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子不是热乎的,皆已被寒风冻住,绽开一道道口子,手碰去就像在摸个冰疙瘩。

大约剩二十个了,华琬将身上仅有的两个银锞子塞给老翁,再将炊饼悉数包好。

老翁一直朝华琬拜,“小娘子这般好,一定是菩萨,一定是菩萨。”

华琬扶住老翁,“我家里正好缺炊饼,外面冷,爷爷快回家吧。”

见老翁挑起空担子往回走,华琬才回马车了,她并未注意到不远处的两名系黑色披风、将脸遮去大半的男子。

那二人已朝此处看了好一会。

其中一位低声道,“是凝光院的马车。”

“喔。”另一名男子神情淡然,目光落在裹厚袄子、行动颇为笨拙的华琬身上。

他在新宋国许多年了,时间越长,他就越瞧不上这国家的人,尤其是那些贵族,懦弱、自私、贪婪,他稍稍还有些兴趣的就是新宋国的工巧技艺和匠师。

不得不说,新宋国的首饰器物,确实精致。

他们国家崇尚力量,粗犷大气,能征服无边草原和茫茫天地,唯独缺了精工细作的心性。

既不愁衣食,他们便也开始考虑和追求美与精致,而且作为皇族,他还需要用工巧技艺来沉淀、铭刻草原一族的文化,他们一族的宏伟该变成永恒。

看到凝光院马车行远了,男子神色慵懒地转身往另一条街巷走去。

华琬将包了一堆炊饼的布包放在身旁,林馨嫌弃地往旁边移了移,“阿琬,你买这做甚,硬邦邦的,哪里能吃。”

“放锅上一蒸便软了。”华琬眯着眼笑,满足地拍拍炊饼。

街上的雪虽扫去,可仍有许多薄冰,未免打滑,马车不敢行快,比往常多用了小半时辰才到枣家子巷。

李仲仁听到叩门声率先迎出来,见到华琬心下欢喜,昨儿华琬未回信,他以为华琬又不回来了。

李仲仁接过华琬手中布包,要以前那样牵华琬手时,华琬微微侧身躲开了他。

李仲仁步子微僵,心里泛起一股潮意。

“表哥。”

林馨含羞带怯地走到李仲仁身边,“前儿我送了水梨到太学,不知表哥可喜欢。”

李仲仁勉强扯嘴角,“水梨很好,只是我不喜吃甜,不敢再劳烦林娘子。”

未料李仲仁会如此直白地拒绝,林馨面上挂不住,幸亏葛氏听到声音走出来。

葛氏见到林馨比见到华琬还高兴。

知李仲仁手中的大布兜是华琬在半路上买的硬炊饼时,葛氏一撇嘴,“过来还能缺了你一口吃的?”

“你们舅舅还在酒楼做事,屋里烧了炉子暖和,仁儿快请林娘子进去坐,华丫头,你随我到厨里帮忙。”葛氏忙不迭地招呼,随手将李仲仁手中的炊饼又塞到华琬手上。

华琬满口答应,毫不犹豫地让李仲仁与林馨在一处。

到了厨房,葛氏也未真让华琬干活,只向华琬打探关于林馨的事:“我瞧林娘子是极好的,承蒙她一个富裕人家的女娘,能瞧上你尚未取得功名的哥哥。”

“咦,舅娘您怎么知道的……哦不,舅娘千万别误会。”华琬慌慌张张地将炊饼一个个拿出来。

葛氏得意一笑,“好了,你不用替林娘子遮掩,我早瞧出来了,前儿林娘子独自过来,我见她抱着你哥哥胡乱涂抹的字画看了半日。我是过来人,能猜不出?既然人家娘子心里有意,我们也不能无情,更不能让人家女娘等太久了,哎,只是我们李家这身份,林员外怕是瞧不上,不肯将宝贝女儿嫁过来。”

华琬笃定地说道:“舅娘多虑了,如今我的月俸高,攒上些时日舅舅、舅娘就能买下一处小院落,还有明年开春哥哥会下春闱,凭哥哥的本事,一定能一举中的,到那时舅舅、舅娘再往林家提亲,林家岂有不允的道理。”

葛氏眉毛扬起,“你说仁儿一次就能考中进士?”

