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羞涩的点点头:“他的车小,是出租车。”

他点点头,双手交叠在膝上,依然坐得笔直:“你让他把车开来,我想租他的车子。”

既不用担心荒废了生意,又可以和恋人一起去玩,实在是两全其美的结果。司机把车停下来,忙着打电话让男朋友开车过来。

他们在车里等着,林季常静静的转过头对司年说:“我想自己开车过去。”

司年不明白什么意思,楞楞的看着他。

他一字一句的说:“我想自己开车,能请你和我一起么?”

“可是,你不认识路呀。”

他转过头,望向车外陌生的小镇,谁也看不清这个男人的表情:“跟着这辆车走,你坐我的车。”

章殊轮流打量这两人,微微缓了缓僵硬的气氛:“小司,林先生很喜欢这里,你坐他的车,给他讲讲风俗神话什么的。”

她“噢”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另一辆车开来,司机下了车,见到女朋友,眉开眼笑,亲热的挽着手上车,还带了很多水果分给客人。司年默不作声跟着林季常下车,脚才跨出一半,之前的女司机喊住她,硬是递给她一个西瓜:“你们去车里吃,很甜呢。”她捧着道谢,一转眼林季常并没有等她,已经坐进绿色的出租车里,于是急急的跟上钻进副驾驶座。

车外还是燥热的,出租车虽然普通,可是总开足了空调,一下子荫爽舒缓下来。司年捧着西瓜,问他:“要吃一点么?你渴不渴?”

他摇头,不知在想什么,目光透着几分琢磨不透的神色。

前边的车子扬起了黄色烟尘上路,他也很快跟上,顺着一条颠簸的小道往前方开去。副驾驶座的阳光更强烈,几乎全照在她身上,连避让的地方都没有。他忽然脱下了外套,扔给她:“披在身上。”

司年怎么好意思,于是推辞:“那怎么行?这点太阳没什么,我有擦防晒霜。”

他目光看着前方,却说:“不会过敏么?”

李燕就是那种一晒太阳就会过敏的人,司年知道这种病,于是笑笑:“当导游天天在外面跑,晒点太阳再正常不过了,怎么能过敏?”

他低低的“哦”一声,嘴角一抿,淡极的弧度:“女孩子,还是别晒黑的好,听话,披上吧。”陡然间柔和的气氛,让他的善意听起来像是哥哥对妹妹的呵护,司年不再推辞,把他的外套盖在了身上。对她来说很大的衣服,恰好遮住了全身。

真是穷山恶水的地方,两边的土山并不高,支楞了骨架,却显出几分凌厉的狰狞。仿佛上古的恶龙,亮出獠牙之后葬身于此,化为了两侧的山岩。而他们行进在这种道路上,车子又一般,颠来倒去的把人颠得迷迷糊糊。

她听到林季常问她:“你来过敦煌么?”

坚毅冷酷的男子,在问她的时候,带了一份小心翼翼,声音就有些小。司年不得不再问了一遍:“您说什么?”

他重复问题的时候就显得从容多了。司年听清楚了,就说:“没有。不过来之前看过一些书,一直挺向往的。”她生怕他会问是什么书,于是轻轻带过一笔,不再多说。

林季常果然皱眉问:“什么书?”

司年总不好说是网络言情小说,于是随口应付了几句:“就是旅游画册和一些洞窟画册。”他“哦”了一声。

前边的车停了下来,啪的扬起了一道尘烟,像是土黄色的烟花绽放。林季常跟着停车,然后司年跳下来,手里还抓着他的外套,连声问:“出什么事了?”

车子出了点小故障,需要维修一下,林季常皱眉看着,说:“你们抓紧,我和小司先过去。”

按惯例,出了事故的时候,导游不能擅自离开大多数人。可现在情况又不同,林季常随口的一句吩咐,他们似乎全无意见,只有陈晨走上前一步,低声问:“林先生,还是我和你们一起吧?”

他想都不想:“不用,你们修好就赶上来。”

陈晨还有些犹豫,章殊笑着拉住她:“没事,就一条道,不会出事的。”

绿色的小车绕开堵在小路中的那辆车,缓缓的向前驶去。路程不远,据说一直沿着这条土路往前就到了。司年时不时的往后张望,林季常淡淡看她一眼,说:“不用担心,他们很快能赶上来。”

“林先生,您去过敦煌么?”

