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知道吧,”琴玥道,“这次苏赫巴鲁的作战,是受到宇文朗帮助的。”

“宇…宇文朗…”寒霜惊讶异常,“这,这怎么会?”

“他是不想看到草原统一的,因为只有草原分崩离析,才不用担心他们会南下劫掠,”琴玥平静的道,“历代的中原王朝都是这么打算的。草原的骑兵,无往而不利。只要他们拧成一股绳,晟国就会有大麻烦。只有让草原分崩离析,各自作战,才会极大的消除他们的侵略性。因为牧民都是逐水草而居,身强力壮,根本没有固定的居所。这样的流动性,在和平时刻,叫做迁徙;而几万人一起南下,就是侵略我想,宇文朗就是不想看到这个状况,才去援助苏赫巴鲁。不过可惜,棋差一着。”

“就算是这样,也不一定…”寒霜还是很疑惑。

“那个布日古德,绝对不是个消停的主。他可是在病床上躺了五年的人,可是竟然能算到晟国的事。不仅是袭击我,甚至是…”说到这里,琴玥一皱眉,“袭击宇文潇和阿尔思楞!”

“啊?”寒霜疑惑道,“四皇子?!这是为什么?”

“我这次听人说,阿尔思楞并不是被苏赫巴鲁的骑兵杀死的。而他的死因…”琴玥说到这里,眼睛微眯,“是漫天的银针和一支夺命镖!”

“银针…夺命镖…”寒霜瞪大眼睛。这两样东西,可以说是在晟国留下的最后的阴霾。但是,却…

“啊,没错,就是银针和夺命镖。就是听到阿尔思楞的死因,我才做出了这个假设。四年前,就是他在幕后,策划了一切!先是在宫内袭击宇文潇,然后嫁祸给我,让宇文朗在盛怒之下将我处死或是贬为庶人,然后,再给我最后一击!现在,晟国和国视同水火;而在这次四王之乱之中,本来是最弱的布日古德,只浪费了猛鹰部这一个小小部盟,却坐收渔人之利!我甚至怀疑,就连万骥部的惨案,他也知道,只是一直隐忍不发,就是为了等待时机!”

“这…”寒霜有些惊讶,“但是穆言呢?他又是怎么回事?”

“对,穆言他死了,”琴玥沉声道,“过去的我原以为一切都是他干的,可是自打知道了红雪是隐鹰营的人,我就改变了主意。这个穆言…会不会是布日古德的随从或是手下?一直隐藏在伊顿帐下,做的一切都似乎是帮助伊顿,可是事实上却是为了布日古德招兵买马,充当他的急先锋。而利用完了,抹煞掉最好,所以他死了。”

“…”寒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许是太震惊而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只是看着琴玥忽然站了起来,背负着手而立。

“以江山为局、天下博弈,人人都是棋子。这一招下得漂亮!下一步,他该是会举正义之师,南下晟国,席卷天下吧!只是不知,宇文朗他是否挡得住?”

“我听说,云天扬现在镇守冲云关。以他的本事,估计能挡下来吧。”寒霜在一旁提醒道。

“他?不是我针对他,云天扬未必挡得住!”琴玥冷笑,“这里和天门关不一样,布日古德也不是凌家!云天扬就算身经百战,也并不一定能拦下草原铁骑。”

沉默。本来琴玥和寒霜都无所谓国家的归属感,她们是无根的浮萍,哪里的给她们的感觉像家,哪里就是她们的家。

“还是希望,不要打仗吧…”琴玥叹了口气,“当然,只是希望而已。”

琴玥的料想没有错。当布日古德班师回盟的半个月之后,宇文朗的诏书也就到了。

在诏书当中,宇文朗承认了布日古德的狼主之位,并颁发狼主金印。其实承不承认这已经是事实,宇文朗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布日古德叛逆的心安定一下。当然,布日古德也宣誓效忠,并按照惯例,送上了宝马良驹和一些土物。

三、公子将军

半个月后,茫茫东海。

“真是想不到,狼主您居然这么轻易就接受了宇文朗的封赐。”在阴暗的船舱里,一盏油灯一明一暗的照着。船舱正中摆放着一张榆木桌子,桌前坐着三个人。难以想象这样离奇的组合会凑在一起,这三个人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一路人。

