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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过他们的身边,许多人停下了脚步,呆呆地望着我们,那一闪而过的眼神里有恐惧,有渴求,有挣扎,亦有不解,叛军撩乱四起,战火硝烟纷飞,宁静的家园被战争彻底摧毁,离开这生活了一辈子的土地,这些人的心里,在想什么?

我掀着一角帘子偷偷的观望着车外景象,几个穿着破烂布衣的妇人结伴而行,其中一个女子蜡黄着脸,凌乱着发,怀中抱着婴孩,背上背着包袱,她将孩子单手托在胸前,另只手被前面的女子牵着,脚步踉跄,那小小的孩子裹在单薄的布衣里,俯在母亲肩头不住声的哇哇哭叫,凛冽的寒风吹过,吹开母亲额前的乱发,露出一双茫然无助的眼睛。见到我们的马车驶过,她停下了步子,侧身定定望着,目送着马车的远离,搂住孩子的手指无意识的拍打着孩子的身体,却安抚不住那扯碎人心的嚎哭。那眼神是想要得到帮助么?她的孩子饿极了是么?她的夫君呢?她的兄长呢?

放下帘子,我心潮起伏,难以平静,转头对花叶道:“大姐,你看那女子好可怜。”

花叶轻摇了摇头,淡道:“帮得了一个,帮不了一群。打仗必然的。”

我不作声了,心情黯然,打仗必然会是这样,随着战线的拉长,战火蔓延到哪里,哪里就会出现大量灾民,有田不得耕,有家不得回,胜利无论属于哪一方,受苦的还是百姓。

狐狸一屁股挪到我身边,揽住我肩头腻道:“真可怜啊,不如我去给她送点吃的?”

我站起身甩掉他胳膊,坐到另一侧,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看也不看一眼。多日来同吃同住,每天行车走马都在一起,对着花叶我说说笑笑,一看到他立即冷下脸色,任他想尽了主意,对我围追堵截,几次将我堵在客栈房中欲行非礼,可我打归打推归推,就是不开口与他说话。无视他一天并不难,难的是长期无视他,虽然我还没做到,但我在努力积累成绩。

狐狸也不尴尬,厚脸皮的将腿翘到我身边,假惺惺地长叹一声:“唉!娘子的心是寒铁做的!”

花叶吃吃的笑,转到我这边坐下,趴在我耳边说:“别扭闹了不少日了,你饶了他吧。”

我轻轻摇了摇头,没答话。花叶继续低语:“他来求过我好几次了,说对你一点办法也没有,看在大姐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我仍摇头,花叶扑哧笑出声来,对狐狸道:“你这小子就是欠调理,总算找到个治你的人了,我不管了。”

狐狸腾地坐起身来,状似惊慌道:“大姐你不能不管呀,我娘子不让我亲近,你有责任啊。”

花叶“呸”了一声:“关我什么事?”

狐狸瞪着眼道:“怎么不关你事,是你教我做戏骗她的,真话是骗出来了,可她不理我还是白搭。”

我诧异的望向花叶,敢情小狐狸背后还有个老狐狸?

花叶被我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连呸了几声,气道:“你个臭小子,又想将老娘拉下水,我发誓不再管你的事,三毛,给我狠狠治他!”

我无奈的翻了他二人一眼,掉进了狐狸窝真可怕!

又行了半日多,天色渐晚之时,车子进了兰州城,城门有守兵,看服装我分辨不出他们到底是清军还是叛军,不过看见狐狸掏出令牌一扬便得到放行,心中已知,清军与叛军在兰州城内的大战已过,王辅臣大获全胜。康熙连失陕甘几城,又怎还能坐得住?

