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婶和三嫂两个人对看了下,笑道:“行。我们和你一块送过去。”

安知雅把东西准备好,洗干净新买的碟碗调羹放一个托盘,由三嫂拿,一个盖了盖子的大汤锅由四婶端着,她自己捧的托盘复杂一些,几个小碗各盛着奇色的液体。

此时已晚上十点多钟。约翰夫与小约瑟夫都没有走,想必对她也不是很信任。

李墨翰在妻子离开后是一直都坐在老人家的床边,握着老人家的手。见到妻子回来,才起身帮忙。

安知雅在丈夫贴到自己身边时,说了句:“要先催吐。”

李墨翰点头,表示明白,接过她递过来的第一个小碗。安知雅和三嫂,两个人一人一边扶老人家坐起身,拿枕头靠背。李墨翰自己拿勺子一点点地喂病人。喂到第三勺后,老人家一口吐了出来。这吐出来的,先是痰液,青白色的,后来的不是痰液了,可见到胃液。四婶和三嫂在旁看了都觉心惊肉跳。看老人家吐了后,李墨翰并没有停止喂,而是几个小碗的液体坚持喂给病人喝。老人家这个喂一口吐几口,吐到最后,竟是吐不出液体,吐出了一些粘液状的黑黑黄黄的东西,足以把人吓的,也不知道李墨翰夫妇想干什么。

约翰夫医生中间看见便过来阻止,先是用半生的中文说了一些比较客气的话,后来见李墨翰完全不听,换做了英文,语气生硬到愤怒。小禄站在中间阻拦他。全叔守着门口。

老人家这时候吐的整个人都虚脱了,而且还拉了糖稀的大便。在床上就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大便泄了,李太奶奶多病重都没有做过这样令自己感到羞耻的事情,即使是面对自己最疼爱的曾孙子,脸色也渐渐的不大好看,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张开嘴巴。

“太夫人。”安知雅贴着老人家的耳边说,“墨翰小时候吃喝拉撒,还不是你侍候的。现在,轮到他孝敬你老人家,这是他的本分。”

李太奶奶睁开的眼珠子看着她,蕴含了一丝信错人的怒意。没错,之前她是亲自打了通电话要曾孙子把她带过来,是由于听闻了她有一些独到的本事,想亲眼见识。可是,瞧瞧她现在都干了什么。

“太夫人,如果你信任我的话,再起来吃东西,不会再吐了。”安知雅道这话的时候,与老人家眼对眼对视着,没有丝毫的畏惧。

李太奶奶看着她这双眼睛,忽然一丝怔。这种眼神,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很久以前,当她的父亲大病的时候,请来的西医生都说她父亲已到大限,她父亲当时也不过才五六十岁,她坚决不信,跑回大陆请来了个老中医,眼前的这双眼神无疑有点像那个中医。李太奶奶把手伸给了曾孙子。

李墨翰立马把老人家扶起来。

安知雅这回揭开锅盖,舀了一碗无米的粥水,只勺了三分之一的调羹,喂进老人家口里。如果是往常,老人家应该是喝几口后吐出来,又坚称自己喝不下去。然而,这一回,普通碗的一碗,老人家全喝了进去。等老人家喝完粥,安知雅又拿起一个小蝶,里面放的是黄色的姜汁,让老人家喝完这碟份量。接着,她看了下表,说:“半夜两三点钟,要再喂一次。”

见老人家吃完不吐,其他人无话可说。接下来几个人清理了床榻,让老人家躺下去睡。吃完东西胃里温暖的李太奶奶,一躺下便睡着了。

李墨翰向妻子示意后,和小禄进了隔壁房间与约翰夫医生说话。

四婶借这个时机与安知雅说话:“我说侄媳妇,你这先前是给太夫人喂了什么吐的那么厉害,然后老人家怎么吐完又不吐了?”

