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嬷嬷拿了令牌出来,对看门的守卫吩咐道:“太后娘娘懿旨,直接把马车驶去锦乐宫。”

几个守卫见了令牌,便只乖乖的将宫门打开,让马车驶了进去。皇城里各处虽然也点着灯,但毕竟地方很大,住的人不多,便觉得阴森森的,到了嫔妃集中居住的地方,才算是感觉有了些人气。马车在宫道上驶得很慢,刘七巧挑开帘子一看,几个宫女沿着宫道的边缘慢慢走着,见了马车都低下头各自回避。

锦乐宫里,这会儿正是灯火通明。杜若扶着刘七巧从马车上下来,只见宫门打开,里头的宫女各自忙忙碌碌,几个年长的老嬷嬷也在大殿门口探头探脑。一溜烟的太监们跪在门口,口中念念有词的。

容嬷嬷带着刘七巧和杜若从外面进去,早有宫女迎了上来道:“娘娘才喝下了催产药,这会儿刚开始疼,方才敏妃娘娘又派人过来,把杜太医喊了过去,说是四皇子发起高烧来了。”

容嬷嬷一听,只心里咯噔了一声,想起方才的事情来,连忙问道:“太后娘娘在里面吗?”

那宫女道:“太后在里头,方才皇上来了,这会儿也去敏妃娘娘那边了。”

容嬷嬷忙进步进去,把刘七巧和杜若都带了进去,见了太后娘娘便开口道:“太后娘娘,方才萧家的人来宫里送信,有一位小公子在出宫之后便发起了高烧,大夫说是麻疹,他们正着急进宫传话,让宫里人好好照看三皇子和四皇子。”

太后娘娘一听麻疹,只唬了一跳,从红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上站了起来道:“不得了了,赶紧去看看萧妃那边的三皇子有没有什么事情,敏妃那边,也赶紧派了人去传话,只说景阳宫的人从现在开始一律不准出来,以免时疫蔓延。” 

正说着,房内传出梁妃娘娘的呻吟,大抵是阵痛越发明显了起来。刘七巧见过了太后娘娘,便进了房里去瞧梁妃娘娘,见她已开了六七指的光景,想来那药效是不错的,只是这样痛的就越发厉害了点。

边上还有几个稳婆正候着,见梁妃叫的高声,便劝慰道:“娘娘忍着点儿,这会儿还没到生的时候,别喊没了力气,一会儿使不出力道来。”

宫里没有产床,只将人放在大炕上,在梁上面左右悬了白练下来,让产妇抓在手中使力道。梁妃娘娘阵痛的时候便忍不住双手抓紧了那白练,扯的房梁都咯吱咯吱的响。刘七巧见她这样,一会儿定然没有力气再生孩子,她这是双生子,可是要费两次力气,这会儿不积蓄着点力气,一会儿可是要受苦的。

“娘娘疼的时候别只一味咬牙使力,稍微试着深呼吸,实在疼紧了,就加快呼吸的速度,只别把力道都在这时候给憋没了,娘娘这一胎是双生儿,一次可是要受两次的苦。”

刘七巧说着,伸手摸了一下小梁妃的胎位,索性胎位倒是很正,两个都是头位,一会儿若是指挥得当,应该也不会太难。毕竟在知道小梁妃是双生子之后,饮食上面也稍作了控制,对于单个孩子来说,头不会太大。

小梁妃见刘七巧来了,一颗心也安定了下来很多,只抓住刘七巧的手道:“七巧,你可一定要帮我、帮我为皇上诞下麟儿…啊…”小梁妃毕竟是第一胎,虽然之前有很多人给她科普过,生孩子是很疼的,可是在自己没有亲自尝试的情况下,总会小看别人所受的痛苦,只有等到自己也这样实实在在的疼一回,才会明白到底有多痛。

“七巧,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可以不要那么疼…”难得有什么事情,能让一向娴淑温婉的小梁妃也哭得全无形象,只拽着刘七巧的手请求。

刘七巧这下犯难了,若是在现代,倒是的确有无痛分娩的技术,可如今是在古代,麻醉术还不普及,用它来生孩子,风险也是很大的,况且产妇大多是根据宫缩时候的疼痛来用力生孩子的,如果不疼了,只怕连什么时候用力都不知道了。

“娘娘,这世上就没听说过不疼能生孩子的,一会儿你生的快一点,那么你疼的时间就可以少一点。”刘七巧只说着,有伸手进去为小梁妃测了一下开指的程度,只朝着边上的稳婆点了点头道:“妈妈,可以让娘娘准备发力了。”

又一阵阵痛袭来,小梁妃哭的梨花带雨,又不能忘了用力,只几下就没了气力。刘七巧摇了摇头道:“娘娘,千万不要再哭了,你一哭就容易泄气,一泄气孩子就下不来,记住一定要憋住一股气,等孩子下来了,再哭也不迟啊!”

小梁妃心里也只觉得冤枉,可偏偏这一疼她就忍不住想哭,似乎哭能缓解一下她的疼痛。刘七巧想了想,从宫女端着的盘子里拿了一块干净的汗巾,递给小梁妃道:“娘娘,咬着这个再用力,千万不要松开,孩子都漏头了,再缩回去你方才的力气就白用了!”

