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婢女,竟然直接把蔡二小姐在匈奴的事情,捅到了曹操处,董祀面临巨大的信任危机。对南匈奴的刘豹而言不过是打是和的问题,而对董祀来说,却已经是生与死的问题了。

可是她无言以对,婢女没有忘记自己,而她一心想让自己脱困远离,可是她却无法对她说,她现在很好,不想改变。看着董祀疲惫的身影晃出主屋,青萍觉得羞愧。

自己曾经冒充过蔡琰,希望他来救自己。这些年来,单于和蔡琰修似乎都想到自己的面子,从不提及,可是她总觉得这是她的污点,她羞于面对。现在,一切大白于天下,也许过两天,董祀就能知道自己就是曾经被他拒绝的长公主,那她就更不用活了。

单独的被蔡琰留下,既然已经决定要归汉了,很多事情就要准备起来,而蔡琰讲述了她和卫仲道的旧事,她说的时候,身体微微的颤抖着,最后,竟然要用毛毡来裹住身体。

这是蔡琰第一次在青萍面前失态,蔡琰从来对任何事都云淡风轻的,就像是个没有心的人,唯有这次,青萍从她的脸上真的看到了痛苦,原来有种痛是根本流不出泪的。痛到说时,都不能自已。

蔡琰可以一直这么冷静、理智的处理刘豹与董祀,是因为,她的爱早就给了另一个男人,所以她会说,如果有来生,她还是给刘豹做妻,但她想给仲道做母亲,或者女儿。因为这样,她才可以恣意的爱他,或者被他爱。这才是她内心深处最直白的需求,爱到恣意时,才是最完美的爱吧!

“蔡小姐,进入过了界碑,就是中原了。”车窗外传来使者善意的提示。

青萍推开窗,不远处的界碑苍凉的伫立在空旷的原野之上,过了这碑就是汉地,她到家了。可是她的心里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远远的,她听到了马蹄奔腾声,远处尘烟四起,几骑轻骑护着一辆四马马车飞驰而来,使者远眺了一番,“恭喜二小姐,羊家的马车和董大人来接小姐了。”

青萍怔了一下,但很快了然,匈奴的蔡琰做事果然细密,她们留下使者,不过是为了给他们留下做下面的事的时间。

在车队过了界碑,青萍下车,汉界之内,那中年的美妇应该就是羊夫人蔡圭了,扶着蔡圭的男子应该就是羊老大,羊衜了。而他们身边的人,她认识,董祀!

该如何的见礼?也许这时他们应该更主动才是,青萍有些迟疑,但使者却没有时间给他们。

“羊大人,羊夫人,小人不负丞相之托,总算是把小姐给接了回来了!”他索贿之态做得也太过了些吧?青萍有些鄙夷的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所她所知,后面可是一车刘豹送出的毛皮与珍贵的药材。

“大人辛苦,羊某日后定当重谢!”羊衜也不是当假的,对他一抱拳,扶着妻子便向青萍走来。

蔡圭一把抱住了青萍号啕大哭,青萍可哭不出来,她本就是个感情不怎么丰富的人,又经历了这么多事,在她最艰难时都不会哭,现在也就更不会了。不过,不哭似乎也不对,久别重逢,不是应该喜极而泣吗?

正在青萍思索要不要哭时,使者又跑了过来。

“二小姐与子相离,身心交瘁,大小姐节哀,二小姐休整一段时日就好了。”

青萍现在有点明白刘豹贿赂这小人的意思在哪了,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让他对自己照顾一二,果然就能照顾下来。

“您说得对,琰儿,跟姐姐回家。”蔡圭擦去泪水,拢着青萍向自己的车走去。

使者觉得不太对,正想上前,董祀却终于开口了。

“你去向丞相复命吧,其它的我会跟丞相解释。”他阴沉着脸,也看不出喜怒。

使者也知道,丞相对董大人深为宠信,也不是自己能比拟的,再说,人家姐姐来接,自己拦着也不是理由,于是马上告辞,留下青萍的坐车,原队回京。

坐上蔡圭的车,果然与先前的不同,车内布置得精巧别致,更好的是,坐上去,几乎感受不到颠簸。

“这是琰儿的车,董祀为她造的。将来也就是你的车了。”蔡圭笑着看着她。

“我要没用,夫人留着吧!”