安知雅是看见了李太奶奶的眼睫毛动了下,方是开口:“太夫人胃里有火,先要催吐。”

“太夫人不是虚吗?”中医的事,四婶是一知半解的,但不是完全不懂。这虚火能催吐吗?

“中医是辨证,不像西医看症。太夫人脸上青红,舌尖红,舌苔厚,都是胃内湿郁积火。火一样能致虚。”多余的,比如老人家其实底子还是虚,催吐只是先解解表证,到后来她要怎么给老人家温补的话,安知雅不会多说了。

四婶她们听出了她有所保留,当着老人家的面,夸了安知雅几句。然后,四婶拉着安知雅的手走到一边,道:“这家里,不止六婶的脾气冲一些。你那房里的爷爷奶奶,也都是不好侍候的。你要多担待点。毕竟太奶奶疼你老公是全家里人都知道的事。今天之后,恐怕会多疼你一人。家里人也不是都心眼不好,总之,你凡事都要看开一些。”

这些话,似乎一句句都透着长辈对晚辈的关心爱护,生怕她一旦鲁莽会在这大家族里冒犯什么人。安知雅只听,不言。

见她这会儿又装成了块木头,四婶没有明着拆穿,轻轻体贴地握了下她的手,见屋里老人睡下没有自己什么事了,和三嫂一并先离开。

安知雅自己收拾完食具,对于老人家刚刚吐的那盆子呕吐物,又仔细地看了看了。那边的小门打开,约翰夫冲在前面,是直接冲出门口。小约瑟夫追上去。李墨翰和小禄在最后出来。

“让人把隔壁的两间房收拾一下,我和你嫂子今晚住这边。”李墨翰吩咐。

小禄倒有些担心:“如果不去爷爷奶奶那边打招呼,可能老人家会发难。”

“所以由你过去,先和爷爷奶奶说一声。”李墨翰道,嗓音或许疲惫,但是每一句话都没有一点迟疑。

事情的轻重缓急,他是分的很清楚的。这家里怎么闹,如果主心骨倒了,一切都完了。至于做坏人,他不是第一天做。哪怕他想做好人,别人都能诬陷他为坏人,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小禄在要走出门口时,李墨翰轻轻搭了下兄弟的肩膀:“你没有吃饭吧?下面厨房如果有备着,亲自端一碗上来给你嫂子。”

“行。”小禄点头,继而想到,反问,“八哥你吃了没有?”

李墨翰笑笑:“看下面厨房准备了多少再说。”

俨然就是没有吃。小禄对他不满的摇头叹气,却也知道他的作风。小禄下去不久后,小丫头和卢雪一块走了上来,小丫头手里拿了两双碗筷,卢雪端了个大锅,这是刚又煮了锅面条。

“我本来以为十二点钟没有人拦着了。结果上楼时又遇到人差点进不来,还好全叔在。”卢雪端着锅走到隔壁的房间,才与安知雅说起。这里的环境,让她想到了监狱里,好像到处都有眼线,令人毛骨悚然的。

小丫头跪在凳子上,给爸爸妈妈舀面条,舀完一碗搁到妈妈面前,舀完另一碗是要送到外面的房间给爸爸吃。卢雪觉得这孩子乖的太不像话,一面要去追小丫头。安知雅叫住她:“她想和她爸爸说话。有她爸爸在,不会有事。你过来这里坐着。”

卢雪搬了张椅子坐在安知雅身边,扶着眼镜,一时找不到话说。

“如果老人家情况能稳定。后天我肯定是要上城里买东西的。到时候如果她爸爸在,没有问题。如果她爸爸不在,就得靠你了。无论哪个长辈说是要见,都不让见。必要时候,把孩子带到太夫人这屋里来。”安知雅一字一句地交代。

