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可不管那些,参汤灌了,抽出银针,在蔡琰几大重要穴位上扎去,他其实心里也没底,可是此时,不扎,她死定了,扎了说不定能多喘两口气。管他的,反正现在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针下了,蔡琰没死,可是也没像传说中活下来,只是再次回到昏迷状态,但此时又没危险了。军医喘了一口气,总算没把人扎死。

“过几天会不会还这样不一下?”刘豹看蔡琰稳定了,心定了一些,可是却看到如活死人一样蔡琰,心中更加不忍起来,这样的活着,是她想要的吗?也许自己应该把她送回仲道的身边,让他们夫妇永远安宁的在一起?

“谁知道呢?那个,小豹子,这里是你的地盘了,多找些人参,每天就往她嘴里塞着,我就不信,能不醒!”军医光棍的性子又起来了,连素儿都不满的抿起了嘴,军医看他们的眼神,马上正色的说道:“塞人参吊着气,让这丫头就一直保持着刺激状态,说不定刺激刺激着就能醒了。”

刘豹无语了,人参不值什么,好吧,他都这么说了,就照做吧!总不能九十九个头都磕了,最后一磕时放弃掉,如果真的救不回来,毕竟自己已经尽力了不是。对阿蒙点点头,默默的退了出去。也许是太沉重,把封号的匣子给忘记了,而其它人都在忙着蔡琰,谁也没注意到一边还有这么个玩艺。

老单于风光大葬,呼厨泉知道那个女人暂时还没死,却仅凭人参续命而已,于是心里更觉得刘豹对妻子情深意重,生怕提想时,会引来刘豹的伤感,也不提,默默的陪着他安葬了老单于。

刘豹发现父亲的墓碑上竟然还有孝子、孝媳的字样,自己又没成亲,哪来孝媳?正疑惑着,又给别的事打断了,事后再想时,就以为是族人怕墓碑只刻孝子不好看,于是加个孝媳上去,反正自己总要成亲的,现在写了也行,也就算了。

心里还顾念着蔡琰这几天如何,便匆匆忙忙的从郊外赶回,蔡琰房间里除了难闻的药味之外,还有些许人参的香味,看来这几天,军医真的把人参当饭一样给蔡琰吃了。唉!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了她的,叹了一口气,走进去。

“少单于回来了!”素儿看到刘豹惊喜若狂的叫着,“小姐醒了,军医真是神了,小姐真的醒了。”

“那当然,我是谁,所以以后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军医趁机抖了起来,得意的晃着脑袋,几天的阴霾终于散去,这个女人终于活过来了,虽然离恢复健康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总算是活了,他此时真的觉得很高兴。

刘豹看军医也这么说了,心里这才踏实下来,总算那些成堆的人参没糟蹋了,这些日子,叔父和各各部落似乎知道自己需要人参,大家不约而同的派人大量的送来。不然,他只能掏钱出去买了,不过这也让他觉得欠了不少的人情债。若是这样吃下去,人还是死了,他才觉得真是亏死了。

快步上前,大家也就识趣的让开,让他坐在床边,蔡琰真的醒了,这些日子她的昏迷让她瘦得非常难看了,双眼深陷于眼眶之中,颊边也似乎只剩下一层皮肤了。

“现在你真难看。”刘豹苦涩的一笑,但还是拿她打趣,他知道她不喜欢别人可怜她。

“谢谢!”蔡琰沙哑着嗓子,眼中露出以前那般不与他计较的神色。

刘豹笑了,这才是蔡琰,她真的清醒了,点点头,但还是不忘记计较的说道,“好好活着,你欠我很多很多的人参。”

蔡琰微笑起来。

第2章 清醒

从昏睡中清醒的蔡琰第一眼就是看到扑到自己眼前的素儿,她双眼通红,也不知道是一直在哭,还是因为照顾自己而一直没有休息过。想想真是幸运,若不是她与阿蒙有情,自己真的被刘豹救回,也没有这么贴心的人照顾自己了。这还是蔡琰第一次感谢老天。

目光游移,这是哪儿,室内的装饰看着不像是中原的风格,但有些面熟,想想,好像刘豹陈留的家就和这里差不多,但这里显得更回奢华一些。她们回到了南匈奴了?

