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蔡琰轻笑了一下,觉得这个人攻击力不大,更何况阿蒙还在边上呢。

“您一点也不害怕?”那男孩柔声细语,看来应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不对,十七八岁应该比此时的蔡琰大,蔡琰摇摇头,看来两世为人,心态真是老了。

“现在是您应该害怕了。”蔡琰微笑着,看看他边上铁塔一样的阿蒙。

“也是!这么漂亮的小媳妇怎么把门户守得这么严?”那男孩气愤不已,似乎此时蔡琰应该门户大开的迎接他一般。

“你是谁?”蔡琰不耐烦了。

“绘仙小谢!您叫我小谢谢就好了!”他娇羞的说道。

蔡琰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可是却想不起在哪听过了,看看阿蒙,阿蒙则侧头想了一下,突然猛的再踹一脚,一下子把那男孩踢到了墙角。

“夫人,就是那个采花贼,让小人把他送到郊外埋了可好。”阿蒙可是粗中有细的,若是真的送了官,蔡琰的名声就不用要了。

采花贼?蔡琰看看墙角的男…应该叫男人了,上次好像还是去长安的路上,听羊老大说过一次,算起来也是四年多前的事了,那么这人至少快三十了。

“你出来多少年了,不是听说有人一直在追你吗?”蔡琰奇怪的是,这样一位被正道人氏追杀的人,竟然还能逍遥到今天?既然能逍遥到今天,怎么会一脚就被阿蒙踹得全无还手之力?是阿蒙武力值太高,还是所谓的正道人氏太菜?

“唉,这说明我是好人。所以卫夫人,你要相信,我是好人。”墙角的那位正色的说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阿蒙想再打,早就听说了,没想自己还有机会亲自料理这男人中的败类,很想打人。

“阿蒙,让他好好回话。”蔡琰倒是对这个人很好奇,会是像田伯光似的亦正亦邪吗?

“果然是一代才女,卫夫人很有风范!”绘仙小谢往前凑了凑,眼睛直冒光。

“回话!”阿蒙吼了一声。

“哦,夫人,小人真是冤枉极了,这位好汉能证明小人可是一点武功都不会的,最多会点点轻功,那还是为了来往图个方便吗?”

“那为什么你能得手?”蔡琰看看阿蒙在点头,看来更纳闷了。

“夫人,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您想,为什么小人能得手?或者说,谁又亲眼见过小人得过手?”他更进一步。

蔡琰想想点点头,也对,再说只是传言,但为什么要传言,连阿蒙都知道要偷偷去把他埋了,绝不能让人知道这位进过自己的闺房…

“夫人你这么聪明一定想到了,所以,要知道,我是个君子,我来这些美女的闺房只是因为小人喜欢画画。小人发现,只有在美女完美、白晰的背上作画,才是对美丽画作最大的尊重,小人可不会做那肮脏事的。”他说得还振振有词起来。

蔡琰笑了起来,原来这位只是位狂热的行为艺术者。

“为什么要在身体上绘画?只想昙花一现,只让你一人欣赏?”虽然了解,但蔡琰还是理解不了这些行为艺术者的作为,追求的只是瞬间的快感吗?

“小人当然想自己的画作永传于世,只是,哪有适合的纸啊?后来小人无意中在自己身体上画过之后发现,画作在活体之上,整个画作都像是赋予了生命。”他的眼里闪过几许狂热的光彩。

蔡琰摇摇头,想了想,似乎不能只听一面之辞,“你的笔呢?”

绘仙小谢一拉自己的衣襟,敞开,竟然跟英雄本色的风衣一样,不过人家里面插手雷和各式的枪支,这位里面插满了笔和颜料。

素儿伸头看了一眼,她更关注那位的中衣,真如她所想,这里内衬的中衣竟也是大红的,中间还扎了一条绿得很正的腰带垂在一边,非常醒目。

阿蒙可不乐意了,捂住了素儿的眼睛,把她拉回自己的身后。

蔡琰笑着摇摇头,看这色配的,都像是位艺术工作者,心中便更加信了几分。想了想,“阿蒙,送这位先生出去,但这位先生,琰是寡妇,请为蔡卫两家留有颜面。”