“以后我叫你昭姬吧!琰儿不喜欢昭姬这个字,她从来没用过,你以后就是昭姬!”蔡圭没有理会青萍刻意的疏远,笑着说道。

“随夫人方便!”青萍点头,叫青萍怕被有心人听去,叫昭姬倒是一举两得的办法。她想到刚刚董祀铁青的脸,他在生气,为什么?难不成曹操已经跟他谈过了?

“昭姬,看着我!”蔡圭声音有些严厉了。

青萍终于抬起了头,有些木然,她记得蔡琰跟她说过,蔡圭是个幸福的小女孩,她快乐的成长,嫁给她爱的男人,她人生很完美,只是为何,面前的女人跟蔡琰所说的不同。

“从此时起,我是你姐姐,你要明白这一点,你要叫我姐姐!你一个差错,倒霉的不仅仅是你,还有董祀,还有我们羊家,还有远在匈奴的那家人!”

“是,姐姐!”青萍叫道,此时她淡淡的笑了起来,原来,在他们看来,自己的回归不是她的问题,而是大家的问题。

“昭姬,现在有件事要告诉你,董祀回来后,丞相召见过他了,所以你要有准备。”

“嫁给董祀?”青萍倒不是惊讶,而是觉得这个速度是不是快了点,难怪董祀的脸臭成那样了,换成自己,只怕会更差。

“嗯,丞相已经知会过你姐夫了,所以我们这边会为你准备嫁妆;琰儿也把丞相赎你的财物送回,她自己也为你添了些首饰,让我把她的琴还有些私人的小物件都给你。”蔡圭轻叹了一声,“琰儿自小清冷,就算是对我这个亲姐姐也是一贯的冷淡自持,从不假辞色。写信也是,只写有用的话,多一句也没有。这次反而为了你,给我写了长长的一封信,我很高兴,她在匈奴很快乐,也很高兴,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你帮了她。谢谢你昭姬!”

“是她帮我!”

“我知道,去匈奴时,她几乎死了,以后几年手脚俱残,我和娘都知道!是你一直在照顾她,帮她看孩子,我和娘都很感谢你!”蔡圭轻轻的拉住了青萍的手,眼泪忍不住再次滑落,“她怕我们知道难过,可是我和娘,怎么会对见过她的人,不问个仔细?她个傻子,以为真的瞒得了吗?”

青萍笑了,是啊,两边的人都相互隐瞒着,因为是亲人,与是让对方都以为不知道,相互安慰着。这才是亲人,青萍再次羡慕起蔡琰来,她还有家人的牵挂。

“你放心,就算琰儿不写信回来,我也会好好对你,更何况,她千叮万嘱,让我们照应你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妹妹,没有人能改变这一点。”蔡圭终于说到了重点上。

青萍唯有苦笑,有点明白蔡琰跟这位姐姐,始终亲近不起来的原因了。太清冷的人与太热情的人,本来就亲热不起来,因为根本就不是一个物种!

在路上又走了几天,到了邺城,曹操并没有召见,反正人回来了,羊家夫妇和董祀在界碑处亲自迎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了,细细的问明了当时发生的事,什么也没说,直接下令让他们完婚。

第3章 婚礼前夜

婚礼对青萍来说不是第一次,可是两次的婚礼却给她完全不同的感受。第一次是认命,虽然多少有点无奈,但又想到能得到自由了,她可以离开宫廷了,内心深处多少就有一些欣喜的;而这次的婚姻,她几乎看不到光明。

“昭姬,还没睡?”门被敲开,蔡圭进来。

“您也是?”青萍觉得蔡圭说的是废话,睡了她此时又能跟谁说话?

“睡不着,丞相也不知道急什么,你都回来了,还怕你跑了不成,害我也没法给你做件好嫁衣!”蔡圭似乎觉得很遗憾一般,在挂着嫁衣的架子台伫立良久,看哪都不觉得满意一般。

其实这件衣服非常好,本是曹操家给的孙女儿出嫁预备的,但曹操说,自己孙女儿的日子还早,还有时间预备。直接叫人把衣裳拿过来,让青萍试,青萍本就瘦小,裁缝略做修改,便十分之合身了。而这衣裳穿在青萍的身上,也更显华丽、雍容了。

“又不是真的,有什么可准备的。”青萍淡然的一笑,她这几天看到这件衣服都有些烦!所以根本没过去,直接去亲手烹起茶来。

蔡圭只能过来坐下,青萍默默的给她倒了一杯。这些事都是她在匈奴时做惯的,当然,匈奴女奴煮奶茶可能还行,煮汉茶还是差点,调味料总也给不准。现在即便是蔡圭已经帮她找好了新的丫头,但她还是习惯自己给自己煮茶喝,顺便可以想些事情。

“呸、呸、呸!这是什么话,咱们名媒正娶,什么叫假的?你就是真的!”蔡圭‘呸’了半天,似乎要把青萍的话踩在脚底,这些日子她可是真的挺高兴的,所以见不得别人不高兴,“你也是,快笑笑,咱们可是要成亲的,要笑眯眯的成亲!”

