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咒,由于激动,敲打在了门上,发出哐当的巨响。

“是谁啊——?”梁子走出来,从镜口看向来人,不禁大骂道,“君霆宇你还有脸来——赶快给我滚——”

已经敲了下去,便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反倒是第一次最为困难。

“开门——”他咣当咣当的用力敲着门。

呼啦一下子。

门被拽了开来。

梁子怒气冲冲的看着他,手指着他的鼻子,整张脸因为怒气而呈现粉红色。

“我说你竟然还有脸来这,你看看你把小烟害成什么样,莫非你想把她害死你才甘心么?”

“让我进去,我要见她——”君霆宇要求着。

“除非你踏过我的身体,不然你别想再欺负烟,你们竟然可以趁我不在那样欺负烟,君霆宇你还是不是人啊,那个是你的孩子啊,是你的亲骨肉啊…..”梁子说着说着情绪更为激动,竟然失声痛哭,这几天她一直守着凉烟,就怕出什么事,毕竟那个孩子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啊,那个孩子不只是一个宝宝那么简单,那是一条生命,那是从她身上割下来的肉,那是她的希望,她所有的未来啊。

可是现在呢?这个男人毁了这一切,竟然还敢来这叫嚣着要见她。

梁子听后,实在是无法再忍受,转手走向餐厅,操起桌台上的玻璃花瓶就砸了上去。

顿时。鲜血淋淋,不停的低落,男人的头全部都被红色的液体包住,煞是吓人,虽然梁子恨他入骨,但也被眼前这样骇人的景象所震慑住,长着嘴,好半天才开口,“你….怎么不躲开…..”她轻声呢喃,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染满鲜血的男人。

“让我见她。”男人此刻全身沾满了鲜血,那血闪着精美的瑰魂一滴一滴不停的低落。

说着他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一步一步的向着里屋紧闭的门前行。

梁子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有些同情他,不,不是同情,同情这个词用的形容的不够恰当,该说成震慑,这一刻,男人的眼神,执着,还有那沾满鲜血的脸,甚至就是滴落在地上的鲜血都在不停的叫嚣着某种巨大的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情绪。

走到门口,他静静的默立,然后深深的吐纳几口气。

敲开了那扇紧闭的门。

屋里很暗,窗户紧紧的闭着,厚重的窗帘挡住了一切光芒,平添了一丝凝重和压抑。

女人呆呆的坐在床角上,眼神迷茫,焦距涣散。

“小烟…”君霆宇缓慢的走了过去,轻轻的执起她的手,冰凉。

是的,像冰一样的凉。

他拿起它抚向自己的心,呜咽难语。

听到声音,凉烟低下头,看清来人的面貌时,瞬间撇开了他的手。

“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再也不想…..”脸上已经没有任何泪水,大概是已经干涸,只有一双发红的眼睛正在闪烁着毁天灭地的恨意。

“不——不要这样——”说着走上前,再次执起女人的手,“我拜托你不要这样…..你怎样惩罚我都行….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请不要消失在我的世界里….请不要…”

“我打你?我骂你?我怎么样你都行?如果这一切可以挽回宝宝的性命那么我就是打你千百次骂你个祖宗八代我不会心慈手软分毫,但是有用么?嗯?我问你这一切还都有意义么?宝宝死了,死在了你的女人手里,他死了…他死了…..”最后两句话凉烟反复呢喃,然后抬起头,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从始至终你都没有想要过他,就连我求你你都不肯和我说一句话,哪怕是一分钟的时间你都不曾给我,他是你的孩子啊,他身上流着的是你门君氏的血脉啊,然而你却何其残忍,是你——君霆宇,都是因为你——我不会原谅你的,今生今世都不会原谅你的。”

“不——不要这样….”男人跪倒在地,双手捂着心口,剧烈的抽痛着。

“不要说的这么绝对好么?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我,不要说‘今生今世’这样决绝的话语,我受不了…..我真的承受不了….它们太重太重了…”

“你真受不了么?你也有承受不了的时候么?你的心是何其的狠啊,堂堂君氏的总裁是多么的狠绝啊,君霆宇我求过你的,我曾经想要跪着求过你的,你知道这个宝宝对我来说有多么的重要么?你来看看这——”说着拉开一旁的衣柜。

里面琳琅满目堆满了小孩子要用的东西。

“你给我好好看看——这些….这里的每一件我都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买的,每一件都寄予了我对他的无限爱意和期望,你再看看这个——”是一叠叠童话故事书,“闲暇的时候,我都会给宝宝讲故事,前一天他还好好的在我的肚子里,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心跳,真的好奇妙,我们好像心灵想通一般,这样的感觉好奇妙也好温暖,我给他讲着一个又一个故事,我希望他能够诚实勇敢,拥有一颗最淳朴的心,我把我的爱意通过每个小故事来告诉他,我相信他一定是个优秀的宝宝…一定比我还要聪明….”

