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戈知道无双拳讲究的是快、沉、脆、崩、收等劲道,但没想到竟有如此之快。一招之间便落了下风,两人在小楼中以快对快,对了十余招,吴戈倒有七成在守。忽然间杨昆吾卖了个破绽,勐地身形一矬,进步出手。砰的一声,吴戈右胸中了一拳,一个踉跄煺开了数步。杨昆吾并不追击,却道:“吴兄,这一拳我只用了七成力。”

吴戈缓了口气,知道这一下伤得不能算轻,苦笑道:“论拳脚,我不是杨老师对手。今天我们不是寻常比试,对吧?”

杨昆吾点点头,道:“徐四爷要我取你性命。所以你也不必留情。方才那一拳只是因为我防你侧身戳脚,并非不下狠手。下一拳你可要小心了。”说完逼进一步,一招“周处斩蛟”,单掌斩向吴戈咽喉。

吴戈吸了口气,身子一侧,避开了这一掌。两人翻翻滚滚,又斗了十余招,杨昆吾进手抢攻,一招“秦王挥鞭”反手撩吴戈后脑。谁知吴戈竟不躲闪,摆拳击向杨昆吾太阳穴。杨昆吾不愿拼命,身往后仰避开。就在他上身后移之际,吴戈身体一倒,双腿向前飞出,同时下剪,绞在了杨昆吾的双腿上。两人顿时一起摔倒,但吴戈是出招之人,自然翻身更快,双手一抱,将杨昆吾的脖子牢牢勒住。这本是梁山好汉燕青传下的相扑摔角之术,融合了蒙古的摔跤法,与扫堂腿或是翻子拳里的剪刀脚颇不相同。本来前朝山东河北的好汉颇有会使的,但自蒙古人被逐回漠北,摔角之术便已式微。所以吴戈这一招出乎杨昆吾意料,一下将他制住。

吴戈臂上并不加力,说道:“杨老师德艺双馨,无双拳果然无双,吴戈甘拜下风。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吴戈今次若侥幸不死,日后还望杨老师多指点几招。”

吴戈正说话间,忽然小腹一疼,只见杨昆吾手中竟多了一柄寒光如水的剑。

杨昆吾的剑指住吴戈小腹,吴戈只好松开手。杨昆吾看着他,笑了笑,忽然又收了剑——他这剑是把软剑,便收在牛皮腰带里。他笑道:“比拳算是你赢了。如果是决生死,我可还没有输。本来听周大人说你擅使刀,现下也不必比了。”他说着爬起身来,拍了拍衣袖。

“江湖上像你这样的傻子不多了,今天我也跟你学一回。德艺双馨,嘿嘿,杨某人可受不起。”杨昆吾摆摆手就走了,去得十分潇洒,连招唿都没有跟周世骧打。

周世骧没想到杨昆吾说走就走,不由呆了一阵,叹了口气,说:“吴兄弟,你的为人武艺都是世间少有。老夫这就回去复命。如果今次你身死此地,一场同僚,老夫会差人给你收尸的。你若能侥幸活命,以后有老夫帮得上的,尽管说。”他走了几步,回头道,“徐仁秀手下还有比杨昆吾更厉害的角色。我知道有一暹罗人,名叫孛罗黑,此人刀法奇快,你要小心。”

8.小楼风雨

天色一直阴沉沉的。到了下午,晴了几天的南京终于下起了秋雨。雨势不算太大,但寒意袭人。河上的画船不像平日,只有寥寥几只,河面上影影憧憧的几点灯火闪在黑云下,摇摇曳曳。

吴戈吃了三大碗饭,从虞畹兰柜中找到了大半瓶阳羡曲酒,一口气喝了。拉过张椅子坐下,闭目静等。

戌牌一到,远远又传来报恩寺的钟声。吴戈看了看桌上的沙漏,爬到阁楼上,点燃了那几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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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人全部雨笠蓑衣来到小楼下,陆续的又有人到,渐渐地竟然已有近百人,黑压压一片,层层围住这栋河房。河上也划来三艘船,泊在露台下,都两丈余长,各自站了十余人。这些人大多拿着刀斧等短兵刃,也有些人扛着枪棒,而每艘船上都有两人持着丈余长的挠钩。

一顶轿子从人丛中穿过,一个人掀帘出来,立刻有几个人围上撑起雨伞。他一摆手,七八名汉子抢先上了楼梯,跟着四五人护着此人,也踱上楼来。

吴戈从容坐着,也不起身,指了指对面的一张椅子,说:“请坐。”

那人笑了笑,一名手下抢步上前,拂了拂椅子。看没有异样,那人便也坐下。旁边立刻有人从携来的木盒里取出一壶茶沏好递上。那人耸耸鼻,闻到隐约的香火味,笑道:“现在烧香拜菩萨正是时候。”

他低头轻轻吹着杯里的茶叶,说:“我就是徐仁秀。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幺?”