“不可以!”门外又冲入两人。

“阿蒙,你不知道外面有人吗?”蔡琰再次皱眉,不看来人,只看阿蒙。

“小人知道,只是小人不打女人。”阿蒙淡淡的回道。

蔡琰这才把目光投入来人身上,两位身着劲装的女子,看上去倒也还算年轻,二十岁上下的样子,但还是姑娘的打扮,都是剑眉圆眼,手握长剑,但先进来的那位体态更加妖娆一些,从神态上看,江湖气质并不很重,她身后的那位,就显得利落得多。

“风一一,天地大侠?”蔡琰想起羊老大那天有提过,追杀绘仙小谢的人中以这两位最为热心,而风一一出身世家,虽名高,但并不常在江湖走动;而天地大侠,无人知是男是女,但想想谁会这么在意一个采花大盗?当时她便想到天地大侠应该是位女子了,只是没想到名声这么高的竟然这么年轻。

“卫夫人有礼了!”追风女侠风一一收回长剑,文气的向蔡琰一拱手。

“卫夫人有礼!”天地大侠也一拱手,但马上长剑又指向了绘仙小谢。

“卫夫人,此厮祸害无数女子闺誉,夫人不可听他一面之辞,便轻易放过。”风一一轻言细语的说道。

“那是你们的事,送他出门之后,你们想做什么与琰无关。”蔡琰笑笑,也知道江湖中是不是她能管得了的。所以还是由他们江湖事江湖了就是了。

“卫夫人,您可不能这样,我说的是真的,我只是画画,真的什么事也没做,而毁人闺誉的也不是小人,小人只是喜欢画画,而且她们都是心甘情愿的。小人也从没出去乱说过。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是自己早已经有了意中人,而家中大多不允,于是借小人过桥,自损名誉之后,好有情人终成眷属。两位女侠,也跟了在下几年了,在下这些年来,传出的几次所谓大案,事后哪一位小姐、夫人因为小人而受伤?”绘仙小谢不干了,真是欲哭无泪啊。

天地大侠迟疑了一下,手中的剑慢慢的放下,而风一一看天地放下手中剑,马上一扬手,剑花一闪,直指绘仙小谢的咽喉。

阿蒙和天地同时出手,不对,阿蒙是出脚把小谢再次踢到墙角,而天地的剑挑开了风一一的剑锋。

当然阿蒙不是想救绘仙小谢,而是想到万一风一一真的在这儿杀了绘仙小谢,弄脏了地盘,不是还得素儿来擦。

绘仙小谢趴在地上大哭起来,心里觉得好冤啊,虽然知道阿蒙踢自己是为了救自己,可是这一脚也使太大力了,真疼啊。

“天地,你干嘛?”风一一怒了。

“咱们追了他几年,可是他这身手却能屡屡逃脱,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他每到一城一镇,都会盘桓数日,可是却几个月才有一人暴出有被污辱,况且,姐姐也看到了,一位普通的护院便可拿下的人,若真的不甘心情愿,这般没用的家伙不是早就被抓住了?所以,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天地慢慢的说道。

阿蒙出去了,没面子,自己竟然成了普通的护院。素儿则拉着他的手,偷笑。

“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以女子身体作画,伤风败俗,这还不是做肮脏之事,毁人清誉?”风一一气急败坏了。

天地怔了一下,也迟疑不决起来,看看蔡琰。

“夫人为何要放了他。”

“在琰看来,此人只是爱画成痴,并没有想过以人体作画在此时是不为世俗所允的。虽然行为可恶,但却情有可缘,倒还罪不至死。若有人严加控制,能将其才能用于丹青之术的发扬,倒也不失为一件人间美事。”蔡琰微微一笑,低头弹起琴来,曲调平缓安祥。

风一一慢慢放下剑来,看着天地,“你来管?”

“我行走江湖,带他?”天地跳了起来,“还是杀了他吧!”

绘仙再次大哭起来,爬过来抱住天地的大腿,“姐姐,你就收留我吧,我保证以后乖乖的跟着你,给你端茶倒水,背行李。”

蔡琰愣愣的看着这三人,摇摇头,江湖在她的世界里轰然倒塌!

第21章 老单于去世了!

