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太太点点头,又问道:“哥儿以前是在哪个书院念的书?如今在京城是自己温习呢,还是再找个书院念着?”

姜姨奶奶想了想道:“有书院能进去自然是好的,来之前也曾打听过几家,据说玉山书院是京城里头的头一家,栖霞出院的韩先生也是写了推荐信的,只不过听说那书院要求颇高,想要进去除了有人推荐之外,还要有考题,如今也不着急这个,只等安顿下来了,再看怎么进去吧。”

杜老太太在边上听着,默默记在心里,这时候有一个三十五六的妇人从里头出来,模样生的极好,只是看着瘦弱,因而颧骨有些高。她的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男的看上去十七八岁,可毕竟是读书人,脸上神情比起杜蘅杜若两人,羞涩很多。姑娘头上盘着发髻,看来已是过了及笄之年了。

杜老太太特意多看了一眼那姑娘,脸颊上有一对米窝,不笑的时候看着也跟在笑一样,杏花眼很大,倒是一个养眼的美人儿。不过这十五的年岁,为了自己哥哥的功名仕途,背井离乡的,只怕这婚事?

“这是歆丫头吗?我记得我们回京城的时候,她才怀上,转眼就然就这么大了,倒是出落的那么可人。”杜老太太随口赞扬了几句。杜太太也跟着把那姑娘上下打量了一番,和刘七巧对比了一下,觉得也没哪里是太出彩的。

“说起这事儿,我也是愧对了她的,她这么大的丫头,按道理已到了出嫁的年岁了,可偏偏遇上她哥哥这事情,我们若是进了京城,便是不想着回去了,又舍不得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所以几门亲事,就这样给推了,我还正跟她娘商量着,这到了京城,首先要给歆丫头找户人家才是。”姜姨奶奶说着,便继续道:“如今我们也算才来,人生地不熟的,倒是老太太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可以介绍介绍的,我们要求也不高,正经人家,祖上能稍微有些基业的当然最好,没必要非是官家,只要哥儿自己上进,以后的功名倒也是不愁的。”

杜老太太只留神点了点头,心里倒是嘀咕道:你这初来乍到的,屁股还没坐热就想着嫁孙女了,这家闺女可不是件容易事儿,这嫁妆准备,少说也得一年半载的。如今你这样倒是落了下乘了。

杜老太太清了清嗓子道:“这倒也不急在一时,我看歆姐儿的年纪也才到,还可以好好找上一年,嫁闺女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我家那几个年岁还小呢,我已经让她们的母亲开始准备着了。”

姜姨奶奶听到这里,脸色不由就尴尬了起来,话在嘴边也不知怎么开口。杜太太方才见了他们带的行礼,也知道这姜家只怕是没有多少家私了,如今全家人都指望着儿子能考上功名,能给闺女的嫁妆,只怕是九牛一毛了。

“姨娘不用担心,眼下还没到操心这些的时候,先在这边安安心心的住下了,等以后再慢慢物色人家,这京城毕竟比别处繁荣些,总能找的到称心如意的人家的。”杜太太说着,又喊了几个丫鬟进来,帮着姜家人一起整理房间。

只见那姜家姑娘略略的低下头,脸上晕出一丝红云来,瞧瞧的侧过身子避过杜太太的视线。杜家婆媳两人见这边也正忙的人仰马翻的,便也没多待,只交代了几声,便去了。

这时候姜姨奶奶只皱着眉头道:“我没料想着杜家大郎还是一副病歪歪的模样,我们家已经有了两个守寡的了,可不能再添一个了,看来歆丫头的婚事,我们得再往别处想想。”

第 118 章

原来这姜姨奶奶一家没回京之前,也听过杜家现在的境况,又知道杜若如今年已二十了还是一个单身的,心里便想着把姜梓歆配给杜若。可是现下姜家最怕的是什么呢?就是男人身子不好,人家一门三探花的,她们姜家总不能最后落得个一门三寡妇。所以在这一路上,姜姨奶奶没少打听杜若的身子。先是听说如若开春的时候差点儿病死,一颗心就已经悬着了,后来听说是又好了些,现在都已经到太医院就职了,还只当是杜若的病已经好了差不多了,这颗心就慢慢给落了下来。谁知道才回京进了杜家的大门,又听见了杜若病发的消息,这可真是当头一棒,把姜姨奶奶给打懵了。

当然,躺在病床上的杜若,也不曾想到,他这一病,倒是一场及时雨,免去了好大的一堆麻烦。不然的话,一个活生生的表妹塞到面前,他是要呢?还是不要?

杜若吃了药,正歪在床上小憩,那边春生带着饱含着刘七巧点点滴滴眼泪的手帕,也回来了。杜若见春生回来,身上精神也好了不少,只支撑着起来道:“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再怨我?”

春生只笑哈哈的说:“七巧那就是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怎么舍得怨大少爷呢?你瞧,她还托我带了一方帕子给大少爷,听大妞说,七巧昨儿听说大少爷病了,没少哭鼻子,这眼泪水都擦这帕子上了呢。”春生说着,把帕子递到了杜若的手中。杜若握着刘七巧的帕子,放到鼻子底下略略嗅了嗅,只觉得上面有着淡淡的皂角香味,再摊开一看,上面果然有一小片斑驳的泪痕。

不过刘七巧的心思,自然是和春生跟钱大妞猜的不一样的。杜若拿着帕子在怀中看了半天,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只笑着将那帕子折好了,压在枕头底下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春生心想,这会儿大少爷该高兴了,瞧他笑的那模样,准时也心疼七巧哭鼻子了。春生只往外退了几步,小声道:“少爷,那我就在二门外候着呢,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让小丫头喊我,我不走远。”

杜若笑着挥手示意他下去,自己在床上睡了半晌,又翻出了刘七巧的手帕看了半天,便要起身下床。茯苓见了,忙上前来扶,杜若只笑着道:“我去书房坐坐。”茯苓哪里肯他出去受风,只道:“大少爷你要看什么书,就只管喊了人去取,要是嫌弃我们不识字,我就去把大姑娘请来帮忙。”