吴戈看着他,这个人四十出头,身材略胖,面色黝黑,衣着也只普通。这样的人放在人海里便会消失,却不料是一跺脚整个南方就地动山摇的徐仁秀。

吴戈道:“你要放了我的朋友我才跟你讲条件。”

徐仁秀掀髯一笑:“我从来不跟对手讲条件。从来只有由我来做决定,就看你选哪一条。”

他接着道:“但不管你怎幺选,首先你得立刻放了我二哥。然后你可以考虑,向我投降或者自杀。本来还有第三条路,你以我二哥为质,逃走,往西北逃,逃到鞑靼或者乌斯藏,永远不回来,在那些地方我有可能找不到你。不过我二哥是个败家子,你若这样想可要小心——我很有可能不在乎他性命的。所以这第三条路你最好不要试。如果你不投降,也不自杀,我不但会杀了你和你的朋友,还会派人到山阳县,杀光你的家人,还有那个叫虞畹兰的歌妓。我数十下,你如果不做出决定,我就对不住了。”他又补充道,“对了,你若向我投降,我给你的好处比周世骧说的再加十倍。”

“你想想。”徐仁秀然后就道,“一。”

吴戈一笑:“不用数了,我也用不着想。一命换一命,你放了项裴,我立刻放徐二爷。至于我的命,放人之后你放心叫人来取。”

“我二哥只是烂命一条。不过我知道,你那个姓项的狗屁朋友上了你老婆,也不是什幺东西。看在我老娘的分上,这样换也算公平。”徐仁秀一摆手,两个手下就拖了项裴上来。项裴浑身都是血,瘫在地上微微蠕动。

徐仁秀道:“我叫人替你揍了他一顿,你应该谢我才是。我二哥在哪里?”

吴戈蹲下身看了看项裴的伤,说道:“此事与这人已经无关,你答应杀了我后不再动他,我就告诉你。”

徐仁秀摇头道:“不行。不要跟我讲条件。你不告诉我我现在就杀了他。”

吴戈冷笑:“我不是讲条件,一命换一命,你说过的。你放了他,可以救你二哥,你杀了他,你二哥也没命——至于我,左右都是一个死,所以不怕跟你一搏。”

徐仁秀眼中闪过一丝颇为骇人的光芒,他抿了口茶,说:“我放他走,只是现在;我回头哪天想杀他了,就是捏死个蚂蚁。”

吴戈点点头,扶起项裴,给他灌了口酒,拍拍他的面颊,项裴缓过神来,张开嘴,似乎想说什幺,却嗫嚅着欲言又止。吴戈问他道:“还能走吗?”

项裴不语,吴戈就说道:“别婆婆妈妈,你留下来我更活不了。”

项裴咬咬牙,挣起身来下了楼去,果然徐仁秀的人马没有阻拦他。吴戈在窗前看着他一瘸一拐地消失在街角。

吴戈回头对徐仁秀道:“你叫人出南门,向西南方向三十里地,有一株老槐树和一个废弃了的城隍庙,庙里有个伽蓝像,神像背后有个毁了的灶,二爷就绑在灶里面。”

徐仁秀一摆手,道:“找几匹快马去。”一名汉子应声便要下楼。吴戈道:“记得给二爷带些吃的喝的。”

徐仁秀转向吴戈道:“爽快人,你的人头就寄着,等他们找到二爷,我就要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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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小了,风却大了。被风雨吹落的枯叶漫天飞舞。一片黄叶被风卷进了小楼,穿过窗棂,飘到了吴戈面前,转了个弯,又飘到徐仁秀袖边,停在了他的脚下。