江湖事件在蔡琰无趣的寡妇生涯中倒成了一桩有趣的事儿,在之后的日子里,蔡琰还时不时的会起这件事。虽然把曾经激荡于蔡琰心中,向往以久的武侠世界彻底毁灭,但转念想想却觉得那三位倒更接近真实。

也许是缘份,那绘仙小谢却觉得是蔡琰救了自己,走后没多少日子,派人送来一幅工笔仕女图。虽然不太相信坐在榻上安心抚琴的人是自己,但还是觉得非常漂亮,让素儿就挂在了墙上。后来不巧被董祀看到了,非说像极了,而且更难得的是抓住了她悠然、淡定的神韵。出言向她讨要,蔡琰再傻也知道画像不能乱送人的,以友人赠予,不敢转赠他人而婉拒。

陈留的生活也非常之平静,不管在外如何,陈留倒一直很安宁。每十天,董祀都会把外面发生的战事汇总来给蔡琰看,虽然不知道蔡琰为什么会对战乱感兴趣,蔡琰只能默默的在战报中,思索着退路。

曹操在初平三年成功收服三十万黄巾军,组建了史上著名的青州军,次年进军徐州,但苦于弹尽粮绝,无功而返;初平五年,曹操做了充足准备之后,一举击败徐州牧陶谦,一直打到东海。而此时,也就代表了,曹操有了与北方袁绍一决雌雄的本钱。

那是不是说,中原大战在即?蔡琰恨只恨自己没有办法记住历史的全部,不,哪怕一点点也好,每天只能茫然不知所措的等待着明天的来临。

“小姐,董少爷来了,他要去曹大人那儿了,这些日子不在陈留,还留下了四十个家将来了。”素儿收拾了一下床铺,边轻声跟自己梳头的蔡琰絮叨着。

她也是没话找话,昨儿董祀来吃的晚饭,今天的行程蔡琰早就知道了,只是想到仲道的三周年已经过了,眼看着,老爷的孝期也要到了,她跟阿蒙离开蔡家的日子也越来越近。越是这时,她越希望蔡琰能认真的考虑一下董祀,谁能比董祀对蔡琰更好。

蔡琰只能默默的听着,回陈留快三年了,董祀一如既往的照顾着她们,只要他不在陈留,便一定会留下充足的人手,以防不测。蔡琰非常感激,可是却觉得越来越有负罪感,董祀不再提及要‘照顾’她们的话了,可是却一直这么做。

之前还听说夏候家有意与董祀提亲,曹操是很乐见其成的,他自己还把女儿嫁入夏候家呢,而夏侯家也是曹家最忠实的支持者之一。曹操和董祀虽名为义兄弟,其实这几年她也看明白了,在曹操心里,是把董祀视之亲子的,当然希望他能觅得如花美眷。有了曹操的支持,董祀应该不敢拒绝吧?

蔡琰听到这个消息,其实还是很高兴的,心里多少轻松了一些。况且这样是不是说,历史没有经过自己的手而改变了?奈何也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问题,最后与夏侯家小姐定亲的竟然换成了卫家的季平。

事后蔡琰去看卫夫人才知道,董祀知道夏侯家的打算之后,去相亲之前,带上了小季平。到了夏侯家,他也不说话,专心吃酒。

而季平当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边应付长辈,一边小心的看顾董祀,从河东出来,季平可是把董祀真的当哥哥一样尊敬着,自然怕他得罪人,也怕他真的吃醉了,伤身子。

这一切竟然让躲在帘后的小姐觉得,季平性子显得更加厚道一些。

可是夏侯家怎么肯让女儿嫁入商家?

董祀知道了,也没说什么,直接去司马大人那给季平要了个校尉的闲差。

夏侯家这才明白,董祀这是故意的,心里虽然不满,可是也知道他和曹操的关系,最终也就算了。一方面能让女儿如愿,一方面也能让董祀承自己一个情,于是最后也就顺水推舟的应允了婚事,等季平过了孝期,便可成亲。

卫老爷去世比蔡老爷早,所以前一段,季平快乐的娶回了美娇娘。卫家一扫沉寂三年的阴霾,蔡琰远远的看着卫家的披红挂绿,便默默的离开了。卫家真的再次走出了低谷,甚至于,此时他们已经慢慢的走向了他们所向往改换门第的目标。

“小姐!”