锦乐宫里,小梁妃正竭尽全力给皇帝生孩子,那边景阳宫中,敏妃只哭啼啼的擦着眼泪,看着杜太医给四皇子施针。原来方才四皇子高烧不退,又惊厥了一回,只把敏妃娘娘吓的两腿发软,人整个就差点挂在了皇帝的身上倒下去。倒是皇帝见多识广,知道小孩子若是小时候发过一次惊厥的,高烧之后必定会复发,只安慰她道:“爱妃你不用害怕,有杜太医在,孩子定然会没事的。”

敏妃只自责道:“都是臣妾的错,今儿天气不算太热,萧妃姐姐家的嫂子带着孩子进来玩,我想着宫里孩子不多,倒是把孩子憋闷的慌了,便只也跟着出去玩了一会儿,谁知晚上回来就病倒了。”

敏妃这边正拿着帕子压了压眼角,外头从锦乐宫来给太后娘娘传话的人道:“太后娘娘有懿旨,景阳宫从现在起,闲杂人等不得出入,闭宫防止时疫外染。”

敏妃闻言只愣怔怔的拉着皇帝的袖子道:“皇上,四皇子怎么会得时疫呢?这杜太医还瞧着呢,并没有说是什么病症呢,太后娘娘这是要做什么呢?”

那传话的太监闻言,只小声回道:“回敏妃娘娘,这是刚从宫外回来的容嬷嬷给太后娘娘带的话,说是方才在宫门口遇上了萧将军家的下人,进宫递消息的,今儿进宫来玩的萧家五少爷一回去就发起了高烧,大夫说是麻疹。”

敏妃一听,只吓得整个身子都软在了皇帝的身上,期期艾艾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娃,吸鼻子哭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皇帝却冷着一个脸,静静的听完了那太监的话,才开口道:“朕知道了,梁妃那边如何了?”

“梁妃娘娘这会儿已经开始生了,估摸着也快了,因是双生子,且又是第一胎,大抵比平常生产多一些时辰。”

皇帝听完,只安抚了一下在他怀中的敏妃,开口道:“皇儿若是真的麻疹,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过接近,这种病是会传染的。”

敏妃只忍住了哭,从皇帝的怀里站稳了,半跪着行礼道:“皇上龙体要紧,还请皇上先回去梁妃妹妹那边吧,四皇子有杜太医照应,应该不会有大碍的。”

皇帝见敏妃哭的梨花带雨,偏生还劝慰自己离去,心中虽有委屈却不敢直言,只心下一软,将人扶了起来,搂在怀里安慰道:“这有何妨,朕小时候也得过麻疹,如今不还是好好的吗?”

杜太医给四皇子施针完毕,又放血降温之后,才在一旁的银盆中净了手道:“娘娘不要太过担心,麻疹只要控制的好,也能很快痊愈的,微臣这就去太医院为四皇子熬药。”

皇帝只点了点头,吩咐道:“派一个人跟着杜太医过去,一会儿直接拿了药到景阳宫熬药,从今日起到四皇子痊愈,景阳宫所有人,没有敏妃的旨意,不得随意出入,听明白了吗?”

一屋子的奴才立马跪地接旨,敏妃只擦了擦眼泪,跟着一起跪下。皇帝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儿子,本想伸手摸一摸的,可一想待会儿还要去看为他生子的梁妃,便也忍住了,只握拳转身道:“摆驾锦乐宫。”

皇帝今年三十三岁,膝下只有四个儿子,闺女倒是有了五六个了,最年长的闺女今年刚及笄,已经指婚给了小梁妃的弟弟梁睿,开了春便要结亲了。其他四个儿子,也不过七八岁开蒙的年纪,今年才请了太傅,开始上学讲书。请的太傅是当朝的文渊阁大学士,傅玉书,也是一个老学儒了。

敏妃娘娘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心里自然也是有些怨言的,可毕竟锦乐宫里,也是皇帝的老婆孩子,她就算心里吃味,进了宫也只能认命了。

刘七巧这边,进度倒是不慢的,小梁妃自从听了刘七巧的劝告,咬住了那汗巾之后,使出的力道倒是比方才大了很多,眼看着胎儿的脑袋已经从小梁妃的下身给冒了出来。可惜小梁妃这一胎是双生子,里头还有一个,刘七巧不便用蛮力把孩子压出来,生怕伤了腹中另外一个孩子,便只开口道:“娘娘,你再使一把力,再一把力孩子就出来了!”

小梁妃原本是有些力竭了,听刘七巧这么说,便咬紧了牙根憋得整张脸都变色了,额头上青筋暴露,样子都狰狞可怕了起来。这孩子将要出来的时候,外头太监拉着常常的嗓音报唱道:“皇上驾到!”

小梁妃一听皇帝来了,顿时就跟打了强心针一样,只咬着牙拖着鼻音长长的哼了一声,那小孩是的脑袋便被她给挤了出来。刘七巧接过孩子的头,顺着产道往外一捋,婴儿的小身子滑溜溜的就出来了。

“恭喜娘娘,是个皇子,娘娘,你为皇上生下了五皇子了。”刘七巧高兴的报喜,一屋子的奴才个个都跪了下来贺喜,小梁妃只伸着胳膊想要看看孩子,无奈又一阵疼痛袭来,她只能又拉住了白练,摇头道:“还…还有一个!”

刘七巧给胎儿断了脐带,递给一旁的稳婆,又继续给小梁妃接生。小梁妃这一胎是异卵双胞胎,所以下一胎是男是女还能难确定,不过刘七巧前世接生过不少这样的异卵双胞胎,龙凤胎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说话间稳婆已经把孩子洗干净抱裹了起来,抱到外面给太后娘娘和皇帝看了。皇帝看了这孩子,一时想起了两年前去世的梁妃,心里只觉得郁闷难当,又想起小梁妃平常温柔小意,是和她姑姑一样最善解人意的品性,便开口道:“传朕的口谕,封梁妃为梁贵妃,五皇子满月之日一同册封。”

外面又是一屋子奴才跪着谢恩,里头小梁妃听说自己被晋升为了梁贵妃,一时间又是一剂强心针,只憋住了力气做最后一次用力,终于又把第二个孩子给生了出来。

刘七巧将孩子分娩出来一瞧,顿时就高兴道:“是个小公主,梁妃娘娘为皇上生了一对龙凤胎!”

