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地时,小姐好像都没出过街。大小姐那会还没事跟着羊姑爷出去转转,买些桂花糖来给她。她也不吃,全给了自己。那时她也小,边吃糖边问她,为什么不喜欢上街。问完了,她就后悔了,小姐的话不是随便问的。可是那天小姐抬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没时间。

没时间还是没人陪?她想再问一句,可是最后还是没敢,想想董少爷那时太小,自己上街还得人牵着,生怕会跑丢了。老爷和夫人就更不可能了。

后来到了河东,姑爷陪着,小姐才开始上街,牵着姑爷的手,那时小姐笑得那么甜,眼睛里都是笑…

想到这儿,素儿轻轻拭去了沁出的泪花。现在小姐这样,军医跟她说过,得慢慢养,少则一年,多则两、三年。这几天她本还在着急,不能这么拖累小单于,还想着等自己嫁到阿蒙家,再把小姐接回去,虽然也知道做不了小单于这样,可是小姐跟他非亲非故的,会让人说闲话的。

现在看来,小单于倒是真心的对小姐好,看看房里的布置,还有平日用的药、参汤,若这不是小单于府,只怕想保住命也难,再养个一两年,这人情就真的欠大了,真的能扭头就走?

就算小单于真的让她走了,可小姐在这单于府上一住上几年,什么名节也就都没了。回了中原,怎么跟人解释?谁信啊?可是小姐的脾气她也很清楚,若是真的好了,她也一定不会主动跟刘豹说她要留下来。

蔡琰是傍晚时醒的,素儿趴在边上打盹,外间还有几个匈奴丫头正探头探脑的看着。见她醒了,进来一个向她行了一礼,叽哩瓜拉的说了一通,可能声音太大,素儿醒了。

默默的听了一会,笑了笑,轻轻的挥挥手,女奴看看蔡琰,有些不情愿的退了下去。

“少单于来看过小姐,看小姐睡着就没敢惊动。晚饭小单于外头有客,就不进来陪小姐了。”素儿勉强听明白了女奴的话,小声译给蔡琰听。

“什么时候他这么讲礼了?”蔡琰笑笑,自己也是客,用得着进来陪自己晚饭吗?还特意经过丫头?不过看看素儿,倒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气度。

素儿笑了笑,自是不能解释,少单于当然得和嫡阏氏一起用晚饭,不然传出去不好听。

拍拍手,让女奴进来,由强壮的女奴托起蔡琰,而自己在蔡琰的背后放上大大的靠垫,让她能舒服的坐好。才亲自用温水给蔡琰擦了脸和手。

其它人看素儿虽然话不多,但架式摆在那儿,也不敢造次,默默的抬着一张餐桌进来,放在榻边。素儿坐在床边挑那蔡琰能吃的喂起来。

蔡琰别过头去,自己真的残废了不成?只是没有力气,还不至于让人喂饭。

素儿跟了蔡琰这么些年,根本就不用解释,就知道蔡琰要什么。但她先瞟了边上的女奴一眼。女奴忙出去了,素儿听到关门的声音才转头对蔡琰陪笑道。

“您不是没力气吗?让我喂吧!”

“不用,总也没力气。”蔡琰笑笑,慢慢的抬起手,试着想抓住筷子,但筷子是银制的,她拿不住。喘了一口气,颤抖着拿起了银匙,虽然拿住了,但手却无力的垂了到了被子上。

歇了一会,慢慢的再抬起,舀了半匙粥,小心翼翼的伸头,颤抖着把汤匙放到嘴里。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她已经满头大汗,手又重重的掉在了被子上。

“何苦呢?”刘豹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她靠着背,抬眼看到他就在门口,看来有人通知他了。这家看来也没什么规矩,想想算了,这不是自己的家,教训下人也轮不上自己。

“帮我做个小桌子吧!可以放到床上,这样我就能自己吃了。”她歇了一会,找回了力气,微笑着。

素儿本要给蔡琰擦汗,但蔡琰却自己接过毛巾,哆嗦的举起,按按额头,素儿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过些日子再自己吃,现在力气还没恢复呢。”刘豹这才进来,似无意的摆了摆手。

