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新桐想回头拒绝,顾歙就对她挥挥手:“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别废话了,天色真不早了。”

跟这人说话,还真是分分钟要憋死。傅新桐真是不懂,怎么从前还觉得他是个翩翩君子呢,不接触不知道,京城里的所有人都被他那高洁尊贵的外表给骗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肚子的心眼儿!

对他这话不以为意,想着就算她明天不来,他又能把她怎么样呢。总不会因为她一次爽约,他就满天下去说她不正常吧。

“你若不来,我会亲自去你门上找你。自己看着办。”

傅新桐掀开帘子正要下去,就听见马车里幽幽的传出这么一句话来,差点让她脚步不稳,从车蹬子上摔下去,她说什么来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仗势欺人这四个字给他,不能更恰当了。

跳下马车后,画屏就撒丫子跑了过来,埋怨道:“哎呀姑娘,你都跑哪儿去了,可把我急坏了,天都黑了,再不回去的话可了不得。”

傅新桐没法和画屏解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因为就连她自己到现在还有点懵懵的,顾歙从马车里下来,目不斜视从她们主仆身边经过,傅新桐对着他的背影恨得牙痒痒,姚久娘出来迎接,把傅新桐请进了门,顾歙自顾自的往竹园去了,傅新桐跟在身后也不含糊,一路小跑,跑到了顾歙前头,一点都没有二人初见面时那种拘谨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她在顾歙面前也没有任何形象可言了,那还注意什么呀,怎么高兴怎么来呗,他看得惯也好,看不惯也罢,反正她又不想顾歙对她另眼相看。

竹园守卫认识傅新桐,直接就放她进去了,傅新桐一路奔到了她换衣裳的屋子里,在两个丫鬟的帮助下,匆匆忙忙的换好了衣裳,梳好发髻,走出房间。

原以为顾歙已经进去了,没想到傅新桐出来的时候,依旧撞见他坐在出门必经之路的小亭子里,傅新桐不情不愿的走过去,福了福身子,不等顾歙开口,就转身兔子一般撒了出去。

顾歙看着她那毫不做作的背影,今天第三回勾起了唇,双目微微眯起,但愿他今日的决定是正确的,这姑娘天赋异禀,若能收为己用,将来必成助力,却也有些担忧,自己将来要做的事情,前途未卜,无端端的把一个姑娘家拉扯进来,是否太过自私了。

但不管自私与否,他现在都必须要这么做才行。

傅新桐坐在自家的轿子里,虽说没有顾歙的马车舒服,可到底心安理得。想起明日还有约,忽然鼻子就发痒,一连打了好多个喷嚏,就连画屏都问她是不是着凉了。

只有傅新桐自己心里清楚,她哪里是着凉了,分明就是着魔了!遇着一个叫做顾歙的魔!

作者有话要说:替换啦!对手戏蹭蹭的上来了~~~~~

第50章

第50章

傅新桐在太阳下山之前,终于赶回了家。画屏老远就看见春桃在门口等待,看见傅新桐的轿子落下来之后,春桃就赶忙跑下了台阶,迎上来说道:

“怎的到现在才回来,夫人都问了两三回了。”

画屏替傅新桐掀开了轿帘子,傅新桐从里面走出,看了春桃一眼,问道:

“可摆饭了?”

这个时辰,正是傅家摆饭的时候。

“摆上了,今儿老太爷休沐在家,便集了几房一同吃饭,所以夫人才急着让奴婢来等着姑娘,若是姑娘片刻后再不回来,奴婢都要出去找了。”

傅新桐也知道今儿回来的有些晚,提着裙摆走上石阶,跨入傅家大门,看样子也没工夫让她梳洗换衣裳了,直奔主院而去。

主院的饭厅里,摆饭的丫鬟们已经开始往外撤,傅新桐知道自己来的还不算太晚,也就放心了,往饭厅里探头看了一眼,大夫人余氏在张罗,其他人应该还在偏厅里说话,傅新桐进去之后,跟余氏打了个招呼,余氏笑言:

“马上就开饭了,正好你来,随我去请老夫人。”

傅新桐应声,牵着余氏的手去了偏厅,里面言笑晏晏的,母慈子孝,三夫人最近特别巴结着老夫人,仿佛又回到了刚嫁进门的那段时间,到哪儿都把老夫人给哄得高高兴兴,宁氏天生就是调节气氛上的高手,有时候为了让老夫人高兴,惯于说别人的笑话儿,言语上没少得罪了人,可偏偏,段氏就吃她这一套,总念着老三家的好。