“不要去惊动别人了,你只去书房,把我平日出诊背的那个药箱给拿过来就好了。”杜若说着披着衣服下床,那边连翘已上前为他倒了一杯热水,见他脸色比昨日好了不少,只叹气道:“大少爷以后可真的注意着点身子,昨晚可把一家人给好闹的,好好的中秋节,也没个心思吃团圆饭。”

杜若笑着接了茶杯道:“是我的不是,我向你们赔罪了。”连翘已经有了婆家,只等到了年纪就要放出去的,所以杜若对她倒是没有什么戒心的,两人之间也只有主仆的情意。

“少跟我贫嘴,你平日里多注意着点便是了,你可不知道昨儿老太太急的要命,只训斥了一顿太太,说不该把巧儿给放出去,那边巧儿才出去,你这边又病上了,可不是因为没了她替你冲着,你就得病嘛!”连翘说着,只撇撇嘴,继续道:“说的那方巧儿就跟活菩萨一样,说起来她在我们院中待了那么长时间,到还真跟个菩萨也没两样的,平常做事是从来不见人影的,也就只有你在的时候,才会在跟前应应景,若不是因为她本来就是给你冲喜来的人,我和茯苓早就不待见她了。”

杜若这倒也是第一回听院子里的丫鬟们唠嗑这些家常,平常他出出入入的太忙了,回来也就是睡一觉的功夫,更没什么时间和她们说上什么话。

“我和茯苓姐姐一早就有了人家,我们从小服侍少爷,也知道少爷的习性,偏她样样事情都要抢在跟前,我那时候就跟茯苓姐姐打赌了,说要是等新少奶奶来了,第一个容不下的人就是巧儿了,可巧还有人把她给赎了出去的。”

杜若听着只微微皱了皱眉头,想起那天在牛家庄方巧儿在自己跟前的那个可怜劲儿,顿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最不喜欢人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

这八月十六是个好日子,虽说杜若还在床上躺着,可牛家庄倒是在刘三婶死后没几天,迎来了一件喜事儿。方巧儿还是没扭过她娘,被她娘嫁给了隔壁赵老爷当小老婆去了。

原来那天方巧儿在刘家门口闹那么一场,是和她娘给算计好的。方巧儿死活不愿意嫁给赵老爷,任凭她娘怎么打骂她也没用。在这样的绝望下,方巧儿觉得只还有菩萨心肠的杜若,没准能帮自己一把了。于是便跟自己老娘说好了,两人唱双簧去刘家闹一闹,反正方巧儿觉得,只要能再回杜家,就算是让她当奴婢,也比嫁给年过四十的老烟枪赵老爷强。

于是两人谈好了条件,要是方巧儿没能感化杜若,重新回杜家去,那么就得听周婶子的话,乖乖的嫁给赵老爷。谁知道天算不如人算,沈阿婆发挥了一下余热,把这两个难搞的人给解决了。方巧儿如今已没有了后招,便只能乖乖的嫁给了赵老爷了。

茯苓取了药箱过来,放在圆桌上,杜若披着衣物,从药箱中拿出他平常写药方的笔管子,摊开了刘七巧的手帕,在上面缓缓的落笔:横也丝来竖也丝,这般心事有谁知?

两个丫鬟均是不识字的,也只能愣头青一样在那边看着。杜若等手帕上的墨迹干了,这才拿了一个宝蓝色的荷包,将这手帕放了进去,递给茯苓道:“你把这个给春生,让他去交给一个人,他自然知道是什么人。”

茯苓只点了点头,拿着荷包去了。

刘七巧在家中用了午膳,见王府的轿子还没上门,便以为是王妃压根忘了这茬事儿,正要自己出门的时候,那边叶妈妈带着王府的轿子也来了。

“我还说我自己就回去了,叶妈妈倒是来了,进来先喝杯茶歇歇脚吧。”刘七巧正想挽着叶妈妈进门,那边叶妈妈道:“太太倒是有心让姑娘在家里多等一会儿的,可今儿有人上门做客,说起了姑娘昨晚在秦河边上给人接生的事情,老太太便让我赶紧出来,接了姑娘回去问问。”

刘七巧只在心里嘀咕,这怎么什么事儿都传的那么快,简直比微博快讯还厉害呀!不过这京城统共也就这么大,人民生活也很无聊,发生一点事情,便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不足为奇了。

刘七巧只得进门,话别了李氏和钱大妞,跟着叶妈妈回王府。前脚才跨进轿子里头,后脚就听见春生在后面喊了道:“七巧姑娘,这里有个东西,有人托我带给你。”因为当着人面,春生也不得说什么,只能这样含糊其辞道。

刘七巧只接过了他手中的荷包,转身道:“知道了,蒙你费心了,这跑来老去也怪累的,自己进我家讨一口茶吃吧。”

春生正有这意思,见刘七巧给自己台阶下,只笑着点头道:“谢谢姑娘,我这真有那么点口渴呢,那就不客气了。”

刘七巧坐进了轿中,这才将那双鱼荷包打开,只看见那一方素白的帕子上,沾染了自己的泪痕,也添上了杜若新写的诗句。刘七巧只抿唇笑了笑,把手帕按在了胸口,只觉得眼眶热乎乎的,竟是感动的又想哭了,只娇嗔的自说自话道:“这傻子,倒也懂这些,小看了他了!”

刘七巧进了王府,换了一顶兰呢小轿,直接就被送到了寿康居的门口。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嘻嘻哈哈的正聊着。刘七巧上前,那小丫鬟连忙上去为她打帘子,她矮着身子正要行礼,那边老王妃已经拉着身边的人问道:“你瞧瞧,昨晚你遇见的是不是这个丫头?”