前面正陪着老管事吃酒,女奴却慌张的来说,阏氏不肯吃饭。笑着跟老管事说了一声,才进来,他知道蔡琰不会不吃饭,她不是那种爱耍脾气的大小姐。

轻轻的推门进来,却看到她辛苦的想自己吃饭,刘豹不禁心酸起来,蔡琰一向刚强,从醒了到现在,她没掉过一滴泪,就是这样淡淡的笑着,努力的活着。

素儿默默让出了床边的位置,目光扫向刚刚出去的那个女奴,敢不经允许出去乱传话。那女奴看到素儿的目光,吓得再次逃出房间,蔡琰回头看看素儿,想提醒她这里不是蔡家,可是最终没开口。

刘豹才不管她们的事,坐了下来,看看桌上的菜,倒是按他的吩咐,都是些中原的菜色,看上去倒还不错,“你伙食不错,素儿让他们添付餐具。”

“不是有客吗?”蔡琰终于说话不带喘音了。

“不算什么客,原先伺候过我父亲的,知道咱们回来了,过来请个安。又提醒咱们过几日是赛马大会,让咱们别忘记回去主持,也让部落的人见见我们。”

第6章 后果

好多年没回来了,部落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刘豹心里其实也是七上八下,没注意到他顺口一直在说,‘咱们、我们’。

其实以蔡琰的细致应该会注意到的,只是刚刚看到自己直哆嗦的手,一向冷静的她,心就乱了起来,只是现在刘豹进来,着意的忍着罢了,不想在这时也搅乱刘豹的心情。

“在中原时,常常想回来,想吃烤全羊,想吃手抓的羊肉,想喝马奶酒,结果这才回来几天,竟然又想吃米饭了。”刘豹扒了一大口米饭,看上去真像是饿了一般。

蔡家是陈留人(今天河南开封的所在),是爱吃面食的,怎么蔡琰却惯吃稻米。那次蔡琰在陈留,他的小宅借住过一段日子,厨子竟然也学了她的口味,于是这几年,他也没改,这次回来,连厨子一起带回了。没想到错有错着,蔡琰倒不用担心口味问题了。

刚刚蔡琰那句‘不是有客’竟然感觉真的在和妻子说话,本来有客,丈夫却回转来了,她关切的问一声。让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坐在她的身边吃饭,就像是老夫老妻,自己跟她抱怨,而她安静的聆听。于是什么‘咱们,我们’,他说得也就更加顺口了。

蔡琰哪会想那么多,这会她没力气回刘豹的话。但也知道刘豹在中原十多年,好容易习惯了那边的生活,却又回来了,现在又得重新适应。

更何况他是男人,还是王族的男人,身上背负的又岂是小小的习惯困扰得了的。他不过是在用最小的那个问题,来掩饰其它的繁复。于是看他这样,也就更不想用自己的小事来烦他了。

素儿小心的观察着两人,少单于没怎么看小姐,好像真的只是来吃饭的。而小姐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定。可还是静静的聆听着,表情很专注。看蔡琰这样,忙趁着机会,轻轻的把汤匙喂到她的嘴边,蔡琰也没法,看看边上吃饭的刘豹,只好张嘴了。

“想去吗?”刘豹终于吃完了,放下碗,这才回头看着她。

“我?”蔡琰愣了一下,才想起,他在问赛马会的事。惯性的想拿帕子擦嘴,可抬起手,那微微的颤抖,让她快速的放下。

她当然想去看看,即便是一向不好动的她,也知道这种活动是非常精彩绝伦的,只是现在她连给自己擦个嘴都做不到,让她去那做什么?还得连累别人来照顾自己,轻轻摇头。

“部落离这儿不远,趁这机会,阿蒙和素儿正好回部落把亲事办了。咱们草原上娶媳妇还是得在帐篷里办。你不去,素儿怎么去。”刘豹想想认真的说道。

每年六月中的赛马会是他们的大节日,刚老管事来,说的主要就是这个,况且他有了嫡阏氏的事儿早就传过来,自然也想让他带上,算是认亲也好,什么也罢,就像刘豹说的,没在部落里成亲,没住过家传的帐篷,就不是冒顿部的儿媳妇。