余氏和傅新桐一进门,宁氏就从老夫人面前回过头来,看见了傅新桐,破天荒的笑了起来:

“哟,正主儿回来了。刚说到三姑娘呢。”

傅新桐敛目一笑,上千给段氏她们行了礼,然后就走到萧氏身边,萧氏给她理了理袖子的内衬,宁氏没有得到傅新桐的回应,也不气恼,走过来又说:

“三姑娘这是能耐了,连家里人都不理会了。”

宁氏这是找茬儿,傅新桐鉴定完毕,抬眼看着宁氏,冷然掀唇笑道:“三婶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如何不理人了?没头没脑的,我刚进来,您就说这莫名的话,知道的说您是心直口快,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存心针对我呢。”

傅新桐觉得,自己也就在顾歙面前矮了那么一头,在其他人那儿,还真没怕过。

宁氏的脸色果然不好了,可也抹不开面儿跟一个小辈吵架,傅灵珊见母亲为难,便站了出来,主动对上了傅新桐,笑吟吟的说道:

“三妹妹这么大的火气做什么,我们先前正说你呢,说你是咱们家最出息的姑娘了,买了个山头,你这是要做山大王啊。”

傅灵珊的一句话,就让厅里的人全都抿嘴笑了起来。

傅新桐早就料到她们对她包山头的事情有看法,也料到她们会当面嘲讽,在她们看来,傅新桐的这个行为,简直和疯了没什么两样,徒增她们口中的笑柄罢了。

萧氏听了傅灵珊的话,生怕傅新桐受打击生气,打圆场道:

“哪是什么山大王,她就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养养花罢了。养的都是些娇贵的兰花,一般地方养不出来。算是个兴趣吧。珊姐儿喜欢弹琴跳舞,三弟妹不是还专门重金请了女先生在家里教嘛,都是一样的。”

萧氏原是要打圆场,把傅新桐包山头的事情说成爱好,谁家孩子还没个爱好呢,可这话出来之后,宁氏却又不乐意了,走到段氏身旁,笑嘻嘻的针对道:

“二嫂这话就不对了,珊姐儿喜欢弹琴跳舞,这都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该做之事,桐姐儿喜欢种花,也算是个爱好,可这到底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爱好,若是府里小打小闹也就算了,没人会说闲话,可二嫂你自己也知道,桐姐儿包那山头,用了多少银子。”

宁氏自然是故意在老夫人面前说这些话的,说着说着,终于把最终目的说出来了。

只见她夸张的一拍手:“足足十万两!十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为了桐姐儿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爱好,二嫂也是真舍得啊。”话锋一转,又开始自艾自怜:“唉,都是一个家里住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有人能为了一点点爱好,豪掷千金,十万两银子说出就出去了,我们这些人,为了给自家姑娘找个好点的先生教本领,花光了体己钱,不是我们心眼儿小,看不得人家过好日子,而是这横竖都是一家子,总不能差别太大,厚此薄彼呀。二嫂若是真嫌钱多的用不掉,接济接济我们这些兄弟姊妹不也挺好?何必花那冤枉钱呢。”

宁氏这话说的是真酸。

傅新桐看着她那作妖的样子,回想上一世她雷厉风行打压二房的架势,不禁又一次感叹人生步步为营的重要,上一世蔡嬷嬷卷款,宁氏压榨,让二房难以翻身,这一世,抢了先机,打破了宁氏的计划,反败为胜,如今在最关键的一步上败了的宁氏,如今,宁氏手里无权无钱,也不过就是个呈呈嘴皮子的酸妇。

宁氏的话针对性太强,勾起了萧氏的护犊之心,本就对宁氏失了信任和好感,萧氏说话并未留任何情面:

“三弟妹说话得有分寸,你自己花光了体己钱,也要替孩子请先生,那我为什么不能给桐姐儿花钱?十万两银子是很多,可那都是我自己的嫁妆钱,没有动公家一里,三弟妹怎么说的好像我的嫁妆钱,也要算作公家里用?”

萧氏怼的不留情面,宁氏自然觉得脸疼。

“这能一样吗?我知道二嫂是皇家出身,身家底子不是我们这些平民可以比拟的,可你既然嫁到了傅家,那便总要顾及顾及傅家的感受吧。你的嫁妆多,所以就可以胡乱挥霍了?”