他点点头:“几年前去过。”手指太用力的抓着方向盘,因而苍白,没有血色。

“那这里呢?”

路已经快到尽头,可见山势意犹未尽般低缓下去,前方大概会是一望无际的苍茫戈壁。

他忽然刹车,倏然转身对着她,如刀锋般的目光转化成为了点点滴滴流水般的柔情:“我一直没忘记这里,一直记得回来。”

司年被吓得往后一靠,头咚的撞在车上,说话都结巴起来:“林先生……”

呵,自己这是怎么了?他苦笑着伸手敲了敲额角,然后叹口气,“没什么,来这里是和朋友的一个约定。对不起,刚才失态了。”

司年傻傻的看着他。刚才他说的话,语气那么柔缓,像是无限愧疚,又像是柔情四溢,连冷酷的眉宇间都柔和下来。那么他的这个朋友……应该是个女孩子吧?想到这里,自己轻轻笑了起来,竟然想起了书里读到过的那些男主角。

他边开车边问:“你笑什么?”

“林先生,你相信世上有白马王子么?”

他忍不住侧脸去看她,心底微叹,到底还是带了几分相似的,连此刻的神态都几乎一样,黑白分明的眼睛,嫣红的嘴唇专注的抿着,在等他的回答。

司年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可她才转开脸,就听见林季常柔声反问:“你说呢?”

她快活的看着他,声音轻快,又因为羞涩,有些低:“我想,是有的吧。”

他沉默。那时候,那个人对自己笑得眉目嫣然若花绽开,然后把头抵在自己肩膀,说:“喂,你不就是么?”

终于出了那条狭路。

司年沉默的注视着那样壮观的场景,仿佛天地都为之一震。

那是最辽远而广阔的戈壁吧。粗犷悍烈,棘草不生,像是一个上古的战场,因为幽魂洄游而积满了天地间的郁气。然而唯有中间的一道巨大裂痕,如同战神亲自手持巨大的战斧,那猛烈的一劈,终于在世间砸开了一道峡谷。

然而,无法想象,在这样的极苦之地,在峡谷的中央,竟然生出了那么多灵动的翠绿,以不可阻遏的生命力,汩汩的往外流动。黄褐的泥土,青绿的榆林,透蓝的天空,三种完整的色调如此错综在这天地之间,让身处其中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觉得自己芥小如尘。

司年屏息看了很久,听到林季常说:“我们下去看看罢。”

她一愕:“不等他们了么?”

“他们到了,自然会过来。”

其实司年也不愿意在车里呆下去了,因为太阳的暴晒,即便开了空调,车里还是觉得有些闷热起来。她轻快的抱着西瓜下车,搭了手帘,然后微微笑着:“走吧,那边。”

峡谷底部是湍急而清澈的榆水,榆树林如碧玺般的华盖,将水的浅蓝衬出了几分苍白。两边的山崖上开凿了佛龛,不及莫高窟的密集,却自有磊落疏达的气质。

他们顺着台阶往下走,司年忽然想到,那篇文里,女画家走到了敦煌,却因为种种缘故,最后并没有来到这里,言下大憾。她小心的看着脚下略有松动的石阶,默默的想着,三年了,也不知道那个作者,有没有来一次这里,看看这样叫人觉得震撼的场景。

他们坐在了榆林下的石凳上,四周寂静,仿佛就他们两个客人。因为层层树木遮挡了阳光,很是清凉。司年站起来:“我去洗下西瓜,你渴不渴?”

不等他的回答,她就走到水边,试探性的掬了一捧水。回头冲着他笑:“林先生,这水很清,你要不要洗洗手?”她的笑丝毫不比这纯澈的水逊色,像是最高超的艺术家用材质上等的水晶雕刻而成的。发梢在她的肩胛处有一下没一下的扫过,而白色的T恤因为她弯下腰,若隐若现的露出了纤细而白皙的腰间肌肤。

林季常静静的移开目光,又望向那条河水,仿佛冰凉的水,可以浇熄眼中点点蹿燃起的火焰。

司年捧着西瓜,洗完才有些犯愁,湿漉漉的拿着叹气:“没有水果刀呀!”