那人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一眼刘七巧,只觉得比昨晚在灯会上看的更好看些,大抵是大白天的,毕竟光线更清亮一些。

“可不就是她,我昨儿还想,这姑娘模样长的好,又那么有能耐,也不知是谁家有这样的姑娘,没成想竟是姑妈您府上的。”那妇人笑着,微微发福的脸上带着和善的神色。

“你还说,你们一家子回来了,怎么也不事先通知一声,巴巴的到现在才来,你要早来,这不早认识了。”老王妃说着,只伸手示意刘七巧过去,拉着她的手道:“这是我侄女,你就喊她一声姑奶奶吧。”

这时候众位姑娘都已经见过客了,就等着刘七巧一人,刘七巧便上前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姑奶奶,又道:“姑奶奶真是一个菩萨心肠的人,若不是昨晚您把马车借给了那位产妇,她的孩子还真要生在马路上了。”

这位姑奶奶只笑着道:“举手之劳而已,比起你来,我那算不得什么。倒是我昨儿看你这接生的手艺,不像是头一回,看着稳妥的很。”姑奶奶沉了沉脸,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家媳妇这几日只怕是要生了,到时候不知道能不能请了七巧姑娘过去瞧瞧?”

原来这位姑奶奶夫家姓陈,是已故陈尚书的儿媳妇,前几年一直跟着她家老爷外放,并不在京城过日子。今年任期满了,也就跟着回来了。她家的儿媳如今正身怀六甲,估摸着也就个把月的光景便能生了,偏生回来之前,让人稳婆给看过,说她这一胎胎位不正。这陈夫人的媳妇自小就是继母带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她亲生母亲生她的时候,给难产去了。所以最近临近产期,心情也越发沉重了起来。

他们家在京城安定下来之后,便开始打听附近的稳婆、奶娘,当然也去杜家找过。不过杜家去年因为出了梁贵妃的事情,有些人还是心有余悸。正巧那档口上便听说刘七巧在法华寺为难产的萧夫人接生,还生了一个儿子出来,陈家人便起了这心思,原本想过些时日就上门来拜见的,没想到昨儿在秦河边上给遇见了。陈夫人当时一看刘七巧这手法技艺,便知道她是个有能耐的人,原本存在心里的一些顾虑当下也就抛开了。第二日一早就命人备了厚礼,往王府来了。

当然这一开口就借人,陈夫人也觉得有几分尴尬,便笑着道:“我家那个媳妇,老太太是知道的,从小因为这个事儿没了娘,如今轮到她自己了,如何过得了这一关,只心里一味的害怕,人家是怀了孩子养身体,她是从怀上了到现在,就没安生过,这一路上也是颠簸,如今只瘦得皮包骨头的,看着也让人可怜啊。”

老王妃听她这么说,只点点头道:“听着就怪可怜的,这是做女人如何躲得过这一关呢?还是要放宽心的好。你不妨多劝劝她,让她出来走走,或许还好些。”

“我是劝也劝了,就是没啥作用,现在月份大了,她也越发懒怠了,我也就随她了。”陈夫人说着,又瞧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王妃,只笑着道:“太太这怀相看着倒是好,一点儿不像是上了年纪有身子的人。”

王妃笑着道:“这也多亏了七巧,为我精心调理,早几个月我也是不成的,如今反倒好了起来。”

这里头的人正说说笑笑呢,外面有人小丫鬟脸上带着笑进来传话道:“老太太大喜,方才大姑奶奶托下人来传话,说是大姑奶奶已经怀上了。广安伯老太太正高兴的要去庙里还原呢!”

老王妃听了,也只合手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只笑着道:“上回还回来哭鼻子呢,这会儿就怀上了,她倒是心想事成了。”王妃在坐在下首听着,只微微一笑,对身边的小丫鬟道:“你去陈侧妃那边,把这喜讯告诉她,让她也开心开心。”

王妃这时候才真心发觉,刘七巧说的那个受孕周期果然是准的,这回才过去几天,周芸那边就已经传来了好消息。那过几天梁夫人把那法子交给了梁莹,只怕宫里也快传出好消息了,王妃想到这里,眉梢又舒缓了几分。

老王妃笑着对陈夫人道:“今儿你过来,便传了这么一个好消息过来,看来你以后要多来走动走动的才好。”

陈夫人也陪笑道:“这是大姑奶奶的福分,跟我有什么关系,倒是我赶的巧,凑上今天来了。说实话还是我这里怠慢了,我这进京也有个把月了,才来见过姑母。”陈夫人继续道:“刚回来那几日,府里上上下下都忙,便想着过几日再来,没成想遇上王爷出征,我想着老太太这边自然也是忙的,就又等了几日,这一等就到了现在来了。”

“也怨不得你,这府里的事情太多,没一日的空闲,最近总算是闲了下来,你现在来正好,来早了只怕也没人搭理你了。”老王妃说着,又道:“我家这丫鬟好,能说惯道的,改明儿我让她去你府上瞧瞧你家媳妇,年轻人在一起说说话,心情就好了,也就没什么空闲瞎想了。”

“正是这话,我媳妇不是京城的姑娘,虽说在那边也是数一数二的门户,可毕竟初来乍到,也不方便走动,除了跟着她来的几个丫鬟,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老太太要是真舍得让七巧姑娘去,那改明儿我就喊了轿子来接了。”陈夫人倒不是苛刻的婆婆,这几句话只说的刘七巧都觉得很受用,便笑着道:“姑奶奶随时来接,七巧随时跟姑奶奶过去。”

陈夫人看看时候不早了,便起身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跟我家媳妇打了招呼,这就上府上来借人了。”

这时候冬雪笑着上前道:“老太太怎么忘了,上回杜太医来借人,老太太还口口声声道:我们家七巧可不是随便借人的。如今姑奶奶来借,老太太倒是轻巧就把人借出去了,若是杜太医知道了,指不定还的气吐血了呢。”

