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儿也是聪明的,看青萍眼瞅着自己手里的这把,忙双手捧着放到她的面前,“夫人说这几把都是很名贵的,现在一把都难找,小姐一人便有五把,真是有福气。”

“五把?”青萍有些点茫然。

敏儿看青萍的样子,心里有些难受,她也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以为面前的小姐真是夫人的新妹妹,是受了刺激,有些迟钝。

“那把说是丢了,您也别难过,您看,这四把不都在这儿吗?”

青萍想起蔡琰收得好好的那把古琴,五把之一?她最喜欢那把,于是当初只带走了它?

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新琴,琴尾处篆刻着“求凰”两字。想当初司马相如情挑文君,可不就是一曲《凤求凰》吗?意有所动,轻轻的挑琴弦,悦耳的琴声奔流而出。她喜欢这个声音,古琴讲究清雅,蔡琰那把声音就透着隽永,可是她还是喜欢这样高亢悦耳一点的。

“其它的都收起来吧!”她也不试弹了,那三把看着就名贵,估计最不值钱的就是面前的这把了,这样也好,至少自己心里没有负担。

敏儿也无所谓,反正小姐也就两只手。亲手收了,放到内室贵重物品房里,把钥匙放到了青萍手中,青萍想想摇摇头。

“你收着吧,我时常糊涂,你警醒着点。”青萍很清楚自己的地位,说这些东西是自己的,不过说白了,自己是只身一人独自在汉地,能依靠的就只有羊家而已了,还不如把人情做全了,体面些。

敏儿哪里想得到这里面的弯弯绕,以为青萍是怕自己糊涂,记不住事,于是交给她来管事,心里很是激荡。夫人叫她过来伺候小姐,本就是让她警醒着点。小姐现在这么相信自己,越怕不能辜负了小姐的厚望了,越发的努力点点头。

不过点了也白点,青萍根本就没看到,她专心的调试着琴弦,刚刚略略有些紧。

下午董祀就回来了,晚饭开在青萍的房里,她也没想过董祀会过来一起吃饭,她在匈奴习惯了,自己的饭送到房里,自己独自吃。后来耗子能吃饭了,有时就是耗子陪她吃,但大多数时间,耗子是陪蔡琰夫妇吃饭的。看着饭菜,她有些呆滞,耗子他们也不知道如何了?正发着呆,董祀却进来了。

“姑爷回来了!”敏儿朗声叫道,青萍才意识到董祀已经进来了。

她起身致意,以前刘豹回来,她也只是这般就算是行过礼了。

敏儿急了,可是又不能提醒,忙对下人嚷道,“还愣着做什么,快给爷倒洗脸水,你快去吩咐厨房把爷的饭端过来。”

青萍一恍惚,想到蔡琰对刘豹所做的,只好讷讷的笑了笑,“回来了!”

“嗯!”董祀无语,只好解嘲的跟着笑笑,洗了脸,坐下,吃饭。

“刚想什么呢?”他故作无意的说道。

“没事,有点想耗子了,这会应该骑完马,吵着要洗澡了。”看看天,笑了笑。十二岁的耗子已经是魁梧的少年郎了,却有时还是喜欢腻在自己或者蔡琰的身上撒娇,也只有他知道,自己严师的脸孔只是装出来的。

“你好像最喜欢耗子,牛儿其实也挺好。”董祀想想,他喜欢牛儿,憨厚可爱,跟自己小时候一样。不太爱说话,一急就脸红,蔡琰最喜欢逗他了。虽然他也很喜欢小猫儿,但猫儿是刘豹的心头爱,最是娇纵,于是他内心深处还是最喜欢牛儿了。

“也许第一个孩子更亲近。”青萍当着一群下人,只能含糊的说道。

董祀含着饭,想了想,是啊,牛儿出世时,蔡琰能抱孩子了,于是她亲自照顾的时间多,不像耗子,几乎就是青萍抱大的。

第6章 平静的相处

青萍受到的教育是吃饭时不要说话,便默默的低头吃饭,董家的菜式一看便知是与蔡琰的同出一则,看来这也是蔡家的菜谱。

而边上的敏儿真是看着干着急,小姐没事说孩子干嘛?都改嫁了,哪有没事跟后夫的说前夫的孩子的?好了,现在两人都不说话了!