林季常淡淡看了她一眼,伸出手去:“给我。”

她小心的把水果递给他。少女的指尖无意间触到林季常的手背,像是一点小小的冰晶在他肌肤上融化,他并不觉得冷,心底却莫名的轻轻战栗。

他掂了掂西瓜,然后就这么随便的往石桌上一砸。瓜很好,轻轻“咔”的一声,裂成了好几瓣。鲜红的果肉,如同娇艳的玫瑰汁,在石桌粗燥的纹理上蔓延开。林季常拿了一瓣递给司年:“吃吧。”

因为是磕开的,裂痕错杂,司年拿在手里,沾了一手的汁水。他们都觉得有些渴了,西瓜也不大,很快就吃完。司年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气宇华贵的男人,洁白的衬衣上还沾了点点红色的果汁,于是递纸巾给他。

他并不急着擦拭,微微往后一靠。他衣服上那些汁水如同绽放的红莲,鲜亮的在司年眼前一晃,她忽然觉得刺目,连唇都不自觉的抿紧了。

林季常极敏感的看了她一眼,站起来扶住她的肩,低声问:“怎么了?”

司年忙退后一步,让开他的手臂,说了句“没什么”。又手脚麻利的收拾好石桌上狼藉的果皮,去洗了洗手。

林季常背对着她,负手而立,遥望着两边的山峡,背影挺拓。

她忽然很想问问,究竟是什么样的朋友约定,可以让这个男人一路西行,来到这样的地方,连背影都无声的透露着流年沧桑。

仿佛窥见了她的心事一般,他转过头来,轻描淡写的说:“如果我的朋友还在,想必也会喜欢这样的场景。”他的目光如此深浓幽邈,如此浓烈纯黑,像是要将她最细微的表情收纳在眼神之中。

司年有些不自然的避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是啊,很漂亮。”

他招了招手:“走吧,我们去看看。”

他们在售票处等了很久。有个工作人员慢悠悠的从偏门出来,慵懒的打着哈欠,告诉他们:“你们是今天最早来这里的客人,也可能是仅有的两个客人。”司年犹豫了一下,问林季常:“要不要等章小姐她们一起进去?”

林季常漫不经心的挥挥手:“不等了。”

他们又等导游,先前的工作人员冲着山壁那边大吼了一声,隐隐约约听到那边有回音,他向两人笑笑:“不好意思,讲解员在对面修复石窟,两位稍等一下。”

对面的石窟是不对外开放的。远远望过去,仿佛一个个小小的吸光的黑洞,又像是人的幽黑双目,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司年因为无聊,顺口问林季常:“林先生,您对这些石窟壁画有研究么?”

他皱了皱眉,片刻后,露出漂亮至极的笑容:“一窍不通。”

她还没接话,终于看到讲解员从小桥上快步走来,喜上眉梢,像是孩子等来了盼望已久的礼物:“来了。”

林季常看着她孩子气的表情,忍不住微笑。

洞口等着讲解员开锁的瞬间,司年却觉得自己站在这里,仿佛已经等待千年。千年的时光倏然而逝,只留下这怔忡的一瞬,让她恍惚而觉得那么不真实。

林季常站在她身后,见她立着不动,亦像是陷入沉思。他比她更早的醒转,手有意无意的一带,像似扶在她的腰间,缓声提醒:“进去吧。”

司年并没注意到他的手,茫然“噢”了一声,提脚就跨进去。

室外的盛春之意,刹那间消融开,他们在进入的一刻,彻骨的冰凉寒意。司年恍然大悟,难怪讲解员穿得这么厚实。然而随即,脑海中被另一种感觉所充斥着——

历史附着沉淀下的时光,终于还是将这里,和外部的世界隔离开。佛法的世界,静穆得叫人由心底生出仰慕之情。

因为光线无法射入的缘故,司年一进门,就觉得漆黑一片。讲解员还来不及提醒他们小心台阶,她已经被脚下的石柱绊了一下,眼看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地上栽去,腰间那双手却稳稳的把她拉住,扣在原地。

她终于从恍惚的世界中回来,满脸通红的向林季常道谢。他放开她,并没看着她,淡淡说了声:“小心。”

司年还有些不好意思:“我好像有夜盲症唉。真对不起。”

他笑了笑,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却仿佛更加明亮,锐利逼人。

真正踏入了一个难以用言语描述的世界。

仅有的光线就是讲解员手里的那支电筒。圆圆的光斑在窟龛里来回晃动,勾勒出奇异的弧线。用颜料画出的小佛像,繁密的在岩壁上端坐。那么多尊佛像,俯瞰芸芸众生,个个面目端和,眉眼间可见慈悲之态。

