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蕙是个自己有注意的姑娘家,况且她们姐妹几个都是老王妃带大的,并不像姨娘们小家子气,听了这话,她也只笑笑说:“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我只做一个媳妇的本分,她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老王妃一听就乐了,笑着道:“听听,这人小鬼大的,倒似早已经想好了对策一样。”老王妃又对周菁道:“你嫁去的是国公府,虽说不是大房,但毕竟也是有根基的人家,凡事也都要依着规矩来,不能因为我们是王府,他们是公府,就觉得我们比他们高出了一层。我是知道你的脾气的。”周菁因为是王府唯一一个嫡女,所以总觉得自己的身份高出别人一截。

这儿有个历史遗留问题,需要提及一下。王爷是郡王,所以她的嫡女,按照道理是可以被封为县主的。可是因为王妃没有嫡女,也没有将庶女记到自己的名下,所以原先可以得的封号,就这样没了。但是二太太呢,确实有嫡女,偏偏又轮不上封号,为了这个二太太也曾和二老爷提起过,当然,事情的结果和上次一样,不过是被二老爷给骂了一顿,然后再也不敢提起了而已。

所以,二太太也因此特别的高看自己这个嫡女。幸好周菁无论从人品还是样貌上,也确实有王府嫡女的风范。但是这些内里的故事,却是王妃和老王妃都不知道的。也只有二太太郁闷生气的时候,才偷偷的拿出来跟自己女儿说说,还教育她一定要活出王府嫡女的派头。

周菁听老王妃这么说,自然是红着脸,低着头,一副贞静娴淑的模样,只笑着道:“孙女儿脾气不好,那还不是老祖宗惯得,如今倒是说起孙女来了,老祖宗好没道理。”

老王妃听了,只伸出手指戳着她的额头道:“瞧瞧她这一张嘴,比你母亲还厉害几分,我也放心了,你这样就算嫁了出去,也不吃亏的。”

众人又笑了一回,两个庶女妹子看上去胆子小很多,在她们说话的时候,不敢插嘴,只是恭恭敬敬的听着她们说笑,也不敢跟着一起笑出声来。看来虽然她们在老王妃这里待遇是平等的,可是在二太太那里的待遇,显然是比周菁差得多的。

大家说笑完了,菜也已经上的差不多了。因为有王妃在,所以今日寿康居的菜也清淡很多。到了正式吃饭的时候,饭桌上的规矩还是严格的,所以大家都不说笑,只安安静静的用饭。

刘七巧看了一圈,见今日春月却没在老王妃面前服侍。在老王妃面前服侍的,是以前跟在春月和秋彤后面的小丫鬟夏荷和冬雪。

刘七巧是个站不住的个性,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就觉得腿疼。王妃知道她前几日身子不好,便索性对让她道外面廊下候着,里面有青梅照应,用不着她。刘七巧笑着福身去了,在外面的游廊上坐了下来。

“春月姐姐今儿怎么不在呢?”刘七巧知道春月的家人不认她,她自然不会告假什么的,是以在老王妃这里没见到她,便觉得有些奇怪。

“春月姐姐今日病了,所以老祖宗让她休息一天。”那丫鬟说着,正要离去,刘七巧又问她:“看过大夫了吗?”刘七巧想起上次在法华寺,春月的样子似乎就已经不太舒服,后来她拒绝了她的好意,最近太忙,刘七巧也没功夫管她的事情,今儿听说她又病了便有些奇怪。

“没有,春月姐姐说,她只要休息休息就好了,奴婢看着她就是肠胃有些不好,最近总不能吃什么,和我们在一起也是从来不碰任何荤腥的。”小丫鬟说的随意,可是刘七巧一听,便觉得有些不对了。这怎么听都像是怀了孩子才会有的反应。如果说在法华寺的时候她才刚刚开始有反应,那么这会儿只怕孩子都已经又长了一个月了。

这种事情要是被主人家知道,还想待在府里当丫鬟那是不可能的,看来这后院,还当真不平静了。可是…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呢?这王府里面能下种的男人太多了,刘七巧蹙眉想了想,又道:这跟我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什么时候竟然这样关心起了别人的事情。

刘七巧放走了那个小丫鬟,和其他丫鬟又聊了起来。没多久这寿康居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刘七巧认得她,她是二太太身边的房妈妈,也是二房最老资格的下人。

房妈妈脸上带着几分焦急的神色,见外头守着的都不是二太太的丫鬟,只在寿康居门口急的转了几个来回。刘七巧见了,便上去搭讪道:“妈妈,太太姑娘们正陪着老祖宗在里面用午膳呢,妈妈有什么事情,需要奴婢进去帮你通报一声吗?”

房妈妈面露难色,可眼下又没有别的丫鬟,寿康居的丫鬟她也指示不动,便只好上前对刘七巧道:“七巧,你能把二太太给喊出来一下吗?二房那边出了点事情,还要她想想办法。”

刘七巧见房妈妈的脸阴沉,又带着几分着急,便点了点头道:“那奴婢进去说一声。”

刘七巧进门,见大家才方放下了筷子,正闲聊着,便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子,又对二太太道:“二太太,外面房妈妈在外头,说是有急事找你。”二太太平常在老王妃面前素来表现良好,听了便随意笑道:“有什么急事是不能当着老祖宗的面说的,你去把她喊进来,一把年纪的人了,来了寿康居,也不进来给老祖宗请安。”

刘七巧原本想说,她若不是什么尴尬事情找你,一早只让我通报了进来,何必在门外巴巴的等呢?二太太这回只怕要在老王妃面前丢脸子了。但刘七巧向来都是一个懒得惹事上身的人,便点了点头,出去把房妈妈给喊了进来。