这话音刚落,一屋子的奴才顿时又都跪了下来,开口道:“恭喜梁贵妃为皇上生了一对龙凤胎。”

只刘七巧这会儿还莫名其器的,她这正给梁妃接生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梁妃就变成了梁贵妃了…刘七巧忽然想起方才梁贵妃那股拼了性命的吃奶劲儿,顿时有点明白了。感情她刘七巧没注意到方才皇帝的封赏,躺在榻上还在生孩子的梁妃却注意到了。果然在后宫里,往上升的欲望可以产生强大的能量。

稳婆接了孩子,刘七巧为梁贵妃娩出了胎盘,在一边净了手。外头的杜若听说梁贵妃母子平安,还生了一对双胞胎出来,也是松了一口气。大梁妃的死一只是杜家心中的一个结,大梁妃一尸两命不算,还死了杜家的一个稳婆,实在不能不让人心惊。所以杜若虽然知道刘七巧这次不能推却,可心里却还是悬着七八颗心,直到方才那一刻,才算是真正落了下来。

刘七巧安抚完了梁贵妃,出去向太后娘娘回话。她方才也一直悬着心,这会儿放松下来,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见了太后娘娘便先福了福身子道:“七巧幸不辱命,梁妃娘娘福星高照,为皇上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那边皇帝难得一次得了两个宝贝,从未这样开心过,只左右手抱着一男一女两个婴儿,抬头瞧了一眼刘七巧道:“你就是那个叫刘七巧的,你说你想要什么,朕都赏你。”

刘七巧想了想,眼前却也没有什么要皇帝赏的,便开口道:“皇上既然有这个恩典,七巧可不可以记在账上,等哪日七巧想起来了,再想皇上讨这儿赏赐?”

皇帝这会儿正乐的屁颠屁颠,只点头道:“好,朕就准了你,你回去好好想一想。”

太后娘娘见皇帝许久没这样开怀大笑,也算老怀安慰,想起自己一年前差点儿讳疾忌医,丢了性命,又不由多感激了刘七巧一些,只开口道:“皇上赏的那是皇上的,哀家也要论功行赏,今儿给梁妃接生的稳婆,每人一百两银子,另赏刘七巧几箱上好的云锦。两对玉如意,再一副前朝崔国手的送子观音图。”太后娘娘只说着,便继续笑道:“听说外头街巷上的人都说你是送子观音,这一幅画哀家一早就想赏给你了,正巧趁着这个机会,你一并带回去吧。”

刘七巧见盛情难却,便也只有笑着领赏的份儿了。又过了一会儿,萧妃娘娘那边传了话过来,只说三皇子身子并无异样,萧妃怕有变数,也已经关了宫门,不让宫人们随便出入了。又命人去太医院领了艾草,熏艾消毒。

171

这一晌的忙乱,再看时辰都已经过了丑正了,皇帝得了龙凤胎,兴高采烈的,正在里头和梁贵妃闲聊几句。容嬷嬷见了便上前劝道:“皇上,这会儿都三更了,娘娘才产下小皇子小公主,您好歹让她先歇着点。”

皇帝虽然贵为天子,毕竟也是人生父母养的,遇到这种事情的高兴还是发自内心的,只乐呵道:“嬷嬷朕知道了,再陪莹儿一会儿朕就回去了,明儿一早定然是有群臣朝贺的,朕方才走的急,御书房还有几封奏折还没批阅,今天刚得到的消息,恭王世子在云南边境剿匪大捷,今儿梁贵妃又为朕诞下麟儿,大雍真是双喜临门。”

太后娘娘毕竟年纪大了,这坐了一晚上,也有些乏了,便开口道:“都散了吧,梁妃需要休息,我们别吵着她,月子里若是照顾不好,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太后娘娘只说着,又瞧了一眼刘七巧和杜若,蹙眉道:“天色不早,不如你们两就在宫里歇下,明儿一早再出去吧?”

杜若是外男,断然没有歇在宫里的说法,便是太医院那也是在宫外的一处住所,不然的话,外男在皇帝的后宫随便乱跑,皇帝的每个孩子还真是要滴血认亲了。

“多谢太后娘娘的美意,奴婢跟杜太医还是回去的好,一来出门的时候也惊动了老太太,只怕老人家等着,倒是不好了。二来这会儿宫女太监们也累了一天了,还要为我们准备厢房倒是又累着他们了。”

太后娘娘只打了一个哈欠,困意上涌,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容嬷嬷,拿我永寿宫的令牌给她。”

刘七巧接过太后娘娘的令牌,只放在掌中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笑着问道:“太后娘娘这令牌有什么用?是不是跟话本里头写的免死金牌一样,以后七巧若是犯了错,皇上都动不得我?”

太后娘娘就喜欢刘七巧这张巧嘴,只笑着道:“哀家这令牌可比不得皇上的免死金牌,不过见令牌如见太后,若是以后有人敢对你不敬,或者欺负你,你倒是可以拿出来吓唬吓唬人的。还有一点,你有了这个金牌,就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以后我招你入宫,也不用每次让容嬷嬷去请了。”

刘七巧闻言,只笑着从袖中取出了卷帕,把令牌包好了放起来道:“这样好使的令牌,我可要好生收着了。”

两人出了锦乐宫,半夜的凉风吹的刘七巧身上一个激灵。他们出来的时候天气还有些闷热,自然没想到这后半夜是这般冷的。一时间刘七巧也没什么睡意,只抬头看见漫天的繁星点点,一轮上弦月挂在西边,照得宫里的青石板上一层银光。

刘七巧只伸手抓住了杜若的手指,两人十指相扣,并肩走了几步。身后背着药箱的小太监也不敢靠近,只远远的在后面跟着。

“太医院什么样子,你能带我参观一下吗?”这会儿过了睡觉的时辰,刘七巧反倒觉得精神奕奕,便想央着杜若带她去太医院瞧一瞧。

杜若想起杜二老爷还在太医院值夜,便点头道:“也行,带你去参观一下,不过太医院并不在宫里,我带你出去吧。”

