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去了厨房,蔡圭嫁了,厨房的事她也只好关心起来。再说蔡夫人也说了,快嫁人了,怎么着也得有点拿手的活,不然真去了婆家挨骂的人是她这个做娘的。蔡琰也没反驳,管就管吧,真管起来才知道,其实什么事都不容易,大面上的蔡琰也许知道,但往细了的她一定不知道,所以下人们想哄骗她是分分钟的事。还有做饭,她知道怎么做,可是真的让她亲手从准备材料到做成成品,不让人帮忙的话,她也一定拿不下来。她早就习惯了自己动嘴,蔡圭动手的日子。于是在蔡圭嫁人后,倒是真的学了不少的东西,也看清了很些自己欠缺的地方,原来忙忙碌碌的这些年,倒显得一事无成起来。

“二小姐。”手艺人看到她进去,忙停下手里的活计,与其它人向她行礼。

“董少爷回来了,想吃胡饼,有材料吗?”蔡琰从不废话,但这两年口气倒是学得温和多了。当然问有没材料是客气话,实际的意思是,快去准备。

“是!”手艺人忙答应了,开始叫人准备起来。

素儿忙帮着蔡琰穿上罩衣,蔡琰默默的洗了手,开始揉面。胡饼就是后世一般人叫烧饼的东西,街边一两块就一个,还没多少人喜欢吃,可是在汉唐,这就是能写进诗里的美味。但蔡琰一直对烧饼不怎么感冒,后来说灵帝喜欢胡人一切的东西,竟然还写进史书之中,“灵帝好胡服、胡帐、胡床、胡坐、胡饭。”蔡琰问父亲什么叫胡饭,原来就是把面饼擀得薄薄的,中间放上酱瓜,烤肥肉,生菜卷,卷两层,并切成两寸大小的六段。蔡琰一听觉得耳熟,再想想,听着怎么像《大长今》里的荞面卷,看来说韩国人是东汉人的后裔是没错了,瞧这吃的东西。

这东西不难做,蔡琰让手艺人做了,那时董祀还小,一吃就特别喜欢,可是教他一百次,他都不肯叫这个胡饭。还反问蔡琰,为什么用饼包的要叫饭?这明明就该叫胡饼。蔡琰也没想到一向听话的董祀为么点小事竟然还跟自己强辩,本想发飙的,后想想,又不是大事,爱叫啥叫啥吧,他说胡饼就胡饼,于是蔡府上下也就跟着董祀全改叫胡饼。这也算是董祀在蔡家难得的一次彻底的胜利,所以如果夫人说要吃胡饼是说芝麻烧饼,当然蔡夫人有时也会想吃胡饭,但会说,‘董少爷的胡饼’,手艺人也就知道该做胡饭了。

面饼擀薄了,放在笼里蒸熟,可是如果光用麦粉其实面皮是没什么韧性的,所以蔡琰明白,其实大长今里的菜谱是有一定的生活经验在里面的。她让人加点杂粮粉,果然面皮就劲道了很多。蔡邕本就胖,所以烤肥肉也改成了烤羊肉条,中间加大菜的比例,还放了些豆芽什么的,酱瓜是咸菜类,对身体不好,蔡琰弃用,改成了调味酱,刷在面饼里。

晚饭蔡家三人加上刚回来的董祀,各人各守一几,蔡圭嫁后,蔡邕就提议分食了,这样,四人虽然还在一起吃饭,可是分成四张桌子,遥遥相望,这么吃饭也就没法聊天说话了,不过好在蔡琰本就没什么话说,后想想,蔡邕可能是想让董祀不再说话了。说什么,费心的说些讨巧的话,以搏自己夫妇开心太为难他了,还是守礼为好。

“做胡饼了?”蔡邕照例笑了一笑,开饭前总得搞一下气氛。

“祀儿今天才回来,当然得做点他顺口的。”蔡夫人忙接口说道。

“这次去久了一些,你要注意身体?”蔡邕看向董祀,柔声说道。

“是,这次去曹大哥那儿,倒是收获奇丰。学生正要跟先生说,过两日又得再过去,这次时间可能会久一些,只怕琰…二小姐的大婚是赶不上了。”董祀起身恭敬的说道,蔡邕夫妇对视一眼,瞟了瞟边上的蔡琰,她表情自然,似乎早知道了,便笑了笑。

“正事要紧。”