刚才说话的是一位穿着玉色长衫的青年,俊朗飘逸,满身的书卷气,一看便知是钟鸣鼎食之家出身的士族公子。

“就是,受了这么多年宇文朗的鸟气,实在闷煞人了!”桌子的另一边坐着一位玄色衣服的汉子拍着桌子,用还不熟练的汉语大声道。他是络腮胡,眼珠大且有些外凸,身上还穿有护甲,腰上胡乱插着一把长刀。他这一拍桌子,桌脚开始“吱呀”的摇荡,细小的灰尘飞扬了起来。那位士族公子虽然脸上带着笑,不过却是轻轻掩了下口鼻。

“当听到穆言兄死的时候,在下真是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先前的合作计划,就此泡汤了呢。”公子依然微笑,听不出他话语里究竟有些什么深意。

“就是,之前俺也是靠穆言兄弟联络的,当时还以为他的主子是四王子伊顿,没想到却是狼主你!”那位玄衣大汉爽朗大笑,直吹的灰尘又是漫天飞舞。

海浪轻扬,船舱也是微微左右摇摆。灯光一明一暗的,照出了布日古德的影子。他的面孔依然还是苍白如雪,只是最近的伙食还不错,已经恢复到穆言时那种结实的身材了。此时他两手手指相扣,支撑着下颌,肘部靠在桌子上笑:“常公子、索南将军,我们还是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项吧。”

常子清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大家虽然来自不同的国家,却有共同的目的。”

“灭了晟国,杀光宇文家的人,然后天下就是我们的了。”索南将军大笑。

在座的都是熟人。布日古德过去以“穆言”的身份,待在上京之时,结交了常子清。而与索南的交往,则从他们合作诛杀宇文潇时便可以看出来。若是没有索南的庇护,想必当时那个刺客在宫里也无处藏身。不过,常子清和索南对于当初“穆言”的承诺,都只是将信将疑。毕竟,那时的穆言只是伊顿王子帐下的谋士而已。

“当初大家不愿与我合作,是因为金帐汗国四分五裂,而鹰准部的实力却是最弱的。”布日古德道,“现在,我没有食言,不仅完成了统一,还将所有的势力牢牢掌控在我的手上。只是,你们两位…”布日古德一笑:“恕我直言,你们虽然有合作的诚意,却并不一定有合作地资格!”

常子清听完,并不回答,只是淡淡一笑。而索南将军却有些暴跳如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忠言逆耳。”布日古德也不动怒,依然不紧不慢地答。“据我所知,常家虽然在曌国颇受昭穆帝的宠信,以至于朝廷上下,知有常家而不知有皇帝;但是,却与太子琴全关系不好。太子私下里甚至组织了太子党,虽然还未成气候,可是却处处与常家作对,而太子又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昭穆帝已垂垂老矣,江山若是易主,很难保证还会继续。”

接着,布日古德又看向索南将军:“将军虽然在吐蕃说一不二,可是赞普却对你不甚信任…例如你出兵大月氏的事,赞普对你可是颇多非议呢。”

“哼,那老东西!”索南又是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这回桌子终于不堪重负。“啪”地一下从中裂开,桌子上地杯盘碗碟砸了一地,唬地舱外的侍卫都纷纷呢拔刀冲了进来。

布日古德一挥手道:“不是什么大事,桌子裂了而已,你们先下去吧。”常子清也笑道:“我没事,你们下去。”

索南也气呼呼地一哼声:“老子没事,你们先出去。”

侍卫们“呼啦啦”又都冲出去,退了个干净。常子清打开扇子,一面扇扇子,一面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笑道:“索南将军,照您这么个打法,只怕不久后这船也要沉了。”

索南“哼”了一声,并不答话。他其实并不喜欢常子清,江南男人,瓮声瓮气地,说一句话意思七弯八绕,好不气闷。而布日古德,这家伙看上去虽然说话很直,可是他才是最后地草原之主。而原本气势汹汹的阿尔思楞、苏赫巴鲁及伊顿都一个个倒在他地脚下,势力最弱的他反而站到巅峰。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呸!打死我都不信!