刘七巧默默低下头,流下宽面条泪来,心道这回还真被你给猜中了,杜若还真的胃出血了。只不过这到底是怎么病的,倒是还有待考证。

“你这丫头片子,我这边拿着七巧做人情,你就这样给我拆台啊。改明儿谁要是来借你,我铁定不让人借去,行了吧?”老王妃也跟着打趣道。

那边陈夫人笑道:“是我的不是,是我的不是,我原不该说借,只说请姑娘往府上坐一坐。”

“你少听这小蹄子乱说,我如今倒也发现了,这阖府上下的丫鬟里头,也就冬雪这张嘴巴能和七巧比一比了。”冬雪见老王妃这么说,只笑着低下头道:“老太太太抬举我了,我可比不得七巧。”

众人又打趣了几句,这才送走了陈夫人。老王妃只躺在软榻上,任由丫鬟们给她锤着腿道:“如今这生意都找上门来了,我看着是不是干脆给你开个医馆,挂牌做生意了拉到?不然的话,今后这恭王府的门槛,只怕也要被人给踏破咯!”

刘七巧见老王妃这么说,便笑着接口道:“老祖宗若是真有这个心思,七巧我自然求之不得,一定让老祖宗当这个大股东,那医馆的名字呢,我也想好了,就叫宝育堂,宝贝的宝,生育的育,又上口又有喜气。”

王妃见屋里也没别的丫鬟,只摇头笑着打趣道:“这宝育堂,听着怎么倒像是宝善堂的分号呢?人还没嫁过去呢,这心已经是飞到杜家去了,老太太你说说,这干女儿认的,还真一桩亏本的买卖了。”

老王妃听王妃这么说,也哈哈笑了起来道:“什么亏不亏本的,这样吧,这宝育堂留一份给你也入个股,等七巧丫头赚够了银子,你得了分红,自然就不觉得亏本了。”

这时候青梅和冬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刘七巧却并没有只当这是一个笑话,她的心里却似点燃了一簇小火苗,正熊熊的燃烧了起来。若是真的能开这样的一家医馆,不说造福万民,至少在这京城的地界上,她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儿。

这一晃就又过去了七八天,杜若身子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但是杜老太太发话了,半个月内不准他踏出杜府半步,所以杜若也只能在书房里头看看书,偶尔累了便进房休息一会儿。

这日他正觉得在百草院待着闷得慌,便披了披风到花园里头转转,隐约却听见有人在假山后面说话。

“表妹,那日我不是故意撇下你走的,你也知道那时候人多,若是让人认出了我们来,这以后你我的名声就全毁了。”

杜若细细听那男子的声音,应当是杜家二太太娘家的少爷。

“我原当你是个有担当的男子,谁知道你竟这样怕这怕那的,你这么害怕,何苦还约我出去赏那花灯,我又怎么会撞到那孕妇,那日若非那姑娘给我解围,今天只怕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宝善堂的大小姐花灯会上跟人私会的事情。”杜茵擦了擦眼泪,继续道:“你倒是跑了轻巧,你若真是个有心的,缘何不让我先走,你再去帮那孕妇一把?你我都是念过书的人,这点济弱扶倾的道理自然也是懂的,你既然做出了那样的事来,还来找我做什么?”

“表妹,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不然我何必约你出去,只是事出突然,我也是一时紧张,才会…才会自己先走了。”那人言语焦急,声音倒是渐渐小了下去。

杜茵似乎是有些动容,只低声道:“你做出那样的事情,让我如何相信你。”

那人正还要说什么,杜若冷不防就清了清嗓子,两人在假山后面具是一惊。那男子急忙道:“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杜若等着那人远远的走了,才慢悠悠的开口问道:“人都走了,你还不出来吗?”

第 119 章

杜茵听见是杜若的声音,当下就松了一口气,这事儿要是被自己那快嘴的二哥哥给知道了,杜茵在杜家也是不用混了。杜茵远远看着那一袭浅蓝色衣袍的人已走远,这才红着脸从假山后面出来。

“大哥哥,你…”杜茵一时间不知怎么说好,只低着头又小声道:“你身子好些了吗?”

“好了。”杜若浅浅一笑,转身往一旁的凉亭走了过去,他平素里温文尔雅,很少有这种长兄的风范,倒是让杜茵觉得有些心虚,只低着头在后面跟着。

“你坐下。”杜若转身落座,将身上的外袍披了披严实,脸上仍有几分病容。

杜茵依言坐下,欲言又止,只低头不语。

“你也看见了你那表兄的为人,以后还是少跟他来往的好,京城里他这个年纪的人,但凡上进一些的,都出去书院里头求学去了,哪里有跟他一样,整天就知道在家跟丫头小厮玩的?”杜若很很少管这些闲事,不过今天既然赶巧被他撞见了,他也不得不说几句。

杜茵这时候又羞又愧,只恨不得找个地方给钻下去,红着脸道:“大哥哥也是知道的,我娘总想着要亲上加亲…”杜茵说道这里,便也不好意思在说下去了,毕竟女孩子对待自己的婚事,是没有什么自主权的。

“这个我也听说过了,可毕竟婶娘也没正式提起,这事情也还有换转的余地,你只别跟着他乱来了,到时候反倒说你不矜持,我听你方才说的,他竟是一个没担当的,你如何能跟了他。”杜茵听杜若这么说,已是委屈的落下了泪来,只点头道:“我年轻不懂事,我怎么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他平常待我也是好的。”

“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夫妻之间,尚且还靠不住什么,你如何能指望他对你有什么呢?你看方才我只不过清了清嗓子,他跑得比老鼠还快了,有这样的人吗?倒把姑娘家的脸面不当脸面的。”杜若以前也不在意这些,可最近自从和刘七巧谈上了恋爱,对这些倒是比以前更小心了,人前人后对刘七巧更是没有半点不服的。

杜茵抽噎了半刻,杜若见话也说的差不多了,只柔声问道:“听你说,那日替你解围的人,应该就是七巧了?”