两人顺着宫道往太医院那边走,一路上的安安静静的,穿过御花园的时候,几盏忽明忽暗的烛火在风中摇曳。小太监这会儿很识相的在前面领路,将两人带到通往太医院那边的宫门口,这才道:“杜太医,奴才就送到这里了。”

刘七巧跟着杜若穿过了一条窄巷子,才看见前头开阔地方有一座二层楼的建筑,二楼的阳台上放着鎏金牌匾,上书“太医院”三个大字。这会儿整个太医院正灯火通明,杜若上前,就看见平日在太医院当值的太监迎了上来。

“小杜太医也来了呀?杜太医方才又去了景阳宫一趟,四皇子又烧了起来,敏妃娘娘那边又来请人了。”作为后宫的女人,最悲哀的事情就是要和太多人共享一个丈夫,以至于自己的孩子生病了,丈夫还陪在别的女人身边。

杜若跨步进去,见另外两位太医也在,便招呼道:“陈太医,四皇子的病,你去瞧过没有?”

陈太医只捋着山羊胡子道:“四皇子平素就体弱多病,这次又高烧惊厥,若是病情恶化,实在不容乐观啊!”

皇帝刚刚才又得了一儿一女,事情不会那么倒霉吧?刘七巧只蹙眉问杜若道:“这种病真的很厉害吗?我瞧着讨饭街那一对孩子,吃了你的药似乎快好转了。”

杜若只拧眉道:“四皇子从小体弱多病,药不离口,很多药对他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但愿二叔开的药能对他有作用,不然只凭针灸,很难痊愈。”

作为一个西医研究者,刘七巧这会儿也帮不到忙了,现代人生这种病,好歹还能用很多别的办法,可是在万恶的旧社会,出了熬制一碗苦到要哭的黑漆漆的药汁外,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刘七巧第一次觉得,医生这个职业,在古代这样的环境下,越发让人觉得敬佩。

杜若因为挂念这杜二老爷,所以打算在太医院等一会儿,刘七巧便有幸参观了一回古代的国家级医馆。为了防止中药的受潮变质,整个太医院的二楼,是一个诺达的大药房。杜若领着刘七巧上楼,穿梭在一排排放着药材的柜子中间,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只拉着刘七巧的手走到左边第三排的一个柜子前,搬了半梯凳子拍上去,打开一个小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小片的药材来,低头闻了闻。

“今年大医院的某些药材,是几家药房一同供应的,我记得牛蒡好像就是安济堂的货色,方才闻了一下,味道和品相都是对的,这么看来,安济堂店里卖的牛蒡和给宫中御用的牛蒡定然不是一样的货色了。”

刘七巧心道:御用的东西要是敢偷工减料,简直不要脑袋了有木有啊!安济堂的人再傻,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儿。

“大郎,难道我们家店里卖的药材,和给皇上用的,是一样的?”虽然知道杜家是老实商家,可也未必会老实到这个程度,刘七巧还是装作不知情的问了一句。

杜若只点了点头道:“所有的药材都是二弟在药材的产地收的同一批的货,品相差别不会太大,我只我们让伙计优先挑选了最上乘的送到太医院,但是同一批药材,差别绝对不会那么大的,且今年几个药材产地收成都不错,原先我们宝善堂御用的几个药庄,都比去年增加了一层的收成,东西都不错,没道理只有安济堂的药材就出了歉收的状况。”

其实说到这里,杜若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但是作为一个医者,卖假药那是谋财害命的事情,杜若实在不敢想象,安济堂的老板会做这种事情。就说上次子满堂的事情,那也只不过是药方出了问题,身子不好的孕妇吃了容易出事,虽然后来不让卖这个方子了,可后来杜若听说,安济堂又推出了一个什么催生保命丸的方子,不过大抵是调整了方子,最近倒是没听说出什么事情。

刘七巧却是一下子就听出了杜若的言外之意,只蹙眉道:“你是说安济堂卖假药?”

杜若连忙摇了摇手道:“这话不能乱说,只是也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当初安济堂强势进入京城的时候,杜若就觉得这家店大概是背景不错的,不然两年之内能广开分号,并且能在太医院和杜家的宝善堂分一杯羹,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到的。不过这采买药材,一向是礼部的人经手,因为杜二老爷是宝善堂的人,所以这件事情他通常是避嫌的,太医院这边,也由副院判负责这项事物。杜二老爷只是在礼部和副院判选好了各家采买的药材数量之后,看一下册子,以示通晓。

刘七巧是个现代人,虽然说现代人的劣根性无非也就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可是她经过这么长时间在古代的生活,总结了一下,觉得还是古代人比现代人更老实可靠。但是按照杜若的分析,那安济堂明摆着就是卖假药啊!

刘七巧想了想道:“相公,他家若是卖其他假冒伪劣产品也就罢了,可他家卖的是假药,今天爹说有十户人家上宝善堂来抓小儿麻疹的药,那定然还有十户人家是去了安济堂抓这药,而且,从平沙路店那边看来,明显安济堂的药比宝善堂便宜,只怕去安济堂抓药的人还更多,倘若他卖得是假药,那这十个孩童的病情,岂不是被安济堂给耽误了?”

杜家几百年的家业,从来都是本分做生意的,对于竞争对手,也只是采取保守的自卫态度。幸好杜家家学渊博,几个传人医术了得,一直在太医院担任院判职位,不然的话,像他们这样老实的做生意,只怕还真被那些奸商给整垮了呢!