“嗯。”华琬坚定地点点头。

葛氏很激动,如今华琬每月送二十几两银回来,买院落确实是小事,重要的是仁儿一旦考上进士,就是林家巴着他们了。

将来仁儿仕途上会有许多用到钱的地方,林家是富商,必能帮衬上不少。

之前葛氏担心华琬对仁儿有甚想法,现下见华琬全心全意地为她出主意,也放下心来。

厨房门猛地被推开,葛氏和华琬唬一跳,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外的李仲仁。

李仲仁紧拧眉心,生气道:“我明年会下春闱没错,可就算考上进士,也不会成亲的,你们不要在背后随意安排,还有阿琬,以后与我们家无关的人,不许随便带回来。”

李仲仁素来儒雅温和,说话声音不疾不徐很好听。

是以华琬是第一次见李仲仁生气,立即噤声不敢言。

表哥说的无关人,是指的林馨吗?

葛氏要数落李仲仁不懂事,却发现林馨也出来了,赶忙一改语气,只当甚事未发生,让华琬亦回房去。

李仲仁沉着脸,未理会一直在旁同他说话的林馨,实在被扰烦了,就独自一人到隔壁的小书房读书。

先才他怎可能与林馨单独在屋内呢,故请林馨坐后,他就出来了,不想到厨房门口听见阿琬和娘的对话……李仲仁捏着拳头,烦闷地将书卷搁回桌案。

第108章娇宠

从李昌茂回来众人一起用夕食,再到华琬和林馨乘马车回凝光院,李仲仁皆闷闷不乐的,甚至与华琬都未说几句话。

与此同时,皇宫紫露殿内,赵允旻正在为一座黑檀龙纹笔架磨光,内侍送夕食进来,顺便与赵允旻说了御花园附近燕雀湖发生的事情。

“二弟和五弟在燕雀湖吵起来了?”赵允旻用丝锦擦去木雕龙首处的木屑,“然后呢?”

“五皇子咬了二皇子,二皇子一怒之下将五皇子推倒在地,并命人砸碎了五皇子的滑冰船。”内侍恭敬地说道。

“好,我知道了,此事与紫露殿无关,你们不要去议论。”赵允旻交待道。

“是,殿下。”

赵允旻回京城一年多,早已在宫内做了安排。

苍远盟暗暗送不少人到掖庭和侍监省,当初齐淑妃拨到紫露殿的内侍,一个个不是碰坏赵允旻心爱木雕,就是不肯安分伺候主子,皆被逐了出去。

如今从内侍省新送到紫露殿的几名内侍,在齐淑妃等人眼里,身世寻常,并不值得一提,至于后宫的其他居所,也开始有赵允旻的眼线。

为免齐淑妃等人起疑心,紫露殿的宫婢尚未换去,除了小心防备她们外,紫露殿的内侍还会在她们的饭食中下药,宫婢每日里是愈发懒散,守夜时卧在廊下比主子睡的还熟,没人在旁敲锣击鼓,怕是都不会醒。