“阿蒙有没说,什么时候带你回刘家?”蔡琰放下梳子,换了一个话题。阿蒙已经回刘豹那儿了,但不知道素儿怎么跟他说的,素儿自己留下了,她这一段也忙,竟然也忘记问了。

“反正又不着急,在刘家跟在这儿有什么区别?又不远。”素儿过来给蔡琰梳头。

“你不急,人家急!阿蒙在咱家三年了,刘家那儿还有事呢!把你多留这些日子,只怕刘豹都烦了,要说我不守信用了。”蔡琰想到刘豹要暴跳如雷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这三年多阿蒙真的帮大忙了,更何况他也帮蔡家训练了自己的家将,想想也觉得对阿蒙有些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可急的?我跟他说好了,等老爷忌日过了再说。”素儿恶狠狠的说道,看来她真的把阿蒙捏得死死的。

“嗯!”蔡琰点点头,父亲周年忌日也快到了。上个月起就各地都传来消息,要过来参加父亲的周年忌,这些日子她便是一直在忙这个,素儿一时间还真是离不开。

蔡琰看着铜镜中模糊的影像,似无意的说道,“过会,董少爷会来先把一些行李,送到泰山大小姐家!”

“为何?大小姐此时正在回来,到时候,您和夫人一起跟大姑爷和大小姐一起过去不好吗?”蔡琰和蔡夫人已经决定,等蔡邕的周年忌之后,便搬往泰山,羊老大在那边也预备好了宅子。

“先送走吧,到时候又是孩子,又是行李的,怪麻烦的?”蔡琰淡然的解释了一下,素儿似懂非懂的,但小姐这么说了,那就是吧。

蔡琰自然不能说,此时曹操此时就是山东,也就是泰山那块已经是曹操的后花园了,此时那里算是边缘地带了,应该比较安全,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打过来?这里靠近洛阳边上就是颖河,只怕也会变成战场,他们不会因为是蔡邕和忌日而不打仗,先把东西送一批出去,省得到时老人,女人,孩子们,还有大包小包的行李,也不知道家将们顾不顾得过来。

蔡夫人已经收拾好了,昨天董祀来说曹操让他过去,蔡琰便已经想到让董祀来护送最安全。便跟董祀一说,董祀本不乐意,这说明,蔡琰已经决意要搬走了,不留在陈留是不是另一个拒绝他的暗示。但想到蔡夫人,便只能答应。蔡夫人这三年一定很想蔡圭和孩子们,想搬到大女儿和外孙们一起生活,应该是她所愿的吧。

车里还是那辆有夹层的马车,蔡夫人的身家就在里面,董祀明白蔡夫人现在无比的信任自己,也知道蔡夫人也比任何人都希望由自己来照顾蔡琰,想想这几年,蔡琰除了去卫家之外,真的足不出户,而陈留人也没人敢向蔡琰提亲,所以也许此时分开一段,蔡琰也许就能知道自己的好了,也是不错的选择。

装好车,跟蔡夫人和蔡琰拱拱手,默默的押车离去。没了这些身外之物,将来真打起来,由家将们护送着他们母女几个逃跑,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蔡邕忌日没到,刘豹的爹老单于却突然去世了。接到消息,蔡琰忙让素儿收拾了她自己的东西,一起赶到刘府。刘豹总在自己最危险、最困难时,来帮助自己。此时现在他父亲不在了,她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可怎么也得现个身表示一下关切。

却不想刘豹竟然没有准备灵堂,大堂内只是孤零零的放了一支大大的木棺,棺材很大是为了放石灰,把石灰放在棺底,用黄麻包住,老单于安祥的躺在里面,穿着他们民族的龙袍,蔡琰这才想到,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来刘府,第一次见到老单于本人。看来刘豹比较像老单于,只是刘豹显得更加英俊一些。

“这几天就送回去?”蔡琰也办过丧礼,一看这棺材底那厚厚的石灰层,便知刘豹没打算在汉安葬父亲,是要把老爷子的尸体运回匈奴了。

“总不能让他流落异国他乡吧?”刘豹没的换上孝服,神情恼怒。

蔡琰没有生气,认识也这么些年了,虽然刘豹一直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又坏又不讲理,可不知怎么了,她还是觉得刘豹是她的朋友。此时刘豹失去了留在中原的理由,虽然这个理由来得这么的残酷。所以此时刘豹的恼怒在蔡琰看来是情有可原的。

刘豹属于是南匈奴,受汉化较深,但是他毕竟还不是汉人,他们有自己的丧葬的风俗,更何况,中原人也讲究落叶归根,老单于这辈子也受可怜的,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我把素儿给你带来了,她的卖身契我烧了,请好好对他。”蔡琰来之前便已经想到,老单于死了,这里没有可让刘豹留念了,自然不能再自私的把素儿留自己的身边了。