宁氏是存了心要跟萧氏计较那花出去的十万两银子了。傅新桐的目光在宁氏和段氏之间回转,宁氏这段时间,总是围在段氏身边卖好,她手里的管家权利被老太爷剥夺之后,如今都落在了段氏手里,宁氏如果想要再次管家的话,她就得把段氏伺候好了,让段氏出面替她在老太爷面前说话,可是平白无故的,怎么才能让段氏去说话,段氏就算去说了,又怎么能成功说服老太爷松口放权呢?

所以,现在围绕着二房无故花出去的十万两银子,宁氏便想借这件事情踩着二房,再次夺取管家的权利。

过年的时候,傅安曾经跟萧氏禀报过,二房从今年开始,所有的花销都要主院开了条子才能支取,可见段氏对萧氏去年给傅新桐用的那十万两银子很在意,但是又不能明着说,便暗地里给账房下了规矩,宁氏想重新获得段氏的信任,若是能压着二房,把这笔十万两银子给吐出来的话,段氏定然会对宁氏重新信任的,所以此时此刻,宁氏才会抓准了机会,做出这胡搅蛮缠的姿态。

可是让宁氏没有想到的是,如今的萧氏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对她百般信任,说什么便是什么的萧氏了,经由傅庆昭和傅新桐的洗脑,萧氏现在已经完全把宁氏当做敌人看待。

萧氏对自己人,可以十分宽容松懈,但对于有可能会害到家人的敌人,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银子是我的,我愿意给桐姐儿挥霍,别说十万两黄白身外物,就算桐姐儿跟我要心窝子,我也能给她掏出来,三弟妹若是觉得手头紧,日子过不下去的话,大可直接跟我说,凭着咱们妯娌间的关系,借你个几百两度日不成问题。”

萧氏这番话极其强势与打脸,别说其他人,就连傅新桐都看呆了。偏厅里因为萧氏的这番话而变得鸦雀无声。

萧氏说完之后,就有些心虚了,两只手搅着帕子,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微微扭过身子,抬头看了看傅新桐,傅新桐猛地醒悟过来,不早不晚的对萧氏比出一个大拇指,不吝夸奖道:

“娘说的太对了。咱们有金山银山,愿意挥霍还是愿意节俭,跟别人有什么半文钱关系吗?”

宁氏被这对母女连消带打,弄的溃不成军,原本是想用自己的节俭事迹,反讽萧氏花钱大手大脚,可是没想到萧氏就这么正大光明的承认了,并且还把她的话掰开了说,逆转矛头笑话起她没钱的事儿了。

顿时宁氏感觉颜面尽失,看向了一旁段氏,其实今天的事情,是她和段氏早就说好,段氏对那无故花出去的十万两耿耿于怀,宁氏想立功表态,两人一拍即合,段氏让宁氏起头说这件事,等到她们争吵起来之后,段氏再出面调停,为的是让萧氏把那花出去的十万两银子给要回来。

可没想到萧氏自那寿礼事件过后,整个人就像是换了个灵魂,对其他人其他事还好,偏偏对宁氏剑拔弩张。

“全都给我住嘴!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夫人在,难得老太爷休沐在家,想一家人聚在一起好好的吃顿饭,可你们倒好,一个比一个厉害,哭穷显摆的,怎么,现在觉得咱们傅家庙小,容不下你们这大佛了?”

段氏的这话针对性更强,萧氏的出身摆在这儿,所谓的大佛,说的不就是萧氏嘛。

作者有话要说:娘的属性已经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撒花~~

第51章

第51章

萧氏瞬间就被说红了眼,对段氏,萧氏还不敢像对宁氏那样反抗,被点名说了,也只能干坐着掉眼泪。

傅新桐弯下身子对萧氏小声安慰了两句,目光动了动,才直起身子,对段氏说道:

“老夫人这话是针对我娘说的吗?我娘就是这个出身,她也没法改变,她的钱也是这个身份带给她的,如果三婶因为我娘比她有钱而心怀不满的话,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老夫人怎么能因为三婶的几句话,就说容不下我娘在傅家呢。”