刚他本想拒绝,此时蔡琰的身体根本就吃不消这种活动。再说,去了才麻烦,又不是真的。却不想女奴突然跑出来,说什么阏氏不肯吃饭。这让老管事的脸色一下子僵硬起来,脸上分明写着不满。草原的嫡阏氏,怎么可以跟汉家女子一般娇气。

老管事的表情没有掩饰,刚刚刘豹一直在想,要不要带蔡琰回去?她是正式册封的嫡阏氏,她有她该完成的使命,即使她此时并不知道,即使此时她的身体这么差…心里说了一堆的即使之后,他却还是不忍心。连汤匙都拿不动,为自己擦汗,手都在哆嗦,他说不出口。

可是刚刚那亲切的问话,把刘豹拉回来了,他突然想和她一起面对,他现在想让她站在自己身边看着开场,也想让她跟素儿一样,在自己父亲传给自己的王帐里住几天,即使她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意思,但自己知道就好了,于是他给了蔡琰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蔡琰看看素儿,素儿忙给了她一个期待的微笑。蔡琰只能点头,人家的终身大事,不能耽误了。她哪里能想到,刘豹其实是还有其它的打算;而素儿想的却是,少单于带着小姐越多出场面越好,这样假的也是真的了。刘豹又扯了两句闲话,看着素儿手上的粥喂完了,才出去了。

“少单于对您真好。”素儿故意说道,蔡琰瞥了她一眼。素儿不是敢说这种话的丫头,即使不再是主仆关系了,但自己的规矩她应该还没忘记吧?

素儿果然不再说什么了,让人把桌子收了,想扶她再躺下,蔡琰摇摇头,她想坐会。

素儿让人开窗,让晚风吹进来,换换室内的病气,蔡琰果然觉得松快了一些,精神也好像好多了。

醒了又没事做,于是她静静的观察着素儿,虽然匈奴话她说得有些结巴,但女奴们倒还能听得懂,颇有威严的样子。

看来她是在教训那个女奴乱传话,女奴哀伤的看着自己,似乎在像她求情,她静静的看着,心里暗笑。

即使这是蔡家,她也不会插手,更何况这是刘豹的家。也许刘豹拜托素儿管家了,也是这里没有女主人,而自己又这样,自然得找个信得过的守住内院。等素儿成亲了,自己是不是要跟着素儿去阿蒙的家?素儿应该这么打算,去她家比在刘豹这里方便得多。

正胡思乱想着,另一个女奴进来禀报着什么,此时看神态,素儿内当家的气势已成,得到了内院绝对的控制权。蔡琰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三年多的专门培养,真没白费。

“小姐,军医来了。”素儿遣出了女奴,才回身替她理理头发,拉好被子。蔡琰点头,每天都是这时候来,其实五天诊一次脉,换个方子即可,可是刘豹却天天逼着他来,似乎是对他变向的折磨。

过了一会,老鼠须的军医提着他的药匣子慢慢悠悠的晃了进来。给蔡琰微微一揖,“琰夫人今天精神不错。”

蔡琰笑笑,已经不想问为什么大家都不再叫自己卫夫人,而是琰夫人,听着就像小老婆的尊号。合作的把手腕伸出被外,由他诊脉。

军医并没有坐在刚刚刘豹坐过的地方,而是由女奴搬了一张小矮凳子,他因为离得远,而不得不躬起腰来伸长手臂号脉。

老鼠须被拉长,再放开,军医换了个手,另一指老鼠须又被打直放开。只脉完毕,收回了药枕。

他终于坐直了身子,舒了一口气。第一天这么看诊时,蔡琰有请他就坐床边,刘豹坐,素儿坐,他自然也可以坐。只是军医看看那个位置,猛的摇头。蔡琰心意到了也就行了,便不再勉强。