这下房妈妈到底是尴尬了,满屋子的姑娘丫鬟们,她实在说不出口,只好先向老王妃和王妃行了个礼。老王妃见她吞吞吐吐的,知道必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事情,索性饭也已经吃完了,就让几个婆子带着姑娘们先走了。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在老祖宗面前,你还这般装模作样的做什么?”二太太自己觉得把二房治理的铁壁铜墙一般,料想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虽然心里免不了一点点小后怕,但还是撞着胆子开口说。

房妈妈听二太太这么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拧着眉头道:“住在梅香院那个,今儿一早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肚子疼了起来,我去看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不醒了。我逼问了她那个贴身丫鬟,那丫鬟说,那姑娘怀了我们二少爷的孩子,见太太你不肯明媒正娶的要她,就一狠心把孩子给打了,我看见了那大出来的孩子,估摸着有三四个月大,已经是个成型的男胎。”

二太太一听,整个就傻了眼,从凳子上猛的站了起来道:“这小贱人,我非要去扒了她的皮不可,带坏了我儿子,还做出这种事情来!万一要是真的死在了府上,还当是我们王府逼死了她不成?”

王妃见二太太这会儿只顾着生气,已经是说不出任何有建设意义的话来了,便急忙道:“现在她人怎么样?还晕着吗?有没有差人请大夫去?”

房妈妈摊着两只手道:“我才从那边过来,人还没醒,只听说下面还在流血,流了一床榻子了,她随身带来的那个丫鬟求着我救命,我只好来找二太太来了。”

“七巧,你快去喊了二门上的小厮,马上去请杜太医过来。”王妃当机立断的先让人去请了太医,又转身对那房妈妈道:“这事情除了你和那院里的丫鬟,没有别的人知道了吧?这种事情断不能让人知道,不然传出去了,对琰哥儿的名声不好,便是好人家的姑娘,知道我们家里出过这种事的,只怕也没人愿意嫁过来的。”

二太太一向起她跟命根子一样宝贝的大儿子,顿时觉得生活都暗淡无光了起来。不过,这件事情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它发生在了王府,而不是在梅影庵里头,不然的话,王府的名声,就真的全被这位表小姐给交代了。

刘七巧到外面吩咐完了小厮,进来道:“太太,不然奴婢过去先看看那位姑娘?”按照刘七巧的专业经验来看,这位表小姐应该是用药流之后,没流干净,所以造成了流产后的大出血,导致失血过多性休克。这种症状现代来说最好的就是做一个清宫手术,但是在古代显然是没有这个科学条件可以完成的。

刘七巧方才也听到那房妈妈说,孩儿看上去已经有三四个月大了。这种情况依靠药物流产,是完全流不干净的,而且刘七巧并不知道药流的药材里面有多少对身体有害的物质,这样高危险的药流,很有可能造成终身不孕。

王妃听刘七巧这么说,也点点头道:“你先过去瞧瞧,无论如何先把大人保下来,怎么说她如今也住在王府里头。”

刘七巧点了点头,让那房妈妈赶紧领了自己过去。这时候二太太才回过神来,有些愣怔的看着王妃道:“太太,怎么我们二房会出这种事情,真是…”二太太觉得自己是有苦说不清了。

王妃知道这里面的缘故,也知道那姑娘和老王妃之间的关系,故而她也不能把话说的太重,只起身安抚着她道:“事情都已经这样了,那也没办法,如今倒是难办了,依我看,若是她肯伏低做小,你就把她留下吧。”

二太太只含着眼泪道:“我原本就是愿意留她的,是她不肯做小,一个劲儿的闹,我能有什么办法,如今搞的二房里头乌烟瘴气的,倒叫我的脸面往哪里放去。”

老王妃从头到尾便一直听着,一直都没发话,这会儿听二太太这么说了,才开口道:“等过了珅哥儿媳妇的七七,把琰哥儿从书院接回来,上回你姐姐家的侄女,我看着挺好的,就这么着吧,先娶回来,王府从来都不是这些狐狸精使心眼的地方,她不想做小,偏让她一辈子做小。说的跟贞洁烈女一样,还不就是看上了王府的富贵,又拉不下这脸面吗?不然能巴巴的还没过门就扒了男人的床?你去告诉她,想富贵,可以,跟她的姑奶奶一样,做姨娘,否则王府愿意养她一辈子,当个老姑娘。”

二太太平常看着厉害,拍马屁的功夫是一流的,可是为人处世的功夫比起老王妃来说,那简直不是同一水平线。这些话她原本是想不到了,可是被老王妃一说,却便的这样理直气壮,原本她方才还因为失去了一个孙儿有些伤感,这会儿她又觉得自己精力充沛,战斗力超强。

“多谢老祖宗提点,老祖宗我这就回去了。”二太太站起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腰杆也挺直了,带着几个丫鬟们回去了。

王妃坐在一旁,看着老王妃,默默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老王妃看了她一眼道:“你心里可是想着,我今儿怎么就这么狠得下心肠?”

王妃连连摇头道:“不,媳妇是感激老祖宗,老祖宗为媳妇做的,媳妇心里都记着,便是陈侧妃那件事情,媳妇也是记着老祖宗的恩情的。”

老王妃摆摆手道:“你们终究年轻些,你呢,家教好,从来不会跟人脸红吵骂。她呢,看着外面厉害,就当自己正的厉害,她也不想想,如今老二一个月才去她房里几天。依我看她还不如你。”

王妃听老王妃这样说,顿时有些脸红,只低着头不说话,老王妃便道:“我们女人不过就是依靠着男人活的,如果连自己依靠的男人都绑不住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就只能跟着那些个老姐妹一样,念念佛,抱抱儿孙,那有什么意思?”

