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新桐和傅安又说了几句话,傅安领她去了书房外,听见里面传来‘进’的声音,傅安才对他比了个‘请’的手势,傅新桐端着茶走入傅庆昭的书房。

傅庆昭的书房和他的人一样,精致幽静,处处透着文人的风雅,傅庆昭喜欢怪石假山,因此书房里也摆放了不少小块儿的山石盆景,这与傅庆昭流露出来的温润气质有些不符,给人感觉更硬朗一些。

傅新桐不记得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出入傅庆昭的书房了,她不爱读书,傅庆昭因为她是女子便没有刻意勉强。

傅庆昭手里拿着一本时文选在看,掀开了紫檀帘子,走了出来,抬头看见是傅新桐,傅庆昭眼前一亮,嘴角自然而然就扬起了一抹笑:

“真是稀客。”

傅庆昭对傅新桐的突然到来发表了自己最真挚的感言。

傅新桐难为情的笑了笑,然后将手中的茶摆放在一旁茶几,甜甜道:“母亲还在主院未归,便想来瞧瞧父亲。”

对儿子很严厉,对女儿却很宠溺,傅庆昭被女儿这句话给逗笑了,放下手里的书本,做到一旁的太师椅上,端起这杯意外的茶,喝了一口后,直截了当的说道:

“说吧,这回是想要什么?”

知女莫若父,女儿对书房避如蛇蝎,等闲不会登门。

傅新桐听了傅庆昭的话,羞赧的低下头,反省自己从前主动来找傅庆昭,要么是为了一件别人有她没有的衣裳,要么是为了一种萧氏不让她戴的首饰…显然这回傅庆昭也没有怀疑小女儿来找自己的目的,必然又是看上了一件她没有的东西了。

在傅庆昭看来,小女儿的娇惯并没有什么,反正是闺阁女子,在家里有父兄宠爱,将来嫁人有丈夫宠爱,他又不想让女儿去攀附权贵,没必要隐藏天性,掩饰自己的真性情,女子娇气柔弱一些在傅庆昭看来无伤大雅。

事实上,正因为傅庆昭的这个教育理念,让傅新桐将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适应不了挫折,看不清世情,不过那个时候,傅庆昭还不知道,自己会遭遇毁灭性的伤害。

见傅新桐不说话,只用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盯着自己,俏皮可爱的模样让傅庆昭笑了,对她招招手,傅新桐走过去,他很自然的伸出手捏了捏傅新桐的脸颊,道:

“怎么不说话?你昨儿处置蔡嬷嬷的时候,不是挺厉害嘛?”

傅新桐在近处看着自家父亲,儒雅俊逸,温润卓群,双眸如画,目光内敛,带着风采自信,年轻时这般惊才绝艳。

不敢继续回想上一世他的惨淡遭遇,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傅新桐垂下眼睑,低头撩起自己腰间的流苏佩:

“蔡嬷嬷太过分,她总想把母亲当令箭使,替换府内所有花木这种会留人把柄的事情,她都敢抬出母亲的名义来,偏偏母亲被她骗了那么多回,却什么也不说,我昨天是正巧抓住了机会,想着将她赶走,总好过她继续留在母亲身边做个祸害吧。”

傅新桐说的实在,让傅庆昭感到很意外:“你…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蔡嬷嬷是个祸害?”

“啊?什么时候?”

傅新桐愣愣的看着自家父亲,他是怀疑了什么,还是只是单纯的想问一问呢。一时间,傅新桐居然有些拿不准主意,但是后来一想,觉得她也真是想太多了,问她的人,不是旁人,是自己的父亲啊,她没必要拐弯抹角,直接回答就好了。

“好几年前开始吧,蔡嬷嬷一直在母亲身边伺候,我以为她是个好的,可是她对咱们院里的下人可坏了,每回骂人,打人,都是用的母亲的名号,下人们都以为是母亲要责罚打骂她们,我与哥哥,还有母亲说过几回,可是母亲却不在意,昨日也是赶巧了。”