董祀谢过了蔡邕夫妇,才回到位置吃饭,四人不再说话,不过饭吃到嘴里什么味,大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蔡琰并不知道董祀竟然决定不参加自己的婚礼,但想想却又觉得很自然,他阻止不了,于是不想参与,也好,虽然做法不成熟,但总好过哭着求自己不嫁为好,这样大家还是朋友,将来还能再相见。但心里多少有些凄凉的意味,原来这就是成长,原来自己真的不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过的去成就飞蛾扑火般的壮烈。

第36章 婚礼之前

婚礼之前,董祀就走了,蔡琰也没再特意的与之谈什么,甚至于双方都开始刻意的躲开了对方。董祀走前还是在蔡琰的小院前徘徊了一会,素儿看到了,进屋叫蔡琰,蔡琰当没听见,有些事她还不想面对。那天董祀没有进来告别就离开了,蔡琰则一直保持着沉默。

蔡圭也带着羊老大还有羊老大那儿子宝宝一起来了,看上去虎头虎脑的,笑得跟蔡圭一样没心没肺,从牵着蔡圭的手的样子来看,蔡圭与这位继子相处融洽。蔡圭让宝宝给蔡琰见礼,而宝宝却只敢躲在蔡圭的身后偷看着蔡琰,可能是蔡琰冷淡的面容吓着他了。

蔡琰也知道自己不怎么讨人喜欢,见了礼,给那孩子一块玉佩,和一些糖饼就躲开了,她对孩子实在没什么耐心,而孩子们也从不喜欢她,除了…董祀。回书房的路上,突然想到第一次见董祀的情形。

‘陈留董祀!’说完还不忘按按腰间的木剑,却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那会他多大?五六岁吧?蔡琰都快忘了自己五六岁时的模样,却仍旧能想起那时的他。

“想什么?”蔡圭把孩子交给奶娘,寻了过来,本以为蔡琰会回她的书房读书,没想到才出门口就在院子里的回廊下看到了站在那儿出神的蔡琰,背影上看,蔡琰比半年前似乎清瘦了一些,此时可是深秋,穿着厚厚的秋装竟然还让蔡圭觉得妹妹瘦了,这让蔡圭觉得心都疼了。

素儿也愁眉苦脸的陪站在后,看来她都已经习惯了蔡琰这样长时间的突然发呆了。她轻轻的挥挥手,素儿和蔡圭后面跟着的丫头们都退开,让这儿只有他们姐妹俩,蔡圭才轻轻的说道。

“有点累。”蔡琰惯性的回复,发呆本就是让自己疲惫的心灵找个休憩的时间,她在现代时,有看过一个报导,说某天皇巨星热爱发呆,常常记者采访中,人大小姐就神游天外去了,再后来,记者问她,什么是幸福?那位大小姐破天荒的答到,“和我爱的人一起发呆!”当时蔡琰看到那则报导时笑了很久,现在突然觉得,是啊,那一定很幸福,可是什么也不想的一起发呆,该多幸福。

“你不喜欢我的宝宝!”蔡圭亲热的挽起了蔡琰,像以前一样控诉道。

“是人家的!”蔡琰完全理解不了蔡圭那无限的爱心从何而来,一点当继母的自觉性都没有。

“是我的,他管我叫娘呢!”

“…”蔡琰没话说了,她很想说,按礼来说,将来羊老大纳妾后生的孩子也得管她这位正室的夫人叫娘,她想应吗?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说出来就太刻薄了。

“琰儿,为什么不说话?”

“说什么?”

“反驳我,骂我傻,说我笨,然后大哭一场,明天开开心心的上轿。”蔡圭把蔡琰拉回自己面前,急切的注视着蔡琰的脸。此时她真急了,她宁可蔡琰像以前一样刻薄了。

“你傻、你笨,我哭什么?”蔡琰淡淡的一笑,她知道蔡圭来做什么,他们全部都担心着她,是啊,如果明天嫁的人是董祀,自己也会这样吗?