我庆幸自己来到这里时,已过了战争高峰,没有让我看到人死马伤,百姓受难的地狱景象,现在的兰州城内有的只是荒芜清冷。长长的大街上,竟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两边十室九空,门扇大敞,零碎物品散落的到处都是,犹如一座死城。只在一些岔道处能看得见一些士兵,或挎着刀或举着旗,表情严肃的走来走去。

狐狸出厢领路,顺着清冷的大街,转了几圈,便转进了一个宽大的巷子,巷内一侧皆是民居,一门连一门,可惜此时人去宅空的多些,大多数的宅门都忽扇着,告示着来客,主人已举家逃难去了。驶到巷子尽头,车子停住。

那也是一户不起眼的民居,同前面数家一样,黑色大门灰院墙。不同的是,这扇门却关的紧紧的,门上了大锁,门角处结了些蛛网,看似许久没人来过了。花叶跳下车,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麻利的将锁开了来,回头笑道:“这几日我们就在这分堂落脚。”

狐狸站在车边,欲扶我下车,我依照惯例无视他。

进了门,一处小院三间厢房,普通至极,除了墙根下的枯黄野草外,再无可入眼的绿色植物。

花叶与我住一间,狐狸自己一间,那屋子里也是处处蒙尘,不清扫一下无法睡人。我放了包袱就开始四处寻觅洒扫物什,小时候别人家的孩子学些钢琴二胡绘画之类的艺术科目时,我妈就着重为我日后能当个贤妻良母打基础。整屋除灰如果能算做本事的话,那我一定是个中翘楚。花叶与狐狸在门外说了一阵话,再进屋时就呵呵笑起来:“妹妹手脚真利索。”狐狸探头瞧了瞧,厚颜道:“能干!把我那屋也清扫一下。”

我涮了涮抹布,端着盆从他身边走过,“哗啦”将水泼在院中,再走回屋子,桌边坐倒,搓着手哈起气来,天越来越冷,凉水一泡,我这有冻疮根的手就有点犯病的前兆了。

花叶见我视狐狸如无物,眨眨眼笑道:“哎呀,一阵让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去给你打扫吧,你就别劳妹妹累了。”

我知她故意撂话给我听,嘴不答话心中嗤笑,狐狸脸皮已经厚到这份上了,前些日子说过不再让我做事,现在就忘了,给你清扫,你把脸伸过来我拿抹布给你清扫一下还差不多。

我毫无反应,那二人终于有点尴尬了,花叶嘿了一会儿,打圆场道:“好了,阿楠进来坐下,我有事想问问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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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坐定,花叶张口就道:“不兜圈子了,三毛,黄毛替你救了,你又把他送回了虎口,你想来兰州我们也来了,看来你定是胸有成竹,那就说说你的计策吧。”

我看看花叶,看看狐狸,结巴道:“这个…这个计策,得等皇帝来了才能实施。”

“那究竟是什么计策呢?”花叶疑惑道。

我垂头思忖了半晌,要成事还得靠他们帮忙,毕竟此刻他们的身份还是王辅臣的人,搞些小动作应该不会引起怀疑,实话实说才有合作的诚意。

抬起脑袋望向花叶,我问:“大姐,你是不是真的想杀王辅臣?”

花叶一愣:“三毛…”

我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你不用费心了,他离死不远了。”

那二人都略有震动,我听见花叶的凳子咯吱了一下。继续道:“我和杰森其实不用掺和这些事,王辅臣的下场也不会变,但现在他硬要把杰森扯进来,为了救杰森,华…”我说话却并没看他,“华楠受了伤,遭了怀疑,我和杰森都不想你们受到牵连,所以…”

“三毛…”这次是狐狸,充满感情的呼唤了我一声。

“既然事情已经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为了杰森的安全,我就只好让他注定的命运提前到来了。”我说话的口吻很像上帝。

花叶一把抓住我的手,激动道:“妹妹,你真的有办法杀王辅臣?”

我点点头:“我有办法让皇帝杀了他。”

狐狸疑惑道:“可是吴三桂现在已占了湖南,大人的军队在陕甘连获全胜,已逼的皇帝御驾亲征了,他又如何杀得了大人?”

花叶怒瞪了狐狸一眼:“什么大人?那是我的仇人!你为他卖命多年,他又给过你什么好处?与你说反清计划是掐住了你想杀皇帝的命脉,为了让你更死心踏地,其实他又何曾多相信过你一分?看看这次就知道了,他已不再信你了!”

狐狸不说话了,那掏在他伤口上的一拳已把他的“忠心”打出了一条大裂缝。

我看了他一眼,道:“王辅臣早先是不是去给皇帝送过吴三桂的招降书?”