那为何影视之中,匈奴人都是住着帐篷,茹毛饮血?算了,上辈子脑残电视已经毒害不少人了,她还是别再相信了。

阿蒙憨厚的脸终于进入了视线,他换衣裳了,但袍子皱巴巴的,脸上的胡子也是乱成一团,眼睛与素儿一样红通通的,因为陪着素儿照顾自己吗?看来素儿的命也不错,阿蒙真的很疼爱她。

而阿蒙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一个看着有点怪异的清瘦男子挤开了。他长得不丑,可偏偏留着坏师爷的老鼠须,感觉是故意的,让本就不怎么清雅的外表上凭添一分滑稽,这是大夫吗?为什么没一点老诚持重之气?

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刘豹,也对,他是主子,他不用守在这里。

微笑的应付了素儿和阿蒙的祝贺之后,老实的接受了军医的诊断,听到他说,自己既然要死,为什么不找把快点的匕首,至少少受点苦的挖苦时。

“那会不是没准备充分吗?”她也不尴尬,只是慢慢腾腾的回道:开玩笑,那时能在身上找到一把小妆刀就不错了,难不成背着宝剑去死?

军医怔了一下,谁自杀会准备得充充分分?等一切都想得万般完满时,大多数人都不想死了。马上哈哈大笑起来。他并不认识蔡琰,自然不知道前世的她本就牙尖嘴利,口舌之中是半点不肯让人的。后来长大了,也知道该收敛,便收起锐利,虽说巧舌如簧她算不上,但陆判所说的油嘴滑舌倒还真不是夸大其词。

现在她已经是死过两次的人了,真没想到惜命如金的自己也会有自杀的一天,想想都为自己感到憋屈,这是她前世里最为不耻的事了,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怕活着吗?这是个什么破时代,让她这么信贫生怕死的人都有活不下去的时候,她可是啥时候她都想好好活,快乐的活,看来那天,她真的刺激受太大了。现在想想,虽然不觉得自己傻,但冲动是真的。

理清了自杀的问题,马上就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她已经到匈奴了,在刘豹的保护之下,那么自己是不是已经脱开了蔡文姬的命运?这是她能想到最值得高兴的事了。因为心情不错,于是当军医调侃自己时,她也轻松的回了过去。

而军医哪里能想得到此时的蔡琰心里已经转了九九八十一个弯了。也许很多事,她并没有真的想通,可是生的喜悦此时正充满了她内心的每一处。他可没有理会这些,他更在意的是她对自己杰作的赞扬,显白的抓着蔡琰的腕给她看。

“漂亮吧,你过些日子长胖一些会更漂亮,你摸摸,我后来又做了磨平上色,看到没,一点也显不出是伤痕对吧!所以你也算是因祸得福,若真的用利刀想做漂亮点就难了。”军医还在乐滋滋的欣赏着,并且把手腕放到蔡琰的脸上摩擦了一下,让她感受完全没有凹凸感的伤痕。

蔡琰倒没去看伤痕,对她来说,那个目前她没有那个勇气来面对,她更好奇的是这位大夫,在他说起自己的伤痕时,他似乎更加得意,用伤口做画,还磨平上色,这是大夫是不是也是画家?还有就是,她觉得此人的在说起这纹身时的神态好像在哪里见过,想到画家,蔡琰终于知道他笑容为什么熟悉了,绘仙小谢!这人与那个喜欢在人体上作画的绘仙小谢一个德性,只不过,与绘仙小谢比起来这位大夫更变态一些罢了。

素儿受不了,直接推开军医,开始喂水给蔡琰喝,刚刚蔡琰可是喊着口渴从梦中醒来的。虽然阿蒙一再的提醒她,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军医的话,可是素儿就是看他不顺眼。

小姐的伤口刚刚登愈合结疤,他却直接用银针挑了伤疤,细磨伤口,让伤口再次流血,再用那变态的颜料药粉补色,如此这般的折腾了这么久,真的好像是完全不把昏迷中的病人当人看了。