蔡琰不知道,这个问题她想过千百次,可是她给不了自己答案。如果要嫁的是董祀,那么,董祀只怕也被父亲赶走,这几年一样不能私自相见了,自己还会对他生出异样的情感?也许不会,感情本就是一点点培养起来的,如果这几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是仲道,结果说不定是一样的。

“琰儿!”蔡圭真的急死了,为什么蔡琰总是这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任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呢,成亲半年了,你好吗?”蔡琰不想谈,看着初为人妇的蔡圭,实际上才十六岁的少女,却已为人妇,还给三岁的孩子当后妈,她其实是并不看好这段婚姻的,但蔡圭喜欢,也就算了,只是没想到蔡圭根本就算是圣女了,这样还过得有滋有味,从她泛滥成灾的笑容就知道她很好,蔡琰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她用不着蔡圭的回答,再说她的答案其实对自己是没有丝毫的作用,只是基本上可以把蔡圭从自己悲观的婚姻中解脱出来。

“琰儿,我很好,很幸福。”蔡圭拉着蔡琰很认真的说道。

在未婚前的两年多的等待里,羊老大会勤快的给她写信,让自己分享他的快乐与哀愁。可是仲道却从没给蔡琰写过一封私信,他的信都是写给父亲。不是诗文就是例行的问安,最多在信尾处加上一句问岳母及家中各人安好。蔡圭每每接过父亲的传过的信,都有想撕了的冲动。可是她也明白,羊老大的做法才是与礼不容的,仲道是对的。

每当这时,她会偷看蔡琰的表情,她也会把信看完,然后传给下一位,就好像这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一般。未婚夫妇做成他们这样也真是难为他们了,让蔡圭那时就着急得要命,真的成亲了,体会到一切夫妇之间最美好的情感之后,她对蔡琰的担忧也就更甚了。

常常会和羊老大谈及,羊老大也有些叹息,他和董祀、仲道同窗多年,董祀对蔡琰的心师兄弟们早就心知肚明,原则上他们其实都是乐见其成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仲道会横生技节的跑出来,弄得大家都痛快,师兄弟之间也变得更加淡漠起来。而且在羊老大看来,仲道一向寡言,与同样冷漠的蔡琰真的结成夫妇,他都不知道闺房之内还有什么乐趣可言。蔡圭自然知道丈夫的意思,于是也就更加担忧起来。

“我看到了,幸福就好。”蔡琰轻轻脱开蔡圭的手,自己慢慢向自己的院落走去,蔡圭是初夏时成亲的,而此时已近深秋,小院中满是落叶,踩上去沙沙做响,蔡琰喜欢听这声音,所以从不让人扫,可越是这样,蔡琰的情绪就越差。

“琰儿,如果实在不想成亲,就算了。不过是卫家罢了,逃就逃了。”蔡圭咬咬牙,蔡夫人昨夜和蔡圭聊了整晚,她实在没人可说了,真的对蔡琰看自己的婚事那种漠然置之的样子看不下去了。

蔡圭很幸福,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知道两情相悦的重要,刚刚看蔡琰那孤独落漠的背影她就想说了,走吧!她相信父母都不会阻止的,在他们看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蔡琰和自己的幸福,如果蔡琰不幸福,不快乐,还有什么理由要坚持下去?卫家又不是蔡家得罪不起。

“逃?”蔡琰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一向乐天的蔡圭,没想到她竟然会想这么…出格的主意了。

“对,去曹家的大营,爹这边我和相公会解决的。”这是蔡圭唯一能想到的。

“然后呢?”蔡琰笑了起来。

“董祀不是那儿吗?”蔡圭的眼睛里满是希冀的光彩,董祀在曹操那儿,等蔡琰逃走之后,一定能成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再然后呢?”蔡琰微笑起来,蔡圭没想到蔡琰此时会笑。

蔡圭略一思索,她马上明白了蔡琰在笑什么了。蔡琰离开了,逃到董祀的身边就身败名裂,曹操怎么可能会允许董祀来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娶蔡琰这个被天下所唾弃的女子?董祀也许暂时会快乐,可是将来呢?蔡琰所做的一切都是污点,一生都无法再洗去。

“琰儿!”蔡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卫家差点,但仲道人还不错,我会努力生活下去的。”蔡琰轻轻的拍拍她的手背,默默的回了自己的房间,晚饭也没出来吃,静静的看了一夜书。

第二天的过大礼,蔡家虽然一年嫁两个女儿,但一个虽嫁的是世家子,可是给人做续弦;一个嫁到虽有功名,可是却是出生商贾之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家,虽然宾客满堂,可是说实话,来看笑话人居多。

仲道一身吉服的在大堂,看上去真是俊雅不凡,蔡圭已经有两年多没见过仲道了,虽然在蔡夫人那儿听到卫家这么可恶,于是对卫家也满腹的怨气,可是看到仲道,又放心了一些,也许如蔡琰说的,仲道还成,只是家庭的问题,但以蔡琰的聪明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了。