上次蔡琰成亲,一家人都愁眉苦脸,果然一年的功夫蔡琰就成了寡妇!有时想想,那会全家人都不看好那段婚姻,也就是说不定就因为这样,仲道才会死的那么早。现在说啥,她也不会让青萍重蹈覆辙了。

所以一接到通知,蔡圭就马上严令全府上下,要张灯结彩,能有多喜庆就做到多喜庆;再就是,上上下下只能说吉祥话,谁敢晦气给她看,她就让他真的一辈子都晦气。

现在羊家公婆都去世了,现在羊家她最大,谁敢说不啊!于是羊家上下都很合作的喜气洋洋,不让一丁点的晦气接近。

“您还真是,不过是混日子罢了。”青萍不想打击蔡圭,她又不知道自己和董祀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牵绊,让她怎么高兴得起来。

“唉,我现在知道你怎么能跟她十二年了,你们俩还真是像!不过你有一点不如她。”现在蔡圭与青萍一起时,说到她,就是蔡琰。

“她比我认命!”

“不是!”蔡圭摇头,想想,“还真不好说,基本上,她这叫惜福。你看,当时我们都不看好卫家的事,可是你瞧,一年之后,我再见她时,她跟我说,‘姐,我现在很幸福,因为我心里有人了’。看看,现在,她跟刘豹,我只见过刘豹一两次,其实根本就没想过他会和她走到一块,结果两人过得还挺好,生了那么多孩子,听说刘豹还没妾侍,多好!”

“她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看如何选择了!”

“所以,她也看出来了,你就一死心眼,现在董祀就是你的人了,管他怎么着,抓紧了就别放,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现在除了我,除也不许欺侮你了。”

“啊!”青萍猛的喷笑出来,蔡圭竟然说到最后是这么一句。

“我就这么跟你姐夫说的,他当时表情跟你的样。十多年了,他也就这么让欺侮,不然我就哭给他看。”蔡圭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姐夫真好!”

“还不是有受气的时候!”蔡圭摇头摆手,一幅没法说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我是续弦,发儿的生母是孔家的小姐,就是孔融孔大人家的。我婆婆天天拿我跟前面的姐姐比,说我太小,说我不懂事…后来,我生了承儿,她又怕我刻薄发儿,天天防贼一样的看我,我摸摸发儿都会被以为是想打他。然后天天在我面前念叨,说发儿是长子嫡孙,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其实我心里真恨啊,这个破家有什么可继承的?”

“所以一直不肯再生孩子了?”青萍知道,此时府里除了羊发之外,还有一位小姐,是妾侍所出,但托在了孔夫人的名下。

“嗯,后来承儿死了,老太太又让我再生,多子多福,我不肯,再后来,她就替你姐夫纳妾…唉!若是你,会如何?”

“也许一头就撞死了。”青萍想想,与婆婆对敌,又不能真的据理力争,争赢了,人家还是得说你不孝,光凭这一点,就能请你走路了。

不然《孔雀东南飞》怎么能流传那么广,还写成诗?人家焦母还只是一个小吏的母亲,就能有那么大的权威,更何羊太守的夫人了。如果不爱也就罢了,直接收拾包袱走人,汉时贵族再嫁又不是什么丑事;问题是,蔡圭当初可是因为爱羊衜才嫁的,不然以那时蔡家,怎么会让嫡长女给人当续弦?