狐狸蓦然一惊,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我颔首道:“那皇帝恐怕还不知道陕甘起义的幕后黑手就是你们的王大人吧。”

花叶望着我,似在望着天神,满眼的不可置信,喃喃道:“不错,小主子袭了太仆卿职,王辅臣升了提督。”

我定了心,事情果然与我预先知道的一样,顿了半晌又道: “王辅臣接下来还会连陷定边、秦州、靖边等多个地方,皇帝一时半刻拿他不住。”

花叶急道:“那怎么办?”

我斜了她一眼,感觉自己似露了一丝奸诈笑意:“你家小主子在京城封官后一直未回对吗?”

狐狸一拍桌子:“是了!原来如此,皇帝早对大人有了戒心。”

我摇摇头道:“暂时还没有,皇帝犯过一个错误,就是将王继贞放回了王辅臣身边,致使他的这场仗赢的非常艰难。”

花叶先惊了一把:“你怎会知道小主子的名号?”我未作答。

狐狸再惊道:“皇帝胜了?”

我耸耸肩:“他不胜,就不会有我的存在了。”

花叶与狐狸一脸惊诧莫名,我确信他们没听懂我这话的意思。

不管他们的脸色,我继续道:“如果皇帝到了兰州,我务必要见到他,告诉他,绝不能放王继贞。”

花叶狠道:“你不了解王辅臣这人,他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惜牺牲一切,我就怕他胜券在握之时,连小主子的命也不会顾了。”

听花叶的口吻似乎对这王继贞倒很有些好感,一口一个小主子,看来没把他归到他父亲的队列里。虎父难道真生了个犬子?

我站起身笑道:“放心吧,只要能让我见到皇帝,即使王辅臣不顾他儿子的性命,我还有一计可行!”

花叶继续用膜拜天神的眼光看向我,低道:“三毛,你怎会知道这些事情。”

我皱起眉,严肃道:“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关乎于生命关乎于…”

“猴子!”话被狐狸截断了,他满脸笑意道:“大姐,你就别再问了,我问了她几个月,她仍是猴子猴子的敷衍我。”

花叶站起身握住我的手道:“好妹妹,我不问了,只要你能帮我报了杀夫大仇,你就是我的恩人,从今以后,我花叶任你差遣。”

我忙反握住她:“大姐,别这样说,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花叶看看狐狸道:“你去给三毛弄点吃的。”命令式的口气。

狐狸挑挑眉,没作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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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走了,花叶默了半晌,轻道:“三毛,别再折磨阿楠了。”

我瘪瘪嘴,一直是他在折磨我,我从来做不好折磨人的事情,倒真想学学呢。

“若是阿楠没有遇见你,他还会浑浑噩噩的做他的死士,盼望着有一日王辅臣能帮助他杀了皇帝,报了家仇,可是他遇到你了,他变了,你没看出来么?”

花叶的语气突然低落下来:“唉,我是见不得光的人,心中全是恨,双手沾满血,别人看我只知我风尘浪荡,可是谁又知…”她怅然看向小院,“我一直念着我相公,他带给我的快乐,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我怔怔的望着她,开始用心听着她的一字一句。

“只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他被王辅臣一刀斩了,你知道我有多恨吗?我不能说不能讲,将这恨压在心中许多年,日日对着仇人强颜陪笑,你知道我有多恨他吗?”

她的脸在这清冷暮色中看起来,没有恨,只有一份凄离的美丽。

“一次我醉了酒,向阿楠说了实话,他是个好孩子,一直帮我保守着这个秘密,他虽想靠着王辅臣,可也处处为我着想,事事帮我料理,对我比亲姐还好,我无父无母,婆家早已不认我这个伤风败俗的媳妇,只有阿楠是我的亲人。”

她停顿了很久很久,目光一直定在门外,屋子里越来越黑了,终于轻笑了一声,拍拍我的手,柔道:“他真心喜欢你,你也是喜欢他的对么?”