“丞相让你去拜访一下大单于阏氏,怎么说若是没有她,你也回不来。”董祀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

曹操也就是突然想起来的,顺口跟董祀说的,原话是如果没有大阏氏的提醒,他也想不到蔡琰在匈奴,所以应该让昭姬去感谢一下。

董祀当时是怔了一下的,他现在最烦的就是那位大阏氏了。可是想想也许青萍想见,她们之间主仆多年,应该会想见。

“怎么?怕昭姬现在的精神不好?”曹操看到董祀的迟疑。

“是啊,她现在恍恍惚惚的,即便是我问她三句,她也回不了一句,让她出来访客,或者接待客人…”董祀故作无奈的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青萍听到这儿猛的抬头,这有点问题,她想见当年的婢女,只是十二年了,她有点害怕。十二年的岁月,她有点害怕看到改变。再说,大单于的家里,曹操的眼线自然多得很,真有点闪失,大家一起玩完,同时也害了婢女。但此时,董家也不见得干净,想想于是也没有接口。

“丞相说,有空的话去吃个饭。”董祀知道她的顾虑,于是继续说道。青萍这个表情好,正好让人回去报给曹操,好跟自己与曹操说的一样。

当时他说完,曹操是点头表示理解的,再才说要请昭姬吃饭。说她回来了,又嫁给了董祀,当大哥的照理说也该见见的。这就让董祀没法拒绝了,曹操可是上升到家人的立场,不是见客了。

“哦!”这下青萍只能点头,曹操请吃饭,谁敢说不?

“至于说大单于那边,看看有没时间,我陪你去。我有送过礼物给大单于与阏氏,也道过歉,说你现在精神不好,记性也差了。”董祀把自己的安排含蓄的说了一下,他知道青萍是听得懂的。

青萍心里松了一气,很好,董祀解决了大半的问题。到时,看到婢女,也痴痴呆呆的,应该问题就不大了,看看婢女现在好不好,也是好的。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去拜访了大单于家,其它好事者也送来邀请,会不会得罪人?

“别担心了,大单于是于咱们有恩的,其它的人,不想见就别见了,你安心的养病!过些日子,这边的事情我忙完了,我跟丞相说说,送你回陈留。我在那儿有座山庄,养病最好。”董祀笑了笑,顺势说下去。

“好!”青萍终于笑了,看来董祀还真是心细如发,跟聪明人相处这点最好,多省心啊!说她有病回陈留的主意很好,去陈留躲开这些事非。

董祀点头,要说的也全说了,于是也吃不下了,放下碗。

青萍看他不吃了,也就跟着放了碗。心里想的是,下次还是别跟这位一块吃饭了,影响食欲。

敏儿内心深处叹息了一声,真是无奈,挥手让人收拾了,想想,“小姐,给姑爷弹个曲子吧!姑爷,我们小姐的琴弹得可好了。”

青萍有点愕然,这孩子是不是有病?做丫头做成这样,会不会多事了一点?

敏儿可不管这个,把那‘求凰’飞快的放到了青萍面前。

青萍呆呆的看着琴,只能斟酌了一下,琴放到了面前,总不能说,我不想给你弹?

“你…”讷讷的想让董祀点个曲子。

“这琴…”董祀此时觉得眼睛一疼,这是他惟一亲手做的琴,现在却送到了青萍手中,琰儿把自己的情谊还真是踩在了脚下。

“姐姐送来的,里面还有三把,这把看来最便宜。”青萍看他神色不对,实话实说。

“小姐,您忘了,这是您自己的琴。”敏儿叹息了一声,下午还跟她说过的,她怎么又忘记了。

“出去,以后我在屋里,你们都在外头待着。”董祀有点烦了,对敏儿吼道。

敏儿没想过一直很和善的董祀,也有发火的一天,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出去吧!我和姑爷说点事儿。”青萍点头,忙推推敏儿。

身边一堆人,想说点事倒还真的很难,此时董祀发火,正好也省了她做规矩。敏儿只能把人都带了出去,并帮他们把门关上。

“她全给你了!”董祀平静下来了,她把自己的琴全给了她,不仅仅只是自己这一把。

“都是你送的?”青萍有点迟疑,看他的表情,多少猜到一点。

“不,不是!那一把呢?刘豹看到不烦啊?”董祀冷笑起来,他知道蔡琰当初是为了那把琴而让自己重回险境的,在她心里,只有那把琴最重要,其它的她都不放在心上。

“单于应该不知道,阏氏藏得很好,那把琴最贵吗?”