“不要再说了…..忘记吧….一切都忘记吧…我们重新开始…..这回我一定一定好好爱你。”

“爱我??”凉烟看向他,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一直笑到眼角有晶莹划过,“爱我?这是不是有史以来我听过最有趣的一个笑话,君霆宇爱我?一直以来你所做的一切,你对我的凌辱,你的苛责,你的诬陷是因为爱我?不要告诉我是?那么我会更恨你——恨不得你去死——”

听完这句话,男人突然变得很安静,没有做出反驳与任何解释,静静的看着凉烟,仿佛要把她记住一般,然后嘴叫挂着一抹释然的微笑,“你…..真的希望我死么?如果真的这样可以弥补你心中的仇恨….那么…”那笑更加的明显,映着脸上已经凝固住的鲜红色液体显得那般的妖艳。

转过身,他迅速的拾起一旁的尖子刀,决绝的向自己的心脏囊去。

【挪威森林】

“不要啊——”凉烟惊呼出声。

这一刹那,鲜血如泉水般滴淌。

一滴,一滴,泛着涟漪。

一滴,一滴,带着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去挡?为什么不让我刺?为什么…?”说着抱起凉烟大步向外面冲去。

“天啊——小烟,你的手….你的手怎么了?”梁子吃惊的看着这一幕,惊慌的跟了出去。

“把小烟给我——你的腿走不快,太慢了——”

“我能行——”说着一咬牙,抱住女人,死命的向下跑去。

没有人可以想象刚刚连上楼都困难的男人,此刻竟然健步如飞,犹如疯了一般的向下奔去。

那是怎样的一种力量在支撑着啊——

“总裁…您这….”司机惊讶的看着奔下来的男,一脸惊骇的表情。

“开门——快开门——”

“不——你放我下来——君霆宇你放我下来…我自己的伤我自己处理…”

月光清清的洒下,女人坚定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君霆宇,你放我下来。”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男人哀痛的放下她,眼中有着郁结而隐忍的光亮。

凉烟低下头,看着淌满鲜血的手,缓缓抬起。

“君霆宇,不要以为任何罪孽只要一死就可以烟消云散,不要以为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你们的死或许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动作,一个优美的凌越,然后便什么都不用去背负了,仿佛得到了救赎一般,笑着飞上了天堂,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有没有想过你们的死将会给活着的人带来怎样的伤痛,那将是一辈子都无法逾越的殇。所以,我不会让你去死,不会让你这么轻松的把所有的伤痛都遗留给我,要记住,选择自杀的人永远是最懦弱的,尤其是因为这种好似赎罪的方式,你…让我打从心里鄙视。”

说完,凉烟转过身,鲜血仍不停的低落在地上,背对着路灯,整个人都沐在深不可测的阴影里,他无法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见她挺直了背脊,以异常清晰的声音对他说,“死亡是可鄙的,它会让活着的人背负着巨大的伤痛,如果有一天真的想要死去,那么就静静的行走,至少还留给活着的人一个希望的念头。”

慢慢的,女人一步一步往回走去,没有人知道她这番话的意义,就连梁子都无法明白为什么她在说这话的时候那瘦削的背脊要挺得如此的直。

夜晚的风突然狂躁起来,象牙白的领子微微有些凌乱,女人的发丝蔓缠纠结,灵魂随着鲜血滴淌,延伸向不知名的空间…

随后,梁子小跑步跟了上去,敲开了门,有些担忧的走向凉烟,手中拿着一个大大的医药箱。

“小烟,手给我,我给你包扎下。”知道她不会想要再去那个冰冷的医院,梁子打开医药箱,取出碘酒和纱布。

“好。”她伸过鲜血淋淋的右手,递给梁子一个久违的笑容。

泪水突然沾满脸庞,“小烟——”她突然紧紧的抱住她,有些难以置信的颤抖,“你…你终于对我说话了…”

鼻子发酸,眼角有些湿润,凉烟伸出没受伤的手,轻轻的环住面前的女人,“抱歉,让你担心了。”

“没…没有的事…”梁子一边抹去泪水一边笑着摇头,“你瞧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都快成了爱哭鬼了。”

说着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轻轻的执起女人的右手,小心翼翼的包扎着。

“好了。”梁子笑着宣布。

“嗯,手艺还不错。”