杜若想了想,觉得刘七巧说的很有道理,且不说这一副药里面有几样假药,别的药里头更是不知道了。有一些名贵药材,失之毫厘,药效也会差之千里。不过杜若不是经商的人,却是一个济世的良医,所以便开口道:“不如这样,趁着如今这小儿麻疹尚未蔓延,宝善堂退出一款特价药,这样那些病患家属自然是会选择宝善堂来抓药,这样也好让那些病患早日康复。”

救人如救火,为今之计杜若这个办法也算是可行的,不过要是能抓住了证据,再告一次安济堂卖假药,狠狠的惩治一下那个老板,才能算是上上之策。刘七巧只暗暗的想了想,心里却早已经有了对策。

此时已经到了四更天,杜二老爷从景阳宫出来,他虽然平常生龙活虎,但毕竟也是四十岁上的人了,难免看上去有些倦容。杜若见了只去平常他们办公的地方给杜二老爷沏了一杯参茶问道:“四皇子的病如何了?”

杜二老爷揉了揉太阳穴,接过杜若的参茶,见刘七巧也站在一旁,只笑着问道:“侄媳妇,这太医院如何?”

刘七巧煞有介事的看了一圈,嘴角微微上扬,问道:“二叔,古往今来,有没有女太医入住太医院的?”

杜二老爷就喜欢刘七巧这样直抒胸臆的豁达,笑着道:“女太医倒是没有,不过前朝有个医女,也算是小有名气,对妇科杂症略有研究,不过因为不在民间,所以史料上未有记载,我也是在翻看太医院札记的时候,才知道的。”

杜二老爷说着,喝了一口杜若沏过来的参茶,接着道:“不过依我看,她还没有你的本事,听说你今儿又立了大功,我在景阳宫给四皇子施针的时候,就听见外头太监说,梁妃娘娘为皇上生了一对双胞胎了。”

一般人都喜欢听人赞美,刘七巧也不例外,只笑着道:“二叔,梁妃如今已是梁贵妃了。”

杜二老爷若有所思的哦了几句,又道:“这么晚了,你们还不回去,是打算在太医院当值了?”

杜若只打了一个哈欠,看看外面天色已经微微泛白,只开口道:“等二叔一起回去吧,大半夜的回去,惊动了老太太也不好,索性跟二叔一起回去罢了。”

刘七巧也跟着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道:“方才还不困呢,这会儿却又困了起来,果然这瞌睡虫也会传染的。”

太医院里这会儿大多数人也都困顿了,都趴在各处打盹,呼噜声此起彼伏。杜若带着刘七巧上了楼二楼梯后头一个小房间里头,里面放着一张躺椅,边上是折叠的整整齐齐的一方锦被。

“这里是我和二叔值夜时候小憩的地方,你将就着睡一会儿。”

“那你呢?”刘七巧打着哈欠,看看那躺椅,一点儿也不宽,只够一个人睡的。

“我去隔壁的藏书间拿几本书看一下,一会儿就天亮了。” 杜若说着,抱着刘七巧睡到躺椅上去,替她改好了被子道:“你这下眼圈的乌青,若是再不好好睡一觉,明儿就要变成熊猫了。”

刘七巧被杜若一语中的,顿时无言以对,只能乖乖的闭上眼睛睡了。杜若到外头找了一本书,靠在门口一边看书一边为刘七巧把风。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天才亮了起来,不过离下一批太医来应卯的时候却还有一会儿。刘七巧睡了一会儿,觉得精神好了很多,睁开眼只看见杜若坐在地板上,只靠着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本医书,已经睡沉了。

刘七巧蹑手蹑脚的起来,将身上的锦被为杜若盖上。走到楼下,见杜二老爷还在那边写医案,一边写,一边捋自己的胡子,眼看着胡子都要被捋下去几根了,刘七巧才忍不住问道:“二叔,你在做什么,愁眉苦脸的。”

杜二老爷见刘七巧下来,只请她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上下打量了一把刘七巧,职业病发作道:“七巧,把手伸出来,让老夫给你测一测脉搏。”

刘七巧顿时觉得有些心虚,这几日就连绿柳都看出她肾虚了,让杜二老爷这一把脉,岂不是更丢人。不过杜二老爷毕竟是国手,姜梓歆等着他回去把脉都没把到,这个便宜她刘七巧说什么都要占的。

刘七巧伸出手,放在一旁的药枕上面,问杜二老爷道:“二叔,你能靠把脉知道一个女子为什么不受孕吗?”

杜二老爷略略皱眉,眸子滴流的转了一圈,只摇头道:“不能说能,也不能说不能,不过…”

“不过什么?”刘七巧好奇问道。

“不过七巧,你这个月的月信还没有来吧?”

刘七巧顿时吓的后背一声冷汗,手腕都抖了几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杜二老爷。她和杜若结婚才三天…三天怎么可能会有宝宝呢?可是!刘七巧猛然回想起来,她这个月的月信确实没有来,按照正常情况,应该就是这两天的!

“二叔,你说…我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刘七巧这会儿觉得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就因为觉得自己这几天临近月信,所以应该是安全到不能再安全的安全期,才会让杜若这样肆无忌惮的开开荤,别说自己这么倒霉,这都能中彩啊!

杜二老爷捋了捋山羊胡子,故作高深的挑了挑眉梢:“你猜?”

刘七巧一脸苦相,只满脸郁闷的摇了摇头。杜二老爷松开刘七巧的脉搏,一脸胸有成竹道:“不出六个时辰,你的癸水就会来了。”

刘七巧只差点儿将下巴磕在了医案上,如临大赦道:“二叔,你真厉害,我对你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杜二老爷被刘七巧贫嘴给逗乐了,只清了清嗓子道:“没规矩,这只是入门而已,大郎的把脉功力也已经炉火纯青了,如今他欠缺的就是经验而已。”

刘七巧的视线往二楼偷偷的瞟了一眼,只浅浅的笑了笑道:“二叔,大郎正是一个让人敬佩的心善的医者,我原本以为,像你们这样的太医,是不会纡尊降贵给穷人家看病的,我以前心里的太医,动辄出入王侯公府,没有皇上的旨意,一般不会给平常人看病,直到遇上了大郎,才知道原来你们当太医的,也可以这样平易近人的。”

杜二老爷略略瞥了一眼刘七巧,只摇头道:“看看,一口一个大郎,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怎么也当的跟小媳妇一样,我一直觉得你是个不一样的女子,倒是跟我的小花有点像。”

刘七巧默默掉下了满地的鸡皮疙瘩,心道二叔你的小花到底是哪一朵啊?采的太多会不会记不得了?