卢雪认真地听了。然后想到徐乐骏说的话,必要时,她或许可以向徐乐骏求助。不过这点她暂时不会和安知雅提起。

“知道齐亚今晚睡哪里吗?”安知雅问。

“小禄把他接走了。可能是安排在小禄他那边睡。这幢别墅里,听说除了太奶奶特别允许,医务人员和全叔一家除外,晚上其他人都不准在这边过夜的。”卢雪道。

“这样也好。”安知雅道。张齐亚睡在这边,如果这屋里出了什么事,还难保被人拿来当替罪羊。小禄怕是考虑到了这点,才带了张齐亚走。

“今晚我和弯弯睡哪?”卢雪问。

“我和她爸爸睡一间房。你和她睡这隔壁的房间。我交代过她了,现在开始半夜里即使起来也不准单独行走,哪怕是要上洗手间,你得看着点。”安知雅说到这里,话语里难免带了些感激,“你肯过来,帮了我大忙。”

卢雪听了这话自然很高兴。

“时间不早了。你带弯弯先睡吧。就睡这房间。”安知雅边和她说话的同时,吃完了一碗面条,搁了碗筷说。

有全姨上来,帮忙把碗筷等食具收拾下楼。安知雅跟着下去,一边与全姨商量,怎么将厨房的物品锁好以防被盗。

这种地方,外贼易防,家贼难防。

如此弄到了半夜两三点钟,才把东西都收拾妥当。上楼后,与丈夫扶老人家又喂了一次。同效上法,先催吐。这回老人家吐的是黄水,但没有上次吐的那么厉害,也没有拉便。说明肚中果腹起了提升中气的效用。在老人家喝粥水的时候,安知雅同时给老人家的几个手部穴位上做了推拿。李太奶奶见着没有别人在,有了兴致,问起她这是按的哪里。安知雅答:“外关、内关、合谷。”

老人家说:“这些我穴位我都听过,也都学着按过,怎么觉得你这按的不一样?”

“按穴位一个是讲求准确,一个是手法。”安知雅道。

“我听说你外公是老中医。”

这话是引玉抛砖。安知雅怎会不知道老人家在决定要见她之前,必是要把她先调查清楚了,以免引进一个内贼。于是并不作答。给老人家按完了手上的穴位,准备给老人家的足三里和泉涌穴位按摩,助老人家睡眠。

李太奶奶这会儿叹气:“你觉得我能活多久?治了我几十年病的约翰夫说我活不过今年。”

“太奶奶。”李墨翰一听这话,皱了眉头。

安知雅说:“太夫人我觉得可以再活五六年都没有问题。”

“喔?”听这话,李太奶奶也只是漠漠的,用一种能洞穿一切的眼神看向她。

“第一,太夫人的消渴症,也就是西医所说的糖尿病,并没有到达末期的地步。可以说控制的还是相当好的。至于心脏病风险,现阶段可以治疗的手段很多。最主要是,太夫人,你的骨骼,不像一般老人家已经体现出一种颓势,相反,依然坚挺,不佝偻,不变形。”安知雅以自己看过的许多垂暮老年人经验来论事。

“可约翰夫为什么说我活不过今年?”李太奶奶道,语气里没有悲哀,略似嘲讽。

“那是因为约翰夫医生没有看到,太夫人希望自己能再活些年,为了子孙后代。”

李太奶奶是嘴角上升了点弧度,又不留痕迹地平了下来,对安知雅的话自然不做任何评价。

安知雅按摩完,知道他们曾祖孙俩想说会儿悄悄话,先回了房间。这里的每个小卧室都是个套间。抓了两件衣服进浴室里简单冲洗一下身子。洗完出来,丈夫也进了房里。李墨翰把门关上,环顾了下四周后,说:“住这里,相对安全一些。白天人来人往,耳目有。但到了晚上,会安静许多。每次和太奶奶说话,不是晚上夜深人静,就是得去到花园里面,如果旁边有花农开着除草机更好。”