傅新桐觉得自己在给自己脸上装肉,蔡嬷嬷的为人是在她卷走萧氏大部分东西之后,傅新桐才明白过来的,只是这些不能直接说出来,所以傅新桐干脆就用了傅星落的话,说自己也曾在母亲面前提起过这些。

傅庆昭深吸一口气,目光深远的看着自家姑娘,看了好一会儿,傅新桐都有些心里没底了,他才笑了出来,伸手在傅新桐的头上揉了揉,说道:

“这些事情,本该我来处理,却叫你兄妹操心了。”

傅新桐心中一暖:“父亲也是为了读书嘛。”

她知道,傅庆昭最不耐烦的便是处理后宅之事,他胸中有丘壑,有思想和抱负,关心的都是朝政大事,所以,在后宅问题上,傅新桐是真的没有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这和读书没关系,是我性格所致。就好比蔡嬷嬷这事儿,我不是不知道,但我硬是拖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解决,总觉得那刁奴闹不出什么大事来,可昨天晚上听你母亲说起,我才觉得自己做的有多不足。居然让你这么个小娃娃都忍不住出手了。”

傅庆昭的话让傅新桐不知道怎么往下接,心里似乎对这个满脑子之乎者也的父亲有所改观,她一直都觉得傅庆昭是个风雅的大男子,崇尚那种君子不占后宅事的观念,可现在听起来,难道父亲的性格,并非她所想的那般?

“父亲也觉得我做的对?”

傅新桐小心翼翼的问道。

傅庆昭看着认真的女儿,半晌才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对也不对,你已经做了,那就不要再管这些了。你与你母亲,身份贵重,该是受人保护的,这样的事情,你大可不必亲自出手,对你的闺誉不好。”

傅新桐听到这里,顿时便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父亲这话不对,我与母亲身份贵重,难道我们就该对什么都不闻不问,明知有错,却还要顾及面子身份而不说吗?所谓闺誉,不过是别人对我的看法,只要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平安无事,那些虚名,我根本不看重。”

傅新桐站在傅庆昭面前,身上仿佛有一种超脱年龄的睿智,让傅庆昭一时看失了神,傅新桐觉得有些事情还是早点说出来比较好,就算接下来说的话,会惹的傅庆昭不开心,可若是能对他有一点点的影响,傅新桐觉得就很值得。

“母亲生性慈悲,不善与人交恶,不愿看透人心,可若是将来有心人利用母亲的这种性格而做出伤害她的事情,又该如何?我从小不喜欢读书,但是也知道‘居安思危’‘未雨绸缪’这些词,父亲才华横溢,少年得志,只待明年殿试,便可一飞冲天,可这些是极其顺利的情况,若是情况有变呢,父亲保护不了我们了,我与母亲若太软弱,又该如何生存下去呢?”

这些话傅新桐还算是压抑着说了,上一世她和萧氏的下场,正应证了她今日所言,她在韩家苦苦支撑八年,一朝被弃,沦为敝屣,回到家中,不问真相便被亲人沉塘而亡,母亲软弱,不能为女讨回公道,只能豁出自己的命,吊死在刚娶新妇的韩家大门前,虽然她用死引起了朝廷的重视,让韩家受到了些惩罚,可是她的命也搭进去了,这一切的后果,难道不是因为傅庆昭的保护不周吗?

并不是责怪傅庆昭什么,而是觉得要将他的这种观念扭转过来,妻女的确需要保护,可是这种保护,并不是用自己的肩膀去一力承担伤害,而是要让妻子和孩子们自己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让她们早些认清事实,等到真有风暴来临之际,她们不至于被风一吹就散架。

傅庆昭用惊愕的表情看着傅新桐,目光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震惊,他的确少年得志,从而自视过高,周围的环境也让他十分安逸,并且很自信的认为,这样的安逸是凭他的才学得来的,所有人对他钦佩不已,就连国子监的先生都对他爱护有嘉,便是要他一飞冲天,才硬是在他得中解元之后,又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才松口让他参加殿试,傅庆昭觉得,既然自己有这样的才学,受到这么多人的敬重和爱护,那身为他的妻女,便无需再做什么,只要愉快的生活就够了。