“琰夫人心急了?”他眉头一挑,似乎在试探。

“哪有!”蔡琰笑笑。

“可是脉象说琰夫人心急了,今日之脉象可不如昨日平稳。”军医像在哄孩子。

“要多久我才能走路?”蔡琰深吸了一口气,她从没问过他们自己为什么只是割脉,而变得四肢无力。开始时以为是失血,可是刚刚,拿不动汤匙也就算了,竟然连拿毛巾给自己擦汗都直哆嗦时,她知道麻烦了。

“半年内夫人能自己吃饭,便非常之了不起了。”军医没有正面的回答,在蔡琰面前,他显得比在刘豹面前要认真得多。

蔡琰想了想,好一会儿,“最好我能恢复到什么样?”

军医笑了,想了想,“夫人应该可以在花园里散散步。但终身做不了剧烈的运动,比如骑马、跑步。再就是,您以后入秋之后,便最好卧床,不能受凉。”

“一辈子?”蔡琰脸上并没有露出特别的表情。

“是!”军医难得认真的点点头。

“谢谢!”蔡琰笑了笑,慢慢的闭上眼睛,原以为自己在两三年内,能恢复健康,原来已经是笑话了,已经是半残的身子,当真活着也是害人害已。

军医退了出去,他没想到蔡琰会这么平静,当刘豹知道这点时,差点没把自己杀了。虽然有点惋惜,可是这是生命的代价,那次的扎针,损伤了她的经脉,想修复几乎不可能,只能慢慢的维持,不过她若是一直留在刘豹的身边,当花瓶一样供着,倒也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军医!”素儿追了出来,脸色惨白。嘴唇下一排齿印,看来她也是刚刚才知道,阿蒙没敢跟素儿提及。

“干嘛?”军医站住,四处一看,自己竟然也迷了心思,乱走一气,也不知道走到单于府的哪所废园来了,真是被自己气死。但马上,他看向了素儿,别不是她一直跟着自己,看到此处僻静才叫住自己的吧。

“小姐能生孩子吗?”素儿可不是来跟他打趣的,四处她都看过了,确定没人,她才叫住的他,今天的谈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她只是经脉受损,倒是不影响她做女人。但她没力气怀孩子,生孩子。”军医似笑非笑。

素儿还是姑娘,自听不出头一句的意思,但后两句倒是听懂了,小姐没力气,怀孩子,生孩子可都是体力活,她若有所思。

第7章 赛马大会

军医想想,刘豹没问孩子的问题,他只是愤怒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蔡琰也没问,阿蒙更不会问,看来这位贴身的小丫头还真是关切得很啊。

“有什么办法能让小姐平安生下孩子吗?”她咬咬唇。

“丫头,你们小姐现在还是先把身子养好了,再想其它的吧!”军医真是无话可说了,这丫头想什么呢?人现在又没怀孕,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小姐是你扎坏的,你自然得负责,别以为我跟少单于那般好说话,告诉你,阿蒙听少单于的话,可是更听我的话,我要是让他扭断你的脖子,他一定没二话。”素儿一把抓住他的脖子,眼露凶光。阿蒙这几年可没少教她功夫,虽然真打不成,可是身手比一般人要灵活得多。

“他不敢!”军医一点也不在意,虽然让女人抓住有点没面子,可是倒还真不怎么害怕。

“要不要试试,我若是告诉他。你强暴我,你就一定活不成。”素儿豁出去了。

“他不会相信。”军医怔了一下,没想到素儿会这么威胁自己。

“是,在他来不及不相信之前,你的脖子就已经断了。”素儿很有把握。

军医定住了,眯眼看着素儿,好一会儿才确定素儿说的是真的,她一定做得出来,而阿蒙一定也会像她说的,在暴怒之下扭断自己的脖子。事后也许他会想明白,但那有什么用?少单于是给老单于面子,他不会动自己,但却没承诺保护自己,倒真是个聪明的丫头。