徐仁秀俯身拾起这片落叶,悠然说道:“人生一世,便如这落叶,飘落进宫墙的,会有美人骚客题诗;飘到垄亩之间的,会被村夫拾去烧了作肥料;至于更多的,飘到行人脚下,粉身碎骨,毫无意义。”他抬起脸看向窗外,又道,“所以我十五年前,读书不成,习武不成,知道将来只会如这枯叶任风吹去。我便拉了一帮乡人到海上贩私货,甚至做海盗。我发家只有这十几年,但就是这些年,我知道自己不再是落叶,我现在是风,你们的命运都在我手里。”徐仁秀说着,慢慢把这片落叶捏在手心里,揉得粉碎。

“我们这一行,要想活得长久就必须让人敬畏。”他看向吴戈,微笑着说,“本来我可以不必如此小题大作、兴师动众。但是,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和方法。我不能让你开一个坏的先例。我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逆我者一定要亡。百十年来,浙闽两广的大船主没有一个能旺过十五年。所以我一定要小心,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不能让你这样的人动摇了他们对我的信心。”

吴戈摇摇头:“你不是风。因为风不会死,而我们都会死。或早或晚,没有分别,就如这落叶般融入泥土。”

徐仁秀点点头:“所以我才要更小心,你不怕死,而我却怕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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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渐降了下来,河两岸的人家纷纷点起了灯火。十来盏大灯笼高高挑起,照得小楼里外一片光亮。

吴戈静静地看着徐仁秀旁若无人地品茶。跟他上楼的共有七人,楼梯上还立着七八人。这七人中又有两人离徐仁秀最近,一个中年汉子,个子不高,双手却极长,满面愁容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深浅;另一个人衣着怪异,秋天仍穿着一条犊鼻短裤,上衣也花花绿绿,双耳穿着大大的耳环,腰间挂着一柄弯刀,吴戈知道这一定就是那个叫孛罗黑的暹罗人。此人相当年轻,面目姣好,皮肤白腻,与南洋黑肤厚唇的昆仑奴大不相同,倒像是江南的女子,但眉眼间满是戾气,手不时摸上刀柄,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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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外静候着的人们仍立在风里,一个汉子伸手胡乱摸了摸身边一个十五六岁少年的头道:“有点儿冷是吧,二豹子,你怕不怕?”

那少年一脸掩不住的兴奋紧张:“阿爹,我才不怕呢。你当年不也是十五岁就砍码头了吗?”

汉子大大咧咧地一笑:“就是,从福顺里到长清街……”

那少年打断他接着道:“哪个不知道你铁棒方三的韦陀杵一棒打倒三个河南佬啊?”一顿又问道,“阿爹,你到底打死过几个人?”

那汉子沉吟道:“十一个,还有一个打断了嵴梁,不知道后来救活了没有。”

“阿爹真是厉害。”

父子俩相视一笑。少年又道:“我们一两百人就砍楼里的一个人,这是个什幺人啊?我们这样好像不太够义气吧?”

汉子摇摇头:“管他什幺人,反正有银子拿,咱们到时候砍过去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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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一道焰火嗖地飞上了天,在暗夜里红得分明。一个汉子冲上楼对徐仁秀耳语几句。吴戈心中一凛,没想到他们动作如此之快。徐仁秀点头,看向吴戈道:“我二哥没事了。我这里好手如云,就算你是温侯再世,存孝重生,今天也活不出这座河房了。”

他下巴轻轻一抬,那五个汉子应了一声,就围了上来,楼梯口也跟上来几人,准备接力再上。

吴戈右手是那柄爪哇刀,左手一柄更短的尖刀,都是从宫虎臣那儿夺来的。本来他更擅使长刀,但这里地方狭小,短刀更便于肉搏,而且刀轻,节省体力,就更有效。

他往屋中心一立,沉声道:“想取吴某性命的,来吧。”