王妃默默的点头,老王妃又道:“男人都是朝三暮四的,你想要永远把他留在身边,便要有让他非留下不可的理由。”老王妃说着,站起来叹了一口气,两个丫鬟忙上前扶着她,转身往内厅里头去。

王妃看着老王妃的背影,无端觉得她最近苍老的厉害了些。她还记得她刚过门的时候,看着老王妃和老王爷两人,是极其和睦的。只是府中所有人都知道,老王爷心里最喜欢的人,还是那位赵侧妃。也许,这就是老王妃这辈子最最痛苦的事情。她得到了一个男人的尊重和敬佩,却没有得到一个男人的爱怜。

刘七巧跟着房妈妈来了这个叫梅香院的小院落。门口一方小池塘上,几朵睡莲开的正好。池塘上面有着小石桥,铺着鹅卵石的小径。刘七巧从外面进来,就有一种步入世外桃源的感觉。

赵红芙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身边的小丫鬟正心急如焚的向外头张望,听说房妈妈来了,急忙拿着扇子迎出来,看见房妈妈身后带着的不是大夫,心里又失落了几分。

“七巧,里头躺着的就是赵姑娘。”房妈妈指着屋里碧纱橱里面躺着的人,对刘七巧道。

刘七巧走上前去,她不懂脉搏,所以只翻了翻她的眼皮,见她已经处于深度昏睡状态。刘七巧见她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子,伸手便想揭开,那丫鬟连忙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姐姐,这…”涉及私密之处,作为女孩子都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只是看看她的出血量,你把她打胎的经过详详细细的跟我说一遍。”刘七巧翻开薄毯,又揭开赵红芙的腰带,将她的裤子退了下来,见她身下垫了一小块棉布垫子,已经被血水给染红了。

刘七巧转身问那小丫鬟:“还有干净的吗?”

小丫鬟连连点头,翻箱倒柜的拿了两块干净的棉垫子出来,递给刘七巧。刘七巧拿在手里掂了掂。又把干净的为她垫上,两只手各拎着一块干净,一块不干净的垫子,想以此来测定这段时间内这位赵姑娘的出血量。

可是刘七巧掂量了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脑子一转,猛然才想了起来:现代的卫生巾那都是工业产品,每个的重量差异不会超过几克,可是这棉垫子是手工产品,丫鬟们在做的时候,可不会去拿秤称一下里头棉花的重量,然后按照一模一样的数量给填进去。

刘七巧只能按照血液的渗透度来判断出血量。但是即使如此,这样的判断还是很不专业的。

“姑娘她不会有事吧?”王府中如今没有人知道刘七巧的大名,小丫鬟见刘七巧看的仔细,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刘七巧摇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对了,你们姑娘喝的堕胎药的药渣子还在吗?一会儿得让大夫看了,才知道这堕胎药厉害不厉害。”

小丫鬟闻言,只怯生生的从箱子里翻出来一包还没用过的药,递给刘七巧道:“这儿还有一包,给药方的小哥说,这药管保灵验,顶多两幅,孩子就能下来的。”

刘七巧只把药拿着放在一旁,静静等着杜若过来。这时候二太太也已经从老王妃那里回来了,原本她正一腔热血的想进来把那人先教训一顿再说,如今见人还没醒过来,一腔热血就有散去了半腔。她也没心思在这边等着她醒来,便先带着丫鬟们走到。

刘七巧见这房间布置的还算雅致,想来这姑娘也是一个知书懂礼的人,倒不知她的气性是这样刚烈的。刘七巧等着杜若无聊,索性拿起桌案上的笔,开始绘制起了几个图纸来。

在古代没有办法做清宫手术,主要原因是因为没有工具。刘七巧打算凭借记忆,把之前在妇科看见的那几样做清宫手术的工具给画出来。

古代女性流产全靠药流,危险性实在太大,弄不好就是大出血终生无法生育,这样的代价太大了。刘七巧在想,她如果有工具,就可以帮助到更多的人。不过在古代礼教森严,只怕这种情况也多半发生在小妾们的身上,万一刘七巧的这项技能也被传播开来,到时候成为正室残害妾氏的帮凶,那就不好了。

刘七巧想到这里,又把图纸给收了起来。正这时候,外面小丫鬟领着杜若进来了。杜若甫一入内,见刘七巧站在那里,脸上神色淡淡,若有所思的样子,早已是一副心旷神怡。只听小丫鬟道药箱已经放下来,他才回过神来,进了碧纱橱去给赵姑娘看病。

一旁的小丫鬟连忙上前,想要为赵姑娘放下帘子,刘七巧见了便道:“中医看诊,望闻问切,你们这样遮遮掩掩的,让杜太医怎么看。”

小丫鬟只好侍立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刘七巧上前,亲自端了一张杌子,让杜若坐在床边,自己又站在一旁,看着他细细诊脉。

见他收回了手才道:“我方才看过她的流血量,这样下去,身子非亏空不可。”刘七巧说着,转身把一旁茶几上的药递给了杜若。杜若打开药包闻了几下,脸上略有狐疑道:“这药你是从安济堂买的吗?”

小丫鬟闻言,只点点头道:“奴婢跑了几个药铺,他们都不卖这个药,只有安济堂有。”

杜若摇了摇头,只叹了一口气道:“这安济堂的药,这一阵子不知道吃出多少问题来了。”

安济堂是今年在长乐巷上一家新开的药铺,因为长乐巷是女性服务一条街,所以在那边的药铺也各自打着专治女性疑难杂症的旗号,其中以这家安济堂最为出名,最近更推出了三副药剂,听说是家传秘方。一副是据说让男人百分百不中的避子汤,另一副就是一剂就能打落胎儿的半月红,还有一副是帮助产妇快速生产的子满堂。

为什么要叫半月红呢?就是因为吃了这药之后,要下红半个月才能好。刘七巧听杜若说起这安济堂的事情,笑着道:“会不会有人买了他们家的避子汤,结果却没避成,又来买他们家的半月红的呢?”