赛马会在部落的空地举行,离小镇不远,但因为素儿他们要在部落里成亲,还得在帐篷里住一晚,表示接受了游牧的生活方式。

所以刘豹想想就干脆多住几天,平日在镇上的大宅里,蔡琰想晒个太阳只怕也能在她的小院之中,关在四墙之内。回了草原便不同了,他可以时常抱她出来在草地上躺躺,闻闻青草的香味。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在那儿住得越久,族人对她的认同度也就会越高。

而素儿却没刘豹那么好的闲情逸致,他们要住几天,带得东西就不同了。蔡琰的药,还有不同薄厚的毛毯,虽是夏天,可是草原上早晚温差大,蔡琰又不能受一丁点的寒;不同场合要穿的衣裳,怎么说也是蔡琰第一次在部落亮像,一定要完美无缺;再就是一些零碎的东西,什么洗浴的用品,她专用的水盆等等。

等刘豹抱着蔡琰出来时,才发现。除了蔡琰要躺的那辆,后面还跟着三辆运东西的车,一辆装女奴的车,竟然军医也悠闲的坐在马上,看来也是随行的人员之一。带军医,带女奴倒是对的,可是带这些东西过去,长老们看到了不是又是个事?

回头看了阿蒙一眼,阿蒙望天。刘豹想想还是算了,蔡琰现在身体特殊,素儿小心一点也是对的,就这么着吧。

蔡琰也皱了皱眉,心里觉得素儿有些不懂事了,她已经是拖累刘豹了,现在还这么嚣张,让她如何再待下去。

“怎么瘦了?”刘豹看到了蔡琰的眉头,忙笑道。这些日子常抱着她进进出出,她身上的份量他最清楚不过了。看看小脸,似乎又变得灰白了些,这几天他一直跟她一起吃晚饭啊?

“哪有!”蔡琰笑道,其实府里那么多粗壮的女奴,为何总是由刘豹来抱自己,她甚至想到,要不要做个轮椅,至少不用常常麻烦到他才好。

“没睡好?”把她安顿好了,并没有马上下车,又问了一句。

“是睡太多了。”蔡琰笑了笑,听完了军医的话,她便不再要求自己吃饭了,似乎一切失去了动力。

刘豹还是有点不放心,看了素儿一眼,素儿摇摇头,刘豹无奈,只能下车。

“少单于知道吗?”车里就只有蔡琰与素儿了。

“什么?”素儿不敢马上回话。

“我只怕永远都得病病歪歪的?”蔡琰闭着眼,轻轻的说道。

“是!”素儿替她拉好衣裳,还盖上了一条薄毯。那天和军医谈完了,她就去找了阿蒙,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只是大家都没说。气得她打了阿蒙一顿,阿蒙自不会还手,素儿打累了,唯有大哭一场。

“你成亲之后,会搬出单于府吗?”蔡琰闭目问道。

“不会,您放心,素儿会一直留在您身边的。”素儿以为蔡琰担心,轻轻的抚着她的额头,柔声说道。

“所以你们已经商量好了,他打算这样永远养着我?”蔡琰苦笑了起来。似乎找到了答案,刘豹知道自己好不了,于是已经跟素儿他们勾通过了,她一边是阿蒙的妻子,一边替刘豹照顾自己,那么刘豹对自己有什么企图?

“这个我没问。”素儿实话实说,她是没问,嫡阏氏可不就得单于养着吗?这不是白问吗?

“等你成亲了,让少单于给大姑爷写封信,派人来接我吧!总不能这么麻烦人家。”蔡琰沉默了一会,说出了自己最后的决定。素儿没做声。蔡琰也不再说话了,闭目养神。

她是理智的人,因为太理智了,于是无论什么事,她总是先从最坏的角度去思索。刘豹救自己可以解释为即使是路人,他也不可能置之不理。可是若是知道了这将是一生的付出时,她觉得现在刘豹做得太多,太过了。那么,她就得知道,他要什么,而自己又能帮他什么了。

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原以为两三年内能恢复健康,到时她帮刘豹想想有什么赚钱的法子,把人情债还了。将来自己再赚一点钱,买间小屋,就在这里了结一生也不错。