赵允旻淡淡笑了笑,笔架尚有几处未修完,不过不着急了。赵允旻将沉沉的黑檀笔架放至八宝橱上,与陶婶娘为他雕的羊脂白玉山水纹笔架摆放在同一格。

闲暇时赵允旻总会回忆在北梁的时光。

北梁冬天雪厚的能将人埋去半个身子,寸步难行,可一旦乘上冰橇,便又能行动自如。

赵允旻闭上眼还能感受到乘冰橇在空旷雪原上肆意飞驰的畅快,人几乎乘风而起,满目银白如天云一般。

在他胸腔内不断膨胀挤压的愤怒、不甘和思念,都会被狂风撕成碎片,绞为尘埃,再一点点融与血液,深入骨髓。

赵允旻睁开眼,似从狂风中停下,回过神深深吸了口气。

五皇子赵允环的滑冰船,是他用上好乌木凿成的。

张贵妃极宠五弟,而五弟生性好玩,他当然要投其所好。

这滑冰船不但有能在冰雪上肆意奔滑的橇弧,还有可以让五弟舒舒服服靠坐的船位。

有了船位,就算湖面上冰裂开,滑冰船也能稳稳地浮在水面上,半点危险没有。

除此之外,他又心疼五弟体弱,在滑冰船上搭个篷,如此连风都吹不到了。

宫里由人工挖填的燕雀湖虽结了冰,可方圆不过一里,与雪原自不能比,但五弟年纪小,弹丸大的燕雀湖,已能让五弟着迷。

张贵妃见有许多内侍保护,就放心地任由五皇子玩去。

前日他告诉五弟,傍晚倒映了夕阳的冰湖最美。

赵允环缺的就是能打发时间的事,所以即使这几日云重见不到夕阳,他还是日日傍晚守在燕雀湖。

多好的乌木冰船啊,竟这样被赵允佶砸毁,可惜可惜。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了。

除了知道五弟爱玩,赵允旻还知道二弟赵允佶喜欢新鲜鲙丝,上月燕雀湖刚养下数百条生得极肥美的鲈鱼。

对于赵允佶而言,冬天冰湖里的鲈鱼,就要趁刚捕捞起还冒着雾气时,立即用片刀薄薄地切下,那刻鲈鱼肉半冻还软,捏在手中有一股酥劲。

鲈鱼肉一片片卷起如花瓣一般,吃到口中鲜美无比,堪称人间第一美味。

砸冰窟窿捞鱼的时间也有讲究,必须是傍晚,鱼儿游了整整一日,肉质会多几分嚼劲。

当然也不能迟了,一旦月亮升起,鱼会沉回塘底,不但少了鲜味还会有泥土腥。

赵允佶就好这一口,养了一池鲈鱼,忍了整整一月。

赵允旻随便算了算,知这几日大约就是赵允佶往燕雀湖凿冰捕鱼的时候。

拢共一方地,冰砸了还如何滑,赵允旻以为他两人只有口角争执,没想到五弟还会咬人。

五弟真真是被张贵妃宠坏了,可细想来,张贵妃是后宫第一宠妃,有此殊荣,五弟不任性和飞扬跋扈岂不浪费。

……

宸阳殿内张贵妃哄着哭闹的五皇子,并命内侍去紫露殿传话,令赵允旻尽快再造一架滑冰船送过来,好不容易才让五皇子止住了哭。

开始替张贵妃布菜的宸阳殿宫婢碧竹苦着张脸,背过身端菜时还叹一声。

张贵妃心下正烦,见碧竹这副模样更加不悦,一拍筷箸斥道:“给你几分脸面,你就忘了自己是奴才,怎么,伺候我,你不满意?是不是要我将你逐回掖庭再重新学规矩?”

张贵妃不愧是倾城姿色,便是生气骂人,眉眼间的风韵都能叫人酥了骨。

碧竹吓的赶忙跪下,“娘娘息怒,奴婢伺候不周惹娘娘生气了,还请娘娘恕罪。”

见张贵妃沉着脸未接话,碧竹又战战兢兢地开口,眼里却透有几分压抑的愤怒,“娘娘,奴婢是因为今日殿下受委屈一事难过,殿下年幼,便是皇上都事事宠着殿下,可二皇子却未将殿下视作兄弟,平日娘娘无论对谁都是和蔼可亲,没有半分架子的,尤其是遇见韵兰殿的人,更是退三步从不争风计较,娘娘已这般好了,怎么还……”

碧竹及时闭了嘴,牙齿咬着嘴唇,眼眶里还隐有几点泪光。

“再胡说就缝了你的嘴!”张贵妃虽紧着呵斥了碧竹,可她听到碧竹言二皇子未将环儿视作兄弟时,心还是忍不住缩紧,至于后头碧竹捧她的话,她听着顺耳,却未往心里去。

这碧竹是去年才从掖庭调入她宸阳殿的,本只是一名掌灯婢子,可没几日,她发现碧竹很是机灵懂事,后来她又试探了其一二,确定其忠心后,于年头抬到身边当一等宫婢。

“你起来吧。”张贵妃染着大红凤仙花汁的指甲在紫檀食案上划下一道白痕,若不是忌惮齐淑妃那显赫的母家,她才不会去容忍韵兰殿的贱人。

说不想替环儿争储君之位,那是假的。

无奈她只是商户女出身,如今能在宫中立足,全凭睿宗帝对她的宠爱。

张贵妃心中已然警钟大作,是了,不论她对韵兰殿的人如何忍让,只要她在后宫抢了皇上的所有宠爱,齐淑妃就会将她视作眼中钉,倘若将来齐淑妃的儿子赵允佶登临大宝,必不会念兄弟之情,到时候怕是连一个闲王都不会给环儿。

第109章侠义

张贵妃挥手命人将食案撤下,碧竹担忧道:“娘娘,您午食便用的少,这会多少吃点儿。”