木骨泥塑的佛像,虽是死物,却在古代工匠的创作下,又生出了别样的风骨之态。虽是低目垂眉,不理外世,可偏生那肌骨,那表情,仿佛已经能在闭目塞耳的姿态下,通晓了众生的疾苦。

司年紧跟着讲解员,目光随着那点光亮,几乎目不暇接。林季常的反应却有些奇怪,他站在洞窟的一隅,似乎对讲解员所说的无动于衷。后来进入下一个洞窟之前,司年悄悄问他:“林先生,您不喜欢这个讲解员么?”

他一愕,摇头:“没有。”

司年像是放下心来,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我看您好像没有在听,是么?”

他不答,却问:“你很喜欢么?”

司年甚是不好意思:“其实我也不懂,就是觉得很好。话说回来,我也该谢谢你们,如果章小姐没有选我带团,只怕我也不能来这样的地方。”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那一瞬间,男人的脸上却如风云万变,复杂的掠过了种种神色,最后冷静如常,语气淡然:“哦,喜欢就好。”

讲解员见他们在门口说了很久,忽然对司年笑着说:“小姐,你男朋友是陪你来的吧?”

司年“啊”了一声,忙不迭的解释:“不是的。我是导游。这是我的客人。”她的手胡乱摆一下,又恰好碰到他的手臂,听到他短促的轻轻一笑。幸好黑暗中看不清脸色,可是那么冰冷入骨的洞窟中,她依然觉得自己脸上热得散发出了热气。

他们要参观的洞窟分为普通和特殊两种。最后一个普通窟是一座大佛。讲解员指着墙壁上一排排的题字,笑着说:“据说这个大佛最是灵验,两位有什么心愿,不妨在这里拜一拜。”

其实司年还真是没什么愿望。比如人人都要求的心愿:家人安健平安,于她也是可有可无的。她无所事事的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又问林季常:“林先生,您不妨试试啊。”

“我?”他的目光之中忽然划过凌厉至极的神色,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大佛,薄唇抿紧,“我很早以前就不信这个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阴厉的气息拂开在他的周围,这个迷雾重重的男人,像是第一次对着司年露出了自己真实的一面。因为和这个所处的佛国世界格格不入,于是更叫司年心惊。她没再说什么,随着他脚步匆匆的离开大殿。

特窟的价格不菲,讲解员也介绍的特别详细。林季常此刻似乎有了些兴趣,低低问了句:“水月观音?”

水月观音像是观音菩萨的化身之一。因为这一尊观音一心观水,描摹的场景多与水中之月有关,于是被称为水月观音。其余的化身,如送子观音、千手观音,也都是与之相对应的分身。

讲解员小心的推开2窟的门,边说:“以前常有中央美院的学生来这里临摹这幅壁画上的线条,一坐就是一整天。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人哪,复制得再像,却怎么也找不出这样的感觉了。”

轻轻的一点光亮,投在了古老的洞窟壁上。

这就是水月观音么?

画中的观音脸若满月,微微倾斜着身子,衣袂像是被微风带起,飘逸出尘。似在和旁人低语,又似倾听,笔笔灵动万端。菩萨的目光淡淡望向了石桌上的净瓶,瓶上是嫩枝一缕,仿佛世间最娇弱纯真的绿色,在那一刹那,吸引了无上慈悲的目光。水中月,人间事,像是以至高无上的灵力,堪透了冥冥之间的万物联系。

壁画色彩因为年代的久远而有些褪去,又因为氧化的缘故,附上了沉沉的黑褐色。色彩明丽再不复见,可古代画匠的一笔一画,依然叫人看到了皓风清月之下,佛法的柔雅光辉,和人心中最和美的信仰。

司年凝视良久,全神贯注的看着,似乎将一切都忘却了。她只看着观音,却觉得万象精妙,生出无限感慨。竟想到了自己的生活,那样单调而平板,可是总有些东西,叫她隐隐觉得神妙,仿佛活一生却历万世。她忽然觉得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好像见过这样的菩萨。那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让她觉得不安,却又像是蛰伏已久,隔了深厚的冰层,底下却汩汩的有无限活意。

