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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莞心底叹了口气,忽然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明白,直接说:“我爬土你的床就是为了今天,或者我不想因为两个人见不得光的关系影响到以后。”

她揉揉眉心,有些疲倦地说:“和下午的事没关系,霍先生,我只是很想做好自己的工作,事业上能帮到你更多。”

她提了衣袋去卧房,身后的年轻男人声音沉沉:“我明白你的意思,以后私下的关系可以中止,工作上希望合作愉快。”

舒莞脚步顿了顿,她太了解他的骄傲了。

她是用尽了手段才把这个深情禁欲的年轻男人拉进了这段畸形的关系里,而在她提出了结束之后,他又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成为“舍不得”的那一方呢?

果然,他同意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舒莞也说不清心底浮起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她只是抿了抿唇角,从手包里拿出了那张信用卡——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见证和联系。

当然,在还给他之前,她也毫不客气地使用了一年多的时间。

“先拿着吧,我还不至于这么小气。”霍永宁从她的身边走过,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只云淡风轻地说,“不过你要想好了,我对下属的要求很产格。”

舒莞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这话倒是没错。作为床伴,他挺好相处,出手也大方,除了偶尔的喜怒无常,并不算太难伺候。

她无声地比着口型,并未让他看到:“可是,我连你霍永宁的床都爬上了呢,还有什么能难倒我?”

年后瑞德员工论坛热门的话题不多,最热门的一条是技术部的宅男们发起的,说是执行官秘书室发现了美女一枚,求确认身份。

霍永宁的几个秘书集团上下都是知道的,刘洋转岗之后,HR考察了不少候选人。尽管那个位置所要面临的压力很大,可不少人跃跃欲试,最终是集团内部的一名实习生转正成功,令不少人跌破眼镜。

随之而来的舒莞简历大起底,这位P大的学生甚至还没有正式毕业,但是进入瑞德实习己经超过一年时间,甚至第一个岗位就是在秘书室,随即被推荐进国贸部轮岗,现在转回秘书室也是理所应当。

舒莞在承受着集团上下默不作声地考量时,也不由松了一口气——多亏了霍永宁过往强硬而公开的工作作风,竟然没有一个人联想到上下级的桃色传闻,只是一致表示“看着这么一个萌妹纸即将被折磨实在伤感了”。

仅仅一个星期之后,这个“萌妹纸”就颠覆了所有人的想法。

一年多前和舒莞共事过的几位同事发现,她不再是之前那个和和气气、有求必应的实习生了。正式入职之后,在工作上她几乎称得上雷厉风行,在她所负责的版块内,一向挑剔的霍永宁竟然从没有打回过她的报告和文件,好几次以不点名的方式表扬了秘书室的效率。原先那些同事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偶尔有些拿不准的材料,都会递给舒莞看一看,而她给出的意见中肯且一针见血。她们修改之后再递交进去,霍永宁基本都能首肯,甚至还能点头夸奖几句。

“舒莞,你怎么猜到霍先生下午会要这份报表呢?”艾琳一边啃着当午饭的三明治,一边用excel赶制数据,一边庆幸地问。

幸亏一大早舒莞从霍永宁办公室出来就对她提点了一句,否则一个小时前才接到电话,无论如何她都来不及把这份资料赶在下午前做出来。

“我猜的。”舒莞耸耸肩,压低声音说,“他不就喜欢这么折腾人吗?”

艾琳笑了一声,往霍永宁的办公室看了一眼,比了个赞的手势。

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舒莞也是三明治加橙汁解决的午饭。下午的会她要准备的材料更多,因为大部分材料是她帮助整理,会议也需要她列席,而在正式开始前,她得再检查一遍流程。deadline是一个小时之后的14:30,霍永宁和董事会有一个闭门会议在十二楼召开,并且指定了她做记录。

准备工作做得十分充足的时候,她也不怎么紧张。就像是以前的期末考试,在考试前她都复习过三轮了,基本上就能心如止水。至于现在工作,无非是“考试”的频率密集了些,强度大了些而已。

手机的闹铃响了起来,她习惯性的给自己的工作时间分段,该去会议室检查了。

舒莞和同事打了声招呼,套了风衣,带上笔记本走向电梯。

正巧电梯门打开,霍永宁跨出电梯,她侧身让在一边,低声问了句:“霍先生好。”

他点了点头,目不斜视,快步离开了。

真正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

除了工作上的联系,她再也没有去过他的公寓,他自然更不会主动找她。

电梯门缓缓地合上,那条缝隙里年轻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舒莞这才发现自己盯着那个背影失神了很久,猛地回过神,电梯已经到了十二楼。