杜二老爷叹了一口气,看看天色,见天光已经大亮,外面前来应卯的太医也已经入内招呼,便笑着对刘七巧道:“七巧,去喊大郎回家,我也要回去陪我的小花了。”

刘七巧无奈的看了一样杜二老爷,深深表示老男人花痴的时候,还真有点招架不住。

一路上马车行驶的极稳妥,杜二老爷因为一宿没睡,所以上车就打起了呼噜。倒是杜若和刘七巧两人精神尚好,刘七巧便好奇的问杜若道:“相公,你知道二叔的小花是谁吗?”

“小花?”杜若也只觉得后背的汗毛竖了起来,蹙眉想了想道:“二叔的姨娘中,有一个是姓花的,会不会就是这位花姨娘呢?”

“花姨娘是怎么样的人,相公你说说看?”

杜若对自己二叔的妾氏,倒还真没有认真研究过,想了半天才道:“花姨娘听说是个将军之后,会舞剑,来京城是为了给亲人平反,听说后来先帝临时之前,真的为她父亲平反了。她本是官家,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的,但是怀了二叔的孩子,所以就入府当了妾氏,入府之后她便和原来的家里人断绝了关系。如今花家有人在朝中当差,靠的还是当时花姨娘为家里平反后的关系,但花姨娘从跟他们联系,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刘七巧听完这个故事,心里默默感叹,怪不得杜二老爷这样亲密的称她为小花,这样放弃将门之女身份,甘愿入一个太医的后院当小妾的,不说是真爱都没有人相信了。不过刘七巧相信,大抵杜二老爷的真爱是不少的,不然缘何整个二房,都如此的妻妾和谐。

刘七巧想了想,只窝到了杜若的怀中,小声道:“那什么时候,我是不是也要去瞧瞧二叔的姨娘们呢?虽说妾氏地位比不得二太太,但毕竟也算是我们的长辈,相公,你说呢?”

“这个自然是应该的,我也早有此意,这几位姨娘都不是普通人,虽然在家中深居简出,但二叔待她们却都是不薄的,便是我母亲也很倾慕苏姨娘的才华,都对她们礼遇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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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又在路上行驶了片刻,就到了杜府门口。杜二老爷伸了一个懒腰,眸子因为熬夜布满了血丝,见了杜若和刘七巧两人,才问道:“怎么了?车怎么不动了?”

刘七巧只挽起帘子看了看,笑着道:“二叔,已经到家了,相公见你睡得正想,便不忍心打扰你。”

杜二老爷拍了拍脑门,弓着身子活络了一下筋骨,伸手道:“走,下车去吧,洗一洗用些早膳,都回去睡个回笼觉吧,这都折腾一夜了。”

杜若先下了车,才转身把刘七巧给接了下来,杜若熬了一宿,下颌上居然也出现了青黑的胡渣,看起来倒是比平时更疏狂了几分,只伸手在他的下巴上揉了揉,那人牵着她的手一起入了府内。

杜二太太一早就去福寿堂请安,被杜老太太赶到了门口等着杜二老爷回来,见一行三人进来,只急忙迎上来,略略瞥了杜若和刘七巧一眼,上前扶着杜二老爷问道:“怎么样?梁妃娘娘生了吗?”

“皇上大喜,生了一对龙凤胎。这回七巧总算找回了我们杜家的面子,梁妃母子三人都平安无事。”杜二老爷虽然平时看着有些散漫,但对医术方面是很看中的,杜家这些年唯二栽的跟头就是在两次接生中发生的,所以刘七巧这次力挽狂澜,让小梁妃顺利的生下了一对龙凤胎,不光对皇帝,就是对杜家,那都是一件有建设意义的事情。

杜二太太心里却有些不屑,生孩子还不是人人都要生的,虽说是有不甚出些意外的,也不至于每次都让杜家碰见,刘七巧无非也就是运气好些罢了。可偏偏刘七巧的运气就是好,她也没辙。

“二叔过奖了,梁贵妃这一胎都二叔调理的,她年轻底子本就不错,再加上二叔的调理,所以这一胎虽然是双生子,却有惊无险,还是二叔的功劳。”刘七巧瞧见杜二太太脸上似乎有那么些不待见的神色,便只笑着开口说了起来。

刘七巧毕竟刚过门,自然不知道杜二太太和自己有什么梁子,不过之前听说去年杜若犯病,就是因为她话多,才造成的,她心里倒是摸不清楚这杜二太太安得什么心思?是真的要帮她和杜若,还是想搞砸了看笑话?这几日进门到现在,她平常也是脸上堆笑的,唯独方才才露出了那么一点点不屑的神色来。

杜二太太见刘七巧夸起自己男人,心里也不免受用了些,脸上又透出了笑道:“老太太说了,不必过去向她请安,我已经在院里准备好了热水和早膳,你洗一洗先睡一觉,毕竟也是四十上头的人了,不能再这样熬着了。”

杜二太太其实心里还是有杜二老爷的,想想洞房初见的时候,她自己也没想到,这样兰芝玉树一样的人物,会成为自己的男人。所以后面几年即便感情淡了,他一个个的纳妾,杜二太太也没说什么。

杜二老爷只点了点头道:“你一会儿还要管家务,不用忙我的事情,我一会儿去蘼芜居小睡一会儿,也省的你脱不开身。”在杜二老爷的心里,明显杜二太太喜欢管家更胜过自己,示意还是跟以前一样吩咐道。

杜二太太脸上有些郁愤之色,却没表露出来,只扶着他不说话,那边刘七巧却全部都尽收眼底了。

“二叔就在二婶那边歇着好了,你一个大男人在自己家睡觉,难道还要二婶陪着吗?二婶那边有热水,有早膳,你洗干净了跑别处睡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婶没服侍好你呢?”