“所以我不是你!看看,死心眼了不是?我跟一老太太费那个气力?她活得久?还是我活得久?她老了,谁伺候啊?我天天跟自己说,我不气,我不气!然后回了房间,我使劲的咬你姐夫。他敢叫,我就咬得更大力些。老太太折腾我,就我折腾她儿子。看谁熬得过谁?所以现在我赢了!”蔡圭说得兴高采烈,可是在青萍听来却无比的辛酸。

而这些往事,蔡琰应该不知道,不然她也不会说,蔡圭是少有一切都顺利的人。是啊,怎么可能事事顺利,只是因为她选择了,于是她坚持了,这是蔡圭说了半天想传达给自己的吗?两姐妹方式不同,但用心却是一样,她们都有一颗向往着幸福的心,于是一样为幸福而努力。

“谢谢!”青萍真诚的向蔡圭道谢,蔡琰姐妹对自己真的已经尽心了。

“其实也是为了祀儿,他从小在我们家长大,在我母亲心里,他就是儿子,而在我们心里,他就是兄弟。看着他这些年为了琰儿奔波,心里真不是个滋味。现在好了,他终是要成家了,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处处为他打点得妥妥当当的。”蔡圭拉着青萍的手,好一会儿,“昭姬,明天祀儿就是你的夫了,请你拉他一把。”

蔡圭其实说得无比辛酸的,这些年董祀的一切都看在她的眼里,母亲虽然看着是依靠着她在生活,可是她婆母却去世没几年,她对母亲的照顾还是有限的。

董祀虽然长期不在中原,但只要他在,他定会过来陪伴母亲,无论是谁对母亲稍有不豫之色,董祀就能闹到全城都知道。蔡圭知道,他是做给天下人看的,谁敢对蔡夫人不好,就是跟他董祀为敌!

他也常常过来看望羊夫人,送贵重的礼品,口口声声的谢谢羊夫人平时照顾蔡夫人劳苦功高,他深感大德。逼得羊夫人不得不说,蔡圭与羊老大更有照顾蔡夫人是应该的,董祀这话说得就是无礼!

羊家两儿子可都是蔡邕的学生,结果,现在蔡夫人还让最小的徒弟来奉养,羊家一边是女儿、女婿,一边还是学生,的双重身份下,让个外人来感谢,不是让羊夫人纠结是什么。这一点一滴都记在蔡圭的心里,虽然不说,可是不代表她不感激。

现在董祀终于要成亲了,虽然娶的不是他心中所愿意的对像,可从蔡琰的来信之中也知道,这是次机会,说不定董祀就此能真的找幸福,所以她忙里忙外,外人看来是为了自己的妹妹,可是羊老大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其实是为了董祀。

青萍怔怔的看着蔡圭,看来刚刚是白感动了,原来在她来了说了半天的话,此时此刻说的才是真心的话。董祀还在蔡琰的迷雾之中无法自拔,于是蔡家姐妹这么热心的帮助自己,说白了,就是希望自己能带着董祀走出迷雾,可是,自己还在迷雾之中,她又向谁求救去?

这是董祀的第一次成亲,一切都要做足,董祀本来是很无奈的,可是突然想到了刘豹在草原上的那席话,如果当年不是自己拒绝她,她也许现在安稳的在陈留老家待着,即使不幸福,但至少不会不幸,而且她还有公主的身份,现在顶替它人的名义成为自己的妻子,即使嘴上不说,只怕心里还是会委曲得很吧?也许自己给不了她幸福,但尊重还是可以给的。

于是吩咐下去,一切礼节都按规定的标准的最高规格来办!在外人看来董祀还真是用心。于是对蔡二小姐又妒又羡,酸溜溜的说道,即使三嫁,也是格外得到大家的青睐。虽然境遇堪怜,却也余生有靠。

第4章 标记

花轿不是第一次坐,可这次感觉尤其的怪,上了轿,蔡圭眼眶红了,她竟然越礼的把青萍搂入了怀中,而青萍的手中多了一个小小的荷包。

上了轿,打开荷包,里面竟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玉环,这个玉环她见过,一直戴在蔡琰的手腕上的,并不十分名贵,但样式很精巧。她跟自己说过,这是出嫁时,蔡夫人给的,后来她一直没离过身。

跟着她到匈奴,娘家的东西便只有这一样了,所以一直就戴在身边。现在她把娘家惟一的联系也给了她,真的是想把所有的东西切断?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把玉环放到袖袋里,这世上很多东西,不是她愿意给,就是自己能要得起的。

拜堂完毕,送入洞房。当着众人的面,揭了盖头,接受众人的祝福之后,董祀出去谢客。

董祀可不敢真的喝醉,外面的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呢,这样万众期待的时候,任哪个新郎官也不会真的喝醉?当然,也不会有人让他喝醉,一有人敬酒,自然会有一群‘兄弟’冲上来代酒,生怕他喝多了。一群人盯着眼睛,看着他走进入洞房。