她熟门熟路地走进会议室,行政部正在摆放花饰,调节仪器,每一样她都亲自检查过,然后在自制的表格上划勾,并且在每个可能出现差错的环节备下plan B——只有这样,她才能放心。

刚进P大的时候,第一门《商业管理概论》课上,老师就告诉过他们,将来真正踏入职场,或许很多人都会从一个简单的岗位做起,秘书,或者助手。

天之骄子们会发现在课本上学过的那些精妙的案例没有丝毫的用处,他们只要负责一些整理资料、通知传达、会议记录之类的琐事。

有些人可能会无法忍受平凡而选择离开,也有人能抓住这样的机遇——要知道,这个岗位是最能够接触决策核心的那个人。

舒莞至今还记得老师意味深长地问:“你选择做怎样一个秘书呢?”

譬如通知开会,你可以选择用电子邮件发个通知,然后让行政部布置会场,接下去去的时间就上网刷个微博,买件衣服,等着下班。 你也可以选择发通知给与会者,在开会前半小时再提醒一遍,以免有人迟到。调试好设备和PPT,事先将会议的议程和资料发至与会者邮箱,帮助他们了解会议的主题,这样有助于节约时间加快进程。当然,会议完成之后还要跟进落实完成情况,及时向负责人汇报。

老师讲到这里的时候,底下的同学们哗了一声;“这么周到啊?”

“你们以为这是周到吗?一直做到这一步,你也不过是个出色的秘书而已。想要走得更远吗?”老师慢慢地说,“那你必须让每个人都知道,你是多么 的出色,你做的一切,就是大家的典范——尤其,你得让你的上司知道。”

所以,她不再掩藏自己的实力,她需要让办公室的同事知道,她的存在,她的很多做法帮助她们更好地完成霍永宁交代下的任务,甚至,她写下某些工作的参考“流程”,以便她们对照执行,毫无保留。

教科书上经典的“九段秘书”理论,她不遗余力地做到了最好。

只是为了一个目的——当霍永宁察觉到她的努力与出色时,她就真正地成为了他工作上的助手,不可或缺。

会议开到了五点半,征得霍永宁同意,全程都录音,以便她整理出会议纪要。六点,霍永宁陪同董事们去餐厅用餐,舒莞收拾了材料回到办公室,按照他的习惯,用餐回来他就要看到纪要。

其实会议的内容不复杂,瑞德对韩氏的收购本就是大势所趋,现在无非是在讨论采取哪种方式而己,温和的,还是强硬,甚至是恶意的。

当然,不论是哪种方式,集团上下都对霍永宁开始采取行动感到期待。

舒莞敲完最后一个字,走廊有了动静。

霍永宁带着轻微的酒气推开秘书室的门,室内只有打印机工作的声音,他倚在门边,伸手松了松领带:“还没下班?”

“想等您回来,这份纪要刚完成,没问题的话我就下班了。”舒莞连忙站起来,“喝了酒吗?我给你泡杯茶吧?”

灯光下,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她的脸,渐渐往下,是职业套装下纤细又不失凹凸有致的身形,霍永宁忽然觉得似乎很久没有见到她了……可她分明每天都来上班,每天都向他汇报工作,甚至开会的时候,她都坐在他的身后,不过半米的距离。

是因为酒精放纵了情绪吧?

否则,他怎么会忽然想起彼此对峙挑衅,又针锋相对的那些时刻呢?

霍永宁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几乎是片刻之后,她就拿着材料,和一杯刚刚泡好的绿茶进来了。

“放着吧。”他没有看她。

“霍先生,我酒量不错,下次有应酬的话……可以考虑带我去挡酒。”她的语气仿佛是关心,又像是开玩笑,说完就退了出去。

霍永宁听到她下班离开的声音,端起手边的绿茶,轻轻啜饮了一口。

一根根绿叶在清澈的茶汁中竖起来,入口是清爽甘甜的味道。

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仿佛能预料到他回来的时间,把茶水入口的温度都调整到这么适宜。

他忽然想到曾对她说,这份秘书工作并不好做,他对下属也素来严苛。可他承认,他并没有想到……时至今日,她的表现,堪称完美。

舒莞又一次划掉了韩盛林要求与霍永宁见面的要求,这己经是这几天的第三次了。

时间是上午九点,本该是精力最充沛的时候,舒莞却开了小差。

光标在句号后边闪烁了很久,她终于拿起了手机。韩子乔己经很久没有发朋友圈的新消息了,印象中上一条停留在她和男朋友的合影,现在已经删除了,甚至七七八八的之前在欧洲发的都删了——舒莞想了想,发送了一条信息。

“学姐,我已经正式在瑞德工作了,你什么时候回国?”