当然,现在看来,伤口倒是真的很漂亮,就好像故意纹上去的纹身一样,一点也让人看不出这是自杀后的印记。可问题是,小姐是昏迷了,感觉不到痛才这样,若是小外伤呢?想到阿蒙也受过这非人的待遇,她就不能给他好脸。

“小姐,你也是,有什么大不了的,做这傻事,这将来要是让老夫人、大小姐他们知道了,可怎么好?”也不管军医如何的挤眉弄眼,她看也不看,边喂水,边摆起她贴身丫头的谱了。

“素儿!”阿蒙忙制止着,刘豹与阿蒙说过他的猜测,可是他不敢告诉素儿,此时素儿却明目张胆的说到老夫人,蔡家大小姐,不是让蔡琰伤心难过吗?

蔡琰自然也不知道刘豹会那么想,听了素儿的话想想也是对的,一时受了刺激,冲动的要以命偿命,却没体会家里还有老母在堂,这么做是太自私了,点头笑了笑,“是,你说得对。”

“看到没,小姐也说我说对了。”素儿白了阿蒙一眼,一脸得色,把手中剩下的清水小心的喂完,给她擦擦嘴,“如今想明白就好了,过会少单于回来,看到您醒了一定高兴。”

“少单于?”蔡琰知道这是在说刘豹,可为什么要叫他单于?

“这儿真怪,部落的首领叫单于,宫的里皇上也叫单于,刘爷回来了,人家也叫他单于,都乱成一团了。”素儿也累,摆摆手,就好像没法说一样。

阿蒙摇摇头,笑着看着蔡琰,“您别听她胡说八道,单于在汉语里就是首领或者王爷的意思,大单于只有一个,就是这宫里的呼厨泉单于,而我们少主已经继承了部落,是部落的小单于了。”

蔡琰想想点点头,好像在哪听过这话,只不过记不清了,算了,跟自己也没多大的关系,等养好了伤,是不是应该跟刘豹说说,就在他的部落里给自己找个地方住下来,虽然感谢老天让她活了下来,也知道这么做太对不起母亲和姐姐,可是她还是没有勇气回到中原去,亦或她没脸回去,她无法去面对家将的家人,万一人家上有高堂,下有妻子儿女,自己就罪孽深重了。不如让他们以为自己和他都死于乱世,也许都好些。

刘豹归来,发型已经改变,与曾经相熟的巨人有些不同了。可能是穿着更适合他的匈奴贵族袍子,突显了他王者之气,反而身高便成了一种气势。他回归了他的家族,他的土地,他的笑容显得那么真实而明亮,连此时故意装出的调侃,眼睛里都充满着善意。

那句‘你现在真难看。’让蔡琰倍加感动,因为是朋友,于是他不会像素儿指责自己,他会适度的表现他的关心,保持他们的距离,这样大家都没有负担,这也是这些年来刘豹与自己的相处之道。这也是蔡琰越来越喜欢刘豹的原因,他没像董祀那样用精神来破压迫自己。

“好好活着,别忘了你还欠我好多人参。”刘豹孩子气的话让蔡琰真的笑了。这应该算是他能说出关心自己的极限了,因为自己吃了他好多好多的人参,所以一定要好好活着。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也有和阿紫一样靠着吃人参来续命的好命,也幸亏是刘豹,若是其它人,只怕自己还是死路一条。

她看向窗外的天空,外面碧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白云,看上去就像是一张笑脸,是仲道吗?每次自己最倒霉时,刘豹就会出现,是不是因为仲道一直在天上看着自己,于是指引着刘豹来救她的?

刘豹看蔡琰又不说话了,跟随着她的目光,投向了窗外,快到六月了,外面天气很好,心念一动。蔡琰的确是躺得太久,想出去转转,倒是情有可源,但只是此时她还太弱,他可不敢冒这个险,忙轻轻的拍拍她的手,柔声安慰着。

“你再休养几天,过几天我们就回部落去了,到那儿,你天天躺在草地上打滚也没人拦你。”

蔡琰也不想解释,笑了笑,轻轻的闭上眼。撑着就是想亲口向刘豹道谢,现在谢完了,她也真的没有力气了。

刘豹在床边陪了她一会儿,确定她真的睡着了,才轻轻的起身,把军医拉到了外面,现在蔡琰醒了,很多话就不能当着她的面说了。

“真的好了吗?”