“宫里快没有我们母子容身之处了,哪里还有心思吃。”张贵妃靠在矮塌上微阖眼,懒懒地说道,一旁莲花阳纹八角熏香炉腾起袅袅青烟,散漫在张贵妃的妙曼身姿。

张贵妃虽已育过子嗣,可腰身仍纤细柔软的如水蛇一般,微微上翘的眼角泛着浅浅桃红,容貌艳若春日新开的重瓣牡丹,确实是艳冠群芳。

便是姿容同样出色王芷蓉,论起妖媚来,也不及张贵妃的十分一。

其实张贵妃凭借在后宫的地位,未少帮衬娘家,无奈娘家里没有争气的,皆目光短浅,能力平庸,再加上朝中有齐氏一族和权臣寇清禹一党,她张家想占一席之地,几乎不可能了。

殿内熏香渐渐浓郁,张贵妃抬起纤纤玉指,一点点地抚摸自己滑如凝脂的面颊和细长的脖颈,她忽然就想起一人来,那人应该比她更怕更恨韵兰殿的人。

那人去年与二皇子击鞠,就被二皇子害的摔下马,瘸了好长一段时间,如今看到二皇子就绕着走。

张贵妃秀眉微颦,只是那人境况比她还不如,否则也不会处处讨好她。

不过仔细思量,终归是名皇子,抓准了机会,大约还是能拿来利用一番,将来事成,只要他够听话,她也不会像韵兰殿的人那般狠绝无情。

“皇上驾到!”

殿外传来内侍尖细的通报,张贵妃理了理浅蓝色金线绣宝相花纹褙子,朝殿外迎去。

“爱妃怎么了。”

睿宗帝搂着张贵妃往殿内走,见张贵妃面上透着一层薄薄愁绪,不免心生怜惜。

张贵妃靠在睿宗帝怀里,柔柔地说道:“今日环儿在燕雀湖遇见二皇子殿下,环儿年幼不懂事,与二皇子起了争执,恐冒犯了二皇子,臣妾内心不安。”

“爱妃不必担心,他们兄弟之间不过是在玩闹罢了,何况允佶有容人之量,断不会与环儿计较,将来环儿长大些,还要与允佶多学学。”睿宗帝未将此当一回事,只拍抚张贵妃的后背,温声说道。

张贵妃软着身子答应下,心中对赵允佶的忌惮却更甚,让她环儿同赵允佶学,实是可笑。

……

另一处,华琬和林馨乘马车行在回凝光院的路上,因有马车,故未让李仲仁相送。

先才林馨亦瞧出李仲仁情绪不佳,她每每凑上前皆是自讨没趣。

林馨心里不是滋味,忍不住问道:“阿琬,表哥是不是不欢迎我,怎话愈发少了。”

华琬蹙眉不解,连舅娘都喜欢林馨,哥哥为何还要生气和使脸子。

不想令林馨难堪,华琬琢磨后说道:“馨姐姐,表哥过两月要下春闱,想来是很紧张和焦虑的,如此情绪不佳也在情理之中,待春闱后,表哥大约便好了。”

林馨点点头,华琬说的也有道理,罢,既然表哥没空,她讨好华琬的舅舅、舅娘,亦是一样的。

眼见再拐两条巷子就到凝光院,马车忽然一个颠簸,整个往左侧陷下去,华琬和林馨未坐稳,俱滑滚到地上。

华琬‘哎呦’一声,她脑袋磕到软凳,痛的两眼一抹黑,幸亏烧炭的铜炉底座被固定,只跳出几撮炭灰来,否则非将人烫着不可。

缓了一会,就听见车夫在外头焦急地高声唤她们,“华匠师、林匠师,你们可好?”

华琬揉着撞红的脑袋,好不容易撑起身子,和林馨相互搀扶了落马车,“师傅,出什么事了吗?”

“哎,车陷坑里了。”

华琬点起灯笼一照,才发现地上有个大坑,估摸着是哪个缺德街坊偷偷将土挖去埋冬苗了,本来下雪地上就滑,再加上天黑看不清,马车轮子一下滑到坑内,实是危险。

“这该如何是好。”林馨焦急地直跺脚,车夫身材瘦小,一人是不可能将马车抬出来了,她和华琬两个弱女子,这黑灯瞎火的,也不可能走回去。

华琬倒是比林馨沉稳许多,她往四周找了找,想寻根木棍将马车撬起,而车夫亦去周围寻街坊帮忙,可这般冷的天,天一黑百姓都躲在屋里不肯出来。

就在华琬和林馨一筹莫展时,车夫兴冲冲地带了一名壮汉过来,朝华琬激动地说道:“华匠师,太好了,小的在路口遇见苍松堂壮士,他肯帮我们忙。”

