礼!”

大汉掀掀眼皮,冷光一扫,那侍从眼里划过一丝恐惧,躬身退下。大汉方笑道:“贵客此言差矣。我只是仰慕二位风采,听闻二位到处找出海的船,刚好我那里有一艘,人少船大,旅途寂寞,想邀二位与我等一起坐船罢了。既然二位如此误会,反而不美,我也不便强求,就此告辞。”居然真的起身要走。

他这行为着实可恶,先是把初晨等人逼入死角,他又来这副高姿态。罗二眼里戾气溢显,看向苏缜,只等他一声令下,便要劈了这群人。

苏缜摇摇头,对方显然身份不一般,亦是有备而来,哪里是能轻易就可以拿下的。就算是打赢这伙人,杀了他们,自己要想再像先前一样,偷偷找船出海却是不可能的了。事实逼着他不得不跟着大汉走,对方偏这样欲擒故纵,他却是抹不下面子。

他不便出面,初晨可以,她叹了口气:“那姓猴的老头儿,我总算是明白你师父是谁了。”

厚翁本来已经走到门边,听她这样一说,停下脚步,奇道:“你这女子,老头儿没露两手功夫,你怎么又知道了?你倒是说说看,老头儿的师父是谁?”

初晨微微一笑:“我不是说你的功夫。我是说你能言善道,骗人的功夫。”

老头儿眼睛一转,嘴角弯起来:“是谁?我看你说得可准,如果准了,老头儿……”眼睛斜瞟着大汉,有些不敢说。

初晨指着大汉笑道:“可不是他么?”

“大胆!”一群人齐声呵斥起来,声响如雷,大汉眼里寒光扫过,阴冷地看着初晨。

从他散发出的气势里,初晨感到了与彦信相同的王者之威,她不为所动,朗声道:“要不然你和我打赌,干嘛要看他呀?”

“他是我主人。我自然要听他的。”老头儿摸摸脑袋。

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衙役离这里已是不远了。

“那就对了,你要听他的。今天你做的事情都是他让你做的,骗了人,害了人,还要这样的逼人,欺人,我就是一个女子,也做不成这样的事情。”初晨也冷笑起来。

大汉哈哈一笑,“如此倒是我的不是了。请各位随我来吧?”

早有人打开一个小小的暗门,初晨冷哼一声,招呼众人率先跟上。暗门刚关上,衙役就如狼似虎地砸开了店门。

暗门外是一个小小的院落,等众人出了门,有两个青衣汉子上来把早就准备好的青砖砂浆飞快地砌死了暗门。

一个老实巴交的粗衣妇人上来对大汉施了一礼,默不作声地打开院门。众人出去,已是在另一条街上。刚出了院门,三四张大马车飞驰而来,有人邀请初晨、苏缜和虬髯大汉、还有厚翁上了正中那辆马车,其他人则鱼贯进入其他车中。

罗二根本不听安排,硬要跟着初晨。人家劝他,他就拿眼瞪人家。初晨道:“我这位罗兄弟自来跟我惯了,还是让他跟着我们好了。”

那大汉呵呵一笑,挥挥手,罗二如愿以偿坐在了初晨身后。马车外表朴实,内里朴素中暗藏奢华。在初晨看来,舒适度一点也不比兰若皇室的马车差,心中对这位神秘虬髯大汉的身份好奇万分,同时也忧虑万分。

她暗自叹了口气,一路行来,基本上都是有惊无险,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危急的时刻,看来真是好运到头了。不知自己是何时落入对方眼中的,对方这样千方百计把她们弄去,目的又是什么。

车行驶起来,大汉拿起一只精美的琉璃茶盏,邀请众人饮茶,“想必二位已经看出,我非兰若人氏。我叫习也,乃是一个铤而走险,谋求暴利的商人。不知二位怎么称呼?”他面对着苏缜,眼睛却瞟向初晨。

初晨缩在苏缜背后不说话,在外人面前,能不说话她就绝不多说一句话,这是她和苏缜达成的默契。

苏缜喝了一口茶,赞了声:“好茶!”神态自若的道:“习兄既然已经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我就不多说了。”这不过是客气话罢了,人家既然早就盯上了他们,又怎会不知他们的底细?他也不在意喝不喝那茶,自己如今已是落在人家手里,多喝那一口茶与少喝那一口茶有何区别?