“不知道,她说琴这东西是有感觉的,她说这琴不是她的,手感不对。你为什么挑它?”

“其它三把看着挺名贵的,我怕弄坏了。”青萍还是淡然的一笑,此时还是越说得简单越好。

“这是你该说的话吗?你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那把琴能多好?”董祀孩子气的说道。

青萍本来正在随意的拨动的琴弦,这样能掩盖她们说话的声音,此时却停了下来,盯着他的脸。

“您知道多少?”她记得很清楚,蔡琰没有告诉过董祀自己的真实身份,此时董祀这句‘你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已经明白的点出了她的公主身份,他哪里知道的,那么他知道自己是那个被他拒绝的公主吗?

董祀对她的凛然吓了一跳,想到刘豹跟自己说时有说过,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全知道了,心高气傲的青萍会很生气了。

“什么知道多少?你不是贵女吗?一般的人家能养出你这样的?”他磕巴了一下,下意识的说道。

青萍并不相信,但也不想表现得太过敏感,省得没事还搞出事来就不好了。想想慢慢的继续拨向了琴弦,但从琴音之中可以感觉到她的心绪不宁。

“先生曾经喜欢在她们姐妹身后吓她们,弹琴时,不专注,是对弹的污辱。”

“不是听琴知雅意吗?”青萍自然知道蔡邕是音乐大家了,决定换个话题,把刚刚的尴尬解除掉。

“先生本身是制琴大师,又对音乐有很深的见地,在他看来,琴本就是雅物,弹琴是修身养性的事,不可把心事付琴音,那是对琴的不尊重。”

“老先生真令人尊敬,焦尾琴后来如何了?”

“先生送给了一个友人,后来我也想找回,却没有结果。”董祀笑笑找了一个舒适的地方靠着,半闭上了眼,“会谈胡笳吗?这把琴开琴之作便为《胡笳》。”

青萍怔了一下,‘卟’的笑了出来,那一夜的故事,蔡琰讲给她听过,那时有说过董祀亲手送了一把琴给她,她用那把琴弹了一首《胡笳》,原来就是这把啊!‘求凰’可怜的董祀。

董祀还是第一次看到青萍笑,虽然是讥笑自己的,但还是决定算了,总的来说,至少是笑了,扔给她一个白眼之后,干脆直接把眼睛全闭上了。

青萍调整了一下,轻轻的弹起了《胡笳》,蔡琰弹给她听过之后,她在匈奴时也练习过,今天下午试琴时也弹过,但总感觉和听蔡琰那时的感觉不同,差在哪儿,她也不太清楚。

曲子并不长,弹完了,他没有反应,于是,她只好再弹一次,一共弹了三次,董祀才笑了笑。

“这曲子你比她弹得好。”

“你听时,她是急才,听过一次,然后用不顺手的琴弹出来,自然差些,我听过一次,她十多年不弹了,手指的力度也不够,但比这个好听。”

“不是,仲道走时我也在,她当时就弹这曲送他。”他有些凄凉。

“不好听?”

“可能不是为我弹的。”他轻叹了一声。

“这把琴你做得很好。”青萍有点同情董祀了,是啊,在蔡琰心里,董祀最多是亲人,她来生要与仲道做母子,或者父女,想与刘豹做夫妻,可是她却没提过董祀。而这三个男人,在她看来,为蔡琰付出最多的却是董祀啊。

“喜欢就好,她估计只弹过那一次,然后就扔进仓库了。”董祀叹了一口气,他有点累了,抽开大靠垫子,合衣躺下,含糊的说道,“她给了你,你就当自己的吧!”

“什么时候叫你?”青萍拿毯子给他盖上,顺口问了一声,他晚上不是打算在书房里睡吗?

董祀没听见,他已经睡着了。于是这晚,董祀又不没走,他睡得很沉,头天他喝了酒,又不想碰到青萍,于是一夜都睡得很差,一早又起身,在外跑了一天,身心交瘁。

此时听了青萍的琴声,琴声里,没有多少感情,或者说,这曲《胡笳》里,有着少有的平和之意,不悲苦、也不喜悦,清静淡雅。这代表着青萍此时的心意吗?她现在很平静,平静就好,至少她没觉得自己不幸,多好啊!