“好了好了,都坐下吧。大老远到了这里都不容易,为了躲避晟国地耳目,还得特意到这海上来相聚。”布日古德又开始扮红脸,“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这里灰尘实在太大了。”

常子清不答,笑着看向索南。索南一哼气:“这倒不必了。这里就很好,又换地方,麻烦!”

布尔古德道:“那就好,我们接着聊吧。”

常子清笑而不语,潇洒的一收扇子,然而眼中的寒芒一闪而过:宇文朗,我要你的命!

八月,炎炎夏日带来了一丝的浮躁。

四年前的夏天,她被宇文朗一纸诏书,赶出了皇宫。她同时还遭到布日古德的算计,不得不隐姓埋名,逃亡度日。

两年前的夏天,改名“凌月”的她和寒霜到了万骥盟,定居下来。

一年前的夏天,她收留了一个叫“闻朗”的晟国公子,而后寒霜遭劫,四王混战。跌跌撞撞绕了半天,闻朗回国,二王子获得了胜利。

现在…

“凌月百夫长,阿拉坦千夫长要你去他的营帐开会。”一个青年掀开琴玥家的帐篷,过来传命。

“我说了我并不是什么百夫长。”琴玥自从在战场上救人无数,被布日古德亲自封为百夫长了以后,但凡万骥盟有什么大事,其他人一定会找他去开会。不过她这个百夫长是虚的,并不像其他的百夫长,真的下辖百名丁男。琴玥的百夫长,只有在战斗当中才管用,是医疗班的百夫长。

来看病的一位老太太还坐在椅子上,琴玥不想动。不过,那位老太太却很善解人意的道:“上次凌大夫给我吃了那个什么灵芝以后,已经好很多了。您还有事先去忙吧。”

琴玥点头,吩咐寒霜拿药,便跟了他出门。到了营帐前,还没掀开布帘,就听见里面震天的讨论声:

“实在是欺人太甚!”

“他们太可恶了,哪里有这样要东西的,分明是抢!”

“就是就是,六月末才来拿过的,现在居然还有脸来伸手要东西!”

“他们帮助苏赫巴鲁时怎么没想到有今天!”

要东西?帮助苏赫巴鲁?谁啊?难道是…

琴玥一掀开帘子,里面的人齐刷刷的看着她,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琴玥奇怪的看看帐内的人,大家的神情古怪,似乎在有意躲闪她的目光。而阿拉坦一咳嗽:“咳咳。”众人的目光又立时转了过去。阿拉坦道:“凌兄弟请坐。”

琴玥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阿拉坦才道:“实际上,三天之前,狼主赶走了晟国的使者。他们是向我们来要贡赋的。”

琴玥明白了,果然是宇文朗派来的人被赶走了。那么这些人,就是顾及自己的面子,以为自己是晟国来的,心里会有疙瘩。琴玥表示:“晟国皇帝的确做得有些过分了…”

忽赤是个直肠子:“凌兄弟,我们并不是针对晟国…”

琴玥笑道:“放心,我并非晟国人。我的故乡在曌国天京。”她出生在曌国,后来虽然嫁到晟国去了,不过也被休了不是?所以论起国家,应该还算是曌国才对。

“我说嘛!凌兄弟看起来文雅的很,长得也跟大姑娘似的!江南人,果然俊秀!”忽赤大笑。萨奇尔在旁边戳戳他的腰,忽赤还一脸奇怪道:“怎么了?”

琴玥的身世从来没跟人提起过,大家只知道他是从晟国云游来的大夫,自然把她看成了晟国人。这样听她一说,大家才放下心来。

“实际上,”阿拉坦开始说话,“这一次晟国要东西不成,据说已经纠集了军队,守在边境之上。只等晟国皇帝一声令下,就要踏平草原!”

“啊?他们…”一些人站了起来,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而后,短暂的惊讶又被满腔怒火所代替:“可恶,那帮混蛋!一开始就是帮助苏赫巴鲁那个家伙,现在还来伸手要钱要物,不给就打,什么东西!”