罗二很固执的坚决不肯喝那茶。厚翁劝他,他就瞪厚翁,弄得厚翁也觉得没趣。低声道:“你这人,是老头儿平生见过的最不讨喜的人。”

罗二冷笑:“我又不是猴,干嘛要讨喜?”

大汉也不介意,哈哈一笑,显得很是豪爽:“此言差矣,不瞒二位,我只知道贵客姓苏,这位兄弟叫罗二,这位姑娘是你的师妹。别的,我可一概不知。”

苏缜自然不相信他这话,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拼命巴上他们做什么?但还是淡淡的道:“我叫苏缜,这是我师妹叶疏桐。”

“二位一心想要出海,不知是要去哪里?也许我可以帮二位的忙。”

苏缜犹豫了一下,“不瞒习兄,师妹身有暗疾,受尽煎熬,行遍天下而不得治。我听说海澜万龙岛有位姓白的神医,想去碰碰运气,斗胆求他一治。”说是初晨的是暗疾,人家就不好追根问底。

习也眼中精光一闪,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初晨一眼,见她整个人藏在阴影里,动也不动。皱眉道:“万龙岛么?我刚好也有事情要去那里一趟,我们正好同路。只是我听说这位姓白的神医脾气有些古怪,轻易不与人治病的。不过他夫人倒是慈悲,二位到了不妨曲线先求他夫人,想必可以如愿。”

白鸣灿的脾气古怪吗?明明是一个古道热肠的行医之人,习也怎会如此说?初晨看了习也一眼,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即便是隔着面纱,她也可以感到他的肆无忌惮。

习也提到了陆宛凝,想来他对万龙岛的情况也是熟悉得很。他大概已经对她和陆宛凝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怀疑,她和陆宛凝之间实在是太像了。听见他说他也要去万龙岛,初晨心中一时百念纷呈,忧虑更甚。

万龙岛有海澜海域一半以上的制海权,在海澜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是海澜皇室重点盯防的对象,一举一动皆在各色人等的关注之中。初晨很清楚,当初白鸣灿就很不愿意与彦信扯上关系,后来在荞山镇事件、扳倒彦宁的斗争中,虽然万龙岛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那都是因为陆宛凝的关系。白鸣灿心疼妻子,白夫人心疼养女兼儿媳,白老爷子也有自己的考量。

这一次的事情事关重大,谁知道万龙岛会是什么态度,如果她顺利见着了白老爷子,她尚能一试。但最大的可能是,也许她根本就见不着陆宛凝或是白鸣灿中的任何一个人。想到这里,初晨不由心情沉重起来。习也对她说了一句什么,她也没有听见。

苏缜微微碰了碰她,她才清醒过来,歉然道:“对不住,我身子不好,居然有些乏了,没听见习兄的问话。还请原谅。”

习也呵呵一笑,狂傲的说:“敢在我说话时走神的女人,你算是第一个。”

初晨等人脸上顿时不悦,罗二冷哼了一声,初晨要拦他,已是晚了。他冷笑道:“我家夫人自然不同于别的女人。”

“夫人?”习也微一愣神,随即笑道:“原来叶姑娘已经嫁人了,不知叶姑娘夫家姓甚?”

初晨淡淡的说:“夫君山野之人,不提也罢。”

习也识趣地不再追问,转而向他们描述一些海澜风光和海澜那边的小国风土人情。他见识广博,性情开朗大气,常有精辟言论,就连罗二也听得愣了神。

车要出城,传来一阵马蹄声,兵器交击声,人声鼎沸,有人大喊:“不要放走奸细。”

马车猛然加速,向前飞驰。习也笑道:“各位不必惊慌,只管放心品茶。”又道:“贵国皇帝真是让我佩服呢。”

语气中颇多讥诮之意,初晨虽然对瑞帝没有什么好印象。但听外人如此说自己国家的皇帝,心中却是不舒服,“不知阁下佩服他什么?”