杜茵这时候已忍住了哭,便点了点头道:“正是七巧姐姐,我也不知她有没有认出我来,我们也只在梁府见过一面,当时我还带着面具,兴许她并没有认出我来,只不过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杜若的脸上扬起了灿烂的笑意来,只感叹道:“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但凡她遇上的,能帮得上忙的,她都会伸出援手,我喜欢她,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虽然是个姑娘家,却有一份医者之心,我们杜家的家训就是:悬壶济世、泽被苍生。你说我遇上这样一个姑娘,如何能不动心呢?”

杜茵听杜若说的沉醉,也不由有些同感,只点了点头道:“所以,大哥哥你才不在乎她的出身对不对?”

杜若难得遇到知音,只点头道:“英雄尚且不问出处,她一个姑娘家,便是身世差一点,可她的心思是正的,人品是好的,她从不跟其他的乡下丫头耍性子,摆脸子。我看中的是她的人品,我们杜家说起来也有几百年的根基了,几辈子也花不光的积蓄,我就想娶一个我自己中意的媳妇,安安乐乐的过日子,这就够了。”

杜茵听杜若这么说,只觉得胸口也热乎乎的,若是将来也有这么一个人这样真心对待自己,自己又如何能不动心呢?

恭王府里,这时候也是一团喜气,王妃刚收到了王爷送回的家信,上面说鞑子的皇帝生了重病,只怕是快不行了,这仗也是时候打完了。这样掐指算算,没准王爷还真能赶在年前就回来了。

老王妃看完信只长叹了一声道:“这打仗还是要靠运气的,我家这臭小子的运气倒是一向好,十几年前跟着他老子一起打回京城来,当时也属他是头一波,我那时候就担心的成日里睡不着觉,如今想想,他还是有这命数的。”

王妃心里也满是安慰,见上面写儿子也都平安,更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二太太这几日总算是做完了心理建设,又可以平心静气的面对老王妃和刘七巧了,今儿便也来了寿康居应应景。这里头人正笑着呢,外面又有人进来通报道:“回老太太,宫里打发了人来传话,说是太后娘娘想请你进宫聊聊,顺带带上七巧姑娘。”

老王妃笑着道:“我这才高兴一点,她又要拉着我进去,没准是见了战报,又想着赏赐我些什么了,也好,上回的人参燕窝都送了人,我再去骗些回来。”

这边正说着,那边门帘子又是一闪,便有人矮身进来道:“老王妃想要什么,太后娘娘还不开了库门让你挑去。”

刘七巧一看,这来人可不就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容嬷嬷吗?这回连老王妃也惊讶了,太后娘娘什么时候,让容嬷嬷做这等跑腿的差事来了?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老货,既然你都亲自来请了,我到不好意思不去了,你便在这里等一等,我进去换一身衣裳就跟你走。”老王妃说着,便由丫鬟们扶着起身换衣裳,又招呼刘七巧进来道:“来来来,跟我一起进去,前几日姑娘们做衣裳,我也替你做了两套,正预备让丫鬟给你送去,今儿正好就派上用场了。”

刘七巧只笑着,上前扶了老王妃一起进了里间。外面王妃招呼容嬷嬷坐下了,又命丫鬟上了茶,这才开口道:“嬷嬷怎么亲自出来了,这传话的事情,喊个下人来便行了,何苦自己跑这一趟。”

容嬷嬷接了茶盏抿了一口茶,只摆摆手道:“我刚从水月庵来,大长公主这几日身子不适,太后娘娘命我带了太医去瞧瞧,让我顺道过来,请了老王妃进宫去聊聊。”

王妃闻言,略略蹙眉问道:“八月初一我们去水月庵上香时候,大长公主的身子看着也还硬朗,怎么最近倒是抱恙了?”

“听说是中秋那日在水月庵做了法事,熬的晚了,又受了些风寒,所以才会病倒的。宫里也是才得到的消息,就派了太医过去看了。”容嬷嬷说着,放下茶盏道:“年纪大了,总有些小毛小病的,那也是难免的事情了。”

“正是了。”王妃淡然一下,继续道:“希望大长公主早日痊愈,她也算是孤苦了一身,但愿佛祖保佑吧。”

容嬷嬷也点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如今皇上的长辈也没几个了,她是皇上的亲姑姑,又在那几年受了那么多的罪,谁都指望着她能安享晚年。”

王妃见容嬷嬷的表情不太放松,心里便估摸着这次大长公主只怕是得了什么不好的毛病,便也不便多问什么。索性这时候老王妃和刘七巧已经换好了衣服从里头出来了,两人抬眼瞧了瞧,便只见到一身锦衣华服的刘七巧从帘子后面走出来。

平素只是丫鬟打扮的刘七巧,看上去便有几分让人叹服的气质,如今她这一身衣服穿在身上,越发让人赞叹。且最近刘七巧也是贵人事忙,人也瘦了不少,脸上的婴儿肥没了,瓜子脸越发衬托的一双杏眼明亮动人。

那陈夫人自从那天来借人之后,第二日就请了人把刘七巧给接了过去。可巧刘七巧和她那媳妇也谈得来,竟不想隔三差五的就请人来把刘七巧接了去聊天。弄的老王妃连连打趣道:“果然七巧是不能外借的,这会儿恨不得天天借过去,改明儿等她生了孙子,可得问她收租金不成。”

刘七巧就这样两边府里奔波了几日,到也抵去了对杜若的几分相思之苦。幸好有钱大妞隔三差五的也到王府的议事厅来找刘七巧,把春生这几日汇报杜若的事情也汇报一番给刘七巧。刘七巧把自己写完了的《消渴症饮食手札》托钱大妞带给了杜若,两人也过起了小半个月的鸿雁传书的日子。