“你洗澡吗?”安知雅知道他疲倦,不与他多说话。

可他是肚子里有许多话想和她说的,说实话,今天让她看见他家里这些丑态,他深感惭愧。

“这没什么。大弯村那副样子,你也看见了。”安知雅觉得到了哪里,人世都一般的常态,彼此彼此。

说她是看穿了人世间的冷漠,少了份清纯,却令他更痴迷。走到她面前,望着她:“我和老人家谈过了。她说想把你暂时留下来。”

“没有问我们的意见?”安知雅淡淡地说,这老夫人说是对她丈夫很好,其实,这心肠也不怎的,想必老人家心中的利益里面,最主要还是整个家。

“如果你不想——”李墨翰说到此,笑一笑,想使气氛变得轻松一些。

如果她真不想,早不会强出这个头,还在老人家面前显露了一手。最终,想的是他之前专心陪她对付安氏,专门到大弯村帮她解决问题,在她家祖坟面前立下一片诚意。将心比心,这里同样有他最爱最想保护的亲人,她能为了一己之私罔顾他的情愿吗?

婚姻的大道理她不懂,但是,做人的本质和原则她安知雅有。多大的遭难她都经历过,还会怕李家这么一丁点毛事。

“去洗澡。有什么事明天再谈。”安知雅弯腰捡了条毛巾抛给他。

意思是她愿意为了他留下了?李墨翰在默了下后,忽然抱住她:“我不洗了。洗了浪费时间。”

安知雅飞起眉毛:“那么睡觉。”说完把他的手掰开,自己上了床,裹了被子睡。如果不精力充沛,怎么应付明天这一窝子狐狸。现在他们在这家几乎是四面楚歌,想嘿咻?等吧。

李墨翰只好将毛巾绕到了脖子上,长叹一声,进了浴室里洗涮刷,顺便解决自己的欲望。

------题外话------

说一下更新问题,因为肥妈想再努力一把,所以可能两天中间有一天,需要多啃些资料,会有每隔一天写的比较少,另一天会尽量补足,尤其是近来要啃更多的金融资料为后面的情节做大量构想。(*^__^*)亲每个亲,亲么的留言让肥妈很感动,所以肥妈得更努力才行。

李家长媳 第一百二章

听说太夫人今天早上,又喝完了碗粥水,没有吐。

李家宅邸一早上都在争相传告这条新闻。这里,各房的反应如下。大房,没有任何消息传出。二房,也是沉寂无声,但是四婶有再次带二房的长媳三嫂宣称来帮忙。三房,先是挺沉得住气的。六婶一如既往趾高气昂地指挥其他厨房。只有下人们私下里传出的声音说:六叔和六婶发了脾气,说是骂六婶不懂分寸在老人们面前闹,才会让他人有机可乘。

在这个时间,李太奶奶让全姨带了安知雅熟悉这宅中四处。如果李太奶奶不发这话,安知雅也有打算让丈夫陪自己在李宅内逛逛。李太奶奶让她留下,代表了她今后不是客人,如果在李家内迷路,会落人把柄。

四处一走,方知整个李宅建在山林中,占地之广在中国是不可想象。除了中间的建筑群,四周有高尔夫球场与网球场,光是游泳池有露天和室内共五处。建筑物,中间那座最大的白色五层洋楼为接客用的主楼,一层大厅恢弘大气,富丽堂皇的螺旋楼梯直通到顶层,一切装饰气派豪华。围绕主楼,是五个建筑群,各分为长房、二房、三房、以及李太奶奶一人享用。搁置的一幢两层小白楼,听闻是太奶奶唯一的女儿出嫁之前住的,现今这位姑奶奶是去世了。偶尔,姑奶奶的后代来李家探亲,便是居住在这幢小白楼里。安知雅有幸在李家主楼的二楼看见了这位姑奶奶的画像。

画家是用油画笔,以写实的风采描绘了当年这位绝世佳人的风貌。清雅的绿色及地长裙,长发绾成少妇的发髻,手执一本书搁在膝盖上,坐的是窗台,裙底下露出一只没有穿鞋的脚丫。眉如柳叶,笑如芙蓉,乌亮的眼睛如李太奶奶一样美如星辰。