“佩服他用人之道。”习也大喇喇地瞅了她一眼,“若是在我们海澜,像我们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活着踏进大海半步。就是跑出去了,也能在海里让他喂了鱼。”

初晨道:“他只是因缘巧合成了皇帝,并不能代表我们兰若没有人才。贵国若是遇上这么一位君主,蔫知不是如此,或许还不如我们此刻呢。”

习也提起茶壶给众人续茶:“不说了,不说了。再说就伤和气了。”神态间颇不以为然。

初晨憋着一口气,有心想要再辩驳一番,人家又倒理不理的,很是郁闷。罗二也是不服,想说如果是彦信做了皇帝,兰若根本就不可能是这个样子,刚刚张口,就被苏缜严厉地瞪了过去,只得怏怏地闭上口。

初晨注意到,如此迅捷的速度,车中的茶水居然没有洒出半点,颇有些惊讶,暗自打量此车何处暗藏玄机。习也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道:“这车的技术是从海外传来的,只要路不是太坎坷,一般说来都很平稳。你若是喜欢,将来我送你一辆如何?”

初晨噘噘嘴,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不敢,无功不受禄。”她仍然恨他嘲笑兰若无人。

习也的眼睛里闪着亮光,一脸的笑意。初晨不自在起来,只觉得虽然隔着面纱,他却把她所有的表情都看透了。

第69章 月下飞天镜(中)

苏缜严厉地瞪了初晨一眼,不动声色地把她挡在了身后。初晨也知道自己有些突出,打定主意,如果不是有必要,坚决不能再开口了。

习也对苏缜很明显的保护行为视而不见,故意有话没话地引初晨和罗二和他说话。那两个却不上当了,像两只闷嘴葫芦,坚决不肯多说一句话。

马车在一个小小的港口停下来,初晨望着那几只小船大皱眉头:“这么小的船,怎么能走那么远的路?”要是遇到风暴怎么办?

习也笑道:“我常年在这海上来往,自有我的办法。”率先登上了小船。

初晨等人却是犹豫不决。苏缜上次来海澜时,坐的是大船,坚固庞大无比,遇上了风暴犹自险些丧生海底。这样小的船,只怕一个大浪就打翻了。对方无人不精通水性,而自己带来的这帮人,生在沙漠之中,一群旱鸭子,到时候,就真的是任人宰割了。他也倒罢了,游泳他是会的,只是初晨,他一时决断不下。

习也端坐在船头:“诸位不必心慌,大船太扎眼,停在别处呢。这小船只是一块跳板而已。”

初晨则觉得以习也的心机手段,要害他们只怕在岸上就下手了,根本用不着把他们骗到船上再害他们。“苏师兄,咱们如今没有退路,另找其他船也是找不到的,不如跟着他去瞧瞧?”

苏缜低声道:“我只担心你。你不会水,万一……”

初晨嫣然一笑,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苏缜招呼其他人一起上了船,对习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如今我们的身家性命都是攥在习兄手里了。”

习也呵呵一笑:“好说,好说。”眉宇间神采飞扬。

小船悄无声息地行驶了约半个时辰,转入一个僻静的港湾。一艘两层楼,高大华丽,漆着金漆,绘着黑色蟠龙的大船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见小船,上面的人放下软梯来接。待众人上了甲板,船上诸人呼啦啦拜倒一大片,习也神色严肃,淡淡做了个手势,一个领头模样的中年人走上前来,躬着腰,垂着眼:“请主子吩咐。”初晨一眼就看出此人是个阉人。

习也指着初晨等人吩咐道:“这是我的贵客,好生伺候,不得怠慢。”

那中年人恭敬地答了声:“是。”

习也回头对二人道:“各位想必也累了,先去沐浴,等会再宴饮,如何?”