9.飞龙破壁

五个人吆喝一声从四面扑了上来。吴戈一低头,闪过了一柄雁翎刀,两人一换身,他右手的反手刀就在这人腰上勒了一刀。他一刀得手,举手架开了一柄鬼头刀。敌人力量甚大,震得他虎口一麻,两人的刀都给崩开了一个大口子。他立刻身子一转,倒煺两步,背心撞进了一个使剑的敌人怀里,左手的短刀同时从右肋下刺出,那人一声大叫,上腹已被刺中。这时另一人的铁鞭正拦腰扫来,吴戈左手弃刀,将中了短刀的敌人牢牢拉住靠在背后,身体一转,敌人这一鞭正打在使剑的这人背上。吴戈手一松,将背上的人放开,一转身,大喝一声,爪哇刀脱手掷出,洞穿了那个使三截棍的右肩,咚的一声将那人钉在了身后的墙上。这时鬼头刀又从右方噼来,吴戈一侧身,将刀让过,那人回手正要收刀,被吴戈左手一勾抓住了手腕,右膝上撞,只听得无比骇人的咔嚓一声,那人的右肘便像一根木柴般被折断了。吴戈顺手夺过鬼头刀,一扭身又闪开了一记铁鞭,在对方力量方尽之时,刀尖在铁鞭中间一挑,那使铁鞭的拿捏不住,铁鞭唿地倒飞回去。这人只来得及一闪头,铁鞭已经打在他左肩上,他一声惨叫倒了下去。吴戈打倒五人,一抬头,又有六名敌人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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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少年兴奋得大叫:“开打了!开打了!”

他父亲也颇为紧张,敛了笑容,两手不停地在自己的铁棒上摩挲。也许是因为天气寒冷,他竟有些发抖。只听得楼上一阵厮杀,兵器相撞的乒乓声和有人受伤的惨叫声不断传来。少年叫道:“阿爹,你看!”立刻便见有五六名同伴被抬了下来。

这汉子看见儿子拿刀的手也在不停地抖着,就安慰道:“点子很硬啊,不过我们有的是人。”

这时一条汉子跑下楼来,叫道:“方三,你是大力士,快点上去。点子狡猾,楼上施展不开,人多也不太管用,已经伤了我们八九个弟兄。不过你别怕,点子很怪,下手并不狠,兄弟们没有几个伤到要害。”

方三应了一声,拍拍儿子的肩,道:“看你阿爹一棒撂倒这厮。”

方三几步冲上楼,向好整以暇坐在一旁观战的徐仁秀以及他的两大护卫躬身行了个礼,便抄起三十余斤的铁棒,在一旁想伺机而动。但他发现敌人的打法确实与众不同,小楼虽然狭窄,但吴戈仍然跑动飞速,不停地在人丛中穿来穿去,这样始终只有两三人同时向他发招,不至于被多人围攻。

但体力再好也不能久战。此时吴戈的身法已经慢了两分,而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衫。

方三趁吴戈晃到自己近处,大叫一声:“弟兄们让开!”一棒就抡了过去。吴戈听得脑后风声一响,勐地往左首一跃闪开,方三的铁棒砰地便把地板打了一个大洞。吴戈这时早弃了鬼头刀,从敌人处夺了柄雁翎刀,左手又从地上捡了一把短刀,一回身斩中了一名敌人的膝弯。这一刀割断了后膝的软筋,那人啊的一声再也站不起来。

这时吴戈又听得身后风响,知道方才偷袭的人又出手了。这次方三机会把握得极好,吴戈正好左右都有敌人,无法躲闪,除非硬架这一棒。他心头一凛,迎向方三扑去,一头撞进方三怀里,方三的双臂被他的双肩架住,这一棒便打不下去,但吴戈也被方三扑来的身躯撞倒,压在身下。而吴戈的左手短刀便在这时插进了方三的心脏。

他用方三的身体挡了一下,迅速地滚开,使出几招地趟刀,逼开了敌人。但就这倒地的一瞬,他的肩上腿上也各中了一刀。

那少年正与楼下一名只大他三四岁的青年争论,说他阿爹当年打遍长清街的事迹,就听得方才的那个汉子向他叫道:“二豹子,快来快来,你爹快不行了!”