算了算时差,她未必能第一时间回复,舒莞放下手机,开始专心致志地做霍永宁的行程安排表。

为了配合霍永宁的习惯,现在她几乎把自己也锻炼成了一台精确的闹钟,每天早上九点十五分,行程表就会准时出现在他的面前。

舒莞推门进去的时候,里边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一般而言,晚宴的时间地点之类的细节按着惯例做,霍永宁不会过问。不过今天他仔细查看了地点,淡声说:“晚上改成闻波,时间照旧。”

“可是闻波离市区很远,这个时间赶过去怕要堵车……”

“那就提早半小时去吧。”霍永宁沉吟片刻,“让司机去接周行长,从机场直接到那里。”

“好的。”舒莞一一记下来,走到门口的时候,霍永宁喊住她,“晚上你也去。”

舒莞同展锋的目光交错,她点点头说:“好的。”

这己经不是舒莞第一次去饭局。

在这方面,很多沟通的小技巧或者对人的恭迎奉承,她像是与生俱来就会。再加上她年纪小,长得又漂亮,喝酒爽快,在一众中年男人中简直如鱼得水。

至于霍永宁,乐见有这样一个能干又能挡酒的秘书,从未有过阻拦。

上个周末那次是真的喝多了,她连最后怎么走出包厢的都不知道,醒来的时候躺在酒店房间里,眼皮浮肿,假睫毛掉了一半,妆容斑驳,像鬼一样站在卫生间镜子前。酒店是瑞德的定点,舒莞退房的时候才知道是展锋签了单,大概霍永宁走之后就把她扔给了他。

舒莞先出的办公室,展锋隔了一会儿才出来。

她正巧拿着马克杯去茶水间倒咖啡,停下脚步,低声说:“上次麻烦你了。”

“上次?”展锋表情有些尴尬。

“我喝了酒应该没吐你一身吧?谢谢你送我去酒店房间。”她半开玩笑。

展锋怔了怔:“其实那天……”

话未说完,办公室隐约有人在喊舒莞的名字,似乎是艾琳,舒莞匆忙折身回去:“下次请你喝咖啡,谢谢了。”

展锋看着她的背影,如果不是一早就认识她,知道她和霍永宁的关系,他会觉得这个秘书是真的出色。可是再加上那层关系,他实在有些诧异,霍永宁为什么还要把她留在身边?

是已经断了吗?否则他大概也不会让她这样周旋在应酬之间,席间明知她出去吐了两次,又撑着回来,依旧若无其事的旁观。

最后宴席散了,他吩咐他去开了房间,等到房卡拿上来的时候,包厢里一片狼藉,舒莞就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递了房卡给霍永宁,识趣的先离开了。

他们如今究竟是什么关系,展锋没有去确认,只知道,或许他们并不像外表看来那样平静罢了。

四点半,舒莞拨内线提醒霍永宁该出发了。

她也稍微准备了一下,刚从位置上站起来,几个同事不约而同地对她投来了同情的目光。这其中艾琳和她关系不错,还递了一瓶旺仔牛奶给她:“喏,喝酒前先垫垫吧。”

她微笑着接过来,说了句谢谢,跟着霍永宁走去走廊。

其实办公室间的钩心斗角也有,短短一个月她从新人变成霍永宁最倚重的秘书,不惹人嫉恨不大可能。况且这个团队里,她们也的确做不到像她这样拼命,自然而然的,她们开始以她为中心了。

舒莞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路上还在不断和对方确认时间。打完电话,回头对霍永宁说:“周行长的飞机晚点,现在还没登机。”

今天的交通倒是难得的顺畅,霍永宁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他今天一整天都好像怪怪的。

舒莞不得不又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西装外套随意地丢在了一旁,车子里温度适宜,他只穿着一件白衬衣,领口没有系上,袖扣因为反射阳光,那块金属异常得璀璨耀眼。

分明春光柔媚,可他身上的气息,像是寒冬。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霍永宁转过头,眼神微带凛冽。

舒莞连忙转过头,规规矩矩地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今天霍永宁宴请的是申发银行来淮城的一行人,车子驶入闻波度假村,服务生领着他们去了包厢。舒莞忙前忙后检查菜单,调整座位,差不多确认完毕才接到了对方的电话,说是登机时间又推迟了。

这么算下来,最快赶到这里也要近八点了。

舒莞俯身在霍永宁耳边说了这个消息,他看了看腕表,轻轻皱了眉。

“您是有别的安排吗?”舒莞立刻低声询问,“需要叫司机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揉揉眉心,说:“不用了,等一等吧。”

结果等了半个多小时,舒莞有些坐不住了。她午饭就没吃,拿了一包饼干垫饥,忙着的时候没感觉,现在闲下来坐着干等,立刻觉得肚子在叫唤。

低头喝了口茶,她靠近霍永宁问:“霍先生你饿了吗?要不让他们先做点吃的过来?”