傅新桐清脆的声音在偏厅中响起,段氏拧眉:“长辈说话,如何轮到你一个小辈开口分辨?说到底你娘和你三婶之间的矛盾,就是因你而起!我倒要问问你,从小教你德言容功的先生是如何说的?做女子当贤惠持家,可你看看你,无缘无故耗费家中钱财,肆意挥霍,买了那处无用之地,还敢在这里开口说这个。”

萧氏见段氏抨击傅新桐,抹了眼泪就要开口,被傅新桐给按住了肩膀,上前一步,二话不说,就给段氏跪了下来:

“老夫人息怒,我知道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可是,我是真喜欢种花,那座山价格的确很高,但却十分适合养兰,淑女性如兰,也是先生说的,没有想到会因为多花了钱,而惹得家中不平,新桐实属不愿,若三婶娘当真介意的话,容我过段时日,找到下任买家,再出手好了,总不能因为那么点银子,而让家宅不平的。”

傅新桐的行为和话语让段氏感到有些意外,这丫头去年的所作所为,段氏看在眼中,知道她绝非这好相与的性子,说道:

“你果真这样想?”

傅新桐态度十分坚定,连萧氏在身后拉她都不理,吸着鼻头,可怜巴巴的长篇大论:

“如果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将心头好卖掉肯定是不愿的,可是,三婶对这事儿耿耿于怀,觉得我娘用了自己的嫁妆钱,就像是用了她兜里的钱一样,如今又哭着说三房开支吃紧,显得我娘花钱给我买山种兰有多铺张浪费似的,可这么多年来,我娘出手大家是看在眼中的,从未因为自己的身份而与众婶娘有争执,如今为了我担上这样的罪名,简直太冤枉她了,我不觉花钱买山有错,只觉得让我娘遭此非议有错,为了我娘,我愿意割爱,把那买山的钱拿回来,若是老夫人愿意,也可直接把那钱记到三婶娘的名下,省得三婶娘成天哭穷,说自己连体己钱都贴补在家用里,这些话在府里说说也就罢了,可若是被外人听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傅家山穷水尽,无钱买米了呢。”

傅新桐的话音刚落,宁氏就冲上来推了一把傅新桐,把傅新桐推得整个人往后倒下,一个没坐稳,直接滚了往后滚了好几圈,余氏吓了一跳,跟萧氏一起小跑着过去扶住傅新桐,萧氏指着宁氏大叫:

“你做什么!如何要使这么大的力推她一个孩子呢?有什么事冲我来就好,你不就是要钱嘛,你三房缺什么,少什么,来跟我说,我给你买就是了。”

宁氏低头看着自己手,确定刚才只是稍微用了一点点力,可傅新桐的表现,又是倒地,又是滚圈儿的,就好像她用了十足的力气,正发懵之际,就见偏厅门内走进来几个男人,为首的不是德高望重的傅远,又会是谁呢。

宁氏看见傅远和他身后的几个老爷,就立刻明白了傅新桐的用意,心中愤慨,怒不可遏,指着傅新桐道:“好你个臭丫头,居然敢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说完就要冲过去打傅新桐的样子,却被傅庆昭一把抓住了胳膊,往一边傅庆城的身上甩去,傅庆城反应还算快,把宁氏稳稳抱住,怒道:

“还嫌不够丢人嘛!简直是个泼妇!”

傅庆城的怒吼让宁氏回过了神,惊恐的看着傅远,意识到她好像又闯祸了,想起三个月的佛堂禁足时光,宁氏依旧心有戚戚。

傅远转过身来,看着宁氏,没有发怒,而是冷声说了句:

“你三房若真是穷的揭不开锅了,便来与我说吧,我总不能看着你们辛苦。但老二家的钱,你们就别存着心了,正如桐姐儿所言那般,老二家她出身没得改,你心中不平亦无法改变,这件事到此为止,若今后有人再拿这个说事儿,就别怪我不留情面,家法伺候了。”

傅远的话让宁氏和傅庆城全都吓得低下了头,虽然傅远没有发怒,但是这样温声说话的效果,却比指着他们骂的效果要令人心悸的多。

段氏也意识到不对,看了一眼躲在萧氏和余氏怀里的傅新桐,心里恨得牙痒痒,可也明白,此时不是说理的时候,调整心态,打圆场道:

“哎哟,好好地家宴,这都在置什么气呀!你也是,别跟孩子一般计较了。”

段氏扶着傅远,傅远低头看了看段氏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将胳膊从段氏手中抽出,默不作声的离开了偏厅,只蛋蛋留下一句:“什么都别说了,你心里有数。吃饭去吧。”

这么说,便算是给段氏在儿女面前留了颜面,没有当场数落她的不是,段氏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开始回忆先前她说的话,心里发虚的很,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傅远是从哪一句话开始听的。若是听见了她指责傅新桐和萧氏的话,那段氏就觉得太郁闷了。

萧氏和余氏一同扶着傅新桐站起了身,傅庆昭来到她跟前,低声问了句:“没事吧?”