我尴尬的扯扯嘴角,她又道:“我也很喜欢你,因为你是个实在的女子。小两口吵吵架很正常,不过别扭闹多了,也是伤感情的,莫折磨他了,和好吧。”

若说头先我还沉浸在一种凄迷伤感的气氛中,她这最后几句话彻底将这气氛破坏殆尽,我哭笑不得道:“大姐,我与华楠没到那个份上。”

她了然的点头:“会到的。我看的出来,很快就到了。”

我无语了,她这就主观的定好性了。

“喏,阿楠这么快就回来了,”她一扫之前忧郁,指着门外嘻嘻笑起来,狐狸拿着烛灯正向我们走来,花叶一拍我肩膀,扬扬下巴低道:“若不是他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来对你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千万给我点面子啊。”

跪下?目瞪口呆!面对狐狸窝的高手,我经常做的表情就是目瞪口呆。

花叶说完就一扭三晃的出去了,与狐狸擦身瞬间,她挤挤眼道:“我去联络云四,小两口好好聊聊吧。”

狐狸放下烛台,蹭到我身前,摸摸我的脑袋道:“跟大姐说了些什么?”

心中怒火又起,一天到晚的装腔作势,不知道我与你大姐说了什么吗?你都跪下了,还跟我装!

不动不语,装吧,一起装。

他等了半晌不见我有动静,叹口气道:“唉,求人不如求己啊。”说着扶住我肩膀,身体缓缓下滑,右脚往后一顿,作势就要跪倒。

我大惊,一把扶住他叫道:“干什么呀你?”

他撑住身子,眨巴眨巴眼道:“跪求娘子一话呀!”

我猛地推开他,憎恶道:“我最讨厌男人膝软,给女人下跪真没骨气!”

他呵呵笑道:“我这不还没跪呢吗?如果你再不开口,恐怕我也不得不跪了。”

我嗤鼻:“你给花大姐也跪过了,这又来跪我,你膝盖上不但没黄金,恐怕连骨头都没有。”

“啊?”他吓了一跳,怔怔半晌噗嗤笑了,道:“她还真会给自己长脸。”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扭头不看他。他又磨蹭过来,搂着我脑袋道:“这天下能让我华楠下跪的只有一人,就是…”

我被他闷住了脸,心中极为不屑,又准备说甜言蜜语了,只有一人能让你下跪,就是我是不是?虚伪!

“就是我娘。”

眼皮倏地一跳,抬起头望他,看着他抿着薄唇,凤眼含情,眼波柔丝万道缠住了我。不晓得为什么,听到他说“娘”时,心底似激发了一些似爱非爱,似惜非惜的情愫,一时觉得自己从心到身子竟觉得柔软的没了边。

他俯下唇亲了我一下,摸着我的脑袋,微笑道:“你长得有点像我娘。”

…”!

“你给我滚!”柔软没了,我瞬间心如磐石般坚固,身如化石般僵硬,大声对他吼叫!

双面的伊人

天刚蒙蒙亮,我便被大门外咚咚作响的敲门声吵醒了,睁眼一看,花叶正在对面床上拥住被子,披头散发的坐着,打了个呵欠道:“云四这么早就来了。”

看她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我忙披了衣服翻身下床,裹紧了薄袄出去开院门。路过狐狸的房间,门紧紧闭着,这懒家伙即便听到门声也不会起床的。

靠近门边,我轻问:“是云风么?”

“是我,嫂子快开门!”

放心的拉开门,我先迎上笑脸,后蓦然一呆,门口站的确是云风,可他身边还多了一人,是…一个姑娘!

云风拉着那人走进院来,努努嘴道:“花姐呢?”

我指指屋子:“还没起。”

云风拍了拍脑袋道:“我方才过来时一闪神也忘了给你们带些花卷稀粥了,这城早空了,没有卖早饭的,你们吃什么呀?”