他睨了她一眼,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你先去吃点吧,我不饿。”

舒莞也不客气,叫来了服务生,低低吩咐了两句,然后起身去了隔壁服务间。

服务间比起包厢的豪华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不过当她把门关上的时候,因为笃定客人暂时不会过来,房间里又没有霍永宁在,她觉得分外放松。

食物还没端上来,工作台边放着一包拆开的瓜子,大概是服务生休息时吃的。

舒莞等得着急,手边又没事可干,顺手摸了一把出来。

瓜子这样的小零嘴,她不是不爱吃,可稍不留神就会过度,往常她都敬而远之。可今天竟有些放纵了,直到服务生端了面进来,她才不好意思地笑:“不好意思,吃点瓜子。”

服务生亦是年轻的女孩子,笑笑说:“舒小姐,没关系。”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服务间的门推开了。

舒莞嘴里还有着食物,一抬头,霍永宁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不经意间蹙眉,望向桌面。

一只用瓜子壳拼出来的小兔子,栩栩如生。

“霍先生,是他们到了吗?”她有些狼狈地抹了下嘴巴,又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没跟我联系啊……”

“你在吃什么?”他的目光落在她端着的碗上。

一碗面条己经吃了大半了,八分熟的荷包蛋被咬开了,暖黄色的蛋汁流出来,十分诱人。

“面条啊。”舒莞有些尴尬,“你……你要来一碗吗?”

“周行长己经给我打过电话了,已经下飞机,很快就到了。”霍永宁淡淡看她一眼。

她连忙推开了面碗:“现在?”

“先吃完吧。不急。”他顿了顿,转头对服务生说,“再来一份,一样的。”

两个人就在小间里沉默着相对吃面,舒莞吃得快一些,早早放下了碗筷等他,一边试探着问:“我先去看看?”

霍永宁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桌面的瓜子壳上,哂笑了一声,低低地说:“你这个习惯还没改掉。”

“是呢,没人的时候就会发作。”舒莞十分自然的伸手抹掉了瓜子壳,轻声说,“您慢慢吃,我去补下妆。”

他看了看狼藉的桌面,又看看身边的女孩,眼神令她心跳漏跳了一拍。

仿佛……那样温柔地看着,一个眷恋不舍的爱人。

饭局上又是一轮觥筹交错。

往常这是她忠心护主的时候,可今天霍永宁却始终没有让她冲在前边,主动地和几位贵宾喝上了。场面你来我往,她赔着笑,小心翼翼地充当着劝酒、倒酒的角色。

瑞德和申发银行的合作向来密切,接下去的并购涉及的资金数额巨大,看得出来,霍永宁也是不遗余力地在维护这段关系。酒过三巡,近一半的人面红耳赤,舒莞叫来了服务生,安排好客人在闻波的住宿,饭局也到了尾声。

客人们醉醺醺地坐着度假酒店的电动车离开了,舒莞向服务生要了热毛巾,小心翼翼地敷在霍永宁的脸上,低声问:“你还好吗?”

他伸手接过来,“嗯”了一声。

“司机在外边等着,我扶你过去吧,还是也在这里住一晚?”

他一把扯开了热毛巾,秀长的双目因为醉酒,显得异样的明亮。

走到酒店门口,司机连忙下来打开车门,他却看也不看,径直往度假村外走去。

“霍先生!”舒莞有些急了,往常他喝醉了,顶多只是闭着眼睛睡觉而己,今天着实有些反常。

许是被她喊了一声,他想起了什么,重新折回了车的后备箱,打开之后,取了一束百合花出来,似乎是早就预备好的。

舒莞哭笑不得,他是真的醉了吗?

拿着这束花是要去向韩子乔求爱?还是要步行去欧洲?

“霍先生……霍先生……您去哪里啊?”她不得不上前,扯住他的衣角。

夜风之中,他的脚步停下,就站在酒店喷泉的一侧,侧脸清俊,眼神落在那只拉着自己风衣的纤细手指上,低低地开口:“陪我走走。”

“哦。”舒莞冲司机比画了一下,示意他留在这里等着,悄无声息地跟在霍永宁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