傅新桐摇头,萧氏给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余氏跟着众人一同出去,偏厅内就剩下他们,傅庆昭才拧眉,伸手在傅新桐的脑门儿上敲了一下,傅新桐捂着脑门,小脸都皱到了一起,却是不敢发出声音。

傅庆昭哪里还会看不出今天这事儿是这丫头一手促成的,鬼心思一大堆,必是听见了外面的响动,猜是傅远来了,才故意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为的自然就是阴一阴段氏和宁氏。

自从去年开始,傅庆昭就意识到自己这个姑娘的性子,已经脱离了他的预想,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一点亏都不肯吃,这性子也不是说不好,但总归没有无忧无虑来的开心,傅庆昭曾试图和她说道理,可有的时候,说出一句道理,她能跟他顶出十句似是而非的道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段氏对二房的开销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过年的时候,他曾经委婉的来跟段氏提过要把萧氏的嫁妆要回去自己打理的事儿,但被段氏以其他各房都在公中为由拒绝了,傅庆昭想着不要在殿试之前再闹出乱子来,便想先缓一缓,没想到,他没说什么,这边就闹了起来,还好这丫头只是想教训教训宁氏,并没有做太大的动作,还算有点眼力劲儿。

傅庆昭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的动作让萧氏也感觉到了奇怪,讶然的看着傅新桐,呐呐的问道:

“你这丫头…不会是…假装的吧?”

傅新桐笑的像只小狐狸,不怕死的说道:“娘,说实在的,您真不算太笨啊。”

此言一出,又遭受了来自一对夫妻的联手攻击,傅新桐抱头鼠窜,还不忘转过头来,对萧氏和傅庆昭做了个鬼脸,但一转身,跨出偏厅的门,她脸上的表情又恢复成了委屈中带点无辜的样子,这样的表情变化,让萧氏和傅庆昭再次感觉到了女儿品种的突变,这么刁钻,到底是像谁呢?

一顿家宴因为一场小插曲而变得尴尬万分,宁氏和段氏一顿饭就没吃几口,宁氏是吓得,段氏是心虚的,再加上凭白受到宁氏牵连的傅庆城,主桌上的菜明显少用了很多。

傅庆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对傅庆昭敬酒道:

“二哥,今儿这事儿,我替她像你和二嫂道歉,你们大人大量,别和她一般见识。”

傅庆城现在真是觉得憋闷极了,一直以来脑子都很清楚的宁氏,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错误频犯,去年刚惹了一回大事,被禁足佛堂三个月,她还不知道悔改,今日的错虽然没有上回大,可到底是让老爷子动了怒的,他要是再不站出来表个态的话,就怕今后被老爷子心里记上一笔,他的事业才刚起步,仕途还未打通,官场上瞬息万变,他可一定不能在这个时候被老爷子厌弃了。

再加上傅庆昭下个月就要殿试,根据官场老手的推测,傅庆昭这一回必然是榜首之选,有这样高的起点,将来自己也势必要在他手底下做事,关系不能搞得太僵。

傅庆昭端起杯子跟傅庆城碰了一下,温和道:

“不过一些小事,三弟无需放在心上。”

说完这些之后,便与傅庆城碰杯饮下,傅庆城喝完后,扣杯道谢:

“二哥心胸豁达,二嫂宅心仁厚,乃吾楷模。”

寒暄之言听在邻桌的傅新桐耳中,只觉得胃里的酸水都出来了,她三叔这话说的,就好像旁人都听不出来他是拍马、屁似的,可让傅新桐没有想到的是,傅庆昭接下来的话,只见傅庆昭用他那张认真的不能再认真的脸对傅庆城道:

“从前不知三房竟有这般困难,没有照顾到,实在不该,今后若你有什么花用,一时没有钱应对的话,来我这里取便是。”

得,一句话坐实了三房穷的揭不开锅的事情,傅庆城脸上的笑都快掉到桌子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打脸的一章。

第52章

第52章

因为傅庆昭的那句话,傅新桐的一顿饭吃的还算顺心,傅灵珊和傅毓敏就不开心了,不过吃了几口,两个人就一个借口身子不舒服,另一个借口陪她回去,离开了饭厅。

吃完了饭,各归各房,傅新桐被傅星落给拦在了半路:

“今儿我怎么觉得饭厅里的气氛不对啊?回来晚了,我是错过了什么?”