苍松堂?华琬心下一喜,立即抬眼看去。

如今不但安琚对苍松堂称赞有加,并亲自去了,而且甄大人也言,若遇到麻烦,可凭他送的玉佩往苍松堂寻帮助。

苍松堂壮士仔细查看了坑和马车轱辘,不需要旁人帮忙,直接一鼓作气将马车抬到街道上,前头的马匹长嘶,被勒着的马脖子松开了,舒畅地蹬起蹄子。

“谢谢,谢谢壮士。”车夫忙不迭地说道,华琬亦上前朝壮士蹲身道谢。

“小事一桩不必谢,你们快回去吧。”壮士一挥手,自己却未走,而是捡些石块,将大坑填浅,免得又有马车或驴车遭此麻烦。

马车重新往凝光院行去,林馨嘀咕道:“苍松堂在京城里名声越来越响,在百姓间的口碑更是好,都说他们是甚侠义堂呢。”

华琬笑道:“可不是,先才就是苍松堂的壮士帮了我们,若不是那位壮士,我们这会还在冰天雪地里守着不能动的马车。”

林馨颌首道:“我就好奇苍松堂什么来头,我爹说苍松堂堂主是云雾山的隐士,很是不凡,只不过这些都是百姓间的传言,做不得准数。”

华琬抬手覆在胸前玉佩上,摇摇头,“我亦不知他们什么来头,可只要帮咱们百姓办好事儿的,就是好人。”

到了凝光院,二人落马车往西厢走去,路过制艺坊小楼时正好遇上吴院使。

吴院使见华琬刚从外头回来,不悦地皱起眉头,数落道:“六院竞艺越来越近,两件首饰你一件都未做好了,怎还有心思去外头?”

第110章相思

华琬立即低头认错,罗坊主好心让她回去探望舅舅、舅娘,她自不能为了撇清关系而将罗坊主搬出来。

“拢共不到三个月,你要尽量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制饰上,平日里缺什么可与我说,罢,天色已晚,你先回去歇息,明儿天将亮就起来。”吴院使确实是焦急了,她知晓那顶金冠和凤环,要制出非常不容易。

不管吴院使说什么,华琬皆恭敬应下,直到吴院使走远,林馨才低声替华琬抱不平,“怎么能将人拘得这般紧,平日你已未有休假了,今儿不过出去半日,且是去探望长辈的……”

林馨一瘪嘴,小声道:“好歹你是六品金匠师,竟被逼得似拉磨的驴。”

一阵寒风从穿廊吹过,华琬搓搓手,拉起林馨快步朝西厢走去,“算了,馨姐姐,我们快些回厢房,外头冷的慌。”

华琬毫无怨言,认为吴院使和罗坊主都将希望寄托在新技法上,她是该再尽心些,不让她们失望。

……

冬雪落了几场,转眼临近年关,凝光院的匠师逢年有二十五日假,林馨等人早早家去,西厢内空荡荡的,偶有三五人影,华琬应罗坊主要求,暂从西厢搬到罗坊主的厢房。

罗坊主厢房和吴院使的在一处院落内,华琬被安顿在外厢烧着地龙的炕上,炕上再铺两层被褥,躺着很是暖和。

这日罗坊主外出忙年关的事,华琬独自一人在隔间制首饰,她已镶嵌完金顶冠的最后一颗红宝石。

完工的金冠比当初想象的还要华美,华琬打算一会请罗坊主和吴院使检查后,就将金冠收起,而她也要开始准备制凤环了。

格窗外传来轻叩声,华琬以为是起风,回身准备遮上纱帘,猛地就看到一人单手勾着房檐,另一只手在敲窗户。

窗外人的精白袍服被猎猎寒风吹起,整个人摇摇晃晃的,似乎眨眼就会随风而去,融在一片白茫茫雪中。

华琬心没来由地一紧,慌慌张张扑上前将格窗打开。

雪花随人一起卷了几朵进来,正好落在华琬白皙的颈间,华琬微微瑟缩,来人轻轻一搂,将华琬挡在了风雪之后。

格窗关上后,华琬又惊又喜地问道:“甄大人,你怎过来了?”

自从秋末去枫谷赏枫叶后,甄大人还在京城第一次落雪时,悄悄带她去城郊沣河游画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