蔡琰披着吉帕被人扶出,仲道笑逐颜开,全身上下满是喜悦之情。这让悬着心的蔡圭轻轻的吐了一口长长的气,而她身边站着羊老大则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蔡圭感受到丈夫的温暖抬头笑了笑,但眼眶还是红了,仲道会像羊老大这样关爱蔡琰吗?会这样注视着她的喜乐哀愁?如果是董祀一定会。

蔡邕夫妇却从头到尾都没笑过,连新人行完礼,跪在两人面前敬茶时,蔡邕夫妇也只是勉强一笑,半天才挤出一个‘乖’字。喝了蔡就表示蔡琰要走了,她要成为卫家人了。蔡夫人喝完茶,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喜娘喊了一声礼成,另一个健硕的喜娘过来背起了蔡琰出门去了,从此之后,蔡家没了二小姐,只有卫家的二少奶了。

第二卷 卫家新妇

第1章 谁更好?

在蔡家的拜堂算是定下夫妇名份,因为卫家在河东,到了河东还得正式的再行一次礼,而这次送亲的是蔡质那支的长孙,蔡琰的堂兄。将来蔡邕所有的一切全部都要回归家族,而很有可能继承这一切的就是这位大哥了,所以蔡圭成亲时,也是他送的,现在轮到了送蔡琰。

花车是董祀派人做的,但却是蔡琰的设计。当初董祀四处行商,而且均是远程,蔡琰就想着要给他弄辆舒服的马车,好在她看的书多,虽然不知道怎么找橡胶轮胎,可是她至少知道在车板与车板之夹上竹编的隔层,能有效的减轻木轮在高速行驶时的震动。

而车内的铺陈就更见心思了,书桌对蔡琰来说是必须的,于是她想也不想的也为董祀画上去了,美其名曰可以在车上看账本,充分的考虑着车内的空间,小桌下面的桌腿是可以收纳起来变成一块小木板,并且桌上有凹陷的槽口可以放茶杯;考虑到长时间的盘腿坐在车里也很不舒服,她还特意做了无腿的软圈椅,在羊皮之内絮上厚厚的羊毛,坐上去非常柔软舒适;两边有暗柜,可以放些棉被、点心、书籍,以保证旅途决不会疲劳或者无聊…

当时她把马车图纸给董祀时,他还笑过她,说谁有功夫坐在车里跑?他都是骑马去,好快去快回。但说归说,还是开心的打造起来。软圈椅让精明的小董童鞋单个的挑出来卖,非常受欢迎,要知道此时胡凳还没有普及,更多人都是席地而坐,贵族们已经想到在榻上弄个精巧的木制靠圈,但也仅仅只是用来承担身体里一部分重量的,可并不能改善席地而坐的不适,而且木靠圈靠久了也会觉得太硬,而软软的圈椅却改变了这一切困扰。

当然董祀用来卖钱的事让蔡琰知道并不开心,设计时,她并没打算拿出来卖钱的,她又不缺钱用。可是当董祀得意洋洋的说成了抢手货时,蔡琰几天没理他。董祀自然不知道蔡琰在为什么生气,当然,蔡琰生不生气其实脸上都是没什么笑容的。

董祀照着蔡琰的设计弄了几辆马车出来,蔡邕,曹操自不必说,自然是有的,他还为蔡琰专门特制了一辆,一切尽最大努力的精耕细作,无论是材质还是颜色都力求精美,喜滋滋的送来给蔡琰献宝。

蔡琰当时被拉着看了半天,想的是,这小子没病吧?自己什么时候出过门?而且更可气的是,他做了那么多辆,唯有他自己却没有,真是被他气死了。懒得搭理他的炫耀,就自己回屋看书去了。蔡圭倒是喜欢,不过蔡圭出门也少,更何况这种是适合长途旅行用的马车了。所以这马车第一次正式的使用,就是这次送蔡琰出嫁。车里的素儿常常会想,如果董祀知道自己精心的杰作却用来送嫁,只怕会郁闷的撞墙吧。

上了车,蔡琰盛装只到城门外,出了城,她便换上了便衣,拿出书来默默的看了起来,素儿默默的在对面靠着绣手帕。不时的还偷看一下小姐,觉得小姐很可怕,自己的婚礼从头到尾竟然一次也没笑过,真是亏了她了。

就这么在路上走了两天,素儿快被蔡琰的冷脸冻死时,车窗外被敲了两下。素儿忙一边兴奋的拿盖头盖住蔡琰的头,才到车窗前打开一条缝。车外是仲道的笑脸,看到素儿,他还不禁脸红了一下,他的马与他们的马车并排前行着,但马较高,他想说话就得和躬着腰,“二小姐觉得累吗?如果累的话,我让他们休息一下?”