李太奶奶自发自己丈夫及其后辈都没有画像,唯独这位像极了李太奶奶的姑奶奶有这样一张巨幅画像挂在楼厅,分明展示了生前为李太奶奶的专宠。

全姨这时说起:“现在这家里,也有一位是像极了姑奶奶的人,现在安排住在了二房。”

这事安知雅全然没有听丈夫提起过。隐约觉得全姨是故意把这话说给自己听,便是仔细地听取。

姑奶奶年轻早逝,一生是没有孩子的,有,也是她丈夫后来的妻子生下来的。所以,这位像极了姑奶奶的表小姐,是三嫂的表妹,叫做姚兰芝。能常年住在这里,说明了讨得李家上下的欢心和承认。

“兰芝小姐今年有二十七了,一直还未说嫁,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全姨的嘴里咕咕哝哝,不似喜欢这位表小姐一直住在李家,“再知书达理,得找个好人家嫁吧。”后面那句省略的,这位表小姐常年想赖在李家做什么。

其实一想显而易见,这位根本谈不上与李家有血缘关系的表小姐坚持留在李家,不为的就是图一门乘龙快婿吗。

安知雅这里面的来龙去脉想清楚,也就不由与全姨一样皱了眉头。

刚走出主楼,想到后面的小花园绕一绕熟悉环境。迎面走来那个系围裙的年轻厨房女工,让安知雅一眼认出是昨天跟着六婶送粥的那人,问起了全姨。

全姨道:“我们都叫她小惠,无亲无故。我们私下都猜她可能是偷渡犯。”

六婶既然掌控了厨房,一并厨房的用人掌握在掌心,为了降低人工费用,使用偷渡到美国的中国人,并不奇怪。

小惠见到她们,并没有避开,而是按照原来的脚步走过来,不急不忙,低着头从她们身边擦过,好像个聋哑一般。

昨天太奶奶吐出来的东西,丈夫并没有让人拿出去化验,但有什么话,私底下是和约翰夫医生说清楚了,才会使得约翰夫医生走的时候如此震怒。大概,李墨翰是指责约翰夫医生身为主治医生并没有察觉到病人的饮食管理,言外之意,病人可能有慢性中毒现象,比如用铝锅给老人家煮东西,本身是一种错误的现象。约翰夫医生,则认为这是病人家属自己搞的动作,责任推卸到他这个医生身上,深感委屈。安知雅能猜到丈夫不一开始把这事在家中闹大的缘故,一是老人家还救得回来,大闹此事,会被人误以为借题发挥,有不轨之心。二是他们一家现在刚回来,一切需要的是先站住脚,要稳。为了这个稳字,先忍一忍是必要的。

至于,谁搞的动作,六婶?安知雅对此保持一定的质疑性质。按理来讲,只有铝锅这个因素,不能把老人家的胃拖累到此。

不过,很快的,李太奶奶刚在一周恢复正常饮食,六婶管理的厨房又出了趟大事。

这要说到大房了。大房的爷爷奶奶都还在世,膝下三个儿子:大儿子,即李墨翰的爸,和李墨翰的妈私奔了,并不住在李家。二儿子,是小禄的爸,英年早逝,留下小禄和他妈孤儿寡母,十分清净。三儿子,在李家明字辈里排行第七,安知雅叫的话,得叫七叔,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李墨青,在墨字辈排行比小禄靠前,为第九,去年娶了妻,今年两夫妇刚生下一个女儿,小姑未出嫁,一家六口都在李家居住,如果李墨翰和小禄不回家,可以说是李家长房现有的主要力量。

这刚生的女娃,岁数未足一岁,生母奶水不够,除了补充奶粉,偶尔用各种粥汤喂养。那天,六婶管理下的厨房送来给女娃喂的粥水出了问题。导致女娃上吐下泻,几乎脱水。约翰夫医生过来看,称是轻微中毒,保险起见,要洗胃。女娃的母亲,九嫂,这不心疼女儿,非要查出个真相,并要长辈们发话维持公道。

卢雪听说了这事更是惊,抱紧小丫头弯弯:“这家里是怎么了?下毒害老母不够,还害小孩子?”