我未答话,他身边那人突然小声道:“有的,城西钱中包子铺还开着,卖些吃食给官兵的。”

听得那人说话,我又是一呆,她的嗓音沙沙柔柔,不粗不细,带着浓浓的嗲味和一股说不出的妩媚。借着微熹天光,我留心打量了她几眼,这女子个子比我还略高一些,身材修长,穿着一件粉色袄袍,式样奇怪,如男子般在腰间束了带子,领子上却镶了同色软毛,看起来甚有些娇柔华贵的味道。脑袋两侧挑了两指头发束到脑后,其余均散在肩上,皮肤如雪,眉似远山,颧骨上两抹自然淡红,樱桃小嘴微微嘟着,正不住的呵着气,似受不了这清晨的寒意,最使得我多看了几眼的是她一双秀眸,大而明亮,睫毛浓密,忽闪忽闪着可爱非常,眼神里带着些羞涩,带着些惊慌,一副单纯讨喜的模样。

云风向那女子道:“这便是我跟你提过的谢姑娘。”

那女子抿嘴一笑,朝着我前鞠身体抱拳弯腰,施了个奇怪的正礼,柔道:“见过谢姑娘。”

我忙还礼,向云风道:“这位?”

云风嘿嘿笑道:“她啊,就是楠哥的红颜知己,苏紫伊。”

我猛地一愣,刹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这女子是狐狸的…红颜知己?红颜知己是什么意思?

苏紫伊略表羞涩,对着云风胳膊捶了一拳,极亲昵的喊道:“小风,你说什么呀,人家才…”

“云四!一大清早就来满嘴胡吣,交代你的事儿都办好了?”花叶接过话头走出了房门。

“办好了,快把楠哥叫起来,我与你们详说。”

那苏紫伊突然咯咯笑道:“阿楠还那么爱赖床,我去把他拖起来!”

我愣愣的看着她欢快的蹦起来,朝着狐狸房间冲去,心里倏地升腾起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像…被人强按着吃下了一大块凝结的猪油,吐不出,咽不下。

花叶看看我,扑哧一笑,对云风道:“方才紫伊说那什么包子铺,你去买点吃的回来。”

云风挠挠头:“不先说事了么?”花叶道:“不急在一时,吃完饭再说。多买些。”

看着云风出门,花叶似想对我说话,刚拍上我肩膀,那苏紫伊又从狐狸房里跑出来了,捂着脸道:“花姐,阿楠怎么还是那么讨厌啊,多时不见,一见面就捏人家脸。”

花叶笑得花枝乱颤,瞥了我一眼道:“是么?他喜欢捏你,你就让他捏呗,阿楠可不是谁都愿意捏的,哈哈哈!”

听着她俩的对话,我心里的感觉已不是吃猪油了,是吃了拌着苍蝇的猪油!

苏紫伊一摊手,无奈道:“我没办法了,我怎么拖怎么抱他都不起来,太懒了他。”

“我去叫!”我突然大吼了一声,身旁花叶一抖,对面苏紫伊一颤。

房门没关,我直接冲了进去,那人原本双手抱着脑袋笑嘻嘻的正望着门口,突见我满脸怒气,目露凶光的杀进来,吓得忙拿下手将被子拽到下巴处,状似惊恐道:“三毛你要干什么?”

我一句废话也不多说,一步上前欲扯他被子,他叫道:“我可没穿衣服啊!”

他亵衣的袖子还露在外面,居然敢说这厚颜之语。我怒叫道:“云风早已来了,你快起床!”说罢猛扯被子,无奈他裹得死紧,扯了半天不过是将他肩膀给扯露了出来。他笑的愈发开心:“呵呵,娘子一大早就来拉相公的被子,真是让人不好意思。”

看着他的无赖嘴脸,想着那女子刚刚的话,我直觉胸口怒火熊熊燃烧,强烈火势很快烧到了脑子,松了手道:“你起不起?”

他挑着眉毛,冲我眨眨眼,嘻笑道:“不起,我还要再睡一会。”

“好!”我掉脸向门外走去。

“三毛…”他似没想到我就这样放弃了,疑惑的叫了一声。

我出门找到昨天涮抹布的铜盆,跑到压井边压了满满一盆水,端着盆扭着头,再冲狐狸房间,苏紫伊在一旁看着眼睛睁得滴溜圆,上前一步想拦我,却被花叶一把将手打了下去。

看见我端着满盆凉水站在床边,狐狸脸色终于变了,腾地坐起来,往床角缩了缩,犹豫道:“三毛,你不是来真的吧?哎!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