素儿回头看蔡琰,蔡琰已经拉开了盖头,她知道规矩,没在婆家正式再拜一次堂,等到了洞房里仲道没宣盖头之前,他们是不能碰面的,但素儿只开那么条缝,仲道想看也看不见不是。她白了素儿一眼,轻轻摇头。想找理由也找个好点的,他们刚刚发车没多久,现在休息,那永远不用到婆家了。

“谢谢姑爷关心,小姐还好,姑爷您累吗?要不要喝茶?”素儿可算是找着说话的人了,忙热情洋溢的关切起自己家的姑爷起来。

“不用不用,二小姐没事就好。”仲道马上摇头傻笑,不敢再探望,可是又不想离花车太远,想想又躬起腰,“二小姐在干什么呢?看书吗?”

“是!您想看?”素儿没话找话,蔡琰不禁抬头看着素儿,素儿才明白自己真是昏了头了,这位可是穿着吉服,骑着高头大马,那怎么看书?想想伸手抓了一把果脯递出去。

“您尝尝,二小姐虽不爱吃这个,但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蔡琰无语了,自己怎么就没发现素儿的话这么多?人这么傻?

“不用了,谢谢。那个,二小姐睡了吗?”仲道有些羞涩,素儿终于明白了,仲道在窗前现了半天,其实是想找蔡琰说话。也是,礼法只说不能见面,又没说不能说话,不过看他躬在马背上的样子,估计再说一会儿,人非脑冲血不可。

“姑爷,您是不是坐在车辕上比较舒服?”素儿把窗开大点,指指花车外的车辕,一半给车夫坐了,姑爷坐另一边,只要不进来,隔着门说说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可以吗?”仲道有些惊喜。

“让他去问问舅爷,你做什么主?”蔡琰轻轻敲敲桌子,素儿忙吐了吐舌头。

“小姐让您去问问舅爷。”素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仲道这次挺直了身子,策马去找蔡大堂哥了。

其实蔡大堂哥还纳闷呢!上次送蔡圭,一出城门,羊老大就跳上花车了,当然车上还有丫头、喜娘什么的,人家还振振有辞的说,蔡圭当时是戴着盖头的,所以不算越礼,盖头是在头上,可是就留个小角,一点不耽误小俩口说话、玩笑,他远远的在车队头里就能听到车里两人的笑声。这时谁也不会讨那个嫌,真的去为难其实已经算是夫妇的两个人,只要不出太出格,大家都会睁之眼闭只眼。

可是到这位二堂妹嫁时竟然这两天静得跟车里没人一样,如果不是到了傍晚投宿时,二堂妹会下车去房间的话,他真的会怀疑那位堂妹是不是早就跳车逃婚去了。而这位二姑爷也真是笨得可以,竟然兴冲冲的跑来只是为问问是不是能坐在花车辕上跟二小姐说说话,蔡大堂兄那个气啊,真恨不得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想想算了,只能点点头,由他们去吧。

仲道终于坐到了车辕上,靠着车门边子,半侧着身子跟里面的人说话虽然也不舒服,可是比刚刚在马上要强多了,此时的他内心充满了快乐,他离蔡琰又近了一步。

“二小姐…”

“姑爷,小姐说,您太客气,您可以直呼她的名字。”

“真的吗?那你问问小姐,我是叫她琰儿?还是昭姬比较好?”仲道兴致勃勃的和里面的人讨论起蔡琰的称呼问题来了。

这次车夫剧烈的咳嗽起来,他上次可是赶着车送走了大小姐,虽然那辆车没这辆好,可是大姑爷人好玩多了,他心里真为二小姐难过,怎么嫁了这么个木头?唉,可能是老爷自己是木头,于是就看木头顺眼吧!

蔡琰也觉得有点烦了,如果这位一直这么扯着嗓子喊,那么这一路走完,她也就没脸见人了。考虑了半天,让素儿在车内挂上纱幔,把车厢一分为二,请他进来说话。还分给他一个软圈椅,素儿还特意又给仲道支了一张小几,给他倒上茶,拿了点心,让两人可以面对着面喝茶聊天,虽然中间隔着一层纱帐,但也能看到里面人影绰绰,更富矇眬美。

“八师兄有礼!”蔡琰微微起身行礼,这是在车里,只能一切众简。

仲道一时间还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现在叫自己八师兄,那么自己该叫她什么?刚刚不是说可以叫名字了吗?