小丫头手里抱的梨,是妈妈安知雅亲自到市面上挑的,绝不会有毒存在,小兔牙啃的很欢,对于大人的话听得一知半解,但是,知道除了妈妈给的东西,其它的都不能吃。

安知雅倒不觉得真的是有人给刚出生的婴儿下毒。等亲自去看望过孩子的小禄回来,一问,小禄对她实话实说:“说是中毒,有点夸张了。可能只是东西不洁,引发胃肠道急性反应,小孩子本身比大人敏感,反应比较大。约翰夫医生有上次的教训,可能把病症说的严重了些。”当然,小禄这话,可不敢当着九嫂和六婶的面说,会引发战火的。

只能说,她和她丈夫不借题发挥,也有人早蠢蠢欲动,想端掉六婶这个厨房。

“太太,老夫人有请。”

安知雅傍晚在厨房里准备日常晚餐的时候,被全姨请去了太夫人房里。

未进到屋内,站在门口,可听见一女人抽泣的声音,这熟悉的嗓音分明是六婶,却已无第一天那种嚣张到不可一切的气势。

“太夫人,我从第一天接受你命令到厨房,从学习到掌管厨房,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怠慢。今肯定是有人诬害我。”

“是谁诬害你呢?”李太奶奶说话的语速,慢,缓,却是一针见血。

六婶喉咙里头一噎,她要是有真凭实据知道是哪个人做的,早将此人一并拉到太夫人面前问罪了。但不能说她心中没有怀疑是谁,而且第一个对象,又落到了刚回来的李墨翰夫妇身上:“太夫人,我觉得,我管理的厨房一直以来都没有出现问题。要说这事也奇怪了些,有人刚回来不久,这就连发了两次事件。”

安知雅听到这话并没有气,以她站在门口的这个角度,躺在床上面对门口的李太奶奶,是能看得见她的身影。俨然,太夫人有意让她听六婶说这番话。为什么故意让她听六婶告自己的状?意图挑拨离间?安知雅不以为然。太夫人可能是想让她知道,为什么当初太夫人会选择六婶作为长房奶奶的下一任继承人接管厨房。

原因很简单,这六婶脑子还不够灵光。就因为脑子不够灵光,想在厨房里自己制造有毒事件害人,不容易。一做,肯定得露相。

太夫人很清楚六婶是被人诬陷的,但是,又能怎么办呢。太夫人问六婶是谁诬陷她的,六婶的这个答案,足以证明六婶的智商已经无法应付眼前的态势了,于是,六婶被换,是肯定要的。不然,这种诬陷六婶的事会不断出现,到最后,可悲的是那些间接惨遭到毒手的人。

不过,有一点六婶是说对了。的确,这些蠢蠢欲动的人,是冲着她安知雅和她丈夫李墨翰而来。

“证据我想你没有。”李太奶奶说。

“是。要是有的话,我不会到太夫人面前辩解了。太夫人是一直都很了解我的为人。”六婶听这话,以为太夫人是原谅了自己,为表示自己真心委屈和忠诚,哭的更厉害。

“六孙媳妇,如你所说,你一直做的辛苦,委屈。我也不能让你再这样委屈下去。你年纪也有,是时候将厨房交给下一辈了,就如当年我让你从大奶奶手里接管厨房一样。”李太奶奶说。

六婶那眼泪猛地停住了。安知雅想,她这是心脏都要罢停了。

“太夫人,我辛苦一点委屈一点没有关系,这是我该做的。”六婶没有反省到自己错在哪里,反而误解了太夫人以为是嫌弃她一点小委屈就到她这里来烦恼,一并止了哭声,表示自己的坚挺。

见此,李太奶奶长长一声叹:“进来吧,知雅。”