杜若摇摇头,起身笑着道:“他们店里还退出了一个活动,但凡是因为喝了他们店的避子汤而没有达到避子效果的,免费赠送一副半月红,保证顾客无后顾之忧。”

“这都行啊?”刘七巧睁大的眼珠子看着杜若,对那位安济堂的老板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但凡这种避子药,有几个是给正头太太喝的?既然是给通房姨娘喝的,那么要是有了孩子,大不了给一副半月红,打掉了也就完事儿了。自然也不会闹出什么大事来。

这事儿若是放在现代,避孕套质量问题导致受孕的,少说维权也要维到那个卖避孕套的倾家荡产啊!

刘七巧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这老板倒是会做生意,只是这样太损阴德了,只怕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他。”

杜若也跟着摇头道:“这几日长乐巷那边的分号特别忙,就是因为这个问题,很多人去安济堂看了没效果,又到我们宝善堂来。如今那边分号的几位大夫,都快成了妇科圣手了。”

刘七巧听杜若这么说,心里却惋惜起了那些女子的身体。长乐巷上的女子,都是做皮肉生意的,要是有了孩子直接打掉,又没有好好将养,再继续接客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这种社会最底层的女子,往往也是最可怜的人。

按照传统的中医调理方式,需要人体自身将那些没有流干净的污浊物排出体外,这个过程是非常缓慢的。身为现代人都知道,妇科病是一种治疗周期很长的病,中医又是一个治疗周期很长的治疗方式,两个在一起拖延很长时间,对人身体的损害是很大的。具体病例请参考《红楼梦》里的王熙凤。

刘七巧想了想,走到杜若的身边,小声道:“杜太医先给她开几幅药,过几日若是没效果,我再试试我的办法。”刘七巧说着,最终还是从怀里掏出了方才画好的图纸,指给杜若看,因为这边还有小丫鬟候着,所以刘七巧这么说道:“这是我以前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的东西,可以专门用来为女性清理体内污秽的,你去找个工匠,帮我多打几套出来,若是七日之后,赵姑娘的身子还没起色,我就为她做个小清理。”

杜若毕竟是大夫,看了刘七巧画出来的图形,一开始还有些不解,当研究之后,就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又道:“这又是你的道理,把不好的东西清理掉,就能留下好的,还不会影响人的身子。”

刘七巧点点头,嘴角翘起来道:“正是这个道理,你越来越聪明了。”

因为小丫鬟在场,杜若不敢逾越,只起身向刘七巧作了一揖道:“是七巧姑娘指点的好。”

杜若落座,开始写方子,并对一旁的小丫鬟道:“三碗水熬成一碗,早晚两次服下,先看看她这几日的情形,若是下面止不住,就再来找我。”

小丫鬟谢过了,眼里含着泪道:“杜太医,我们家姑娘怎么还没醒呢?”

杜若温文尔雅道:“她失血过多,这会儿还在昏睡状态,应该快醒了,不用太过担忧,好好照顾她,注意不能让她劳神,要潜心静养。”

小丫鬟点了点头,那帕子擦了擦眼泪道:“杜太医,奴婢方才忘了跟你说了,我们家姑娘的避子汤,也是从那安济堂买的,早知道他们是那样黑心的药铺,奴婢死都不回去的,可惜宝善堂不卖落胎的药方,奴婢又不知道方子,只能去安济堂买了。”

杜若点点头,起身将写好的方子递给她,又道:“是药三分毒,宝善堂是救人的医馆,不是害人的地方,这些药我们都不卖。姑娘家的身子如此金贵,怎么能乱用药呢!”

那小丫鬟又是抽噎了几声,刘七巧见这边没有旁人伺候,便索性接了她的药方道:“你在这里服侍你家小姐吧,我送杜太医出去。”

那丫鬟感激不尽的谢过了,刘七巧跟着杜若一起出门,房妈妈带着几个丫鬟也正在门口等着。

杜若见了,便道:“人还没醒过来,目前性命无虞,先开几幅药调养几天。”

房妈妈点点头,总算没闹出人命,也好去给二太太回话了。刘七巧喊住了她道:“房妈妈,这是杜太医开的药方,你差个小厮去宝善堂取一下,交给这里头的小丫鬟就好了。”房妈妈点点头,忙命跟着自己的小丫头去喊了小厮取药去。

刘七巧替杜若背着药箱,送杜若往王府门口去,杜若看见刘七巧白皙的手腕上,并没有带着杜太太给的玉镯,便问道:“怎么没见你带镯子?”

“那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随身带着。”刘七巧低下头,脸颊红扑扑的:“再说,这会儿带着,名不顺言不正的,被人看见了也不好。”

杜若很想伸手去牵刘七巧的手,可愣是忍了下来道:“我给你配的药丸,你有吃吗?”

“当然吃了,一天三次,一顿也不漏掉。”两人又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到门口了,刘七巧看着杜若道:“下次什么时候过来。”

杜若蹙眉想了想道:“四日之后,给王妃请平安脉。”

“那我给你的东西,你得快点帮我做出来,知道不?”刘七巧说着,又凑到杜若耳边道:“千万别说这是干什么用的,知道不?”

杜若趁机在刘七巧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接过了药箱,自己背着走出了门房。

且说那日赵夫人自从在太后娘娘那边见到了刘七巧之后,一直在思量刘七巧做自己外孙媳妇的可能性。这日恰逢萧夫人做完了月子,赵夫人去她那里看望自己第五个小外孙。赵夫人见了萧夫人之后,连连夸奖刘七巧的长得容貌甜美、做事伶俐、为人大方。

萧夫人跟刘七巧见面的时候,自己正在生孩子的最痛苦阶段,所以她对刘七巧的长相实际上是模糊的,因为她压根都没什么心思,去注意给自己接生的这个人是圆的还是扁的,只依稀觉得好像不是丑的。

而赵夫人是在太后娘娘面前,把刘七巧上上下下都打量的清清楚楚的,自然比萧夫人看的明白。她把刘七巧夸赞了一通之后,开口道:“依我看,那姑娘若是做你们萧家的媳妇,也尽够了。”