“就是就是,我们灭了他们!”一些汉子纷纷站了起来。

“太过分了,一定要宰了他们!”其他人也高声附和。

四、逃出争战

等到周围人说了一圈,阿拉坦道:“狼主也是这么个意思。我们不能老是等着人来打,一个月后出战!由我们鹰准部的人做先锋,一举攻进天门关,消了晟国的鸟气!”

“好!好!打垮他们!打垮他们!”多年来对晟国的敌视,还有最近打了几场胜仗,大家都斗志昂扬。唯一沉默的只有琴玥。

夜晚,三更天过。

当一切都安静下来,所有的帐篷里的灯都熄灭了。夏日夜晚的风吹过,这是个适合休息的好时辰。

不过,却有两道影子趁着村口换班的时间悄悄溜了出来,换班的士兵们一转身,只看见默默月华,村口一声鸡鸣尚且不闻,根本觉察不出有人进出的样子。

那两道影子绕过村子,在西面的一个山坡另一面停了下来。一匹白马和一匹黑马在悠闲的吃草。两人骑上马,一扬马鞭,向西狂奔。

“为什么我们要向西去宁绥,而不走最近的冲云关呢?”马上,寒霜依然一脸疑惑。

“我们没有通关度牒,去冲云关恐怕会有麻烦。而且直接往南,目标太大,往西边走会好一些。宁绥是个边陲小镇,而且与金帐汗国之间贸易颇多,混在人群里会方便一点。宁绥之后,又都是些小城小镇,估计狼主隐鹰营的势力也很小,我们不用担心会被认出来。”琴玥一面策马疾驰,一面解释道。

“不过啊,你干嘛要带这么多的东西?”琴玥指的是寒霜被上的那个包袱,包袱里大多装的是宇文朗当初送她的宝物,“钱财身外物,逃命要紧,哪里还有闲功夫拿这些?”

“那你有没有听过无钱寸步难行的话呢?”寒霜道,“我们这是逃命,也就是说会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定居下来。流浪在外,没有钱。怎么生活啊?还是你想靠讨饭过生活?”

琴玥叹气道:“罢了罢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可说不过你。今晚和明天我们赶一天一晚的路,到了后天一大早,应该就能入关了。到时候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大隐隐于市。”

“怎么感觉我们跟过街老鼠一样?”寒霜笑道。

“难道不是么?别忘了,我和你,都是已经死了地人。”琴玥笑道,一扬马鞭:“驾!”两人一前一后地飞驰。

连续奔跑了一天,到了第二天的夜幕降临,她们已经到了国界边。远处宁绥的城墙也隐约可见。

寒霜在小溪边打好了水,将一个水袋递给了琴玥。琴玥接过,喝了一口:“我们马上就要到晟国了,今晚再连夜赶路,到了离晟国越近的地带,就越安全。”

两人连续跑了一天。现在正坐在一条小溪边休息。喝饱了水。又拿出干粮袋来。倒出一点牛肉干和饼子来啃。吃饱喝足之后。琴玥站起身来怕拍屁股后面地灰尘:“我们走吧!”

“你们要去哪里?”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突兀地喊声。

琴玥和寒霜一吓,一回头。月光之下,不远处有十几个人骑着马向此处赶来。为首的似乎是萨奇尔和忽赤。琴玥和寒霜已下,迅速跳上马背一甩马鞭,向晟国方向狂奔而去。

“凌月,站住!”身后的呼喝不断,琴玥与寒霜已经没有时间去理会他们的招呼。“要是被抓了回去,一定没命!”抱着这样想法的两人。拼命策马狂奔。不过忽赤他们骑地是战马。不仅速度快,耐力也是一流。不久。便与琴玥她们的距离越拉越近。

“凌兄弟,停下!”是忽赤的声音。“有什么话好好说!”

琴玥一面策马而行,一面侧着回头:“放过我们吧,我们并不想去告密或是投靠晟国,我们只是不想再卷入战争!”

“凌兄弟,停下!”这是萨奇尔的声音,“再不停下,别怪我们出手了!”