“过几天老大人的忌日,我可能帮不上忙了,他们都在收拾,再说,陈留太守也不知道会不会让我们离开。”刘豹有些郁闷,难得看蔡琰有这么好脾气的时候,可是却仍旧让他开心不起来。闷闷的说道,这也说明,其实他本打算过去帮忙的。

“谢谢你!”蔡琰微笑起来,和董祀已经越来无法这么轻松的交谈了,没想到此时竟然能和当年那么讨厌的刘豹结成朋友,人与人之间的缘份还真是奇怪。

第22章 逃出陈留

“知道,本来已经够麻烦你的了。我才应该不好意思。来了这些年,也不知道过来拜见一下老单于,现如今…”蔡琰苦笑了一下,她和刘豹似乎从来也没有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过话。而且她也是第一次自然的在刘豹的面前自称‘我’。

“算了,来了也见不着,报到曹大人那儿又是事儿。”刘豹摇摇头,他对自己和父亲的身份看得很清楚,所以也从没有放在心上过。

“我不是怕他。”这让蔡琰也就更不好意思了,急急的解释道。

或者此时她的情绪不止是不好意思,更有些愤怒在里面,她根本就没想过老单于的身份问题,她一直自私,于是对谁都不放在心上,平日里迎来送往的事,都是蔡夫人,素儿时时的提点着,不然,她没那个心思。也许蔡夫人是那么想的,而素儿也许是觉得自己和刘豹一直不怎么交往,于是也不敢提,怕自己会觉得她女生外向,于是她这些年,就真的没想起自己应该这什么做。刚刚看了一眼棺中老单于的遗容,突然有些后悔,三年了,自己也受了刘豹不少的恩惠,却从没想过要来拜见一下,真是太失礼了,心中倒真的愧疚了。可是被刘豹这么一说,感觉也就更差了。

“我知道,你自己都一头包了。行了,他了解的。”刘豹想到此处,心里更加不安起来,忙安慰起蔡琰来。

还是第一次看到蔡琰在自己的面前露出真实的情绪,她总是冷冰冰的站在高处,打量着身边的任何人,从他第一次在送亲的队伍里看到她时,她就是那个样子。有时会想,她和仲道在一起时,她也这样?想到这儿,他也会拍拍自己的脑门,关自己屁事。

想想这几年,蔡家,卫家接近出事,她先失去了丈夫,又失去了父亲,一个家要靠她支撑,想到面不改色的当着大家的面手刃仇人;想到干净利落的逼卫家退出家族,替小叔子争回属于他的一切;想到在长安,她言辞锋利的面对王允;是啊,还有阿蒙回来说过在救父时她所有一切的计划,于是在刘豹心里,也不知道何时就把冷淡和蔡琰画上了等号。可刚看到她的愤怒,他突然想起那个跪在仲道身边用毛巾捂住整张脸,咽咽哭泣的蔡琰,还有那逍遥峰上,那怅然若失仿佛失去灵魂的蔡琰。差点忘记,这还是个小女人。

此时再看蔡琰,当年的小新娘子,似乎真的长大了。不再像以前那般,冷冷的看人,眼神中没有一点温度。因此神态也显得比以前柔和了许多,看着顺眼多了。似乎个头都长高了点,就是一惯的瘦削。

“若是没事的话,还是跟我们一起出城吧!陈留太守最近的态度似乎有了一些变化,老大人的忌日要去逍遥峰,不如提早出门。”看蔡琰怒火从眼眸里消退,刘豹赶紧接着说道,虽然走不了,可是他却从没放弃过离开,城中的动静只怕他比董祀还要清楚些,本想着,过此日子趁乱离开,没想到父亲一时高兴,竟然…他不禁恨恨的看着父亲,如果他能坚持到回到匈奴,那么自己至少也能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可是现在,等他们回去了,大位早就被叔叔所占据,而自己也会成为叔叔的眼中钉。

摇摇头把烦恼的事甩到脑后,正色的看向了蔡琰,“出了城,我们是两个方向,所以,把东西一次带齐,祭祀完了,直接从禹州过去。”

“姐姐他们还没到。”蔡琰一惊,若是像刘豹所说,陈留太守背判曹操的话,那么陈留就比自己预想的要更早被拉入战局,“他们会反吗?”