杜二老爷听了,觉得也是个道理,不过就是睡一觉而已,又没说要自己提枪上阵,便应了道:“行吧,今儿就在正院歇着。”

杜二太太脸上果然有露出一些淡淡的笑来。刘七巧这次倒不是故意想帮杜二太太,只是觉得杜二太太生活在杜家也委实不容易的。杜老爷只有杜太太一个夫人,可偏偏杜二老爷有四个美妾,她虽然是正妻,奈何不光容貌比不上那四个妾,连品性似乎也是不如她们的。也多亏得那四个妾不是有心眼的,不然要是在这后宅里头闹出点风浪来,只怕杜二太太未必是她们的对手了。

杜若和刘七巧回了百草院,茯苓早已经命小丫鬟打了热水过来。杜若拉着刘七巧去洗,刘七巧却断然不肯,唯恐杜若又想那种事情,上回两人戏水了一回,弄的满地都是水,丫鬟们进来连都红了,幸好刘七巧睡着了不知道而已。

刘七巧打了一个哈欠,去净房小解的时候,竟然发现大姨妈来了。杜二老爷果然是神人,预测的这般准确。刘七巧熬了一宿,身上又不爽利,只洗了一把脸就睡了。到中午醒的时候,身上只觉得虚的很,不过到底没以前那样疼了。杜若给她配的调理的中药,断断续续下来,她也喝了小一年了,如今这两个来癸水,倒是没有那么痛过了。

刘七巧从床上起来,瞧见杜若正盖着毯子在一旁的软榻上看书,见刘七巧醒了,便只喊了丫鬟进来吩咐道:“紫苏,去厨房把阿胶红枣粥盛一碗来给少奶奶。”

紫苏见刘七巧醒了,先只上前拿了大红色冰裂纹锦锻大迎枕给刘七巧垫上,见杜若吩咐下来,便开口道:“奴婢差小丫鬟过去看着了,只好了就端过来,太太那边正叫传膳,问少爷少奶奶醒了没有,要不要一起用一些?”

杜若把书放在大腿上,想了想道:“你去说一声,我们就不过去了,你只也给我送一些清粥小菜过来,我吃一点就好了。”

紫苏听杜若这么说,便只要出去回话,才转身就听见杜若拢着拳头咳了几声。刘七巧在床上也听见了,忙问道:“相公,你怎么了?”

杜若摆了摆手道:“可能是昨夜受了点风寒,这会儿嗓子有些疼,我已经吃了几颗丹药下去了,睡一会儿就好了。”

刘七巧想起昨夜在太医院,那小房间门口就是风口,杜若坐在那边替自己把风,睡着了大抵是受了风,便急忙从床上爬了起来,批上外衣上前探了一下杜若的额头。

“发烧了。”刘七巧一惊,没来由就想起了麻疹,可转念一想,杜太太说杜若是得过麻疹的,没道理自己的孩子生过的病也记不住,便又稍微放下了一些心来,只开口道:“你上床去睡吧,榻上冷,你瞧瞧,平日里还笑话我身子不好,我看你还不是跟我一样的。”

刘七巧虽然数落了他两句,心里终究是心疼的,只扶着他上床,想了想又道:“你说个方子出来,我让紫苏带出去,让春生给你抓一副药回来吃了才好。”

杜若只点了点头,念了药方出来,刘七巧坐在床下的案前写好了药方,交给紫苏带了出去,只小声交代:“别人没问就不要多说了,省的弄的大家伙多知道了,不好。”

紫苏拿着药方出去,刘七巧又让茯苓打了一盆冷水进来,要亲自绞了给杜若冷敷,却被杜若拦住了道:“你癸水还在身上,别沾这些凉东西,让茯苓来就好了。”

刘七巧只擦干了手道:“你就消停的睡一会儿吧,几个人还伺候不了你吗?”

杜若也只是笑笑,大抵也是疲了,不多时就睡着了。茯苓只铺了软垫子到一旁的软榻上道:“少奶奶不若来这边歪一会儿吧,坐着也累。”

刘七巧点了点头,在软榻上侧卧着,看着杜若的脸侧,问茯苓道:“平常他生病都是你和连翘照料的?”

茯苓倒了一杯水递给刘七巧道:“可不是,我们十岁起就跟着大少爷了,那时候还有两个姐姐,我们也不过是打打下手,听两位姐姐说,大少爷小时候身子更弱,轮到我们贴身服侍的时候,那都是我们的造化了。”

茯苓说着,只笑道:“偏他还是一个不停歇的人,病着还念叨着医书什么的,我和连翘也不识字,又不敢劳烦老爷夫人,只悄悄的让大姑娘帮忙给少爷去书房找几本书看。”

“这么说,大少爷和大姑娘的感情倒是不错的了?”