第7章 曹操请吃饭

曹操请吃饭谁敢拒绝,于是青萍就跟着去了。打扮是必须的,可是打扮也得有度,她是蔡二小姐,又给匈奴单于当过侧妃,现在又是董祀的妻子,如何让曹操能满意?觉得自己就是蔡琰?

然后她轻轻的拍拍自己的头,真笨,没人怀疑她是蔡琰,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曹操相信自己这些年很苦,不然董祀不会为了自己与匈奴做生意,一个苦难的蔡琰?似乎也不行,如果这样,董祀不是白干了?也不能让刘豹背黑锅不是。

她就这样坐在镜子前头呆了半晌,也没决定该用什么样的态势去见曹操。

“你还没好?”董祀来接时,却发现早上自己出门她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小姐发了一下午呆了,您别吓着她。”敏儿忙制止,那天董祀发脾气后,在敏儿心里,这位姑爷就被打上了脾气不好的标签,不可以放心的把小姐交给他。

“为什么?”董祀耐着性子坐下,可是他的耐心去是有限得很,而且最重要的是,比他更没耐心的是曹操。

“就这么去吧!套个披风。”青萍看看身上的衣裳,是回来新做的,清淡的青绿色,平日在家里穿的,也没有多么华丽的金银丝线,但也能算是光鲜亮丽。

董祀也不看了,让人把白狐皮披风拿来,让她套上,拉着她急急的往外走。

敏儿摇头,只能默默的跟着,心里想着,看来抽空得回羊府报一声,让夫人来劝劝二小姐了,这么下去可怎么办?

董祀没骑马,和青萍一起坐在了车里,车是他亲自造的,不用担心外面会有人偷听。敏儿跟个老嬷嬷坐在后面的车里,他想趁这路上的时间里,跟她通个气。

“为何不换衣裳?”董祀还是文人习惯,不太习惯直截了当,于是还是婉转的问道。

“真不知道穿什么,怎么穿!太合理,曹操会想,一个精神恍惚的昭姬,倒是知道打扮;再就是,我呆坐一下午的事一定已经传到曹府了,就这样吧!”青萍淡然的笑着,这也是她设计了一下午的,既然想去陈留,就得‘病’得严重些,让曹操不得不让自己离开。

“想多了,丞相只是想见见你,你痴痴呆呆的,对我来说用处不大。他要相信就会一直信,若是不信了,装再真也没用。”董祀轻叹了一声,无力的靠着圈椅上。

“已经不信了?”青萍皱了皱眉。

“他让我想想,过江应该用什么方法。他要南下攻打东吴与荆州了。此时就是逼着东吴和荆州的刘备联合相抗,刘备还自称大汉正统!咱们的魏军是北方人,哪里会打水战,现在是打与不打都为难。”

“你不是一直给他做生意,赚军费吗?”这些年,董祀为曹操南北奔波,一面带回当时的军情,一面也为军队的给养给予最大的支持,曹操还想要什么?

“头几年,我也帮他设计了几个攻城的器械,倒是派了些用场。也是因为那个,他才会支持我走南闯北的做生意,只派个校尉的闲差给我。”董祀凄然一笑,他现在对曹操越来越失望,甚至有些灰心了。

“想不出来了?”青萍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让他为难了,于是,一切就变得不同,曹操本就是功利主义者,即便是自己一手养大的董祀,他也会怀疑。

“那些是琰儿设计的,她嫁给仲道之后,我们就没再讨论过这些东西。我想,丞相应该是怀疑这个了,这些年我也是疏忽了。你知道她在匈奴也设计了一些精巧的玩艺儿,我也带回来大赚了一笔。然后大阏氏又说你在匈奴,他自然要联系起来想了,现在回过头来想,他花大价钱弄你回来,最深层次的原因应该就在这儿了。”

本来这些董祀也没想到,这些日子他还觉得奇怪,以曹操的性格,他怎么会对一个死去多年的朋友之女拖予援手呢?还花了那么大的价钱?等青萍回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应付了这么久,本以为一切会结束,他今天早上就说,想带着妻子回陈留老家,让她好好的养病。结果曹操却断然的拒绝了,一点余地也没给他留下。再后来,他就提出了,攻打东吴的计划,然后指着地图上的汉水说道。