在海上沐浴?还请他们一起洗?海上淡水稀少,这是看得见的奢靡。船上诸人目不斜视,一脸的平静,可见对这样的行为已是习以为常。

大船迅速向茫茫大海深处驶去。

初晨被美貌的侍女引至一处房间,她本微微有些犹豫,但看见抱着手站在门口的罗二,不由放心大半。这船舱都是木制而成,隔音效果极差,只要她大声呼喊,罗二必然第一个冲入救她。

一踏入房间,就是毛长没至足踝的雪白地毯,迎面一块半人高的水晶镜子发出炫目的光芒,照得人纤毫毕现。沉香木做的家具散发着淡淡的芬芳,房间四角悬挂着鸡蛋和鸽蛋大小的明珠串成的宫灯,碧绿如水的翡翠香炉里焚着名贵的龙涎香,正中一张圆形的大床,上面悬垂着云霞一般灿烂的鲛纱。

这房间虽然奢靡,但初晨当初在广陵王府中,房间里摆满了彦信四处搜罗而来的奇珍异宝,她尚不屑一顾,所以并不觉得有何稀罕之处。唯一让她觉得还不错的,只有那面半人高的水晶镜子。

黑发碧眼的侍女对初晨泰然自若的神情微微有些惊讶,随即很好地掩饰过去。转过一道云英贝母镶嵌成的屏风,一个一丈方圆,清水幽幽,热气腾腾的玛瑙砌成的池子呈现在初晨面前。两个只着轻纱,身材高挑丰满,凹凸有致的侍女恭谨小心地向她行了礼,上前来服侍她宽衣入浴。

初晨乐得有人服侍,舒展开手脚任由她们伺弄。领头的侍女给她取去帏帽,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又见她仪态大方高贵,没有丝毫的局促,显见是见过世面的,以为是主人的新宠,不由添了几分讨好之意。初晨知道她们是误会了,也懒得解释。

初晨泡在温暖的池水里,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来,暖洋洋的,惬意无比,赶得上她在琉璃谷里洗的天然温泉。侍女们动作轻柔地给她擦洗着,那黑发碧眼的侍女见了初晨胸上的疤痕,微微有些讶异,不过她受过严格的训练,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初晨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轻声道:“奴婢叫碧丝。”其他两个侍女各忙各的,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初晨见她一双眼睛眸色如翡翠,形状妖媚,果然媚眼如丝。点点头道:“果然有一双美丽的眼睛。碧如翡翠,媚眼如丝。”

“谢贵人夸赞。”碧丝的手碰到初晨胸前的伤疤时,动作格外的轻柔小心。这是个聪明能干的侍女,肯定是习也身边得力的人。只怕她从这里出去,下一刻,习也就知道了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被人这样窥探,初晨有些不舒服,决心吓她一吓。

她眯起眼道:“看见我这个伤疤了吗?”

碧丝小心地点点头,微侧着头看向她,等她说话。从初晨这个角度看过去,碧丝颈项下巴的曲线特别优美迷人。

“碧丝很美呢。”初晨的手轻轻划过碧丝的下巴脖子,停在她丰满的胸脯上,轻轻叹道:“你觉得我美吗?”

碧丝被她古怪的眼神和动作吓得打了个寒颤,却不得不答:“贵人极美。碧丝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美的女子。”

“嗯。”初晨摆了个极妖娆的姿势,“再美又有什么用?从前有个女子也是如此说。可惜她却不肯接受我,一心想着她那个情郎,拒我于千里之外不说,还狠心地刺了我这里一刀。你知道她最后如何了吗?”她回头看向碧丝,色迷迷的眼神看得碧丝毛骨悚然,“我把她扔进了捕野兽的陷阱里。你比她有趣许多。我很喜欢你,你愿不愿意跟着我,若是愿意,我跟你们主人要了你如何?”

碧丝的小脸瞬间变得发白,其他两个侍女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二人,神情古怪之极。

碧丝吞吞吐吐地说:“奴婢粗鄙,入不得贵人的眼。”

初晨心中得意之极,偏生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伸手在她手臂上缓缓摸下去:“很细嫩,肤如凝脂,正是我喜欢的类型,不粗鄙,一点都不粗鄙。”

碧丝险些要哭出声来,只拿眼瞪着那两个侍女。稍微要年长一些的侍女要机智些,提醒道:“贵人容禀,池水已要冷了,是不是再续些热水?”