“有礼、有礼。”仲道胡乱作着揖,看上去又滑稽又可爱。

素儿又笑了起来。心里不禁把这位姑爷和董少爷暗暗地对比起来:身板明显董祀更胜一筹,听说董祀出门做生意保镖都懒得带的;但相貌上倒是姑爷更胜一筹,算是打合好了;脾气,董少爷除了对小姐,其它人都不假辞色,这位姑爷看上去似乎脾气好多了,算姑爷胜吧;董少爷会赚钱,小姐无论有什么奇思妙想,董少爷都能做出来给她,可是姑爷家好像更有钱,不过算了,家里有钱也不是姑爷自己的,这个算董少爷胜好了…素儿比来比去,似乎两人竟有些八斤八两的意思,难怪老爷不能取舍了,果然各有各的好。

蔡琰低头默默的看书,她没有跟人聊天的习惯,再说,虽然这些日子一直在担忧,可是真的拜完了堂,上了车,她反而安定下来,从此她便是仲道的新娘了,很多事就不一样了,一些以前不曾想,或者本该想,却因为种种原由不愿想的事,此刻不得不摆上了桌面,她应该和仲道认真的谈谈,但此时她也不想当着素儿的面跟仲道谈。

第2章 安心!

“这车做得真好,一点也不颠波!”仲道没话找话,他注意到自己面前的茶杯上的水只有微微的颤动,却一滴也没洒出来。

“是啊,这…”素儿打算接口,可是却发现蔡琰又抬起了头,一想也是,这是董祀做给蔡琰的,说给姑爷听,只怕姑爷和小姐都不会高兴。马上咽了回去。

其实素儿真不是故意找仲道说话,而是她说是蔡琰的贴身丫头,只是蔡琰一天到晚都是在书房里看书习字,特别是这几年,画的都是机密的东西,书房不是她可以进去的,于是她除了每天早晚给蔡琰铺床,伺候她洗漱之外,其它的时间都是由她自由支配的,所以大多数时,她都是一边纺纱一边找别的丫头们聊天,说八卦,本来一直庆幸自己的主子好,虽然话少,可是不挑剔啊。可如今上了婚车就让素儿晕了,二小姐几乎就跟哑巴没什么两样,竟然两天可以一句话都不说。她觉得自己的嘴巴都闭臭了,自然看到个人就想拉着说话了。

蔡琰也在考虑该怎么说,这车是自己的陪嫁之一,可是卫家人不是傻子,他们一定能看到这车里的商业利益,但这是蔡琰不愿意看到的,她连董祀都不肯卖,更何况卫家了。想到这儿,摇摇头,自己错了,如今自己也是卫家人了。

“怎么啦?”仲道看到蔡琰摇头了,吓了一跳,忙问道。

“这是董祀给爹娘做的。”蔡琰轻轻的说道。

“哦!他好吗?吴地一别,就没再见过了。”仲道面色一僵,董祀对蔡琰如何大家心知肚明,如果不是父母死缠烂打,也许蔡琰就该是董祀的了。

“他在曹大人那儿。”蔡琰回避了这个问题。仲道点点头,又有点高兴起来,是啊,董祀在曹家的。

“在看什么书?”

“《墨子》!”蔡琰低头看了看,轻声的答道,这几年,似乎只有这一本书是她手不释卷的一直研读着,边读会边写下自己的想法,抄了那么多,似乎也就这一本是她惟一常常翻阅的。

“不愧是二小姐,竟然能想到从墨子中,学习机关之术。”仲道马上了然起来,轻轻的叹道。

“差点忘了,您读书精益求精,琰班门弄斧了。”

“哪里,只是稍有涉猎,想到你喜欢这些,于是多看了几眼,总想写信给你,说说这事,又怕先生怪罪,没想到你已经想到了,真是太好了。”他说得有些罗嗦,但意思蔡琰听明白了。

他读这本书是为了蔡琰,估计是为了与她找共同的话题,也想像羊老大那样为国家邮政做点贡献,只是他没羊老大那么脸皮厚。当然,如果说他和羊老大的关系好点,两位又是连襟,羊老大若是告诉了他自己在和蔡圭通信,估计他也没那么多顾虑了,所以,怪也就怪他自己人缘太差了。

“谢谢。”蔡琰颔首致意,却找不出话来回应,想想,“八师兄最近在读何书?”