“小姐,我又不是他们。”刘豹真是无语了,这丫头还真是,刚刚还跟母老虎一样,可是此时却又一幅惊恐万状态,若不是阿蒙回来说,半夜有人闯进她的房间,她都一动不动,情绪毫没受到干扰,怎么一听说打仗就这得性。

即便是真的打仗了,与他们这些豪门世绅的关系也不大,每家都是深宅大院,家里都养着上百口子人,粮食更是多得发霉,真打起来,家将们守好门户,管他谁赢谁输,等平静了,再打开门,各人过各人的。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她为何怕成这样?

蔡琰此时就顾不得刘豹了,对着棺材又行了一个大礼,提裙上车,她却没有直奔回家,让先去卫家。季平和新媳妇也不在陈留,卫家只有卫夫人和淑媛,她怎么着也要先送他们走。

卫夫人倒是镇定自若起来,笑了她一番之后,把各家的方法都说了一下,蔡琰才知道自己原来又小题大做了。想想有些脸红。

“谢谢你,琰儿。”卫夫人倒还是真的很感动,轻轻的拍拍她的脸。

“您笑话琰儿了。”蔡琰苦笑一下,以前她都是自称为媳妇,而仲道三周年时,她回卫家一起祭奠的,除去孝服,卫夫人亲自送她出府。临上马车之前,卫夫人说,‘以后别再叫婆婆了。’

蔡琰当时是愣了一下的,想想看看卫夫人的眼睛,她明白,卫夫人在说,够了,卫家已经承了她的情,是时候为自己考虑了。蔡琰当时没说话,默默的离开,以后虽然不再叫婆婆,可是她心里,卫夫人却更重了。

“不是,真的谢谢你。”卫夫人眼中满是慈爱,拉着她的手,前几天,她已经来说过,她们要搬到泰山去,那里有她姐姐、姐夫。卫夫人明白,从此以后她便不再回来了,蔡琰不想嫁给董祀,然后卫夫人不禁想到,自己搬到陈留是不是错了,如果自己一直在这儿,蔡琰和董祀之间会不会觉得尴尬?

于是也跟季平说道,找地方搬吧。这几天季平和新媳妇就回了岳丈那边,好打点卫家迁出陈留的事。没想到,蔡琰竟然听到战事的传言,怕卫家在这儿受到殃及,于也赶紧来告之。有这份心,就已经让卫夫人万分感慨了。心中更是难过,若是仲道还活着该多好,也许她们已经生了孩子,也许…

蔡琰看着卫夫人,不禁轻轻的拥抱住了她,好一会儿,才轻轻的放开,姐姐这两天就到,那么,她决定听从刘豹的意见,带着余下的行李直接去祭拜,然后直接经禹州而往泰山。那么,她和卫夫人将无缘再见了。

卫夫人也知道她的意思,鼻子微酸,却忍住了,分开也好,蔡琰还有她自己的人生,三年多的守候,真的足够了。

回到家,蔡圭正好也到了,蔡琰忙让他们进屋,一边匆匆忙忙的吩咐收拾东西,马上准备出城。府中的下人们一阵慌乱,好在本来大家也知道他们在老爷周年之后要去大小姐那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干自己的活去。

羊老大听到蔡琰的解释,也觉得有些惊讶起来,这些日子,已经有传言说陈留太守张邈和曹操部将陈宫一直对曹操不满,还听说他们和吕布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若是连刘豹也看出不妥来,表示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忙站出来支持了蔡琰的意见。蔡夫人本就越来越没有什么主见了,看大女婿和聪明冷静的小女儿都这么说了,自然也就应允了。一家人也不想再等其它的宾客了,就着羊家和蔡琰刚用过的马车,赶紧出城了。

蔡琰想想还派了一个家将去告诉了刘豹一声,现在风声不紧,不用刘豹的护送,再说出城祭祀也不用报备什么,省得到时刘豹要顾他们,还得顾老单于的棺木,太为难了。

蔡家的队伍赶在城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赶出了城,蔡琰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从此以后,她应该没什么机会再来陈留了。

此去禹州还有几天的路程,三年祭属于大祭祀,照理说,应该开祠堂,请出蔡邕的灵位,由亲友祭祀。内容复杂又烦琐,蔡夫人一是不想再见蔡氏家族的人了,二也想到,此去泰山,回来就难了,她想再去看看蔡邕,不去她心里难安;而蔡圭也是,上次父亲去世她都没能帮上忙,心里本就不安,况且她甚至都不知道父亲的墓在哪,更觉得此时不去就真的不孝了。而且她严重怀疑靠着几块灵位就能与祖先勾通,不过是活着的人懒,想出的推托之辞,她还是更相信墓地,那里面葬着父亲,即使只是土堆,她也觉得比灵牌更新近。