“夫人的命是救回了,只是若想在草地上打滚,可能还要一两年。”军医故意一本正经的答到。

刚看他们一付情意绵绵的对话,便把军医变态的心态也激发了出来,觉得让刘豹这样就抱得美人归太便宜他了,他怎么也不会让他这么快如愿的。在草地上打滚,还蓝天、白云、草地、美人,美不死你。

第3章 乌龙

“一、两年?”刘豹几乎是惊呼,但怕里面的人听到,一边压低了嗓子,一边拉着军医到外房说话。这样隔得较远,也不怕会吵到蔡琰了。

他哪知道就变态军医心里想的是那龌龊事?此时他想到蔡琰要像没有骨头的娃娃一样躺在床上一两年,就觉得心痛。再说也觉得很气愤,刚抱回营地时,他可是说死不了的。可为什么越来越重?现在干脆说,还要一两年才能康复,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名医。刘豹此时恨得牙都快咬碎了。

“是,她失血过多,上次急救时,我扎了她几处险穴,虽然救了命,但损了经脉。所以这一两年内,那丫头大概也只能卧床,人参也不能断,当然不用像现在这样当饭吃了。”军医闪烁着他无辜的小眼睛,心里还有一句,不敢说,就是,‘当然不用当饭吃,但要用参汤当水喝。’

刘豹算是听明白了,因为上次的急救,这半瓢水大夫让蔡琰是伤上加伤了。此时他一点也没想到,若不是这样,那会蔡琰就已经死了。正想说什么,看军医那光棍的样,只怒视了他一眼,却又无可奈何。

看刘豹哑口无言了,军医才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至于说中途为何有意外,这个也就更怪不得我了,身体这东西,谁知道会有什么变化,突然恶化的事也不是没有。”

正在他们一个想发火,一个忙着撇清关系时,阿蒙来了。

“少主,蔡老夫人他们好像没死。”他刚刚看素儿和蔡琰的对话,蔡琰在提及老夫人和姐姐时,表情是很平静的。这样看来,少主开始的猜测就是错误的。他觉得少主知道了一定会高兴,至少琰夫人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刘豹很郁闷,原以为她没亲人了,于是抱回来养着,躺十年八年也没什么。可现在倒好,就算是知道了羊家在泰山,可是她这样一付要死不活的样子给人送回去,人家非跟自己急了不可;可是把她留在身边一、两年,董祀那小子知道了,也非得跟自己拼命不行。看来好人不能当,一下子砸手里了,真是要命啊!

他正郁闷着呢,门前的侍卫进来通传,大单于听说少阏氏醒了,特意送来补品,还有各宫的阏氏也各有表示。

说完一群仆役余贯而入,捧着大小的包装的礼盒,推满了一屋子,除了补品药材,竟然还有绸缎,珠宝、首饰。

刘豹此时觉得有点不对了,少阏氏?说的是蔡琰吗?

谁跟叔叔去胡说了什么?他觉得眼皮直跳,叫着阿蒙。

阿蒙比他还糊涂,这些日子他可是一直守护着琰夫人,半步也不敢离开。

其它人?可是其它人谁有资格见大单于?是不是误会了?刘豹一脸黑线。

“这还想不到,真是,小豹子,亏老爷子还夸你果敢刚毅、智勇双全,看来也不过如此!”军医边快乐的挑着药材,边不屑的嘟囔着,当然这嘟囔正好能被困惑中的两人听到。

“说来听听。”刘豹放软了身段。

“你千里迢迢的把一个病人带回来,天天这么好吃好喝的供着,大把人参往人嘴里填,天天一回来头一件事就是过来看看,还有你贴身的侍卫阿蒙,寸步不离的守在这儿,还不能说明问题?大单于又不是傻子,自然会往男女之情上想了。你的老婆自然就是少阏氏了,听说她醒了,自然要有所表示。”军医以常理来判断。

刘豹想想也觉得有些道理,瞪了阿蒙一眼,“你也是,没理天天守在这里干啥?没事干了,你是守着琰夫人,还是守着素儿?”