赵夫人的娘家是小乡绅,对于门第之说向来不重视,看上的姑娘,只要不是地里长大的泥腿子,她都觉得过得去。她在来萧夫人家之前,一早已经派人打听过了刘七巧的家世。

听说虽然是个农户,但是家中也是有几亩良田的,从小也没种过地。家里的男人实在王府当下人的,她爹如今是王府的二管家,跟着王爷去了前线,闹不好回来就有军功了。

萧夫人心里却不这么想,萧家如今长盛不衰是因为有军功。可是,经过萧将军的这次意外,萧夫人着实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也上前线杀敌。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所以,她决定在给儿子娶亲这件事上,一定要好好琢磨,找几家时代簪缨之家,可以让萧家慢慢从武将过度成文官。所以,对于她来说,刘七巧显然不是她心里想要的媳妇。可是…她也确实很喜欢刘七巧这个姑娘。

萧夫人想了想,对自己的老娘说:“母亲,如今萧家正是鼎盛之时,将军这次得胜归来,少不了皇上的嘉奖,封侯拜相也不是没有可能,我看着,以如今萧家的门第,聘她进来做个贵妾,只怕也是够了。”

赵夫人琢磨了琢磨,觉得萧夫人说的也有道理。萧家世代忠良,辈辈都是大雍的名将,祠堂里的那些人,简直就是大雍立国以来的血肉历。刘七巧千好万好,终究也只是一个平民之家,能嫁到这样的人家当贵妾,似乎也不错了,看来还是自己一开始太抬举她了。

赵夫人觉得萧夫人的提议可行,便点着头道:“你如今身子骨还没利索,便不用担心这件事情了,我自然帮你办好。那刘家并不是王府的家生子,我也不必去回了恭王妃,直接请了媒婆去她家提亲就好,你说说,这么天大的喜讯砸下去,可不得把那刘家嫂子给砸晕了。”

第 81 章

李氏自从把方巧儿的事情放在了心上之后,便开始张罗起了这事儿。京城里头,主子们有主子们的圈子,奴才们也有奴才们的圈子。李氏经过郑大娘的介绍,认识了杜家专门管理下人买卖的李妈妈。

李妈妈跟当初把方巧儿卖到京城的许婶子是妯娌。许婶子和他男人在杜家京郊的庄子上务农,平常李妈妈急要人的时候,会让许婶子物色两个。这许婶子和方巧儿的娘又是小时候的手帕交,一来二去就促成了这桩生意。

管事媳妇除了早上回话的时候,平常都不在府内服侍。这日李氏便央着郑大娘一起去了安泰街找了李妈妈。

李妈妈约莫四十来岁,比李氏大了差不多十岁,看上去精明老练,这几日其实也颇为心烦。原因很简单,杜老太太生气,一股脑从杜府里头打发了四五个庄子上上来的乡下丫头。原本这些丫头都是佃户家的姑娘,知根知底的,用着也省心。可自从出了沐姨娘事件,杜老太太把乡下丫头给一竿子打死了,恨不得全部都辇出去。如今又要重新找得用的丫鬟,几户家生子家的姑娘,虽然不错,可毕竟年岁较小,要进去服侍人,只怕还要再等两年。

李妈妈听了李氏的来意,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按说现在方巧儿也是高危人群,因为她也是一个乡下丫头。可方巧儿不在老太太跟前伺候,也不在二房服侍,所以到现在还很平安,李妈妈也是宁可少一事,也不愿多一事的人,所以她并没有打算把方巧儿给发卖出去。

“这位妹子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只是府里向来不随便发卖人,况且这方巧儿来了也有一段日子了,主子们用的也习惯了,如今要陡然说出来,只怕主子们也会问。”

李氏安安静静的听着不说话,心道:杜若要是不肯卖,他试试!李氏想了想,开口道:“不然这样吧,嫂子你把我的话跟你们主子传一传,这方巧儿明年就及笄了,她又不是家生子,你们又不帮着张罗婚事,耽误了可是姑娘家一辈子的事情,她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如今我也来了城里,好歹有些积蓄,不能看着姑娘就这样被毁了。”

李妈妈见李氏说的很诚恳,心里也是很感动的,这年头很少有这样的好邻居了。李氏就算是放在了现代,也足以能当上中国好邻居的。可是…李妈妈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道:“当初买方巧儿进来,就是为了给大少爷冲喜用的,后来大少爷的病好了,就把她放在百草院里头当了个普通的丫鬟,可这冲喜之事却是事实,我估摸着这丫头愿意在这里待着,多半还是想等了新少奶奶进门,看看若是人好说话的,让大少爷收了她当通房的。”

李氏一听,可是不得了了,她最怕的就是方巧儿有这心思,她们家七巧最是一个实心肠的姑娘,到时候万一方巧儿真这么说,只怕七巧未必愿意撕破脸,这样的恶人还是让自己来做的好。

李氏笑了笑道:“李妈妈您想多了,我把她赎了回去,自然是要给她找一门好人家嫁了。不说别的,就巧儿这长相,在牛家庄那也是一朵花,她能嫁给好人家当正头太太,难道愿意做小?”李氏想了想,故意凑上前道:“听说杜家二房的姨娘是个乡下丫头,如今落的什么养的下场,我虽是外头人,却也听说了一二。”

当然这件事情是刘七巧跟李氏闲聊时候曾说起过,李氏不是一个爱嚼舌根的人,所以不到危机关头,她断然不会把人家的八卦拿出来说事儿的。

李妈妈一听,果然变了脸色道:“这事儿居然连外头都知道了?”