“瞧瞧这姑娘,怪不得太后娘娘说了,头一次见她,就看着不一般,我瞧着正是出落的越发好了。”看着慢慢长开了的刘七巧,容嬷嬷由衷的赞叹。

老王妃道:“那是自然,我家养的闺女,有差的吗?走,我随你进宫去,一会儿还有好事儿要告诉你呢。”

两个老人说着,便由一群丫鬟们拥着往寿康居的外头去,外面早一溜烟等着三抬小轿子,王妃只嘱咐刘七巧道:“如今你也是随常进宫的人了,规矩我是不用说了,只跟着老祖宗,别乱跑了。”

刘七巧点了点头,转身入轿,一旁老妈子放下了轿帘,跟在前头两乘轿子后头弯腰起轿。

轿子到了王府门口,三人坐上了宫里派来的马车,并又喊了两辆车跟着,容嬷嬷等人坐定了下来,这才跟老王妃说起了实话来。

原来大长公主早些日子,已经觉察出了自己身上有些不适,只是一直隐瞒不说。直到中秋之后,大长公主晕了过去,这才惊动了太医。这几日轮流有太医过去,可是大长公主对自己的病情却是讳莫如深,太医们也看不出什么究竟来,问她有什么病症,也不说,只说是身子有些乏力而已。

刘七巧听容嬷嬷这么说,只觉得大长公主只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在现在这个年代,很多妇科病都是难以启齿的,对于长乐巷上面的那些特殊工作者,因为工作需要她们不得不寻医问药,只为把自己的身子治好了,可以再有一个好生意,早点合拢双腿,开启新的人生。

而对于一般人家的妇人,这些病都是所谓的脏病,如何能跟别人说起?就算是太医那也是决计不能透露的。安富侯家的少奶奶那是为了生娃,没办法,也只能里子面子都丢一旁了。而大多数人,则是跟赵寡妇一样,暗自忍受病痛,还要面对外面人的风言风语,最后还落得投河身亡的惨况。

刘七巧想起那日在水月庵见到的大长公主的样子,虽然饱经风霜,但看上去一派德高望重的样子,她曾经有过那样艰辛的岁月,最后还能做到清晰寡欲,皈依我佛。佛祖对于这样的人,是不是也应该多一些眷顾的?刘七巧想了想,开口道:“老祖宗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也去水月庵看看大长公主如何?”

“怎么?你又技痒了吗?”老王妃瞧了一眼刘七巧,只摇头道:“人家是大长公主,是如今太后娘娘之外,全大雍最尊贵的女人,你若是没把握,我可不准你去的。”

刘七巧只低头想了想道:“我不是大夫,缘何能治病,只不过我想着,说不定大长公主能告诉我病因,那样我至少也可以告诉太医如何医治。”

容嬷嬷闻言,只点头道:“这个办法倒是可以试试,七巧姑娘这张巧嘴,我也算是领教了,连太后娘娘那老顽固都说服了,大长公主也是一个疼爱晚辈的人,说不定还真能听了她的劝告呢!”

刘七巧皱着眉头道:“我也只是试试,对了,上次我说了要给太后娘娘做义肢的,如今两三个月过去了,太后娘娘腿上的伤口可是痊愈了?”

容嬷嬷笑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前两日太后娘娘还在唠叨,十一月里就是她的六十大寿,她要坐着观礼了。”

“十一月份,那倒是还有几个月。”刘七巧掰着手指数了数,王妃的预产期在十月底,到时候只怕没有空给太后娘娘做义肢,看看能不能在下个月就一并赶好了。这多少事情一排,刘七巧发觉自己还真是有点忙了。

“我今儿进宫先给太后娘娘量一量尺寸,等回了王府在画了图纸找工匠打造,若是好了就先送进宫让太后娘娘试试,不好用就再拿出来改,倒是这木匠我平常不认识,到时候还要请王府的管家为我找一位了。”

“这有何难,王府东北角上有个小院子,里面住着五六个木匠呢,专门给二丫头和三丫头打嫁妆的,倒是我让二太太领了你过去,你自己跟他们说去。”老王妃只笑着道。

刘七巧一听这可乐了,便笑着道:“那感情好,我还正打算给太太做一张产床呢,原本是打算把宝善堂里头那一张给接过来的,如今王府又木匠就自己打一张算了,省的搬来搬去也不方便。”

“那又是个什么东西?”老王妃和容嬷嬷都忍不住问了起来,刘七巧笑着道:“反正是个好东西,到时候老祖宗你看见了就知道了。”

三人只说着,马车已经进了正阳门。王府的下人们照例在宫门外等着,几乘小轿把三人送进了太后娘娘的寿康宫。

容嬷嬷才进门,就看见两个宫女笔直的跪在宫门口上,只瑟缩着身子,脸上挂着泪珠儿。那太监手里拿着长鞭子,往下抽一次,宫女咬着唇抖一下,偏生又不敢喊出声,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容嬷嬷只上前问道:“我这才出去半日,到底是怎么了?”那小太监道:“回嬷嬷的话,这两个宫女笨手笨脚,方才给太后娘娘端水,打湿了太后娘娘的衣服不说,还差点儿让太后娘娘给摔一跤。夏公公说,先每人打十鞭子,在撵到殿外伺候。”

容嬷嬷听他说完,又看了那两个宫女一眼,只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两个宫女哭哭啼啼道:“太后娘娘在那边躺着,奴婢再一旁服侍着,太后娘娘要茶的时候,奴婢正巧没看见,太后娘娘见茶几就在手边上,就自己倒了一杯茶,没想到放茶壶的时候把茶壶摔了,奴婢这时候回过了神来,去接茶壶,太后娘娘腿脚不方便,就从贵妃榻上给滑了下来。”

伺候残疾是人是一件需要劳心劳力的事情,容嬷嬷长期在太后娘娘身边,自然是知道,只瞪了她们两人一眼道:“打十鞭子还是少的呢,要是太后摔着哪里了,你们也不用在永寿宫伺候了。”