阿蒙无语,少主又没说让自己跟着他,这么些日子了,本就是一直是自己陪着素儿来伺候琰夫人。要知道一路上除了素儿就没有其它的女人了,所以一切都得素儿亲手做,阿蒙心疼素儿,于是便帮着打打下手。

进了宫,有了宫女,素儿才轻松一点。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时刻的待在屋里,实在受不了,才会在边上靠一会儿。阿蒙自然更心疼了,于是和素儿轮上班次,总好过素儿一个人苦熬不是。

刘豹此时也是乱发脾气,这些他都知道,只是让叔叔误会了,解释起来还挺麻烦的,怎么说,只是路上救的路人甲?也得有人信不是。更何况,他们既然已经认定了,只怕也就传开了,再解释,只怕到将来蔡琰也和自己脱不开关系了。

现在他不但要面对老夫人、董祀、还得防备蔡琰知道,弄不好她只怕还要以为自己对她心怀不轨呢。

“对了,阿蒙,你为什么叫那丫头琰夫人,素儿却叫她小姐?”军医早就想问了,正好借这机会解一下惑。再说,刚刚本以为刘豹是喜欢蔡琰才对她这么好,可是看现在这样,似乎自己刚刚真的把他想坏了,于是也想确定一下。

“琰夫人!”刘豹怔了一下,突然想到阿蒙那次当时有当着大单于的面说‘琰夫人不行了!’难道是那次?

阿蒙也想起来了,那天自己飞快的跑到后殿去找少主,想到和蔡琰三年多的相处,又想到那时蔡琰瘦骨嶙峋的样子,不禁就流了泪,而少主也是来不及跟大单于告罪,就匆匆的赶回看夫人,让大单于怎么能不误会。

两主仆大眼瞪小眼,一时间郁闷不已。

现在军医明白了,此时刘豹喜欢蔡琰,只是他自己还没意识到,不过他从来就不是好人,才懒得提醒,将来成人之美了,谁也不会谢谢他。拈着他的老鼠须,摇头晃脑,自得其乐。

“少单于,这个是什么,怎么就扔角落了。”正在这时素儿捧着册封匣子进来。

小姐醒了,她也轻松下来,看小姐安安稳稳的睡着了,她也就指挥宫女把屋子清理一下,开个窗,让屋里的药气散散。结果在床边的角落里竟然有这么个精致的匣子,她也不敢打开,忙给刘豹送来了。

刘豹眼睛都直了,怎么就把这个给忘了?天,那天自己心急如焚,传旨的那位说什么了,他一句也没听见,只盼着他快走,自己好去问问蔡琰怎么了,接了匣子也没打开,顺手就扔一边了,事后也没再记起这茬,这个不会是…他的手有点抖,阿蒙则是一脸汗珠。

打开,正如他们所想,就是册封阏氏的文书,只在姓名那栏竟然填的是‘呼延氏’!谁?‘琰夫人’?‘喔喔…琰夫人…’现在刘豹有想杀了阿蒙的冲动,真的是这个笨蛋。

阿蒙看到呼延氏时,也想到那天千不该,万不该的那声哽咽,还有,若不是少主没事让自己换什么,如果一直叫卫夫人,就不会出这茬了。

刘豹看着诏书,可以想像宗族的册子上自己的名字旁边有力的写着嫡妻呼延氏;若是自己已经有了嫡妻,也不知道其它的部落会不会把女儿嫁于她为侧阏氏?