“愚兄蠢笨,最近重读《诗经》之《郑风》!”仲道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蔡琰倒是没多想回头找出诗经的那本羊皮卷隔着帘子递给了他,意思很明显了,别找她说话了,好好看书吧!

车箱里又恢复了安静,蔡琰这边专心看书,但不再记笔记了,而仲道无奈的翻看《诗经》,顺便偷看薄纱内的蔡琰,三年了,这位小姐还是这样,时刻都手不释卷,可是这样一个女子却能设计出那么精巧的踩式纺车,虽然仅有这一件作品,但对父亲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常常说,世间聪慧女子极多,美丽的女子也极多,精干的女子更多了,可是如果说一个女人拥有美貌,却不自傲;拥有聪慧,懂得隐藏;拥有才干、懂得利用。世间女子能三选其一便已经十分难得,而蔡琰似乎三样并得,就不是一句难得便可以概括的了。

“琰儿,那织机也是你做的吗?”仲道想起了什么,抬头突然问道。这事当时在卫家闹得很大,让父亲很是为难。卫家也买了一架回家,仲道仔细对比过,不算是设计,只能算是改良,把关键的几个运转部件由木改铁,就成本来说,卫家做并不合算,但家族却在意的是忠诚,如果是蔡琰做的,那么卫家就会置疑这份忠诚了。

“你也怕我为娘家赚钱?”蔡琰想想合上书,专心起来。

这对蔡琰很重要,如今两人成亲了,如果在这件事上就有分歧,那么她宁可带着嫁妆偷跑掉,一辈子谁也不再见了。

“不,只是家族长老们觉得这是忠诚的问题,要知道即使那个你交给家族,家族也赚不到钱,但是长老们会觉得你是卫家人,你应该先站在卫家的立场上想这件事。”仲道认真的解释。

“我是问你,你怎么看?”蔡琰真是理解不了,一个家族还用忠诚两个字,古代这些人是想想什么了。

“我说了,你即使交给卫家,卫家也赚不到钱,所以你不如卖给能赚钱的人家。这是对的。至于说忠诚的问题,我觉得他们有点小题大做,你不用顾虑。”仲道倒有些漫不经心,他不在意那东西是不是蔡琰做的,或者说,他当那是蔡琰做的了,于是不关心。

“为什么觉得卫家赚不到钱?”蔡琰低头想了一下,仲道已经是两次提出赚不到钱的话了,这不该是书生该说的话。

“家里买了一架,我拆开看过,铁部件太过精巧,与其它部件的咬合尺寸要求过精,卫家若要仿制倒是不难,可是大量推广却实属不易,若是想卖到那个价钱,卫家能亏死。”仲道轻轻的摇头,当时看完了就跟父亲如是说了,父亲细看良久,也只能做罢。

蔡琰深深的看着这个即将要成为丈夫的男人,或者男孩,他说得很有自信,他看得很清楚,他们还想不到工件的标准化,自然无法问效率要效益了。他不像自己只去担心铁的专卖制度,对卫家来说弄个铁器的专卖许可一点也不困难。

“看来你不像你爹说的一无是处。”蔡琰笑着摇摇头。

“娘子!”仲道吐了一口气,白了她一眼,故意叫道。

蔡琰摇摇头,笑着叹了一口气,是啊,面前这个人是自己的丈夫,自己是不能这么说他的。

“对不起!”她再次俯首,算是对他的道歉。

“不用这么客气,我不会介意的。”仲道忙摇摇头,一脸笑意,“记得吗?你问过我的,如何让你安心,可是那时我回答不出。”

“现在你知道了?”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当年那次的交谈,而那次,她拒绝了仲道。却没想到千转万转也绕不开卫家这个劫数,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命中注定了。

“不太确定是不是知道,可是就像你说的,带你留在娘家既然不可能了,那么我一定不能让你在卫家受苦。所以我要努力让大家觉得我不是那么没用时,你的日子可能会好过一点的。”仲道笑的样子很甜,蔡琰很想叹了一口气,可是却不敢表露出来了。

一边的素儿却笑了起来,姑爷看上去真是可爱,看来老爷的眼光还真是没那么差。姑爷人长得俊雅,脾气又好,对小姐也是一往情深,多好啊。

蔡琰没话可说,低头看书,她性子几世的清冷,也不可能为仲道几句话而变热。突然想到董祀,他也爱说,不过似乎从小就说不过,于是他不说了,只是静静的陪着自己抄书。

第3章 不速之客

旅途从来就不可能一帆风顺,有时常常会因为一件小事,就会影响到整个的行程。蔡琰当然知道这路上一定会有事,但她打定了主意,她决不要出来惹事,会影响她人生的事,她一定要不碰。于是两耳不闻车外事,她专心的读书,打死不出来。