这边容嬷嬷带着老王妃和刘七巧进去,那边太后娘娘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躺在贵妃榻上了,听见容嬷嬷这么说道:“教训教训就是了,小夏子也太过紧张了,她们平时服侍的也不错,也不过就是偶尔疏忽了一下。”

太后娘娘经历了生死关头之后,对人似乎也宽厚了许多,容嬷嬷却道:“那怎么行,今儿只是一杯温水,改明儿要是一杯开水,岂不是把太后您给烫到了。依我看,她们两个还得重重的教训才是。”

太后娘娘见到老王妃来了,忙道:“客人在呢,你还喊打喊杀的,还不快赐坐。”这时候两名宫女忙端了一章靠背椅上来,老王妃就着坐了下来,刘七巧上前向太后娘娘行礼。

太后娘娘道:“我也就是闲着,想问问你们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故事,前几日我那大妹子进宫,说是中秋节灯会的时候,有人就在大街上给一个产妇接生了,我估摸着这人应该是你们恭王府的人,所以巴巴的就请来了。”

刘七巧忙低下头去,越来越感叹这京城的圈子也太小了,如何这样一件小事儿,还能传进太后娘娘的耳中呢。

“可不是,也就我家这丫头有能耐了,我呀不瞒您说,已决定让恭王认了她做义女了。”

太后娘娘听老王妃这么说,也是点点头道:“听说了,前几日梁夫人进宫瞧梁妃,也再哀家这边坐了坐,倒是说起了这事儿,我虽然天天在宫里待着,外头的事情也知道不少的。”

“那还用说,你这耳聪目明的,什么事情能瞒得了你啊?”

“得了,你这么说,我可不爱听了,明眼人都知道你这是恭维我呢,我如今眼睛也花了,耳朵也不好使,如何当得耳聪明目这四个字,你瞧瞧,我还没说你呢,这喜事一桩的,怎么不先进宫来跟我说,还要我从别人那边打听到,都生疏了。”太后娘娘只说着,把刘七巧拉到跟前又上下看了看道:“好闺女,比上次进宫看着高挑了点,越长越好看了这是。”

刘七巧被太后娘娘拉着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所以只低下头,露出含蓄的笑容来。太后娘娘只笑着摇了摇头道:“看着这么秀气动人的姑娘家,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胆量,给人当街接生的呀?”

刘七巧只淡然一笑道:“回太后娘娘话,这无关乎胆量,只在乎人心,若是当时我不站出来,兴许也有别的热心百姓站出来,可我既然会,又如何见死不救呢?”

太后娘娘只点点头,对刘七巧是欣赏中带着一丝感叹:“哀家果然是老了,如今年轻人的心思也是越发不明白了。”太后娘娘说着,又抬头对老王妃道:“我喊你进宫,还有别的事儿,大长公主也不知得了什么恶疾,连太医都不给治了,我这几日派了几个太医院的太医过去,她一律是只给诊脉,但不管问什么都不肯说,这太医也没法开药方,只能按照脉象开一些补气养血的药方,终究是不能根治的。”

老王妃只笑着道:“方才容嬷嬷在路上已经跟我说过了,这丫头才将还毛遂自荐,说是要去瞧瞧大长公主,顺便开导开导她。”

“那感情好啊,大长公主现在是皇帝唯一一位活着的姑姑了,如论如何皇家是绝对不能愧对她的。”太后娘娘说着,便又感叹道:“想当初我们这些小姐妹,如今算下来,也就是她最命运多舛,如今到了颐享天年的岁数了,偏又生出个病来,倒是跟我一样没福。”

老王妃笑着道:“你这还叫没福,那天底下没福的人多了去了,小心菩萨都看不过眼了。”

太后娘娘只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眉眼中透着一丝俏皮凑过来道:“菩萨要真的灵验,那大长公主这一辈子吃斋念佛的,都念狗肚子里了?”

容嬷嬷听了,连连打嘴道:“呸呸,佛祖莫怪、佛祖莫怪。”

两老人只握着帕子,偷偷笑了起来。

第 120 章

刘七巧和老王妃在宫里又待了好半天,陪着太后娘娘用过午膳之后,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太后娘娘截肢的小腿。刘七巧拿着毛笔在纸笺上写写画画,用皮尺测量了太后娘娘的两条腿的长度,估算出义肢的长度出来。

从今天中午的午膳来看,太后娘娘已经一改当初的重油、重糖、重味的饮食习惯,几道小菜都做的清淡可口。还有几样小菜,分明是当时他给杜二老爷的那些手稿上面的。看来杜二老爷最近对太后娘娘的治疗方案还算成功,从太后娘娘的体型和脸色上来看,也比先前看上去纤细一点了。

刘七巧画完了草图,看着天色也不早了,老王妃便起身告辞了。容嬷嬷一路送了老王妃出来,相约明日早上巳时去恭王府接老王妃和刘七巧去往水月庵,做大长公主的治疗安抚工作。

刘七巧等人正从正阳门出来,正巧遇上了也从宫里给娘娘请了平安脉出来的杜太医。刘七巧想了想,只对老王妃道:“老祖宗,七巧想和杜太医商量一下太后娘娘做义肢以及大长公主的病情,不知老祖宗能不能行个方便,让七巧跟杜太医走一趟。”

老王妃对杜若最近旧病复发的事情略有耳闻,只是不知道病因而已,所以她见刘七巧这么说,也体谅人家年轻人的心思,便笑着道:“那你就跟着杜太医去吧,只掌灯之前得回王府,姑娘家在外头不安全。”

杜二老爷笑着道:“老王妃对微臣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杜二老爷见身边还有旁人,也不便把话说明了,只笑着道:“那七巧就随我去个把时辰,您放心,掌灯之前一定帮您把人送回去。”

老王妃这才答应了下来,刘七巧只福了福身子,先送老王妃上了马车,目送王府的人离去了,才上了杜二老爷的马车。

“二叔,大郎的病好些了吗?”刘七巧发现,自己居然也被他们传染了,喊杜若都喊起了大郎来。

杜二老爷笑着道:“他的病没什么,只是来势汹汹,看起来吓人而已,不过又要静养一阵子了。”对于杜若犯病的原因,杜二老爷觉得还是不便透露给刘七巧,毕竟就是说了出来,也是徒增两位年轻人的烦恼而已。

刘七巧听杜二老爷这么说,也算放下了心来,只抬头问道:“听太后娘娘说,大长公主得了不好的病症,二叔有没有去看过?”