他一直不娶亲,是因为父亲一直希望他能回来娶大部落长老之女为妻的,这对他将来也是个助力。现在看来,好像希望不大了,当然若是自己匈奴大单于才会有可能吧。

“这是什么?”素儿看着这三人,一个面如土色、一个汗流浃背、一个幸灾乐祸,可是目光都订着那个黄色的诏书,她伸头看看,不过也没用,她不识字。

“没事,恭喜你们家…”军医正欲说什么,被刘豹打断了。

“是恭喜你家小姐康复的贺函,那些也是送给她的,你让人收拾一下,挑些好的做给她吃。”刘豹慌忙笑道,开玩笑,此时告诉了素儿,蔡琰就得马上知道,还是不说得好。

素儿不疑有他,高高兴兴的叫人进来把礼物搬走,看到还有些上好的绸缎,更是兴奋不已,“小姐这次过来什么也没带,正好给她做几件衣裳。”

“好好!快去吧,让人帮帮你,如果时间不够,你出去看看有没成衣铺子,先买些。”刘豹现在只想让她快点出去。

素儿感动了,真没想到一直和小姐不怎么对盘的刘少爷,不,少单于还有这细心的时候,快赶上董少爷对小姐那么好了。答应了一声,指挥人下去了。

等她走了,刘豹主仆再次把脸耷拉了下来。这可是正尔八经的皇家诏书,宫里是留有存档的。

“‘呼延氏’挺好的,夫人名字里不是有个‘琰’字吗?”阿蒙撑着脑袋,干巴巴的说着宽心话。把能跟蔡琰联系在一起的匈奴姓氏似乎也就这么一个了,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若说蔡琰是汉人,估计将来封号时会有点麻烦,除了皇家的公主匈奴贵族是没有纳汉人为正妻的规矩,其实即使是公主,大多还有一位匈奴平妻在那摆着。

“嗯,呼延氏在匈奴也算是贵姓儿。”军医点点头,“就说,是老单于在世时给你选的,匈奴后裔,迁汉日久。在汉时,伺候单于颇为勤恳,甚得老单于喜爱,旨为世子嫡妻!”军医摇头晃脑的说道,他本就唯恐天下不乱,此时正好。

第4章 归属问题

刘豹白了他一眼,他自然知道,军医正帮着他编故事呢,真的填了,去向叔叔报备时,这些自然要说得清清楚楚。这些年匈奴贵族迁汉的人也多,这么说倒也能说得过去,反正也不会有人真的去查。而就算有心人去查,大汉这时兵荒马乱的,哪有什么东西可查的?可是以后怎么办?怎么跟蔡琰解释?董祀找来了怎么办?最后就是,如果过两年,蔡琰身体好了,要回汉,自己怎么办?

“小豹子,你真是让我失望,这写的是呼延氏,将来丫头跟你,她就是呼延氏;如果不想跟你,她还是她,‘呼延氏沉珂难返,香消玉殒、天地同哀!’”军医可算是他们三人中最为诡计多端的了,似乎脑子里已经想好了一系列的应对方法了。

刘豹点点头,只能这样了。于是蔡琰同学在生死垂于一线时变为了呼延氏、封为刘豹嫡阏氏。

因为有了阏氏的乌龙事件,刘豹也不敢在京城里住了,把要拜见、感谢的长老、百官们打了个招呼,就匆忙的向呼厨泉告辞,再住下去,就怕有几个不开眼的嫔妃,或者长老的夫人什么的来看蔡琰,就非露馅不可,还是赶紧走吧。

刘豹所属为冒顿部,最早可追述到汉高祖刘邦用假公主来和亲时。从那时起冒顿部便成了刘邦的兄弟之邦,后世允以刘为姓。现在呼厨泉单于封了刘豹的堂兄去卑为右贤王,但却封刘豹为护于,就是后世所说的左贤王,去卑也叫刘去卑。而后来去卑的儿子其中一个很著名,叫刘猛,非常英勇的反抗了晋朝的统制,当然也十分壮烈的牺牲了。这些都是后话。

当然以刘豹此时护于的身份是不用回部落去的,怎么说,护于也是四王之首,虽然有安慰的成分在里面,但此时叔叔也的确没有子嗣可以托付。而自己又是他最疼爱的侄子,他想传给自己倒也不奇怪。所以有时看到去卑那眼神都让他觉得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去卑儿子众多,在此处经营多年,而自己刚刚从中原归来,除了这百多人的心腹之外,再无可信、可用之人,冒顿部才是他的根基,一个空空的‘护于’尊号有个屁用。不如避其锋芒,重整旗鼓。