谁停谁是傻子。琴玥和寒霜不但不停下,反而跑的更快了。两拨人一前一后,保持着一定地距离,向着宁绥赶去。

眼见着离城不远了,琴玥心中一喜,更加策马狂奔。忽然,身后传来“嗖”的一声,微微一回头,只见月光之下有个不断接近的银光,正向着自己的后背打来。是箭!琴玥一面拉着缰绳,一手拔剑一档。“当”的一声,那东西撞在剑刃上,亮出一点火花来。

紧接着,不断有箭向她们俩射来。琴玥大声道:“寒霜小心!”挥舞着剑,将所有地箭矢尽皆挡去。

不过,这一挡,也花去了琴玥不少精力,马儿跑的稍稍慢了一些。忽赤他们却是快马加鞭,一瞬间就赶上了前方的两人。

离宁绥,已经不远了。

“可恶,跑不掉了么?”面对被十几个人包围起来的状况,琴玥和寒霜的两匹马紧紧靠在一起。

“凌月百夫长,我们受千夫长之命将你带回去,请跟我们走。”萨奇尔一骑当先,冷冷的道。

“凌兄弟,你真的是晟国的奸细么?”忽赤上前,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们。

“我们并不想去告密或是投靠晟国,我们只是不想再卷入战争。”琴玥辩解道。

“这并不能说明你们的身份。”萨奇尔冷冷的回,他根本不信。“如果我是晟国的奸细,早在我参加征讨苏赫巴鲁的战争之时,我就会将军事情报告诉给晟国所支持地苏赫巴鲁,但是我却没有这样做。这说明我并非奸细。”琴玥解释。

“那又如何?”萨奇尔又道,“说不定,你只是想等待时机。”

“时机?”琴玥冷笑道,“你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太一厢情愿了!之前一直都在万骥盟治病的我,根本就不可能会知道狼主想用兵的事。何况我在万骥盟的这些年,根本就没有接触过什么晟国人。”

“怎么没有?那个闻朗不就是么?”萨奇尔又冷冷道。

“他?”琴玥笑了起来,“若是你认为他就是和我接头的那个奸细,我也实在无话可说。他是什么人,大家应该都很清楚。若是他真是奸细,还会送来那些财宝?而且,他和他的家臣,也有一年多没有露面了。有这样的奸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那倒是真的,平常就看宇文朗那个样子,怎么看也怎么就像一个傻呆呆的公子哥,除了马棚扫的还挺干净之外,实在看不出他还有别的什么出众的地方。

众人沉默。琴玥又道:“我说了,我不是晟国人。我不仅不喜欢晟国,而且还可以说…对晟国有刻骨的仇恨,我根本不可能去通风报信!”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离开草原,跑去晟国?回到万骥盟不是更好么?”忽赤想不明白了。

“我只是,厌恶战争而已。”琴玥道。

“上战场建功立业,有什么不好?”忽赤不理解,男人不是都需要上战场磨砺自己么?

“我讨厌杀戮,讨厌死亡。”琴玥摇摇头,很痛苦的甩开一些回忆,“你们骂我胆小鬼也好,没种也罢,我是不想看着那么多的人在我身边死去,我不愿意再去打仗。而金帐汗国和晟国之间,迟早要爆发大的战争,我不想再去经历那些日子,所以我选择逃避。”

“确实上战场会死人,可是只要活着回来,就会有封赏,有军功,这样才能让日子过的更好啊!”忽赤劝道。

“我只想过些平静的日子,当个平凡的人。这些在刀口上舔血的生活,不是我的愿望。”琴玥摇摇头,“你们放心,就算我回了晟国,也绝对不会通风报信。毕竟,谁会相信一个普通小老百姓的这些危言耸听的话?”

“无论如何都不愿跟我们回去么?”忽赤失望的道。

“是的,抱歉。”琴玥点点头,“请把我的意思转达给阿拉坦和村里的其他人。我并不想背叛,我只是逃避。”“是么?那就对不住了。”萨奇尔遗憾的一拔刀,“凌月,受千夫长之命:一定要把凌月给我带回万骥盟----不论死活。”

其他人也纷纷拔刀,刀尖指向琴玥和寒霜。忽赤依然劝道:“凌兄弟,这辈子我忽赤没什么真心佩服的人。除了千夫长,另一个就是你了!跟我们回去吧,万骥盟才是你的家啊!”