讲解员见她这样发呆,正想去拍拍她肩膀,可是林季常却做了个手势,示意别去惊动她。讲解员善意的点点头,把手电筒留给林季常,自己去洞口候着。脚步很轻,没有惊动任何人。林季常接过,那个淡淡浅黄的光圈微微一晃,划出一道弧线,最后定定的照在了那幅壁画上。

而司年就这么站着,忽然从心底想到了两句话:水月镜像,岂有生灭?她甚至不知道这句话是从哪里突然钻出来的。要不是因为某本小说里提到的?要不,真的是冥冥中有缘法?这八个字,又像箴语,叫她再也动弹不得。

圆灵水镜,红莲绽开,生灭之间,其实也不过一瞬。

有人轮回数世,有人不过须臾。

他站在她身后,替她照着那尊观音,耐心至极。而司年也没察觉出此刻的两人独处,直到身后呼吸绵长,有些温热,轻轻触及在自己的颈间。司年仓惶回头,才见到自己和林季常之间的距离这么近,她的脸,几乎擦着他的胸口。黑暗静谧的空间,司年敏锐的觉得这个男人对待自己,总是有若有如无、不为人知的亲昵。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忙后退,几乎撞上保护壁画的围栏,因为踢到玻璃,咔的轻响。

下一刻,他的声音很突兀,冷冷逼来:“你这么怕我?”

啪的一声,电筒掉在地上,滚到了角落了。瞬间,黑暗袭来。

自己的肩胛被抓住,又被生生的扳过半个身子,司年开始觉得害怕,眼角余光瞥到观音菩萨,绝美的笑容中其实是带了哀凉的,仿佛感慨世间难以脱离情债因缘的男女。

他的目光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将她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不知僵持了多久,司年怯怯的说了句:“林先生?”

理智一丝丝的回到了自己脑海里,林季常手中的力道放缓,最后放开她,不发一言,转身大步离开了。

司年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因为冷,或者是害怕,瑟瑟发抖。她想,刚才他抓着自己的时候,是不是把自己当作了别人?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好似下一秒自己就要消失,无奈又充满绝望。他的故事,应该会很动人吧……

司年站着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强自镇定,捡起了地上的电筒,走了出去。

讲解员的声音很愉快:“好了,今天的讲解到此为止,两位还可以在峡谷里四处逛逛。”

林季常斜倚着栈道上的栏杆,明锐的目光垂着,望向地面,依旧不发一言。司年对讲解员道了谢,有些不安的站在他身边,又觉得不妥,尴尬的看着他:“林先生,还要在走走么?”

她的态度刻意更温柔了一些,其实有些可怜这个男人——刚才的一瞬间,他肯定想起了很悲伤的往事吧?

他依然优雅的斜倚着,语气又轻又淡:“里边太冷,先陪我在这里晒晒太阳。”

她“哦”了一声,站着一动不动,连手里的遮阳伞都没打开。

时光在这里静默,只有栈道下,清澈的榆水,从远处的祁连雪山下奔腾流过,再远去到莫名的地方。

章殊他们终于到了。她站在下边,其实早就看到了那两个人,在阳光下面对面站着,亲密的像是老友重逢。她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们数眼,制止了陈晨想要去喊他们的企图,笑容明艳:“别打搅他们。”

他们往下走的时候,司年小心翼翼的问他:“林先生,我是不是和你的朋友长得有些像?”心底又有些忐忑不安,仿佛这个问题太过唐突。

林季常却笑了笑,不以为意,可是内心深处,却远不如外表那么镇定。他想,像么?他想说:“很像。”可是到了最后,那么简单的两个字,他说不出口,于是一字一句的说:“怎么会?!”

司年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安心的冲他笑了笑。她笑起来很美。那种美丽,像是亘古流传下来的,会让人觉得心绪安宁,会在瞬间的一刻跨入永久。林季常刻意的避开了目光,仿佛她的笑里有他想要回避的怅然。

他淡淡的招呼他们:“你们到了?”

司年看到他们,很有些不好意思:“章小姐,我这就给你们去买票。”

章殊拦住她:“不用。你们看完了就好,这就回去吧?”

林季常依然朝出口出去,仿佛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司年“哦”了一声,一起往外走。

章殊拍拍她肩膀,问:“怎么样?好看么?”

为什么人人都问她好不好看?她是导游,而他们才是客人啊!司年勉强笑了笑:“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