“我是前天去的,大长公主的面色不好,从脉象看来,是血虚之症,只是不知起因从何处,问她哪里不舒服,她也不说,你知道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这问也是很重要的一步。”

刘七巧只点了点头,大胆的推测道:“我倒觉得,大长公主肯定是得了什么让人难以启齿的病症了。”作为一个六十多岁的长期没有性生活的老女人,什么样的病症足以让她难以启齿,讳疾忌医呢?刘七巧觉得只有两样:要么就是上面两座山出了问题,要么就是下面一汪泉水出了问题,反正八九不离十。

“我们有医女,偷偷问了照顾大长公主的那两个尼姑,偏生尼姑的嘴很紧,什么都不肯说,真是让人一筹莫展。”杜二老爷只忍不住捋着山羊胡子摇头。

刘七巧想了想道:“大长公主这个年纪,按道理肯定早已经没有癸水了,若是她下面又来了癸水,会不会让她难以启齿呢?二叔有没有看见她有什么疼痛的症状,比如疼痛部位等?”

杜二老爷只为难的摇了摇头,万般无奈道:“就是我进去给她诊脉,那都是用的红线悬脉,太医院里会这个技艺的老太医也不多,都去过了,都是一个待遇,连脸色都没让人瞧上一眼。”

好吧…刘七巧这下也是无语了,所谓公主之尊,原来是这样严格的。红线悬脉,这都是电视剧里面才有的剧情。刘七巧一度以为这都是电视剧编剧自己给添油加醋出来的高超技艺,没想到还真的有?刘七巧忽然觉得对平常平易近人的杜二老爷又加深了一些敬佩,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刘七巧道:“二叔,明天容嬷嬷会带了太医再去水月庵给大长公主诊脉,到时候你去不去?”

杜二老爷想了一下明日的日程,抬头对刘七巧道:“明日请的是陈太医,不过我可以跟着一起去。”

“那好,明日你跟着去,我会进去和大长公主聊聊天,兴许能问出些什么来,不过她是公主,就算是问出了什么来,这病症只怕也要二叔你们保密了。”

“那是自然,讳疾忌医,等病入膏肓的时候,总也有病症被揭穿的一天,你大可以好好劝劝大长公主的。”

两人闲聊之下,杜二老爷的马车就停了下来,前头齐旺道:“二老爷,到了宝善堂的总店了。”

刘七巧挽开马车的窗帘,只看见宽阔的马路边上,十几仗宽的门头,上下两层,上层的栏杆上,挂着黑底金漆宝善堂三个大字,看上去气势恢宏。杜二老爷跳下了马车,只让伙计搬了一旁门口的台阶,挽了帘子招呼刘七巧出来。

“七巧,这里是宝善堂的总店,你还没来过吧?”刘七巧从帘子里头探出头来,便看见殿堂里人来人往,看上去生意也极是红火的。

杜二老爷领着刘七巧进去,绕过柜台往身后半月门内的楼梯走了上去,一边走一边道:“上面是各位大夫的诊室,这里比其他几个分号的规模要大一点,所以每个大夫也各有各的诊室。”

刘七巧依次看了一下,虽然没有分具体的科室,倒是又单独的一件外伤包扎室,这大概也传统医学下外科的雏形。

此时刘七巧的心情就跟上大学时候第一次作为实习医生,去参观医院一样,心中充满这激动,只跟在杜二老爷的身后,东看看,西瞧瞧。有几间诊室的门是关着的,上面木牌上的字样是:“出诊”。有几间则开着门,外头的长凳上,坐着排队的病患,倒是有几分如今医院的雏形了。

后来据杜二老爷介绍,其实平常这样的病人不算太多,因为古代人的健康意识比较薄弱,不病到起不来床,都不觉得自己是生病了,抗一抗就过去了。就算有时候有个头疼脑热的,大多数人也不过就是照着方子抓几幅药,回家煎一下便好了。更多的人,往往是病到爬不起来,眼看着一口气已经快上不来的时候,家里人才想着请大夫的。

给这样的人看病,后果也就只有两个,要么就直接病死了,要么就治好了(屁话!反正刘七巧觉得,古代人的保健意识,还是太差了点。

而过来这边看病的大多数人,其实是为了节省高昂的出诊费,强撑着身子来的。刘七巧正感叹着,楼梯下面忽然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掌柜的领着一个抱小孩的小妇人上来,急急忙忙走进一间诊室里头去了。

刘七巧转过头去看了一样,杜二老爷道:“那是小儿惊风,最近天凉,这几日已送来不少了。”

杜二老爷说着,领刘七巧进了一间诊室道:“七巧你在这边稍微做一会儿,我已经让齐旺回家把大郎给你带来了。”刘七巧急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满脸通红道:“二叔,我真的就是来跟你谈大长公主的病症的。”

杜二老爷摸摸自己的山羊胡子,皱眉道:“那刚才在马车上不已经谈完了吗?那我这就喊了马车把你送回恭王府去吧。”

刘七巧哪里知道这杜二老爷居然会逗自己,只撅嘴道:“二叔,你,你怎么也欺负人啊?”

“我哪里欺负人了?不对,你说也欺负人?难道是大郎那小子欺负你了?他是怎么欺负你的,告诉二叔,二叔给你出气。”杜二老爷天生就是一个风流性子的人,对侄媳妇说起话来也不避嫌了,只弄得刘七巧一个大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