一旁的郑妈妈听她们说话听的正打盹儿,所以也没听见李妈妈的话,便在一旁嗯嗯了两声,继续打她的盹儿。李妈妈想了想,觉得沐姨娘如今的遭遇也着实有些惨淡,便松了话道:“这样吧,我先去问问那孩子,她若是愿意走呢,我再求了主子放她。”

李氏道:“上回她去过我家了,实不相瞒,这就是她自己的意思,姑娘家脸皮薄不敢说,你也不用再去问她了,若不是她求我,我也懒得管这档子闲事,毕竟我这把她给赎回去了,还得赔上一份嫁妆呢!”

李妈妈听了觉得还真是这个道理,顿时恍然大悟道:“我说呢,大妹子怎么愿意插手这事情,原来是那姑娘求了你,你早说不就结了。行了,明儿我去回了太太,看看能不能做主把方巧儿给你放出去。”

李妈妈说到这里才老实开口道:“你也别怪我方才问的多,实在是一开始少爷病好的时候,原就是想把这丫头送回牛家庄的,可这丫头哭着死活不肯走,我就当她也存了要入房的心思了。”

李氏一边听,一边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果然这方巧儿确实是存了心思的。七巧从小都让着她,以后要是真在一个屋檐下,那还了得。

“妈妈倒是把这闺女看扁了,她不肯回牛家庄,是怕她那个不成器的老娘又把她给再卖一遍,那就遇不到杜家这样的好人家了。”李氏向来是给人留颜面的,所以帮方巧儿打了圆场。

这里李氏正在家里等李妈妈的消息,忽然外头大门被叩得咚咚响。李氏以为是杜家传话的人来了,忙让钱大妞上去应门,开了门却见一顶轿子停在了门口,从轿子里头出来一个穿着红衣服的老年妇女,身后跟着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丫鬟。

“你找谁?”钱大妞打量了一眼这位不速之客,觉得刘家不可能有这样的亲戚。

那婆子也打量了一眼钱大妞,心道:身量倒是结实的,胸大、腰细、屁股也大。萧夫人这么能生,果然她的审美观点是符合大众生儿子要求的。

钱大妞见那婆子的一双眼睛不老实,便挺了挺胸道:“你不说话我可就关门了。”

那婆子见钱大妞的伸手要关门,急忙就拦住了道:“姑娘,大喜,我是来提亲的!”

钱大妞一听,吓的连连退后了几步,心想春生那小子不会就急成了这样吧?人家七巧和杜大夫还没成呢,自己一个做下人的,难不成要跑到他们前头去。钱大妞又是羞又是窘,连话也不敢多问,便引了那一老一少进来道:“我家太太在里头呢,你跟我进来。”

那婆子是京城里头的名嘴,惯会拍马奉承的,见李氏正在厅里头做针线,进去便道:“刘家嫂子大喜啊!大喜啊!”

李氏见她的梳妆打扮,猜测出来应该属于三姑六婆的职业,只是陪笑道:“这位大嫂子,喜从何来?”

这婆子姓赵和赵夫人是本家,所以关系特别好,答应了赵夫人这一次一定一次成功,让赵夫人在家等着好消息。

“你看我这通身的打扮,难道还不知道喜从何来吗?”赵婆子在李氏面前转了一圈,上前福了福身子道:“实在是你家闺女好福气,要攀上好人家了!”

李氏心想,这杜家也够快的,这么快就派人上门提亲了吗?可惜刘老二不在家,她一个妇道人家,只怕应付不来。

“大嫂子说笑了,我家姑娘尚未及笄,还没到议亲的年岁呢,你这会儿来,我倒是应也不好,不应也不好。”李氏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来,又让钱大妞去厨房看茶。

婆子看着钱大妞离去的背影,又打量了一番,果然下盘生的好,是个生儿子的体态。李氏见赵婆子的眼珠子只在钱大妞身上打量,知道她认错了人,便道:“我闺女今儿在王府当差呢,大嫂子是为哪家来说的亲事。”

虽然李氏知道必定是杜家无疑,但是礼节性的问题还是要问一下的。赵婆子一听,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只一下子脸红到耳根,愣了一下道:“噢哟,看我这着急的,忘了跟你说了,我是萧家请的媒婆,在京城里人称赵大姐。”

李氏听的莫名其妙,手上的针线活也都放了下来,只睨着这位赵大姐道:“我说这位大嫂子,你是不是走错了门口,那什么萧家,我们家可不认识啊,我家闺女更不认识。”

这时候钱大妞已经送了茶上来,赵媒婆喝了一口,一甩手帕,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道:“浑说,萧将军萧家还有人不认识的吗?至于你闺女,还给她未来婆婆接生过呢,更不可能不认识了!”

李氏这会儿也正端着钱大妞送上茶盏抿茶,一个呛口,直接就把自己给呛的咳嗽不止。钱大妞急忙上前为李氏顺背道:“大娘,你这是怎么了?”

李氏好容易喘了一口气上来,哭笑不得的看着赵媒婆道:“这位大嫂,多谢萧夫人的厚爱,只是我们小户人家,只怕高攀不起,让您白跑一趟了。”

赵婆子一听这才开口怎么就下逐客令了,顿时觉得脸上无光,连忙道:“大妹子别急啊,虽然你们家门第是一般的,但是好歹是正经人家,萧夫人说了,聘了你家姑娘回去,给他们家大少爷做个贵妾,也是够的。”赵婆子见李氏脸色一红一白的,只当她是被一下子吓傻了,更是说的眉飞色舞:“大妹子别光顾着高兴,萧夫人还说了,至于彩礼方面,全都按照娶妻的惯例,不会少一分一毫的,一定让姑娘体体面面的过门。”

李氏这会儿总算回过了神来,勉强冷静的想了想,开口道:“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大嫂子还是白跑了一趟,瞧我家这门第,一家子给人做奴才,怎么配得上将军府呢,别说做贵妾,只怕做个通房也不够格的,倒是让萧夫人白抬爱了。”李氏一边说着,一边心里气氛道:好歹七巧还救过你的命,居然想出这种点子,让七巧当你儿子的姨娘,简直不要脸啊!