然而,傅庆昭不能否认的是,他的确如女儿所言那般,并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不能给她们庇护之后的事情。

第十八章

第18章

“你这孩子,想的倒是深远,可你想的这些事情,父亲不会让他发生的。”

傅庆昭对傅新桐这般承诺,眉宇间仍旧自信。

傅新桐低头莞尔一笑:“这不是打个比方嘛。人想的深远一些,也没什么错。”

看见自己十一岁的女儿,一本正经的说这句话,傅庆昭忽然觉得有些想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

“我看你娘说的对,你这摔了一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傅庆昭随意一句,让傅新桐心上一紧,正要说话,傅庆昭又接着道:“不过我看也没什么坏处,遇事多想想总没错的。”

傅庆昭的心中颇有感触,从前听别人说,孩子都是在摔倒中长大的,一直没心没肺的闺女比从前长大了,居然把‘居安思危’这个道理说了出来,这个道理傅庆昭不是不懂,但是从来都没有往自己身上套用过,今日被女儿这么一说,还真有那么一点醍醐灌顶的意思,让这个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问题,一下子窜进了脑子,若有若无的给了他一些警示。

傅新桐她不确定傅庆昭是会反思,还是只会把她今日所言当做一个孩子的玩笑话来听,但不管怎么样,今日之言只能点到为止了,再多说就太叫人怀疑了。

“我知道了,今后一定多想想再做。”乖巧的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今天的真正来意:“对了,父亲书房里,可有关于养兰的书籍,若是有,可否借我一观?”

傅庆昭讶然:“养兰书籍?兰花吗?”

“嗯,正是兰花。父亲这里可有?”

傅庆昭看来一眼自己庞大的书架,点点头,给傅新桐指了个方向,说道:“有倒是有,不过你要这些做什么?你不是向来不喜养花吗?”

傅新桐按照傅庆昭指示的方向走去,果然看见了几个想要看见的字样,心里觉得有个像傅庆昭这样喜欢读书的父亲真是不错,至少只要你想要学习的时候,他都能很准确无误的给你指导。

想起上一世,傅庆昭全心全意培养哥哥傅星落考科举,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哥哥最终也只是勉强考了个举人,殿试参加了两回,连个同进士都没考中,这对于一向读书有方,才学斐然的傅庆昭来说,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挫折了,自己读书再厉害,再怎么被人说是天才,可是后继无人,唯一的儿子资质平平,用尽了全力,却连他当年的一半成就都达不到,实在是遗憾的。

可是,傅庆昭不知道的是,傅星落从小就不喜欢读书,他更热衷于武学,十四岁的时候,他曾有一回和父亲争吵之后离家出走,便是想要从军去的,可是后来父亲出事,他在外听说,便不忍再走,回家之后,一直在家中守着,为了让父亲宽慰,傅星落只得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按照父亲所希望的那样,日日苦读,弃武从文,然而天分受限,最后也没有什么大作用。

“从前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觉得麻烦。”

傅新桐从傅庆昭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名为‘兰香’的书,拿在手中翻阅,傅庆昭走过来之后,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书,将之抽走,然后转身在书架上扫了两眼后,重新拿了一本塞到傅新桐的手中:

“看这本吧。”

傅新桐低头看了一眼,书名处是用小篆写的‘花策’两个字,傅新桐用手指抚在那两个字上,抬头看了一眼傅庆昭,傅庆昭眉峰一动,目光一闪,傅新桐觉得奇怪,低头将书翻开,便明白傅庆昭为什么表情有点异样了,来到傅庆昭身旁:

“这书是…爹爹写的?”