“大少爷是独子,小时候身子不好,不想二少爷一小就跟着大老爷到处跑,大少爷反而跟二老爷亲近的多,自然跟大姑娘的感情也是好的。”

刘七巧只笑了笑,又开口道:“你们家大姑娘今年也十五了,有人家了吗?我初来乍到的,倒是不清楚这事情。”

茯苓是个老实人,这种事情别人不问,她是绝对不说的,但刘七巧如今是她的主子,主子问什么,茯苓自然只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二太太原先是看上了齐家的表少爷,一早就想着亲上加亲的,可谁知道去年杀出来一个姜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被梁家看上了,说是要了去配给一个傻子,姜姑娘不从,就投河了,谁知道那天齐少爷正好来府上,给撞见了…”

刘七巧听到这里,后面的故事大差不差也就知道了。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心机深重的姜梓歆会投河,太不符合逻辑了,万一没人救她,岂不是要香消玉殒,她正在这里纳闷呢,那边茯苓只继续说道:“后来我听说,原来姜姑娘是会凫水的,现在想想当日的情形,姜姑娘投水的时候,大少爷正巧从外面回来,若不是大少爷懂得避嫌,这会儿子…”

茯苓说到这里,便在没继续说下去了,刘七巧却是五雷轰顶一样的从软榻上直起了身子道:“姜梓歆只怕不是真投河,那齐少爷也不过就是一个替罪羊。”刘七巧说着,只侧头看了一眼杜若,见他脸上微微潮红,正睡的熟。茯苓也猛然惊醒,只捂着嘴道:“少奶奶,你说姜姑娘她…”茯苓下面的话没说,只悄悄的指了指睡在床上的杜若。

刘七巧这会儿是真的对姜梓歆深恶痛绝到了极点了,难怪那天杜太太提到姜梓歆一副愁苦大深的表情,估摸着也是因为弄清楚了这姜姑娘的心机,才会这样厌恶对方的。

“算了,他是个没心思的,只怕自己还不知道呢,这话就我们心知肚明便好了,反正姜梓歆也嫁了出去,若是她好好过日子,也就算了。”

茯苓点了点头,有想起一件事儿来:“其实大少奶奶没进门前,姜姨奶奶家的少爷说过了要搬家的,只说在府上也叨扰了一年了,实在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可正巧逢上个月是鬼节里头,姜姨奶奶说搬家不吉利,便不让搬了。”

刘七巧默默的听着,又问道:“听说姜家的少爷病着?”

“是病着,今年开春就病了,大抵是不适应这京城的天气,一直用药吊着,本是想熬过了春试,再好好调理的,可谁知道春试前就发病了,最后考是考了,但人是别人抬出来的,出来的时候不省人事,二老爷救了好些日子才救回来,只说是不能劳神了。如今就在梨香院养着。”

刘七巧小时候看过很多有关科举的野史轶事,说科举考试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情,很多人考着考着就疯了,很多人考着考着就自杀了,而且自杀方式各种离奇,最离奇的一种是自己敲碎了自己的蛋蛋。估摸着那考生也实在觉得这考试太蛋疼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过激行为。

不过考过的人大抵都知道,科举定然是要脱一层皮,少半条命的。这姜少爷拖着病体,还去考试,简直是精神可嘉。不过他是姜家的独苗,振兴姜家的重任落在自己的肩头,大概也只能用命去拼了。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姜家的男人不长命了,身后若是常年有两个女人,撺掇着让你去拼命,你就算不暴毙,大概也活不长了。

刘七巧想了想,对茯苓道:“你去我们院里的小库房里,拿三两人参,三两灵芝,三两虫草送过去,只说我这几日事情忙,等过几日在过去见过姜姨奶奶。”

茯苓只应了要出门,刘七巧支着脑门有想了想,才道:“再拿几匹素净一点的料子送过去吧,这送礼好歹也要稍微平衡一点,不能只想着病人。”

刘七巧说着又躺在了榻上,索性道:“你把绿柳叫进来,我还有事情吩咐她。”

茯苓点头出门,不一会儿绿柳便进来了,刘七巧只想了想道:“我打算去拜见一下二老爷的那几位姨太太,也不知道送个什么礼好,你倒是帮我处处主意。”

绿柳见杜若还睡着,便走到刘七巧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上回王妃赏的那几匹缎子不错,原本是给夫人做衣裳的,夫人都拿来充了少奶奶的嫁妆,眼色也是深色一点的,倒是应该能拿出手。”

刘七巧只点了点头道:“你去准备吧,四个姨娘东西均等,二太太么,比她们多上一半,应该也够了吧?”

“少奶奶不先送老太太和太太吗?”绿柳瞧了刘七巧一眼,提醒到。

“她们也要送吗?”刘七巧挠挠脑袋,只觉得头疼不已,在现代哪里有这个道理,一家人还要送礼的?

绿柳道:“那是自然的,少奶奶得了老太太和太太们的红包,自然是要送的,前几日见少奶奶太忙,奴婢便没提醒这个事儿,如今少奶奶既想着给西跨院里的人送东西,那老太太和太太那边,定然是要先送的。”

刘七巧一脸受教的点了点头,只瞧着绿柳道:“说吧,我干娘都准备了哪些东西让我送给老太太。”

绿柳只抿嘴一笑,点头道:“不亏王妃喜欢少奶奶,这都猜到了。”绿柳只接着道:“王妃给老太太准备的是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给太太准备的是一尊和田玉的送子观音像。”

刘七巧只点头听了,想了想道:“今儿在宫里太后娘娘赏了前朝一位国手的送子观音像给我,给太太就送这个吧。那什么和田玉的,还是收起来好,没得碰坏了,倒是让太太心疼了。”

绿柳听得在理,便只点头应了。刘七巧只笑道:“那今儿下午就麻烦你把各处的东西都送一送,我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了。”

绿柳只笑道:“知道了,少奶奶好好歇着吧。”

正说着,外头紫苏拎着一个食盒进来,见杜若睡着了,只将刘七巧的吃的阿胶粥拿了出来道:“少奶奶先吃吧,一会儿等大少爷醒了,我再替他去茶房的小风炉上热一热。”

刘七巧点头应了,接过紫苏递过来的碗,只瞟了一眼她的手指,问道:“我赏你的翡翠戒指,平常你都带着的,怎么今儿收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