赵婆子见李氏这样的妄自菲薄,又劝慰道:“哪里的话,你们家是正经人家,在牛家庄也是富户,手里头也有几百亩的地,又不是王府的家生子,也不能算是世代的奴才,刘嫂子莫要这样轻看了你家闺女。”

李氏一听,越发窝火了,感情我家有几亩地几间房的,你们一早就打听好了,简直欺人太甚。李氏把怀里的针线活丢在一旁,站起来对赵婆子道:“这位大嫂子也太好笑,我说了我们家七巧配不上萧家,你还在这边起劲什么,既然你这样看得起我们家七巧,怎么不三书六聘,让七巧做萧家的正房大奶奶呢?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家的闺女从不做小的。”李氏想起了杜若的婚书,觉得刘七巧反正已经有了着落,也不怕得罪了媒人嫁不出去,索性扯开了嗓子道:“再说了,我们家也不稀罕什么将军府、学士府的,只要是好人就行,要是心思不好的人家,便是嫁进去做了正头奶奶,也未必有好日子过。”

李氏说完,觉得胸口舒坦多了,转头对站在一旁的钱大妞道:“大妞,还不快送客,我们这种低门草户,如何照应的好赵大姐你呢!”

钱大妞也在一旁听了好笑,缘何这些城里人腾一个小妾的位置出来,还觉得是多大的恩惠一般。钱大妞上前,对着赵媒婆福了福身子道:“大娘您还是走吧,我家太太已经把话说清楚了。”

赵媒婆正一肚子气,心道哪里来的乡下妇人,敢给她气受,你那什么闺女刘七巧,难道是天仙下凡变成?还要嫁给天王老子不成?萧家是什么人家,那可是大雍将门的第一家啊,能进去做个贵妾,难道还辱没了你们不成?

赵媒婆气归气,终究还是没当着李氏的面发作,只甩了甩帕子,自讨没趣的走了。

李氏见赵媒婆坐着轿子走了,亲自上去把门关了关紧,按上了门栓道:“这什么萧夫人,我家七巧救了她的命,她不上门谢一谢也就算了,还出这种让人恶心的馊主意,简直…”

其实李氏倒是误会了萧夫人的,来提亲是萧夫人的娘赵夫人的意思。萧夫人虽然没上刘家来谢,但是在赵媒婆来刘家的同一天,刚出月子的萧夫人,带着一伙下人等去了王府拜会老王妃和王妃。

“一早就想来一趟王府,无奈这月子时间太长,我这一胎又着实折磨的厉害,所以就一直耽误到了现在。”萧夫人其实还是一个蛮好的人,无奈她的娘素质就摆在这里,虽然她确实持家有道并且超级能生儿子。可是个人素质这样东西,是体现综合实力的,并不是你在某一方面做的好,就可以拉高总体水平的,所以她跟王妃比起来,显然还是有很浓厚的乡土气息。

但是京城权贵门户,对于将门的媳妇和儿女来说,都是很有包容力的。大雍建朝以来都重文轻武,积弱已久,若不是有这些武将人家撑着,只怕他们也没有多少安生日子过,所以大家对武将人家,都是很热情优待的。

“萧夫人快别这么说,我们王府也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都没个停歇。前儿收到了王爷从边关来的家信,所是萧将军的伤势已经痊愈了,真是可喜可贺啊!”老王妃惯是会客套的,说出的话也很中听。

这句话说到了萧夫人的心坎上,只低头笑道:“是啊,总算有惊无险,一家平安了,法华寺的香果然是最灵验的。”

王妃和二太太也附和道:“就是就是,不然香火也不至于那么旺。”

萧夫人原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是见三位脸上并没有多少悲痛之色,便又换了一句话道:“幸好世子爷还年轻,等他从边关回来,赚了军功,老太太再给他物色一个新媳妇。”

老王妃虽然言语里并没有几分遗憾,但还是叹了一口气道:“孙媳妇没这个命,真是可惜,不然珅哥儿刚封了世子,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老王妃说到这里,想起那秦氏的所作所为,便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王妃便接着道:“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只怪那孩子跟我们王府没缘分。”

萧夫人见说到这个话题大家都不太自然,便以为自己触摸到了她们心痛的地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是啊,快别说这些。”萧夫人说着,转头往王妃的身侧看过去,见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丫鬟站在那里,容貌秀气,神情自若,明明是个瓜子脸,脸颊上却有两朵婴儿肥一样的嫩肉,可不就是那天帮自己接生的姑娘。

那日萧夫人只觉得刘七巧话语简明、动作麻利、指挥得当。虽然听声音是个小姑娘,可是她当时思想全集中在生孩子上面,而且眼睛又被汗水给迷住了,压根没看清刘七巧的长相,这会儿再一看,果真是一个让人看一眼就喜欢的可人儿。这样的姑娘家,家里人只怕是不舍得让他做小的。萧夫人顿时就觉得没准今天赵大姐会吃闭门羹,脸上的笑容也尴尬了起来。

倒是王妃见萧夫人的视线停在刘七巧的身上,便招呼道:“七巧,快给萧夫人行礼。”

刘七巧连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给萧夫人行礼,萧夫人只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姑娘,快别这么见外,我的命都是你救下来的。”

刘七巧道:“夫人福大命大,且当日是在法华寺,那么多菩萨佛祖保佑着,夫人自然是平安无事的。”

萧夫人听着高兴,只伸手捏了一把刘七巧的脸颊道:“瞧这张嘴,真是让人喜欢。”说着,便招呼身后的丫鬟上前,从她手中接过一个锦盒,打开来递到刘七巧的面前,里头是一枚白玉雕刻而成的莲花簪,看着精致美观。萧夫人道:“这是专门送你的。我看着你明年也及笄了,正是用得着的时候。”