可是现在自己必然要人一生照顾,再死一次?说实话,不是她怕死,现在她连再死一次的力气都没有了。刘豹天天来看她,陪她吃饭,俩人像家人一样交谈,几次话到嘴边,她却不敢问下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病了,连心都病了,竟然会怕伤到刘豹。于是这样,她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平常心,不敢在留下了。

这个决定虽然有些自私,但至少回到家人身边,心理负担也没这么重了。那么还是回家吧,对刘豹来说,回家也是一个他较好接受的理由。

素儿当然不会告诉蔡琰,她就没打算让小姐离开少单于。小姐若是像以前一样,她当然听小姐的话;但现在不同了,她一定得想法子,让小姐给少单于生下嫡长子,那么小姐的一生才算是真的稳固了。

部落到了,阿蒙和素儿把那些东西拉走,先去安顿起来。而蔡琰得陪着刘豹,部落的长老们都来了,静静的站在两边等着迎接。老管事则跑前跑后的张罗着,蔡琰此时就不能一直躺在车里了。

刘豹知道回避不了,抱着蔡琰下车。

在家里都打扮好了,全是素儿这些日子带人赶制的新衣。

素儿果然不是一般人,自从知道了嫡阏氏的事后,把本给蔡琰做的衣裳全小心的改成了匈奴贵妇的样子。好在汉服一般都是宽袍大袖,改小非常容易。再加上,这次送来的绸缎全是宫里的贵人们送的,全是华丽无比,色彩浓烈的匈奴花样,即使改的略有汉服的影子,却反而显得‘呼延氏’汉地的背景。

大红暗花的宫缎包着内衬白狐狸皮的斗篷,内着匈奴传统的收紧袖口的绣金红袍。虽然全是大红,可外面的暗花,中有雪白的狐狸皮缓冲,隐隐的透出里面金光灿烂的光华。

蔡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有些觉得太过于华丽。她不太喜欢华丽的东西,即使是当初成亲时,卫家给做的大袍她也只在进门时穿过那么一次,还是为了给卫家面子而已。

但素儿却说得振振有辞,她实在找不到朴素一点的料子,要知道这些可都是大单于宫里那些贵人们送的。再说了,怎么说也是参加自己的婚礼,代表着自己娘家的人,自然越华丽越好,只当是给她争个面子。

蔡琰想想也对,也就算了。其实她还想问,为什么全是匈奴式样,但考虑到问也白问,过会素儿一定会说,帮忙的全是匈奴女奴,他们只会做这样的,自己不是也没法子不是。匈奴样式就匈奴样式吧!

不过刘豹倒是喜欢,早上去接她时,真的眼前一亮,他还没见蔡琰穿得这么亮丽过,颇有些惊艳的感觉。素儿看到刘豹的眼神,也暗暗为自己而得意。

也许是衣裳红通通的,也就显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刚刚在车里素儿特意给她抹上点胭脂,她似乎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嫡阏氏是最美的。

刘豹有跟她提过,得应酬一下部落的长老们。她以为刘豹是让她为素儿将来打好关系,也就没往心里去,更何况她都打定主意要家人来接了,自然也就不会为这点小事而驳了刘豹的面子。

长老们看蔡琰一直被抱在刘豹的怀中,神色便有些变幻莫测了。管事那天回来说过,新任的嫡阏氏是位受汉家教育长大的娇小姐,来了草原连饭都不肯吃,还要少单于亲自进去陪伴才肯进食。

现在看看,嫡阏氏倒真不乏贵气,但太娇嫩,而且更麻烦的是她还有病。这么热的天,她的手还包在皮斗篷里,浅浅的胭脂遮不住她原来的惨白,双腿无力的垂在刘豹的臂弯下,只怕连站都站不起来吧?这样的女子如何生养英雄的后代?