琴玥一撇头,状似不忍:“抱歉,我是真的不想打仗,真的不想。”

萨奇尔道:“看来没什么好说的了。凌月,听说你剑法不错,我一直很想领教一番。那么,你出招吧!”

琴玥手里紧握着剑,却并不动手。萨奇尔道:“如果你不动手,我就先攻过来了!看看是你的剑法厉害,还是我的刀法厉害!”说罢,一拍马冲了上来。

“喂,萨奇尔!”忽赤想要阻止,萨奇尔已经先一步攻了过去。当头劈一刀,琴玥策马退了两步,还不够,便横剑一挡,格挡住了萨奇尔的刀。

五、晟国,我回来了

“哦,还真有点本事!这么轻松的闪开了我用尽全力的当空一击。那么,我可要使出所有功夫了,接下来,看你是否挡得住!”萨奇尔道,拍马又进了一步。一瞬间叮叮当当,两人已经过了十来招。

“那么,寒霜嫂子,既然凌月百夫长和萨奇尔百夫长两人斗的正厉害,就先请您跟我们回去吧!”其他几个跟班凑了上来,把寒霜围在中间。

“玥儿,救我!”不知所措的寒霜只好大声呼救。

“可恶!寒霜!”琴玥听到寒霜的求救声,回头看了一眼。这时,萨奇尔的刀也刚好递到,琴玥荡开萨奇尔的刀,萨奇尔道:“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担心别人么?先想想自己的处境吧!”

“处境?”琴玥笑道,“不好意思,我没空陪你玩了。我一定要去救寒霜!”说罢,手里的剑忽然舞出一个剑花,反守为攻,剑尖直指萨奇尔的胸膛。

“哦?有意思!”萨奇尔道,手里的刀跟着向下挥,想要挡住这一击。琴玥剑伸到一半,忽然变招,向上一挑,刚好撞到萨奇尔的刀。琴玥不退反进,剑向上削去,到了刀柄处,一发力,萨奇尔抓不住刀,刀便向上一挑,飞了出去。

琴玥冷冷道:“看来是我赢了。”说完便一拍马,赶去救寒霜。“让开让开,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琴玥挥剑冲入寒霜的包围圈,旁边的人看着她不要命的样子,有的站着原地被她挡了出去,有的躲她地剑而闪开。总之,琴玥顺利到达寒霜身边,刚想要冲出去的时候,萨奇尔赶了过来。大喝一声:“搭箭!”

他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拉弓搭箭。萨奇尔缓缓策马过来道:“确实我不是你的对手。可是这次并不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争夺,而是我们这些人必须完成的任务。凌月,最好乖乖跟我们回去,否则,别怪我们放箭!我想,你的剑再快,也快不过这四面八方的箭矢吧!”

“玥儿。我们…”寒霜靠近琴玥,神情紧张的盯着周围地人。琴玥也是紧握着剑,瞪大眼睛盯紧周围,害怕他们忽然之间发力,两个人被钉成刺猬。

难道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琴玥的额角流下一滴汗。

正在此时,忽然远处传来马蹄声,接着便是几声惨叫“啊!”“啊!”琴玥身后的三四人纷纷落马,似乎中了招。这边琴玥和忽赤、萨奇尔双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茫茫月色之下,一个黑衣人骑马而来。那人带着大斗笠,黑披风,帽檐压得低低的。琴玥看那打扮,不认识。但是他既然出手帮助自己,应该是站在己方这边的吧!

那边忽赤和萨奇尔也是极为惊讶。没想到此时琴玥居然会有救兵。萨奇尔当即立断:“放箭!射马。抓活地!”

琴玥陡然一惊。惨了!已经搭好弓箭地各位纷纷朝着两人地马上射来。琴玥挥舞白涟。倒是把她身边地一些箭矢挡落了。只是寒霜那边…

然而“嚓嚓”几声。琴玥发现射向寒霜马的箭居然被打断了飞行弧度,射落下来,好厉害地功夫,居然能在一瞬间之内,打落四五支飞驰的箭矢!