“那是。”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那晚窗台上那盆好久都不曾开花的茉莉竟然开出了一朵朵白色的花,满屋香气怡人,醉人心脾。

*

也许哀伤会永远存在。

也许发生的一切将难以挽回。

也许最深刻的痛要放在最深的心底。

也许有一天,我在笑,然而心在哭。

也许…

也许…

——‘也许’

本就不存在的一个词。

咣当咣当

——又是一串不停的敲门声。

“那个神经病又来了。”

梁子停下手边的事,低声咒骂。

然后转过身,走向厨房,拎出一桶拖地的脏水。

突然的打开门。

呼啦——

一下子,一桶水有了着落,全部滴落在男人的身上。

君霆宇阴沉着脸,怒气冲冲的看着面前的梁子。

“看什么看,我们家不缺看门的狗,你不需要每天来这报道,吵的别人不得安宁。”说完,微微一笑,啪——大门再次关上。

“又是他么?”凉烟看向紧闭着的门。

“嗯,一大早上就来吵。别理他。”说着把筷子递给凉烟,“尝尝我做的水煮鱼看看味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嗯,很可口。”嘴里虽然回答着,眼神却是有些游移。

“小烟,在想什么?”梁子问道。

“没有。”她摇摇头。

“我门这周末去郊游吧。”看着女人有些恍惚的表情,梁子笑着建议。

“好。”凉烟点点头,她不想再让别人担心她了。

昨天。母亲也来了,还带来了很多补品,嘱咐了很多话,看着已经苍老,容颜凋零的母亲,她没有说些什么,只是一路撑着笑脸,“妈,我很好,没事的。”

但,真的没事么?

若是真的没事了的话,为什么会每每看到街上的小孩就会润湿了眼角。

若是真的没事的话,为什么会看着一切和婴孩有关的东西就心里莫名的揪痛。

若是真的没事了的话,为什么在午夜梦醒时分,总是泪流满面。

若是真的没事了的话,为什么现在的她,仍觉得心空空的。

门口的叫嚣终于停止了,每天例行的敲门声也渐渐消失。

凉烟吃完了手中的饭,拿起手中的电话,拨了一组熟悉的号码。

“小烟——是你?真的太好了?你没事了吧?前些日子我们就想去看你了,只是成云说让你再静静,现在不要去打扰你。你现在怎么样了?那个时候我要是在场就好了?我…”电话那边传来惊喜又急切的声音。

“我没事,现在很好,你和成云不用担心。”凉烟温和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好听。

“那好,这样我门就放心了。”

放下电话,凉烟走向梁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梁子停下收拾碗筷的动作,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依照多年的默契,她知道,她有话要说。

“我打算出国。”

“出国?”梁子惊诧的抬起头。

“嗯。”她点点头。

“是去散散心么?”

凉烟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

梁子皱起眉头,“小烟——你不会打算不回来了....”

“我只是想出去静静,最近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觉得有些透不过来气,也许出去走走会好一些。”

那么会去多久呢?上次一去就是三年,那么这一次呢?

会又是一个三年么?还是十个三年,亦或是更久更久?久到那个时候头发已经花白,久到岁月已经成烟,会这样么?

会这样么…

梁子眼神闪烁,心口有些痛,看着面前笑的一脸恬静,云淡风轻的女人,此刻她穿着麻布衣服,牛仔裤,头发简单的披散下来,脸色有些苍白,多么美好的一个女子。

可是为何上帝总要给她那么多苦难。

为什么??

“好。那你要多注意,我会等你回来,如果安顿好,也许我就去投奔你了。”梁子开着玩笑,一副耍宝的样子。

“嗯。”凉烟重重点头,眼睛有些涩,好怪,也许是刚刚不小心迷了眼,只是在密闭的房间内,没有风,也没有沙。

叮咚——

门铃的声响,看来今天这个门异常的忙碌。

梁子走过去,透过门上的小孔看到来人,吱嘎——

大门打开了。

柳成云仍是一身黑,仿佛把自己整个人都沐在黑色的世界中。

第一次凉烟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个适合黑暗的人。尽管那次他穿着的干净的白色西装,梳着规矩的一丝不苟的发型。

随后,百合般高雅的女人也跟了进来,她像是一道阳光,只是蒙上了暗色的影子,不拘的灵魂被上了枷锁,无法自由的延伸到向往的国度。

“对不起。”男人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直截了当的三个字。

“你不需要道歉。”她摇摇头,这个世界上,大概能让这样一个男人说出这三个字的人应该寥寥无几,凉烟心里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