“祀儿,你之前的好手艺都到哪去了?这十多年,蔡二小姐嫁人之后,你就没有再有好的东西做出来。现在大哥把蔡二小姐还给你了,你就安心的在大哥身边,好好的给大哥参详、参详。”

曹操说完这番话,董祀觉得自己的背心沁出了一层白毛汗。总算是他在曹操边上时间久了,这种事也经历得多,于是倒也反应得快。

“是啊,昭姬嫁人之后,我也天南海北的瞎跑,赚钱是其次,只是不想面对罢了。现在得偿所愿,却也不过如此。”他苦笑着摇头,轻叹了一声,看看图纸,“水战非我军之长,若行船过江,只怕未到对岸,兵士便要倒下一半。”

“正是如此?”曹操点头,董祀说中了他的心思,北方平定,现在已经是要打过汉江的时候了。

“您知道我不懂打仗的,若是说做生意,倒还能帮您出出主意。若是生意对手,我可能不会面对面的打,以已之短对人之长,太吃亏了。”董祀也知道不说一定过了不关,看着图,想了想,“我可能会派人封锁对方的上下线,慢慢的掐断对方咽喉。”

董祀用指甲在江的上下游魏辖地处,划上道。他的意思就是很明白,用当地的兵丁,封锁江面,不许渔业,不许航运,这样三五年内,东吴与荆州就得自己先打起来,他们得相互掠夺资源,最后不攻而破。但他也很清楚,曹操不会听他这个建议。慢慢的掐死对方,这不是曹操的性格。

青萍默默的听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笑了笑,“你是对的,这样成本最小,不出五年,江南便得自动投降。”

“可如今丞相兵雄马壮,所向披靡,怎会愿意再等五年?”他长叹一声,“丞相说我妇人之仁。”

“所以,他一定让你来想对敌之计,或者非要你做个什么东西出来,让他能打赢?”

“怎么办?”他看着青萍。

“什么也别说,成了固然好,可是失败,咱们就万劫不覆!”

“我也这么想,才会提这长远之计,只是怕是躲不过。”董祀轻轻的叹息着。

青萍看着自己的丈夫,面前这个男人是自己的丈夫,他们现在更像是朋友,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商议事情;闲了,她给他弹琴,他闭目养神。虽然他一直说他要睡在书房里,可是却从来没去过,现在她也习惯了,到时间,自己就睡觉,而他大多时候,比自己睡得早。

丞相府其实并不雄伟,但想想也是,此时曹操的生活刚刚安定下来,还没时间想自己的安乐窝。

进入大堂,曹操与卞夫人并排坐着,下首还有几位年轻人。但青萍没有关注,她低头跟着董祀进去,董祀让行礼,她就行礼,董祀拉她坐,她就坐,反正她就不抬头,不说话。

曹操与夫人对视一眼,卞夫人是个很温和、贤惠的女子,原先本是歌伎,但为人宽厚、慈和,深得曹操的敬重。不然也不会在风流成性的曹操后宅之中,一直立于不败之地了。

“昭姬,这是家宴,祀儿自小在丞相身边,名为兄弟,实为父子,你莫外道才是。”

“夫人说得是啊!更何况,余与尔父乃忘年之交,两家关系非浅,不然也不敢把祀儿付于尔家了。”曹操忙点头称是,想想笑道,“夫人可记得,那年我带着祀儿去蔡家,祀儿可是被打回来的?”

其实那时卞夫人还不认识曹操呢,但也不会真说个不字,这个小故事也是后来听人说起过,便掩口而笑。

“相爷莫说了,看看祀儿都不好意思了,如今想来,昭姬与祀儿也是佳偶天成,缘分天定了。”

“就是这话!”曹操哈哈大笑。可是下首,青萍当没听见,还是低头发呆。

董祀只能拉拉她,她才茫然的扭头看董祀,董祀无奈,只能对曹操夫妇苦笑了一下,却说不出话来。

曹操夫妇只能再对视一眼,但此时两人的心态却全不相同,曹操早就不记得幼时的蔡琰什么样了,只知道是个聪明的小孩子,可是现在看看,脸盘倒是美貌,但目光呆滞,全无灵秀之气,不禁也为董祀可惜了;而卞夫人却不同,想到蔡二小姐这十多年的颠沛流离,如今这样的懵懂,真是可怜可唉!不禁眼睛一热,满心的同情。