仲道会进来找她聊聊天,但大多数时,都是仲道说,她听。不过蔡琰倒是觉得以前认识的仲道和这次的他不同了些,以前觉得他沉默寡言,好容易跟自己说个话也会脸红,不知所云。也许此次是因为名分已定,他自在了许多,常常会在她的面前咧着嘴傻笑,但还是会脸红,但显得亲昵许多。蔡琰也不是一味的冷漠,她会静静的听,偶尔听到可笑之处也会微笑,这让仲道受到无限的鼓舞。他和蔡琰可不同,他是真的把书读进去了,书中的掌故自然也说得更加有趣,听得素儿咯咯真笑,蔡琰也没想到仲道还有这么一面。

“小姐,有胡人!”素儿就坐窗边,虽然是快进冬了,赶上天气很好,蔡琰就让素儿把窗户打开。素儿时不时的就往看看,省得对着蔡琰的冷脸。蔡琰和仲道之间隔着纱幔,自然不能伸过头来看,但还是吓了一跳。

“是客商还是…”她舌头都打结了,光天化日之下的官道,总不至于有劫匪吧?

“别怕,这次我们带的都是商队属一属二的好手。”仲道听到了蔡琰的颤音,一边安慰,一边过来看了一眼,瞪了素儿一眼,回头温柔的对蔡琰说道,“是胡商,好像跟我们同路。”

蔡琰才松了一口气,隔着纱,她也看不清,只觉得官道似乎一下子热闹起来,想想还是不放心,“让他们先走吧!不要吵闹!”

“不碍的,来往于汉胡两地客商都是有识之士,与之相交能学到很多东西。你看,他们知道我们迎亲的,特意下马相让。”仲道的声音更温柔了,他难得看到蔡琰有害怕的样子,责任感由然而生。再说这三年在家也不是白待的,指着外面给蔡琰看,蔡琰哪看得到,听仲道这么说了也略略心安了一些。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武侠小说看多了,就怕出点什么事。

“琰儿,我下去跟他们打招乎,你在车里略略致意即可。”仲道看着快到了,忙让人停了车,下车招呼,不管真假,这队人里最高的领导者就是他了。

素儿开着窗,由蔡琰在幔后向胡商致意,胡商回礼。车队继续,胡商的车队就跟在了迎亲的车队之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怕什么来什么,本来有胡人跟着就让蔡琰心里七上八下了,偏偏路上一条小河的桥被水冲断了。蔡琰听到真是觉得天都灰暗起来,素儿跳下车去看热闹,这些天蔡琰耳朵里全是蔡卫两家的八卦,反正蔡琰也不回话,素儿已经习惯了,蔡琰就算是没反应她也能说个不停。

从素儿那来的最近战报是,卫家护卫已经习惯了,不用人叫便开始伐木建桥,蔡家的家丁只能打打下手。刘豹的商队可能没有经验,但够聪明,一边让人安营扎寨,一面让勇猛的武士加入了伐木的队伍。估计建桥他们不行,可是砍树他们很行。现在卫家的队伍专门建桥,效率很高。

没过一会儿,蔡琰的堂兄也来了,把外面的情况说了一下,跟素儿说的差不多,当然没有素儿说得那么有趣。

最后,蔡堂兄看看天说道:“就算今天能把桥搭起来,只怕也赶不上宿头了。胡商的意思是就在这儿露宿,你一个女孩子…”

“小妹没有关系,和素儿就在车里也很好,您看看其它人怎么安排?”蔡琰也没野外生存的经历,她唯一能想到的是,不给别人添麻烦就成了,反正车里是可以睡觉的,至于说其它人就由能干的人来安排吧。蔡堂兄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没多久,仲道跑了来,“琰儿,看来今天我们得在树林里过夜了,只是我们没带帐篷,刘豹大哥他们有,特意让了一个小帐篷出来,给你和素儿睡,等他们搭好了,你就过去休息。”

“刘豹?大哥!”蔡琰不知道仲道已经跟人称兄道弟了,而且胡人竟然还取了汉人的名字,不过也不奇怪,不过敢以刘为姓,胆子倒是不小。再想想仲道,竟然这么活跃,怎么在蔡家那么些年跟其它八子都合不来?

“是啊!刘豹大哥人很好。”仲道显然很高兴自己帮蔡琰弄到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