就是带着这种复杂心态,刘豹带着从中原带回的子弟兵,还有呼厨泉单于赐的几位美女和财物,大摇大摆的回了部落。

美女自己留下,财物与部落共享,至于说蔡琰,他还真没想到,该拿她怎么办。

冒顿部也有自己的小城镇,因为是最早和刘邦订立城下之盟的部落,相对于其它部落,这里汉化程度更高一些,而且小镇里工商业非常发达,倒也还方便。

单于的府邸也就更不用说了,蔡琰自然被安排入了除刘豹之外最豪华的所在,现在除了蔡琰和素儿,只怕人人都知道,蔡琰是自己的嫡阏氏。

若是想瞒着蔡琰,倒不难,反正她病着,没人帮助,她只能躺着。现在让刘豹头痛的问题是,素儿将是阿蒙的媳妇,不再是蔡琰的丫头。素儿嫁了,谁来伺候蔡琰?

找府里的匈奴女奴,蔡琰病得这样重,又不懂匈奴语,一个不小心,出点什么事,怎么办?可是买给她通匈奴语的汉家女奴回来,他更不放心。传出去,自己的嫡妻是汉人?就算不传出去,万一那些人嘴欠,告诉蔡琰现在她是自己的老婆,只怕就能把蔡琰活活气死。

想来想去,似乎还是只有素儿最安全,于是把阿蒙和素儿一起叫到了外室。蔡琰刚睡着,正如军医说的,这么多天了,看着脸色好些,可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好在她算是脾气不错,也没追问什么,只是静静的让吃药就吃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可这样让刘豹心里更不好过。

阿蒙和素儿静静的站在刘豹面前,搞不清少主为什么叫他们出来了,却不开口说话,还眉头深索,似乎很为难一般。

“少主,您有话就直说。”阿蒙可忍不住了,直接嚷道。

“小点声,小姐才睡!”素儿轻喝了一声,阿蒙马上住嘴。

阿蒙马上禁声,现在他连琰夫人都不敢叫了,因为突然觉得此时的蔡琰与以前的卫夫人不同了,只是因为套上一个阏氏的名号?

刘豹笑笑放下杯子,“那个,素儿,如今你已经是自由之身,现在麻烦你真是…”

“少单于是不是想让素儿继续伺候小姐?”素儿看看刘豹,好半天才纳纳的问道。

“是啊,是啊!真抱歉,原本答应阿蒙让你们自己开衙建府,你也就是一家主母了。只是你家小姐这样,府中女奴不少,只是言语不通,你们小姐又是个闷葫芦。”刘豹松了一口气,热情扬溢的建议着,“这样好不好,素儿,你和阿蒙成亲后就先在院里住着。白天你进去陪着小姐,事情让下人们做就好,等过些时日你和小姐学会匈奴话之后,我再安排人替你如何?”

素儿疑惑的看着刘豹兴高采烈的建议、或者是请求,看得刘豹心里直发毛。

“伺候小姐本就是素儿的责任吧!少单于这不是在打素儿的脸吗?说起来倒是素儿该谢少单于,救了我们家小姐不说,还这么费心费力。”素儿终于清醒过来,马上正色的说道,说到后来,还跪下了,认真的磕了一个头。

刘豹心里那个郁闷哦!半天说不出话来。

素儿看不得刘豹那磨叽样,这是自己家的事儿,小姐被救了,原本该是自己谢他们,怎么搞得像是他来求自己,真是怪人。

刘豹此时的心境,真是无法用语言表述。刚刚听素儿说完了,就恨不得煽自己两耳光,脑子咋就碰上蔡琰的事时就不够用了呢?还没个丫头转得快。还这么低声下气的求她,心里别提多憋气了,丢人啊!