“相爷,上菜吧!好容易大家团圆了,一家人好好吃个饭。”她压压眼睛,轻声说道。

“上菜!”曹操知道夫人心软,点点头。

一顿饭下来,大家也就看到了,蔡二小姐还是没抬过头,饭也是有一口没一口,董祀给挟菜她就吃,他和曹操说话去,她就捧着碗发呆。

第8章 被同情的董祀

回家的车里,董祀一脸笑意,伸头对着青萍左看,右看,摇头晃脑的,得意洋洋。

“别看了,再看也是呆子一只。”青萍自然知道他在得意什么,现在全天下人都要知道,蔡二小姐已经忆子成狂,纯痴呆一枚了。

“现在只怕全天下人都要可怜我,娶了个呆子媳妇了。”董祀低声乱笑,想到明天大家看待自己的眼神,对自己好的欲语还休,看自己笑话的,幸灾乐祸,人生多么美妙啊。

青萍今天的表现好极了,目不斜视,对任何人的对话都充耳不闻!晚宴最后时,曹操脸都黑了,但卞夫人还是一脸的不忍,拉着曹操不让他发脾气。

正在那时,曹操两岁的幼子吃饱了,跑出乱晃。结果晃到青萍的跟前了,可能觉得青萍漂亮,于是伸了一双油手过来,青萍当时没注意冲过来一个孩子,她还在低头数着碗里的粟米,天知道,一国的相爷,府里吃成这样,原来十二的匈奴生活,竟然口味随了蔡琰,喜欢吃稻米饭,蔬菜也喜欢新鲜的,肉食也喜欢鲜嫩的,现在看着曹府这宴席,让她不发呆其实也很难。正想着,一个胖男孩跌到自己身上。

她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她与胖小子对视了很久,这孩子哪来的,曹家的规矩在哪?衣裳的质料应该是小少爷了,只是为何没人喝止?青萍这一刻脑中转了无数个弯,也没注意到胖小子一双油手已经把自己的袖子糟蹋得不成样子。

过了一会儿,小胖子开始用她的袖子擦嘴了,她这才发现自己这身衣裳算是没救了。于是放下碗筷,把胖小子揽进怀里坐着,掏出手帕在一边的清水杯里沾湿,给他擦嘴、擦手。再端详了一下,嗯,现在很干净了,洗干净的小胖子倒不难看,白白嫩嫩的,有点像小耗子小时候,她微微笑着捧着胖子的小脸亲了一下。

小胖子喜欢这样,于是在她怀里不肯起来了,她也就这么一直抱着,静静的听他说着听不懂的语言,她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当年小耗子也喜欢这腻在她怀里这样耍赖,后来长大了,不好玩了,想想真无奈啊。

卞夫人再也没忍住,掩面拭泪,曹操那叫一个难堪啊!胖小子出来晃是他安排的,不然以丞相家的规矩,奶妈早就被打死了,怎么会没人阻止呢?实际也是想看看蔡昭姬是真痴了还是装痴。

结果却出乎意料,若是真痴了,她对孩子不应该这样。可是如果说是假的,她为何这样?转头看到卞夫人的眼泪,他明白了,就该是这反应。

蔡昭姬为何而痴?被迫离开自己的孩子们,听使臣说了,那孩子送出二里地来,一路送一路哭,车里的昭姬也哭,若不是使臣机警,昭姬只怕就得跟她儿子回去。

现在看她,熟练的抱着孩子,让孩子舒适的靠着她的前胸,她神情自然,孩子则一脸惬意。即使是这孩子的母亲抱他时,他也没看过这小子有露出过这么舒服的表情?

曹操难得一见的同情心一下子暴发了,唉!苦寒之地,连奶妈都没有,全是她一手带孩子吧?真是可怜,可叹!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青萍本就是与奶妈相同待遇的高级保姆,蔡琰当时抱小耗子也没她专业,所以,惟熟悉而已罢了。于是他们在大家同情的目光中离去,当然后堂还有个哭得肝肠寸断的小胖子。

“这下会放我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