书皮上的小篆,傅新桐没认出来,但翻开书,里面的字不是傅庆昭的又是谁的,傅庆昭扬眉一笑:

“我写的怎么了,都是很实用的心得,比其他养兰的书籍全面多了。”

傅新桐不怀疑自家爹爹的水平,只是她从来就不知道,傅庆昭居然还对兰花有过这么深刻的研究,想了想原因,傅新桐就笑了:“哦,定是为母亲写的吧?”

傅庆昭没有否认,摆摆手:“就你多话,拿了书就去吧,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问你娘,你娘知道你想要学种兰花,定会很高兴的,这才有点女孩儿家的样子嘛。”

傅新桐自然不会跟傅庆昭说自己想养兰花的真正原因了,拿了书,对傅庆昭行礼,便离开了书房,回到青雀居中。

画屏和春桃正坐在廊下跟着两个婆子学纳鞋底,脚边放着两只小簸箩,放着是已经秀好的鞋面儿,看见傅新桐回来,两人齐齐站起来,傅新桐挥挥手:

“没事儿,你们忙吧。我看会儿书。”

说完之后,就带着书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直奔小书房里,此时此刻,书房里阳光明媚,正是看书的好时候,傅新桐的目光落在书房的窗台上,便是那株从蔡嬷嬷房里拿回来的茉莉,傅新桐走过去,轻抚她还未开放的小花苞:

“你要晒太阳吗?”

傅新桐试探性的说,小花苞似乎微微颤动一下,轻不可闻的声音传出:“要,还要水。”

傅新桐取了小水杯盛了一些水过来,轻轻的洒在花瓣身上,浇完水后,又将窗子给支棱起来,让阳光直接照射进来,茉莉似乎很高兴,迎着小风对傅新桐道谢:

“谢谢。”

傅新桐又轻轻的抚了它一下,然后才拿着傅庆昭给她的书,坐到窗台下的太师椅上,翻看起来。

可是,尽管傅庆昭的书里面介绍很详细,但傅新桐看着看着,觉得还是想看看实际的花样,这个就要去找萧氏了,萧氏有个专门搭建的花房,傅新桐记得,花房里养着几株兰花的,只不知是个什么品种。

合起了书,对外喊了一声,问道:“画屏。”

不一会儿,画屏便走了进来,傅新桐对她问道:“我娘回了吗?”

萧氏去主院请安,傅新桐在外边儿转了一圈回家,萧氏都还没回商素院,现在也不知回来没。

“刚要来回禀姑娘呢,芳冉姐姐来传话,说是今儿中午让姑娘去主院用饭,老夫人留饭呢。”画屏说。

“老夫人为什么留饭?可说为什么了?”傅新桐奇怪的一问。段氏一般不留饭,除非年节时分。

画屏摇头:“这个芳冉姐姐没说,就让姑娘换身谨慎些的衣裳,注意礼节,莫要失了礼数。”

萧氏会有这吩咐,傅新桐不觉得奇怪,因为段氏规矩大,对府里女孩儿尤其严苛,吃饭,说话,穿衣服,全要按照她的规矩去做,府里的姑娘都怕去她那儿,也就是傅新桐稍微自在些,所以最不得段氏喜爱。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老沉的衣裳,傅新桐点点头:“知道了,我这一身老夫人定是喜欢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换了。上一世傅新桐尚且没把段氏放在眼里,重来一世就更不会将她放在眼里了,这个满口规矩,却表里不一,自私自利的老女人,傅新桐早就见识透了。

傅新桐磨磨蹭蹭,又看了一会子书,在画屏和春桃的催促下,才不情不愿的去了主院。

原以为自己肯定是最晚的一个,却没想到在路上还给她碰见了傅灵珊和傅毓秀,那两人并肩走在园子里,傅灵珊比她大一岁,傅毓秀与傅新桐同年,比她小两个月,两人看见傅新桐,都愣了愣,傅灵珊笑着迎上前:

“三妹妹也是去老夫人那儿吗?”