刘七巧向来对收礼是不推迟的,只接过了道:“多谢萧夫人。”

厅里人正聊着,外头依稀传来比较焦急的脚步声,进来的是二太太身边的房妈妈,见屋里还坐着客人,一下子又哑了。

萧夫人见礼也已经送了,谢也已经道了,便起身道:“今儿也不早了,家里孩子也等着,我便先告辞了。”

老王妃连忙喊了自己身边的老妈妈去送萧夫人出门,脸上阴沉沉的问房妈妈:“又出什么事了?整日里神神叨叨的。”

房妈妈看了一眼二太太,只蹙眉道:“老姨太太从弘福寺回来看赵姑娘了,这会儿在赵姑娘那边待着,说是让奴婢来通报一声,她要见老祖宗。”

老王妃一听,脸都变色了,但毕竟是有修养的老人家,静谧了片刻,对着二太太发话道:“人,我是不见了,你去把我上次跟你说的话跟她说一遍,要么就让赵家这姑娘做小,要么王府就这样养着她当老姑娘…”

谁知道这边话还没说完,外面已经传来了哭哭啼啼的声音。

“老祖宗,便是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可赵家的孩子,毕竟没有对不住你,这门亲事好歹是老王爷定下的,你看在老王爷的份上,好歹就应了吧!”

老王妃一听,全身的火焰都冒了起来一般,站起来几步走到大厅门口,命丫鬟挽起了帘子,对着外头跪着的老姨娘道:“你若是想让全王府的人都知道你那侄孙女做了什么下作的事情,就尽管在这门口哭!只怕到那时候,别说是王府,便是别的人家,让她去做小只怕也都嫌弃她不干净!”

赵姨太太一听,顿时就止住了哭声,膝行了几步上前,抬起头看着老王妃道:“好姐姐,我知道你是吃斋念佛的人,最是宽厚不过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家那姑娘,她是死心眼,看着我给人做小,她不愿意步我的后尘。”

这话不说也罢了,说了老王妃就越发生气了,我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吃斋念佛,那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天天霸占着老王爷?可她心里虽然这么想,话却是不能这么说的,只冷笑了一声道:“你自己说这话出来,也不怕人笑话,如今赵家还有个争气的人吗?这样的家世还想着给王府当少奶奶,便是你说出去了,也只当是你们痴人说梦了!”

第 82 章

老王妃的话字字如针,戳的赵姨太太心头那个疼啊!刘七巧这才看清楚,这位赵姨太太虽然也有五十出头的样子,可细眉淡目,人长的很瘦削,身形高挑未发福,年轻时候,定然是一个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人儿。而那位赵姑娘,着实跟她有几分相像。

老王妃见她无话可说,便顿了顿语气道:“你若是为了她好,就劝劝她,老老实实的留下来做个姨娘也就罢了,我们王府这种人家,向来是不苛待姨娘的。你也在府里做了一辈子姨娘,你心里应该清楚,凡事规规矩矩,上心服侍太太老爷的,从来都是能得善终的。”

赵姨太太一听这话,心里更是一冷,只觉得是一点可能都已经没有了,整个身子都晃了起来。老王妃叹了一口气,对一旁的房妈妈道:“送老姨娘回赵姑娘那边,让老姨娘好好劝劝赵姑娘,告诉她怎么做姨娘,才能安安稳稳一辈子。”

赵姨太太麻木的任由房妈妈扶了起来,被两个小丫鬟驾着离开。刘七巧这时候才觉得,平常看上去慈祥和蔼的老王妃,才是最战斗力强悍的人。

老王妃见人已经走了,转过身子,看了一圈众位小丫鬟,淡淡道:“今儿的事情,谁也不准给我泄露出去半句。”

众丫鬟均点头说是,刘七巧也跟着乖乖的点了点头。刘七巧看了一眼,春月今日倒是在里头服侍,只是那脸色蜡黄,几日不见人又瘦了一圈。老王妃留了王妃和二太太继续说话,刘七巧出门去厨房准备下午的茶点。见春月跟着一个二房的小丫鬟绕道了假山后面的一个隐蔽之处,两人开口说起话来。

“春月姐姐,我打听到了,赵姑娘那药是在安济堂买的,听说吃出了问题来了,春月姐姐可千万别吃,赵姑娘到今天还没下的来床呢,姐姐要是这样,一定会被老祖宗发现的。”

春月一脸颓然的叹了一口气道:“可是,若是不吃这药,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难道就不会有人发现了吗?”春月说着,伸手抚摸了一下已经略带弧度的小腹。

刘七巧才听了前半句,便大约知道了情形,看样子这春月是确实怀孕了。刘七巧想趁着她们没发现先离开,谁知道那边绿柳从玉荷院出来,看见刘七巧站在假山背后,向她摇摇手道:“七巧,你在哪儿干嘛呢?”

刘七巧急忙低下头,转身装作从这里不经意的经过道:“我去厨房给老祖宗太太们弄下午茶。”刘七巧一边走,一边觉得后背冷飕飕的。

这时候那小丫鬟听见了声音,趴在假山上往外头看了一眼,急忙回身道:“春月姐姐,不得了了,七巧一定是听见了我们说的话了,那怎么办呢!”

春月伸手抚了抚肚皮,咬了咬牙道:“这孩子,我也是舍不得的,索性把他给保了下来。”

刘七巧去厨房监督许婆子做糕点,今天她给出的菜单是:莲子糕、水晶鲜奶冻、绿豆汤、芙蓉卷。这些都特意少加了糖,口味清淡又解暑。

刘七巧拎着食盒往寿康居里头进去,便听见里面老王妃似乎在说:“有什么话非要跪着说,这样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

刘七巧略觉狐疑的走上前,门外的小丫鬟上前为她掀了帘子,刘七巧弯腰进去,见春月正跪在老王妃面前,含羞带怯,哭得梨花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