青萍相对轻松,董祀出去了,她默默的发呆,这样的她丫头已经习惯了,并且很负责的告诉迎亲的嬷嬷,小姐从匈奴回来之后,就一直这么痴痴呆呆的,不用太过担心。

迎亲的嬷嬷细细看了好一会儿,还特意的小声的问了一声为什么。丫头是蔡圭的心腹,自然要按蔡圭的话回。故作随意的说道,“不用这么小声了,小姐听不到的。”

“啊,为何?”老嬷嬷的反应有点过头了,看着有点假了。

“我听我们夫人有偷偷的跟大人说过,二小姐是舍不得匈奴的孩子们,所以就痴傻起来,不过想想是很可怜的就是了。”丫头呶着嘴说道,但声音还是不自觉的压低了一些。

“那她为何要回?”嬷嬷问道,她也是做过娘的,自然明白做娘的心情,这话倒是问得很真诚了。

“为何不回来?匈奴有多么的辛苦?苦寒之地呢!生的又是儿子,要是生个女儿,就能带回来了。”丫环说得有声有色的,嬷嬷听得直点头,摇摇头,跟着叹息了一声。正想说点啥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两人忙禁声,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过了一会儿,董祀笑盈盈的进来,免了大家的礼,让他们出去吃酒,一切做得非常有爱。

下人们恭喜了一声,默默的退了出去,出门前嬷嬷还特意帮他们带上了门。

董祀笑着点头,看上去就跟普通的新郎一样,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了,才到门口把门轻轻的关紧并且栓上。

青萍这才松懈下来,自己动手把凤冠取下,室内只有一个脸盆,她绞了个帕子扔给董祀,自己把脸浸在了温水中。一天了,似乎只有这时,她才能把真的把自己掩藏起来。

董祀看青萍这样倒是放下一半心来,至少这位跟自己一样,对这场闹剧有一定的共识,她对自己也无意,虽然自己曾经伤害过她,但她明白事理,静静的接受了命运了安排,想想觉得自己似乎更加对不起她了,抱歉归抱歉,但将来怎么办?

名媒正娶了,再送回去给蔡琰做内管家?说出去会被人笑死,再说,自己也不舒服,怎么说也是老婆不是。可是像个祖宗牌位一样,把她供起来?人家心里得多别扭?而且自己也会别扭,谁家把老婆当牌位?

现在的问题是,现在怎么办?算了,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他把帕子摊在脸上,也像她把脸浸入温水中,他把自己掩藏在小小的帕子里,身子瘫倒在榻上,真累啊!

青萍洗完了脸,再回过头,董祀成个大字瘫倒在榻上,想想,将来说是以礼相待,夫妇分房倒也是说得过去的。但今天他一定不能出去睡了,那就由他吧。当然不由也不行,这里是他的家,她能怎么办?

她到屏风后面换去了吉服,摘下了满头的珠翠,坐在铜镜前慢慢的梳理长发。想想刚刚丫头说的话,应该是蔡圭教的,看来大家都有了共识,让她装傻以骗过曹操。

这些日子她除了对蔡圭略还有点表情,对于其它人都是一脸木然的。此时也不知道丫环是不是真的知道,不过以她的性子来说,不论是真是假,都一装到底为好,至少这样安全得多。

“想什么?”背后有董祀清冷的声音,她回头,他没起来,但帕子已经拿下来,搭在额头上。红色的吉服,苍白的脸,此时的董祀看上去有些无力。

“没事,您睡吧。”青萍还没有跟陌生人说心事的习惯,专心的梳头,再用丝带随手束起。可是头梳完了,却又没事做了,新房的红烛是不能吹的,她睡在哪?