同样被那人的功法震住地还有萨奇尔和忽赤等人,他们呆呆地坐在马上,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些被打落地箭。琴玥当机立断,大声道:“看见没有,你们不是我们地对手。我说了我绝对不会去告密,所以你们也别再追了,如果要命的话。”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没有办法放弃我的使命。”萨奇尔上前道。“凌月,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要是带不回你,我就只好把命留在此处!”

“萨奇尔,真的要到这一步么?”忽赤还在犹豫。

萨奇尔道:“我向千夫长发誓了,一定要留下你。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可是既然已经立誓,就没有违背的道理。凌月百夫长,出手吧。”

琴玥叹气,过去的兄弟,到现在真的要拔剑相向?她还是不愿动手。

然而,一把钢刀却横在琴玥眼前,是那个带着斗笠的黑衣人。虽然帽檐依然低低地,看不出他地表情和长相,可是气势却很足。毕竟,这家伙可是不声不响干掉了四五个壮士,并且能够将飞驰的箭矢打落地人,实力差太多了。

琴玥现在已经彻底明白,这个神秘的黑衣人是站在自己这边地,便大声道:“萨奇尔,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自己完全没有胜算。为誓言而战是值得尊敬的,但是明知毫无胜算还要来送死,就是没有自知之明的表现。如果无论如何你都想和我决一死战,我会接受。自然,我也不会真的杀了你。但是,砍断你的一只手或者一条腿,让你没有办法再继续追击,这样我也是做得出来的。”

琴玥说完,很认真的看着萨奇尔,萨奇尔却低着头,似乎在思考这样合算不合算。他皱着眉头看看被打落在地的同伴,没有死,但是每个人似乎都不好受的样子,又看看琴玥一眼。琴玥昂首挺胸,似乎成竹在胸。

终于萨奇尔一脸无奈的点点头,那意思就是“通过”。琴玥长出了口气,很江湖的道:“后会有期。”

然而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忽赤忽然高声道:“凌兄弟。”

琴玥回头,只见忽赤还在探望道:“真的要走么?”

琴玥小声道:“在我的帐篷的书案之下,还放着那些写好的药方。药方上都有名字,而药就在西面的毯子上,有名字和药方对应的。以后都不能再给大家看病了呢,真是抱歉…还有萨如拉,这孩子一直想要吃我做的梅花米糕,都蒸好了放在碗里,也不知他找到没。其他也是…对不起了。”她说完,很决绝的一转身,扬起马鞭,便策马跑远。

黑衣人默默的看着琴玥和寒霜离开,又看了一眼待在原地的万骥盟诸人,也一甩马鞭,跟上琴玥的脚步。

路,在琴玥的眼前展开。不过,此时的她倒是心乱如麻。心中的空虚如同这茫茫夜色一点一点的涨满,她不知道以后的道路究竟该是怎样。一路从国嫁到晟国,又从皇宫被赶出来。就算是她来万骥盟,也是因为南面、西面和东面隐鹰营的人在重点把守着,而北面却少有人驻防----也许是他们也根本想不到,琴玥她们居然会在自家的大本营吧。而现在,又因为战争的关系,逃回晟国。

总之,就是一条,琴玥自从出生到现在,虽然尽力在以自己的意志生活,倒不如说是在周围环境的推动之下一步步的被动适应。想要靠自己的心意活着,在必要的时候就必须逃、必须躲。这点,她在宫里的时候尽量装成一位不问世事的皇后,就是这样了。但是,她显然还是没有办法压抑住自己心里的情愫,不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她都没有办法真正做到“置身事外”,冷漠无情。

怎么办?她抬起头,看着满天的星光。万骥盟是她一生中唯一留恋的地方,那里的人质朴而爽朗,是真的会对她好的,是真的会把她当做家人来接纳的。要离开,要远离,要和过去划清界限。但是将来呢?又该何去何从?

她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初出茅庐的孩子,以为只要有一双手,一把剑,天下任我行。人都是有惰性的,人都是会恋旧的。舍弃了那么多的过往,但是到底哪里才是适合自己的地方?

天下之大,难道真的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黑衣人冷冷的看了她两眼,并没有说话,只是忽然一夹马肚,马儿长嘶一声,大步跑了出去。这样的动作自然也惊醒了还在胡思乱想的琴玥和寒霜,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也决定先跟着他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