傅新桐左右看看,确定周围空旷没人之后,才让傅星落凑过来,她把前因后果给他说了出来,傅星落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事儿你怎么敢做?爹娘就没说什么?”

“哪儿啊。”傅新桐转身往凉亭柱子上一靠:“给爹凿了个好大的爆栗子。”

“该!你这疯丫头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你就不怕老夫人和三婶背地里给你小鞋穿啊?”傅星落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表情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活像偷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一般,嘴角都是甜的。

“我怕她们做什么?三婶现在又不管家了,还惦记着咱们二房的东西,老夫人那里…口蜜腹剑,嘴上一套礼义廉耻,贤良淑德,可实际上却是自私自利的性子,行走天下,无非就是说的一个理字嘛,我又没有事情有求于她们,我才不怕呢。”

这些都是傅新桐的真心话,上一世她和萧氏处处受制,被她们摆布了半生,惨淡收场,这一世若再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由着她们去祸害,也实在太憋屈了些。

原以为傅星落要说出点什么丧气话来,没想到,傅新桐觉得肩膀上猛地一痛一沉,傅星落大力拍在自家妹子肩膀上,豪气干云的对傅新桐竖起了大拇指:“说的漂亮,不愧是我傅星落的亲妹子。其实老夫人和三婶,我早看出来她们不是什么好东西了,跟爹娘提过,他们偏不信,如今终于等到你长大,恶人自有恶人磨,有你在爹娘身边,我也就放心了。”

傅新桐揉着肩膀,蹙眉道:“马后炮,就会说好听的,我又不能在爹娘身边一辈子…”傅新桐没好气的小声嘀咕道,忽然转念一想:“什么叫你就放心了?你要去哪里吗?”

傅星落没想到妹子这么敏感,略带稚气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神情,干咳了两声,对傅新桐敷衍摆手:“哎呀,没什么,你瞎说什么呢,我有什么地方去?不过是感慨罢了,感慨我妹子是个能人,这还不行了?”

傅新桐疑惑的看着她,满脸写着‘我不相信’四个字,看的傅星落直心虚,无奈之下,才对傅新桐说道:“你别胡思乱想,我不过是有点想法,还没确定下来,不过你放心,我只要确定了想法,一定第一个告诉你,毕竟咱俩可是亲兄妹。”

傅星落能说出这些话,就说明离他想要出走的时间不远了,傅新桐回想上一世,傅星落大概就是在傅庆昭参加殿试的下一年初,也就是明年正月里,离家出走,要参军去,可是他临走前夕,听说了傅庆昭遇袭,伤势严重的事情,才撇开一切,回到了家中。

傅新桐从凉亭出来,往青雀居走,夜风深重,却吹得人神清气爽,傅新桐裹着貂绒披风,抬头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没有星星,只有几缕稀疏的流云飘在天际,看样子明天不会是个好天气。

脑中想着,如果这一世傅星落真的要离开家去参军,她到底该不该提前和傅庆昭说,若是说了,傅星落的参军梦兴许就这样断送了,可若是不说,由着傅星落的性子去闯,战场上敌我分明,厮杀争斗,他又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呢。不求他闯出名堂,衣锦还乡,只求他能平安归来就好,可傅新桐也没有把握,傅星落出去了就一定能平安回来呀,若是他回不来的话…作为父母唯一的儿子,又该让家中老父老母如何是好呢。

一时间,心乱如麻,呼出一口大大的雾气,回到温暖的房间,依旧不能敞开心扉,在床上烙饼似的辗转了半夜,才累极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之后,傅新桐就忽然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傅星落有傅星落的人生,他并不喜欢读书,上一世蹉跎了一辈子,他自己过得浑浑噩噩,并不开心,与其这一世再逼着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一辈子,还不如让他选择自己想要过得生活,至少他能尝试,能心安理得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