“你放下帐子,过来睡吧,你以为窗子能有多结实。”董祀苦笑了一下,他已经看到了她的茫然,看着窗上的白纸。

青萍看看纸糊的窗纸,也是,沾湿了,用指头戳一下,就是一个洞。里面一目了然,用不了两个时辰,他们新婚之夜就分床的事就能传遍全城了。

“明天您让人把窗子用白纱糊吧!”她叹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

“白纱?”董祀想想怎么跟琰儿一个习惯,琰儿小时候也要用白纱糊窗,不过在吴地时,没人理她,后来到了长安,师娘也就由了她,把她的房间用纱糊了。

“阏氏喜欢这么做,当时还觉得她奢侈,现在看来,还真是我们太不小心了。”青萍淡然的说道,现在才知道,弄了半天,蔡琰是为了不让人窥探。

“她从小就不同其它人,用羊皮当纸、窗户用纱、吃东西也是,说她讲究吧,有时又不讲究,有时想想,她做的事,我大多都不知道为什么。”董祀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从小,他习惯了琰儿说什么是什么,也从不问为什么,现在才知道原由。

“她不喜欢跟人解释。”青萍回头看镜子。

“是啊,她让我做很多事,我从来没把这些事联系在一起,后来才知道,原来很多事之间相互的有联系。很怪吧?我们从小在一起,看同一本书,可是为什么她从书里看到的,我却没看到?”

董祀很困惑,当年的望远镜,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蔡琰怎么想的,找出当年的图纸,无论蔡琰让做什么,画的图纸,董祀都小心的留着,当时只是舍不得扔,现在找出来看,原来她的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力求精确。而这些真的是书上看到的吗?为什么自己没看到?还是因为她天生就聪明?

青萍怔住了,想想,在蔡琰身边十二年,她还真不知道她在书里看到了什么,倒是看她在读书,但很少能听她说。谁从书里看到什么,都是自己的事了,但真的谁说谁看到了什么,还真是说不清楚。这些话他从没跟人说过,可能现在终于有个人可以说说了。结果等了半天,青萍却还是默默的坐在那儿,默默无语,“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她说她很幸福,她跟我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但视乎如何选择。”青萍有些聊奈的玩着几上的小梳子。突然发现梳子上的花纹有些特别,细看了一下,竟然是一枝青蔓。这不是她的陪嫁,陪嫁上的花纹全是牡丹花,“这是谁的?”

“你的!顶着别人的名字,一定不高兴吧?总得有属于你的东西,我让他们在你的东西上全打上这个,虽然不能真的打字上去,就算是你的标记吧!”董祀淡淡笑了一下,这是他能为青萍所做的小事,“也许给不了你幸福,但我努力不让你不幸!这是我的选择。”

“谢谢!”青萍咽下喉中的硬块,好一会儿,才轻轻的说道。董祀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但他翻了个身,不着痕迹的,让出了边上的位置。

青萍收走了湿帕子,放下帐子,默默的躺在了边上。两人就背对着背,都一齐默默的闭上了眼,谁也不再说话了。

夜过得很平静,青萍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真的睡着没睡着,但清晨醒来时,董祀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看着满室的阳光,突然对这次的婚姻有了一丝的信心。

第二天,董祀就叫人来把青萍的屋子里的窗子全糊上了青纱,透气好,而且有一种很朦胧的感觉。晚上室内点上灯,不用开窗子,内室也能看见一、二,熄了灯,内室反能看到窗外的景物。

她默默的看着,看来因为自己名字里有个‘青’字,于是他似乎就要把‘青’字,全部都融在她的生活里的每一个角落里。

青萍也懒得看了,虽然名字里有‘青’字,但说实话,她还真没特别的喜欢青色,现在被强迫的把青色弄到自己的人生,真是服了董祀了。算了,看他是一片好心的份上,由着他吧!

第5章 勾通很困难

在书房里,董祀的书也不少,找册喜欢的,挑个舒服的地方坐下,默默的读了起来,以前总是看蔡琰就这样靠着个大枕头,就半依在窗外的美人榻上看书,看累了,就看看窗外的天、还有树,一坐就这么一天。当时是以为她身子不好,懒得动弹。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是舒服。什么也不用想,静静的消磨闲适时光,原来是可以这么舒服的。

“怎么在这儿?”董祀进来有事,却发现她也在,穿着家常的宽松的衣裳,跟琰儿一样靠着美人榻看书,刚进来时,他还恍了一下神,但很快清楚,这是他的妻。

“不可以进来?”她坐直了身子,以为自己无意中闯入了他的禁地,有点不安。

“不是,你看吧!”董祀摇摇手,今天在曹府议事,曹操实然想起一册书来,董祀对朝事本就不感兴趣,于是马上说,这册书他有,自觉的就回来拿了。也想着是要躲开那些勾心斗角的事。

拿了要拿的书,准备要出去了,想想又站住了,“那个,我晚上在这儿睡了。”

“好!”青萍也下意识的点点头,过了新婚之夜,他另辟新居也就说得过去了,她不觉得这有问题,可是他为何还要特意跟自己说一声?