刘豹自然知道长老们如何想法,可他却无法阻止,只能强笑着抱着蔡琰与大家一一打着招呼,蔡琰只用含笑点头即可,反正她也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终于走到了赛场的上方,这里已经搭起了看台,放上了铺着毛皮的大椅。那是他们的位置,可是坐上去之前,他们得一起站在台上,让大家都看到他们。

“过会你就靠着我,就站一会,等我说完话,你对大家笑笑就成了。”刘豹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轻轻的把蔡琰放在台上。

蔡琰点点头,感觉就像是现代去舞会,他没有伴,即使自己跳不了舞,至少能给他争点面子。不过这傻子应该在部落里找个健康漂亮的女子一起站在这儿,自己风吹都能倒的,站在这儿,真给草原儿女丢脸。

举目一望,倒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为什么这些人穿的跟蒙古袍差不多,还有那些毛毡房,不就是蒙古包吗?匈奴人是蒙古人的前身?她实在不记得了。

刘豹感激的一笑,扶她站好,一手揽着她,让她能有支撑的地方,一手接过代表吉祥的马奶酒,天,他忘记还要点酒了。

长老们冷冷的看着他们,这是刘豹第一代以单于的身份回来参加大会,他们心里都在暗暗的考量着,这个在汉家地方长大的儿郎,能不能担起部落的重任。

正在为难时,蔡琰轻轻的伸出了手,在酒碗里沾了沾,向天、向地、向人弹了三弹,蒙古的礼仪。袍子既然能相隔两千年都没多大的变化,那礼仪应该也不会差很多吧!

刘豹这次给她的是喜悦的微笑,她才放下心来,看来,游牧民族还真是大同小异。刘豹喝了一半,另一半洒在草地上,草原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刘豹宣布大会开始。

刘豹真的是高兴,他没想到蔡琰能知道这些礼仪,素儿不可能教她,而自己都差不多忘记了,想到她病成这样,却为自己撑着站在这儿,还能想到学习礼仪,看来带她来真是来对了。

部落的长老们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他们看到了蔡琰伸出鸡爪一样的指尖,颤抖的伸向酒碗。那三弹,似乎已经耗进了她全身的力气一般。而那两条脚,看似放在地上,可实际上是刘豹一直托着她的腰,而她的背一直紧紧的靠着刘豹。

看来她真的病得很重,这样也拼了命的来了,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算是态度缓和了一些。心里也都打起了算盘,嫡阏氏这样,估计也活不了几天了,若是此时让单于纳侧阏氏,倒是好主意。

第8章 网

刘豹不敢马上送蔡琰回了王帐,人家眼睛都盯着呢!搂着她坐在大椅上,让她靠着自己静静的看着马术表演。

蔡琰倒是有兴趣看,只是坐不住,女子坐在胡椅上,只能坐前三分之一,双腿朝一边交叉侧放。这是前世老王家的规矩,王老爹认为女子靠坐张开大腿是失礼的行为,所以在家常说的话,‘就是坐要有坐像,站要有站像’。有些东西当形成一种习惯之后,就很难改变,即使是刘豹一手搂着她,借出自己的肩膀来给她当靠背,却依然让她倍加辛苦。

可看长老们不时的回头看自己,她又不能说走,只能咬牙坚持着。一直到中午时分,比赛暂停,刘豹才迫不及待的送她回了王帐。

素儿一切都打点好了,蔡琰终于躺下,军医送上药汤。

“不是还没到时间吗?”蔡琰歇了好一会儿,才算是缓过来,看看外面的沙漏,似乎离吃药的时间还早。

“您今天累了,还是快点把药喝了吧!”军医笑了笑,他换了个方子,其实他的把握并不大,谁知道会成什么样,也许能好,也许更糟。

“换方子了?”蔡琰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刘豹并没有出去,也就坐下了。

“换什么方子?你有把握吗?”刘豹现在对军医是十分的不信任。已经派人去请真正的名医了,等人家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他。刘豹愤愤的想到。

“没有,所以份量都下得很轻,看看夫人的效果再说。”军医瞟了正在喂药素儿一眼,“都是强健体质的,虽然夫人经脉受损,但若是能增强其它的机能,身子方面会舒服一些。”

“身子?”刘豹怔了一下,想想,点点头,“也是,现在快七月了,草原九月就下雪,明年二月才能转暖,是太难熬了。想想能不能用食补,你看看,能吃什么,过些日子正好就可以上山打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