初晨叹口气,站起身来:“不必了。这海上的淡水来得极不容易。我是客人,又怎能浪费主人珍贵的东西呢。”碧丝见机给她擦干了水,披上一袭华贵的丝袍,取出一身华贵的淡紫色宫裙,问她对这身衣服可满意?

初晨摇头:“我早已不习惯穿如此繁琐的衣裙。还是取我包裹中的素衣素袍就可。”

碧丝和那两名侍女眼里闪过一丝惊恐,跪下拼命磕头,只求初晨饶了她三人性命。

“这是怎么说?莫非我不穿这身衣服,你家主人就要你们的命么?”

碧丝抖抖战战的说:“我家主人先前就吩咐了,贵人的衣食住行都必须要最好的,差一样未服侍到位,就要拿我等喂鱼。”

初晨调笑道:“我若穿了,碧丝可愿意跟着我?”

碧丝闭了眼,惨白着脸说:“奴婢的命是主人的。”

“我知道了。给我穿上吧。”碧丝神色一松,忙给她穿上衣裙,扶到妆台前,轻声问她喜欢什么首饰。

雕龙刻凤的妆台上摆满炫目的精致首饰,初晨指着一朵粉晶做成的芍药头插,“就是它了。”这模样,眼见得帏帽也是不能再戴了。既然衣服都穿了,也不在乎这一朵头花。

装扮完毕,初晨被引到一处宽大辉煌的厅里,正中一张气派的桌子,摆满了精致的佳肴,有许多菜式是她没有见过的。有些却是兰若的名菜,可见是主人顾及客人的口味。

苏缜早已到了那里,他也是装扮一新,一副富贵公子的模样。初晨看着他身后站立的那个妖娆侍女,不由对着苏缜微微一笑。苏缜不自在地低咳了一声。

初晨注意到这里只有他们三人,其他的人则不见影踪,一问之下,才知道在另一处设了宴席,厚翁招待着他们。

“我来迟了!”习也哈哈大笑着走进来,胡髭已刮了个干净,露出铁青的下巴和两腮来。他五官分明,长得很威严,很有气势,配着一身黑色的外袍,颇有些一代霸主的模样风范。

初晨注意到他一进来,所有的侍女都用恐惧的眼神看着他。习也对着众人笑,实际上眼里只有初晨一个人,在海边客栈中,他惊鸿一瞥,看清了初晨的美貌,当时只觉得她像极了陆宛凝,此刻看来,比陆宛凝更多了几分特别的味道。那是经过时间的沉淀,有过很多经历的女人才会有的睿智和气质。

初晨注意到他毫不掩饰的目光,拿了手里的纨扇遮住脸,回头对苏缜说话。习也在主位上坐下来,眼睛一扫,看见罗二还是先前那副打扮,眉头一皱:“罗兄弟怎么不曾沐浴更衣?可是下人服侍不周?”

罗二还未回答,他身后的侍女已经面无人色地跪了下来,不住磕头,却不敢出声哀求。

第70章 月下飞天镜(下)

习也扬扬手,马上就有两人悄无声息地进来拖了那侍女出去,他笑道:“这种没用的奴才,不如拿了去喂鱼。”回过头招呼众人:“用膳,用膳。”

罗二有些坐不住,正要替那侍女求情,说是自己不愿意沐浴更衣的。初晨暗暗踩了他一脚,示意他不要管闲事。罗二一看,苏缜端着自己的茶杯,也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只得皱着眉头闭紧嘴。

外面传来轻轻的一声“扑通”,像是什么东西掉入了海里。初晨无动于衷地拿起筷子夹菜,想要用这招逼她们就范吗?又不是她的人,跟她有什么关系?习也爱杀多少就杀多少好了,反正不可能全杀完。她如果不是看着碧丝还有些意思,她刚才就会这么干。

他们要装晕,人家主人家可不答应。习也笑道:“罗兄弟,刚才那奴才胆敢对你无礼,我已经处置她了。你看看这里可有你喜欢的,挑一个如何?”

罗二非常反感他的行为做派,没好气的道:“我自己有手有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