傅新桐点头:“是啊,二姐姐和四妹妹也是吧。”

“是呢,老夫人今日留饭,也不知是为个什么,三妹妹可知道吗?”傅灵珊对傅新桐向来表现的还算热情。

但傅毓秀却不然,总是一副看不惯傅新桐的样子,这不,傅灵珊话音刚落,傅毓秀就开口凉凉道:

“她知道什么呀,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我们的,姐姐问了也是白问。”

傅毓秀有一股傲气,她和傅新桐的容貌不分上下,年纪又相同,两人总是免不了要被放在一起比较的,傅毓秀不喜欢被人拿去和傅新桐比较,因为旁人总会因为傅新桐的出身而高看她一眼,傅毓秀落到下风,这是她最难以忍受的。

对于傅毓秀的讽刺,傅新桐冷哼一声,便越过她们往前走去,傅灵珊佛口蛇心,傅毓秀自命清高,两个人傅新桐都不想搭理,就算她们今后,一个是嫁入了王侯府邸,风光无限,另一个入宫为妃,前途似锦,这些都和傅新桐没有任何关系。

傅新桐头也不回的从她们面前走过,两人对视一眼,不忿的跺脚,傅毓秀对傅新桐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真是没教养。”

傅灵珊拉了拉傅毓秀的衣袖,轻轻的摇了摇头,确定傅新桐走远后,才轻声对傅毓秀说道:

“别说了,过几日皇太后大寿,宫中宴请,定然是来请了她娘前往,这段时间,咱们还是别惹她的好。”

原来傅灵珊根本就知道今天段氏留饭的原因,皇太后大寿,宴请皇亲国戚,萧氏虽是个没有封号的公主,但皇亲国戚总还是的,必然要入宫去贺寿,老夫人段氏虽有诰命,却非一品,只得在延禧宫门外参拜,这些天,可不就是要对萧氏好些嘛。

第十九章

第19章

傅新桐去了主院,在萧氏身旁听了几句便知道了段氏留饭的原因,皇太后五月初八的生辰,是六十整寿,宴请皇亲臣眷,萧氏必然是得了邀请的,段氏表面规矩,但骨子里好钻营,觉得萧氏有用了,便来联络联络,很现实。

整场饭吃的傅新桐有点膈应,看着段氏和宁氏一唱一和,将萧氏捧得高高的,以为她们是真心所言,傅新桐是晚辈,坐在另一桌席面上,与傅灵珊,傅毓秀坐在一起,干涉不得。

好不容易等到吃完了饭,萧氏喝了几杯酒,白玉般的脸颊上透着红,眉眼带笑的跟段氏告辞。

段氏慈眉善目:“嗯,去吧。桐姐儿,好好照顾你娘。”

傅新桐应声之后,宁氏也上前来,笑眯眯的与萧氏说道:“二嫂先行回去休息,礼单早就拟好了,待会儿便拿去给二嫂看。”

萧氏笑的单纯,一个劲儿的摆手:“没事没事,弟妹办事,我很放心。”

傅新桐看着宁氏,她先前所说的礼单,定然就是皇太后寿宴时,萧氏要送的东西了,再过几日便是寿宴正日,宁氏一直拖到今天还没有将礼单和萧氏确认,足见平日里的怠慢,偏偏萧氏又不在乎这些,糊里糊涂的,凭的叫人钻了空子。

宁氏的确没有把萧氏放在眼里,但是却不会轻易做叫人拿捏住把柄的事情,礼单她可以晚送到萧氏面前,却不能不送。

“兹事体大,二嫂还是过目一下吧。”

宁氏的坚持让萧氏点点头,然后两人握了握手,傅新桐才搀着萧氏,往商素院去。

萧氏觉得有些头晕,傅新桐便扶着她往观鱼亭去歇息,屏退了丫鬟,傅新桐扶着萧氏在观鱼亭的栏杆旁对面而坐,用从芳冉那里拿过来的小扇,替萧氏扇了扇,见萧氏好些了,傅新桐才坐下对萧氏问道:

“娘,怎么替太后准备寿礼这种事情,您也让三婶做呢?”