“你看书吧!”董祀有点尴尬。

今天一早,他睁眼看到身边有人时,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成亲了,身边的是冒充琰儿的青萍。本想闭眼装睡,等着青萍先起来了,他再好起身。

可是偷偷一看,青萍似乎睡得很沉,想想清醒的时候与另一个女人一起躺在榻上,还真是不舒服,辗转了一下,还是爬了起来,轻轻的嘱咐外面的丫头们不可惊扰夫人,就去了书房。

早饭他也没有出去吃,下人们应该已经传出自己对新夫人不太满意的消息了,这是早就说好的。这样处理了,自己和青萍就都能好过一点,可是现在觉得反而更难过了。想到今儿曹府有议事,于是逃出了门。

新婚的第二天,就把新娘子独自放在家里,自己去议事,本就被曹操调侃了一番。他也趁机苦恼的说,此时的蔡琰与十多年前的她不同了,不是小时候的蔡琰了。

曹操自然还要劝一下,什么事过境迁,还有历尽苍桑,受尽了磨难,如果真的还和以前一样就不是人了,好好包容一些,一个女人离开自己的孩子,本就是十分伤感的,让她马上成亲,也是为了能让她重新振作…

听得董祀都不好意思了,基本上除去了蔡琰了名字,其它的倒也能套到青萍身上去。蔡琰可是如珠如宝的被刘豹呵护着,一天苦都没受过,这位公主殿下倒是吃了大苦头了。若不是遇到了琰儿,日子只怕还要苦些,想想也就对青萍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可是此时与她相对,他又觉得有点难堪。

“那个,我要出去,你要带点什么吗?”他找不到话说,青萍就在原地坐着,只好纳纳的说道。

“谢谢!”现在青萍都觉得有点尴尬了,看来距离这事还真有趣,以前两人没有什么交集时,她不觉得董祀如何。只觉得他是好人,是好男人。可是现在两个人算是这世上最亲近的家人了,却都不知道怎么相处才好了。

董祀觉得青萍的反应有点怪,可是哪怪又有点说不清,摇摇头,终于出去了。到了门口才想到,青萍没送自己出门。蔡琰能站起来后,刘豹每次进门,蔡琰都会起身相迎,而出门时,蔡琰会陪着送他出门口,两人话些家常,夫妇不都该是这样吗?青萍却没有这种自觉,她只是放下书,有些怪异的看着自己,原来不在状态的人不仅仅是自己了。

青萍想想,看看书房,这是不是想说这里将是他的卧室,自己坐在这里不太合适?也对,自己在这儿坐着,他多少会有点压力。

起身站起,把书放回了原处,默默的退回了自己的房间,窗户还没弄好,下人们还在忙碌着,她当没看见,默默的坐回了几前,开始煮茶。

“小姐,嫁妆都收拾出来了,贵重的奴婢让人搬到您的内室,这是清单,您看看。”陪嫁的敏儿麻利的把账册递过来。

青萍瞟了一眼,有曹操用来赎她的财物;还有一些是刘豹他们为她准备的,算是这十二年的薪资;再就是羊家给的,也不算是羊家给的,蔡老夫人当初可是留下不少钱,蔡圭一份,蔡琰一份,蔡琰写信来,把她的那份全划到了青萍的名下,所以此时青萍倒是小发了一笔。

“夫人把小姐的琴也都特意包好送过来了,您要不要看看?”敏儿在下首笑道,夫人有说过,小姐最爱弹琴,也弹得极好,所以她首先提琴的事儿。

琴?青萍想想,对了,上次蔡琰有说过,她在娘家放了几把上古名琴,全送给她了,想想点点头。现在书房不能进了,在自己房里,也只能弹琴解闷了。

不一会儿,四把套着琴套的琴一字排开。敏儿亲自小心的一一拿出来,边拿还边说,“夫人可宝贝这些琴了,都是自己亲自打理,总想着小姐将来要回来了,就能弹。您看,连弦都亮晶晶的。”

青萍没动手,看着四把好琴,一一展现在自己的面前。倒真是好东西,前三把看着就很名贵了,那沉香的古木,果然不是凡品;最后一把…?她怔了一下,这是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