阿蒙本来没觉得少主做错了什么,阏氏有病,请素儿回来帮几天忙,这不是挺正常的。可是被素儿一说,又觉得素儿说得有理,琰夫人还不是阏氏,自然跟素儿这前主仆的关系更近,由素儿来伺候也是正当名分的事。

刘豹拿起杯子再喝一大口茶,他不渴,就是难受。可是转念一想,名义上,里面那位还是自己的老婆,她要人照顾,自然得自己来求,难不成不管不顾?虽然这么想了,但还是别扭。

阿蒙看着刘豹直抽抽的脸,知道他觉得不自在,唉!事情怎么就到这一步了?他也想不明白,不过他的好处是想不明白的事,他不想想,咳嗽了一声,把两个心里都别扭的人解救出来。给刘豹使了个眼色,他很了解素儿,若是刘豹现在不把话说清楚,将来会很麻烦。

刘豹看了阿蒙一眼,想想也是,素儿知道自己要在这儿一辈子的,这一路上,她可是一直在学匈奴话,虽然日子浅,保不齐能听得懂,再大惊小怪了,只怕也是个事儿,想想清清嗓子。

“那个,素儿,这儿就咱们仨了,跟你说实话,现在问题有点麻烦。”刘豹心里叹了一口气,回了冒顿,不代表就没事了。地方的势力,部落的人员,自己两眼一抹黑。真的还在后院失把火,就真的一败图地。由素儿盯紧后院,也许会是好办法。

“现在里面的不但是你们家的小姐,也是我的阏氏。你别急,不是我的诡计,我们谁也不会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所以我也没法跟你解释什么,现在不能让小姐知道;而也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她是汉人。平日里阿蒙会留意那几个匈奴女奴,过些日子我们回部落,再挑几个熟家的丫头回来。所以你只负责看护小姐,让她安心养病,有空也教她几句匈奴话,至于说如果谁在小姐面前透了点什么,你要圆回来,别让她生气最重要。”刘豹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简单的说道。他没注意到自己强调的还是以不让蔡琰生气为第一要务。

“您能不能再说一次?”素儿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错。

“这不怪少主,真的,我们都不知道,大单于以为琰夫人是少主的妻子,又以为琰夫人不行了,于是赶忙给了琰夫人一个正经的封号,省得办丧事时不好看,结果琰夫人又缓过来了。大单于的旨意也下来了,封号也来了,让少主怎么办?说不是,夫人的名节也损了,只能默认。放心我们没用夫人的名字,我们用了‘呼延氏’,所以就算传回中原,也没人知道,那是夫人。”阿蒙急急的给素儿解释着。

“所以得两头瞒着?”

“对,不能让外头的人知道夫人是汉人,也不能夫人知道她成了阏氏。”阿蒙重重的点着头。

现在素儿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非自己不可了,她的作用就是过滤一切信息,让蔡琰能安心的养病就成了。她深深的看了刘豹一眼,他一直强调着让小姐安心养病,他不让她知道,应该只是怕她生气吧。

“小姐病好了呢?”素儿可不再是当年的傻丫头,这几年蔡琰可是特意训练过她,如何做一个称职的当家主母,经的事多了,脑子自然也不慢,少单于虽说是阿蒙的主子,可目前还不是自己的主子,她得为小姐的将来想想。

第5章 伤

“等好了,当然以她的意愿为先,想走我让阿蒙偷偷的送她回泰山,绝不为难于她。”刘豹马上义正言辞的说道,怎么说自己也是草原英雄,才不干那强人所难的事呢。再说,能好吗?

素儿点点头,算是答应了。默默的进去陪着蔡琰了。刘豹和阿蒙才松了一口气,真麻烦啊!

默默的坐在榻边,看着沉睡着的小姐,心里一阵翻滚。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可是小姐却不受人亲近,若不是这几年出嫁、守寡,自己一直在她的身边,只怕她们也亲近不起来。

小姐给了她自由,为她找了好人家,她那时才开始慢慢的体会蔡琰,人人都说她清冷,可是谁又站在过她的立场想过?

她被买进蔡家时,管家跟她一再的嘱咐,蔡家不是一般的人家,小姐们都是千金大小姐。是知书达理的,有规矩的,让自己仔细,不能乱来,给小姐带野了,夫人能打死自己。

那时她真怕啊!可是看到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姐,拿着毛笔乖乖的坐在那里写字,从不会主动叫自己,那时她想,这样的小姐能带得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