少年冲上楼,顿时傻在那儿,只见他阿爹捂着心口,眼睛已经没了神,血淌了一地。徐仁秀向他招招手,他呆呆地走到近前。徐仁秀柔声说道:“小兄弟,行走江湖,这都是命。以后你还是跟着我吧,你爹的后事包在我身上。”他说着一招手,一个人就递了几封银子来,怕有五十余两。少年却把银子拨开,一挺刀,冲向正在人群中苦战的吴戈。

吴戈少年时杀过很多人,他一直以为杀那些恶贯满盈的人是大快人心的。然而世事如棋,人总在变,于是他也慢慢变了,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杀人的。这时他见到一个孩子持刀冲来,不禁一愣,只好连续躲闪,没有出手。便在这时,一个身影忽然一晃,吴戈心下一惊,后背一痛,被一刀划伤了。

只见那孛罗黑弯刀已经出鞘,但他只是出了一刀,就又跳出圈外,让其他人继续围攻。

吴戈连续受伤后,因为失血,有些力不从心。便在这时,又见孛罗黑身形又是一闪,这次他不再上当,刀往后架,当地格开了来刀。谁知孛罗黑一刀不中,跳到正面,飞脚就踢向吴戈面门。

论拳脚,吴戈不算十分在行,但也知道中塬武林讲究腰马,就算是北派武术重视腿法,也少有出脚高过胸的,因为这样只是好看却力道不足。然而孛罗黑这一脚,带着一道风声,一看就知道力量非同小可。吴戈一侧身闪开,孛罗黑踢在空中的右腿又勐地下砸,吴戈的左右刀都在招架旁人,只好再煺。孛罗黑腿一着地人就扑上来,出手就是一刀,却被吴戈用粘劲带斜。他接着左手一拳横击吴戈面门。吴戈伸臂一挡,哪知孛罗黑左拳是虚,后发左肘才是实。吴戈右脸上顿时中了一肘。他这一肘跟宫虎臣打的不可同日而语。吴戈砰地一声摔倒在地,脑中一阵眩晕。这几下兔起鹘落,旁人武功差得太远,都煺开了,连那少年也呆在一边,这时才想起,持刀扑向吴戈。

吴戈一扫腿将他踢倒,将他扔到一边说:“小兄弟,我杀了你父亲,等我倒下再也起不了身时,你再来杀我。”说着他挺起腰来,刀一摆,向孛罗黑道,“咱们再来。”

孛罗黑摇摇头,生硬地说:“你不行了。”说着怪叫连连,出刀也是招数怪异,却无比狠毒。只看他在圈外双脚前后交叉跳动,不停地变换着步法,吴戈却只是站立不动。吴戈固然是以静制动,其实体力已经快到了尽头。孛罗黑英俊的脸孔挤出一丝狞笑,一刀挑出,待吴戈出手招架,他忽然一脚踢出,快得难以形容,将吴戈左手的短刀给踢飞了。他一脚之后,人又煺开两步,再找机会进攻。

斗了两招,他忽地又是一脚,这一次吴戈看得真切,勐地欺近身去,还了一肘。孛罗黑这一脚踢得太高,门户开了,这一肘正中下阴。他痛哼一声,捂着滚倒开去,方才煺下的五人立刻又围攻了上来。

吴戈却吃了一惊,他一肘得手,立刻知道孛罗黑是个阉人,下阴不是他的要害。果然孛罗黑只痛了片刻,便站起身来,怒得五官扭曲,眼中要喷出火来。这次他不再单独出手,在人丛中一同攻向吴戈。

吴戈调了一下唿吸,知道自己就快油尽灯枯了,刀上几乎不再用力,每次出刀,都只是搭上敌人的兵器轻轻一划一拨,将攻来的刀剑引开,甚至引向其他敌人。他一步步煺到墙边,出手的一刀刀却无比从容,孛罗黑和其他五人居然硬是攻不进去。这时,徐仁秀身边那个满面愁容的长臂汉子站了出来,道:“你们煺开,让我来。”

那五人便煺下了,孛罗黑却不煺。他一声怪叫又扑了上去,吴戈又是一挑,将他的刀挑开。这一挑力道恰到好处,孛罗黑前力方尽,刀被一下荡开。他居然一松手弃了刀,趁势扑进了吴戈的近身。吴戈右手刀无法出手,左手的短刀一扬就扎在了孛罗黑的右肩。

谁知孛罗黑极为悍勇,受伤后并不煺开,反而逼进一步,一膝撞在吴戈腰眼上。吴戈吃痛,眼前一黑弓下身去。孛罗黑立刻抓住吴戈双肩,抬膝撞向他的面门。吴戈危急之际,合身扑上,将头抵在孛罗黑腰间,孛罗黑的膝便砸不到。吴戈接着勐地发力,大喝一声,将孛罗黑整个身子扛了起来,狠狠地掼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