萧氏看了看傅新桐:“让你三婶做有何不妥?你三婶是个能人,我不善应付这些,她替我做了主,我就省得烦心了不是。”

“可寿礼之事何其重要,娘亲不亲自督办如何能放心呢。”

傅新桐的话让萧氏笑了,伸手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两下:“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呢,这么多年,若不是你三婶替我管着那些,让我无需操心,我哪里有这样悠闲的日子过呀。”

萧氏言语中,居然还对宁氏充满了感激,傅新桐叹了口气:

“娘亲只会想别人的好,却从不想别人的恶,前年三婶给你准备的那尊玉佛,佛腰处裂了一条细口,差点让您被太后罚了,这事儿您就不记得了?”

傅新桐的记忆中,确实有这么一桩事情的,大概在她九岁那年,萧氏送去宫里给太后贺生辰的玉佛,半腰处裂了一条细口子,这对于佛像而言,是很不尊重的一件事,细口子被太后身边的嬷嬷看出来了,太后很生气,当场就要拿萧氏问罪,还是老安美人去求了皇上,这件事才堪堪罢休。

回到傅家之后,宁氏在她面前哭一通,说自己如何如何罪该万死之类的话,萧氏心软,听不得这些,这件事儿也就给揭过去了。也许正因为没有处罚萧氏,让她短了记性,今年太后的六十整寿寿礼居然还敢假手宁氏。

说起那件事,萧氏也是一愣:“那也怪不得你三婶,玉是好玉,雕琢成了玉佛,敬献给太后,礼送的再合适不过,只是下面的人不谨慎,腰间竟没发现那道口子,你三婶也不想那样的。”

傅新桐被萧氏的天真打败:“送给太后的寿礼怎能由得半点马虎,三婶心思何其缜密,手底下还有那么多人,竟没一个看出玉佛有瑕疵?也就是娘亲您会信这种话了。”

“桐姐儿这话说的严重了,难不成,还是你三婶故意害我不成?”萧氏依旧没当回事,还有心情跟傅新桐调笑。

傅新桐叹息咕哝:“她差点害了您被太后责罚,不是故意的也是有意的。若非安美人替娘亲去皇上面前求情,还不知道娘亲要受到怎样严厉的处罚呢。”

萧氏想起前年太后寿宴时的情况,一时又没了主意:

“这,这也不至于吧。我在府里从不与她相争,她说什么我都赞成,从未有过红脸争吵之事发生,她为什么要害我呢?根本没有理由啊。”

还能是为了什么,萧氏若被太后厌弃责罚了,那在傅家就更加没有地位了,宁氏虽说管着傅家的中馈,但说到底,心里还是没底,她出身太子詹事府,父亲官阶在傅远之下,她嫁入傅家,虽然得了管家的大权,可是上头有两个嫂子,大夫人占着一个‘长’字,二夫人占着一个‘贵’字,从身份上来看,似乎都比她有资格管家,她能安心才怪呢。

可是这些又不能明着和萧氏说,萧氏是个直肠子,心软的很,除非傅新桐能像对待蔡嬷嬷那样,强势的压倒宁氏,逼着萧氏做决定,否则的话,跟萧氏说这些根本就是对牛弹琴,没什么作用。

萧氏看着女儿一脸愤慨的样子,不禁笑了,一双眼睛含着秋水,浓艳逼人,看的傅新桐也不忍再逼她,低头牵起自己的衣带,咕哝道:

“反正我觉得三婶不是好人。”

萧氏笑着点了点傅新桐鼻尖:“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多疑。家和万事兴,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如今正是你爹爹最紧要的时候,咱们以不变应万变,莫要用一些杂事,扰了你爹爹的清净才好。”

这些话的确是萧氏的真心话,在她眼中,傅庆昭是天,他的一切都是至关紧要的,在萧氏看来,除了家里人的事情,其他都算是杂事吧,所以才那样不上心。

傅新桐沉默了,看来,要让这对爹娘认识到如今的处境有多危险,光是凭嘴皮子说几句是不够的,得有一些真实的事情出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