安知雅刚走进来,接到六婶充满恨意的一对刀目。

李太奶奶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径直发令:“三天时间,六孙媳妇清点完所有厨房物品和库存,交给你侄媳妇知雅。至于厨房用的钱,归还到二奶奶手里结账。知雅你三天后到二奶奶手里取备用金。至于厨房用人、财务等细节不需交接,知雅你到时间自己看着办。”

六婶一听这话,傻了。她当初从大奶奶手里接管厨房用了五年,现在,三天时间,就要让她把所有东西都交出去。

“太夫人,三天,侄媳妇能行吗?”

“行不行,那是她的事,不是你的事。”李太奶奶一句话,等于定夺了这个事,不容下面两人狡辩。

六婶这会儿心里一想,恐是太夫人假意让她先交出去给安知雅,等着安知雅自己露出狐狸尾巴,说明太夫人对她刚刚的告状是听进去了,因此不免心态一转,脸上化哭为笑,道:“都听太夫人说的办。”

等六婶一走,四边没有耳目了,安知雅这才走到太夫人面前。

“你六婶为人是这样,所以,得由你来担当多一些。”李太奶奶这话意思是说明这件事或许对于安知雅有些不公平,但是,她安知雅必须承受下来。毕竟,这些事情,说到底,都是他们回来的缘故。

“六婶都接受的事,知雅没有什么好说的。”安知雅道,“不过有一事希望太夫人先表态,厨房既然归了我管,一切由我主张,若有人从中发话——”

“这点你放心。你六婶如此,我都维护你六婶。”李太奶奶说,乌亮的小眼珠子在安知雅平平的面容上略过。

安知雅长的真不算美女,最多只能称上小家碧玉。李太奶奶也不敢说自己为儿子孙子娶的都是美女,但是,进得了她李家门槛的媳妇基本都在容貌上算的上是中上姿色。哪个老人给儿子孙子即媳妇,都不是希望媳妇是才貌双全?豪门的话,最好还要门当户对。当然,除却这些,安知雅近来的表现,能令她感受到这是一个少有的充满了睿智的女人。只是,李墨翰是她最疼爱的曾孙子,老人家总是希望能给儿孙挑个十全十美的女人。

“这事就这么定了。”李太奶奶一顿,又道,“这几天我精神好了些,有些无趣,你让你那孩子到这里来陪陪我。”

小丫头近来在老人家屋子里住,偶尔经过老人家的房间,但是,没有大人允许,根本不敢和老人家亲近。现在,老祖宗要求主动和孩子亲近,对于小丫头来说,是好也是坏。好的在,若得老人家的欢心,小丫头等于有了最强大的保护伞。坏的在,同样,若得老人家欢心,四周针对小丫头的人,会更多。

“太夫人想要看孩子的话,现在就可以让她过来。”安知雅无需过多考虑,孩子既然长在这样一个家,不磨难,不成才。

李太奶奶对于她过快的回答,眯了下眼。

小丫头很快被卢雪抱了过来。站在老祖宗面前,弯弯并没有马上展开讨好的笑容,而是仰着小脑袋瓜,一本正经地打量眼前这个老人,像是在审时度势,自己该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姿态。

“叫什么?”李太奶奶问。

妈妈和阿姨没有回答,小丫头立马反应过来:“告诉老奶奶,我叫徐亚弯。”

姓徐——这事李太奶奶不是不知道,但是亲耳听见孩子自己这么说,心里的不快还是挺明显的。嗯咳,李太奶奶哼道:“你爸爸姓李,你为什么姓徐?”

“我姓徐,因为我要继承我外公的事业。”小丫头按着妈妈从很久以前教给自己的话说。

“你外公有什么事业?”老祖宗更不悦了。她李家庞大的事业,还不够吸引这孩子吗。

小丫头嘟了嘟嘴巴,觉得眼前这个老奶奶有些蛮不讲理:“我喜欢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