所以早早的就和蔡夫人商量好了,三年之祭,他们一家人要隆重的在逍遥峰上办办。于是还特意带上了羊发和羊承。虽然羊发不是蔡圭生的,但也一直叫蔡邕夫妇为外公外婆,蔡圭也不愿意让他觉得自己把她排斥在外。

只有蔡琰一路上都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可是心里却跟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仲道葬在千里之外的河东,三年多来,她一次也没去过,坟上只怕都长草了,卫家的那些族人也不知道会不会顺便帮着照顾?以后若是自己改嫁了,只怕也就更没法去见他了,是不是她再也没有机会去看看他了?只能把他深深的放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碰触?

第23章 琴!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在蔡琰一家出城后的第三天,陈留太守张邈和曹操部将陈宫真的反了,而且竟然一起迎吕布来担任兖兖州牧。蔡琰在逍遥峰上听到羊家的人来报时,觉得那两位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吕布会比曹操好对付?

细想想,摇摇头,自己只知道曹操是最后的胜利者,却不知道,这个过程如何,她又没有一个年代对照表来对印的来计算,再说,赤壁之战发生在公元多少年来阵,而现在又是公元多少年?

“岳母,看来我们回泰山的路要绕远了。”羊老大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为何?”蔡夫人还没来得及问,蔡琰便一皱眉头。

“陈留仍曹氏发迹之地,也是来往门户所在,若曹操知道陈留易主,必然要带兵回扑,不如我们改走水路,由颖河入黄河,下山东,再转为陆路?”

“姐夫所言极是。”蔡琰脑中大约有了路线图,这些年古代的地图倒没白看,想想这条路倒是安全很多,北方还不喜走水路行军,到了山东境内,那就还是曹操的地盘,羊、蔡两家就还能说得上话。

蔡夫人见蔡琰答应了,马上也就同意了。到了正日子,规矩的做完一系列的祭祀礼仪之后,从容下山。到渡口还有一段路程,羊家的管家已经安排了大船,只要上船,大家都安全了。于是车里的人神情倒是都很轻松了。

“琰儿,琰个曲子听听吧!”蔡夫人微笑的提议到。

蔡琰笑着点头,伸手去打车上的琴匣,里面空空如已。她的脸一下子青了,打开车门大吼了一声,“小丫头!”

小丫头有名字的,只是那时太小,十一二岁,长得却只有七八岁的身体,蔡琰本不愿意用这样的,但素儿却说这些孩子里这个看着最机灵,带三年,多吃饱饭,自然会长高长壮的。蔡琰于是就懒得过问了,反正是素儿训练,她懒得插手。但也就习惯的叫她小丫头,正名反而没人记住了。

丫头仆人都在后面的大车里,听到一向淡定的二小姐这样不顾一切的在路上大喊,大家都吓到了,车队忙停下,小丫头飞快的跳下车,快跑过来。

“小姐,什么事?”

“我的琴呢?”蔡琰一脸寒霜。

仲道那把古琴都是蔡琰随身之物,所以董祀运走的那批行李中并没有这件。蔡琰出陈留后因为同母亲,姐姐在一辆车里,也就一直没动过,晚上投宿时,想想本要带回房间的,可是母亲却说,拿出拿进的小心碰坏了,蔡琰想想也是,旅馆怎么说也不是家里,真有点什么好东西,也怕丢了。她细想想,从陈留出来,她就没见过那把琴,怎么让她不心急火燎。

小丫头愣住了,好一会儿似乎才想起一般,嚅嚅嘴,半天不敢回话。

“你忘在陈留了?”蔡琰阴沉的猜到。

小丫头哭了,咬着袖子呜咽着。

蔡琰跳下车,想想对母亲说道,“我回陈留一趟,你们自己上船,也不要等我,我带人从陆路去泰山。”

“不行!”蔡圭拉住了蔡琰,死也不松手。

羊老大在前面,看到后面停下来,赶紧过来看看。正好听到妻子说不,忙赶上来,“怎么啦?”

“琰儿在回陈留,让我们先走,夫君快劝劝啊。”蔡圭哭得梨花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