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欣,你躲不掉的。”

叮地一声,电梯到达负一楼,何修以丢下这句话,眼底含着些许温怒,率先离开电梯,清冷的眉眼幽幽地看着前头男人的身影,谭丽欣也随着走出电梯,来到何修以的车旁,低调的黑色奥迪,很衬托何修以的气质。

但是,谁知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低调稳重呢,

谭丽欣摇摇头,拉开车门坐进去,在何修以刻意的注视下,扣好安全带,把文件放在腿上,裙子下面,凉凉的,这种感觉极其不习惯,更甚至害怕风吹起,就会掀起来。

她真的极少穿裙子。

夏日少风多太阳,初升太阳半斜在空中,路上走动的女生都撑着伞,在尘起尘落的马路上一晃而过。

谭丽欣撑着头看着窗外。

突然想起贝斯那张邀请卡,她之前觉得半年似乎有点快,现在却觉得太慢了,还有半年呢,还有五个月零几天呢。

她从来没这么渴望着离开一个城市。

车里很沉默,也许是谭丽欣惹何修以生气了,也许是何修以正在想怎么搞定谭丽欣,谭丽欣则漫不经心地一直看着窗外,呼吸轻浅,仿佛不存在似的。

不一会,车子便到达购物大楼。

这地处Y市最繁华的商业街里头,有着无数的名牌店,落座在名牌店的周围,是几家大型商场,这里说来的,还是有钱人消费的地方。

刘元的服装店在购物天堂里头,三楼,位置靠电梯,华丽的装修以及不小的位置,据说是靠了很大的关系才拿到的。

花了不少的钱,但是,一个月半就回本,所以刘元自此把这间“欧米蕾”做为主店,谭丽欣曾经不能理解,一个男人怎么能开女性服装开得如此风生水起,后来她听说一句话:其实最了解女人的恰恰是男人。

就好像每一个到刘元店里买衣服的贵妇都会喊刘元:亲爱的,你觉得这件衣服适合我吗?

刘元从来不会说好听话,但是他也不会很毒舌,只是很认真地说:亲爱的,可能那件更适合你。

认真负责的态度,让他纵然没有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却仍然能够让许多贵妇,富家小姐喜欢他,谭丽欣则最不喜欢到他的店里,所以万不得已,她不会来,因为他店里总有很多女人,这些女人恰好是上流社会的,上流社会是没有生脸的,谭丽欣的脸就像被每个贵妇小姐都买回家当反面教材似的,没有印在书里,却让人深深记住。

这不,奢华的金色沙发上已经端坐了几位衣着光鲜的女人,谭丽欣迅速地侧侧身子,利用何修以高大的身躯试图挡住她的身子,刘元正在和一名娇滴滴的贵妇讲话,看见进来的两个人,微抬下巴示意他们自理。

何修以比了个OK的手势。

谭丽欣收回目光之时却扫到金色沙发上,虽然是坐着几位漂亮的女人,而那群女人则一个劲地凑近被花瓶挡住的位置,在和谁说话似的。

谭丽欣心里捎带疑惑,在欧米蕾,刘元就是王,那些女人只要进了店里,就只看得见刘元,像这种聚在一起试图勾搭不是刘元的人的情况,真的很少见,这让谭丽欣有稍许的好奇,究竟是谁魅力竟然大过刘元,不对,应该和刘元旗杆。

然而

何修以的动作替她揭开了谜团。

一向温润的何修以往那群女人走去,然后…从花瓶那位置站起来一个似笑非笑的男人——陆行川。

阴魂不散的男人!

婚变

很明显,刘元也是认识陆行川的,何修以依然那副恭敬的态度,谭丽欣抱着稿子,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一边翻阅一边做标注,这都是刘元等下要看的。

这边的银色沙发比起那边的金色沙发,显得就极其冷清,银色沙发这边只有谭丽欣一个人,而那边,则因为一群女人和两个男人显得极其热闹,店里的妹子给谭丽欣倒了杯茶,也坐在她身边,偏着头看她手里的稿子。

“欣姐,你认识那个男人吗?”妹子问道。

谭丽欣抬头,顺着妹子的视线看去,在快接触到那双鹰眼之前又收回来,摇摇头,“不认识。”

“可是他一直看着你呢,难道是因为那群女人又在说你坏话?”妹子跟在刘元身边比较久,从旧店迁到新店,关于谭丽欣每次都会被那群贵妇千金指指点点的事情颇为清楚,“欣姐,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事实,你怎么不和她们说清楚呢?”

妹子的语气带点愤然,谭丽欣这个人只有相处久了,才会发现她的好,妹子也是其中一个,觉得谭丽欣人好的人。

谭丽欣微微摇头,有些话是说不清楚的,七年来如此,她根本就不必去说,也习惯在别人的舆论下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

但其实妹子猜错了,那群女人现在没空说谭丽欣的坏话,陆行川进门之时被其中一名女人认出了身份,于是他就被缠上了。

不过对他来说,这都是小意思,在男人堆里都能打滚得如此出色,在女人堆里自然也毫不逊色,只不过,就算他不说好听话,只是冷着脸,也有女人前仆后继,在他把私生子这个身份玩得风生水起那一刻起,什么都不一样了。

“走,去吃饭,我们慢慢谈。”刘元送走了几个贵妇,抽走谭丽欣手里的稿子,笑着说道,随后惊奇地看着谭丽欣,“你穿裙子?”

谭丽欣无奈地站起来,顺顺裙子上的皱褶,“有点不习惯。”她和刘元算老相识,七年前第一单店铺设计,是她经手的,后来也有其他的设计师曾经设计过刘元的店铺,不过刘元说了,还是习惯谭丽欣的风格。

“你是应该穿下裙子了,下回我定几条给你送去。”刘元说完,转头对那边聊得正欢的两个男人喊道,“走啊,去吃饭。”

谭丽欣捏捏手心,余光也能看到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往这里走来,陆行川前何修以后,仿佛是最适合的位置,她愈发疑惑,何修以不涉及政治,也没有和盟诺集团有任何一点合作,何修以的恭敬来得那么韦和。

“谭小姐,好久不见。”从谭丽欣进门就没离开过的鹰眼终于来到眼前,陆行川似笑非笑地朝谭丽欣伸出手掌。

刘元左右看了下,讶异道,“你们认识?”

“在我公司见过一次。”何修以抢先回答,他措不及防揽住谭丽欣的肩膀,谭丽欣正想着怎么回应陆行川,就被何修以揽住,纵然不看陆行川,却能感受到那抹眼光来得犀利,投在她身上像X光似的,毫无让她喘息的位置。

基于这些年和何修以的默契,她知道,他在保护她,就像那天说的,叫她离陆行川远点。

身为局外人的刘元怪异地看着三个人奇异的气氛,些微尴尬地说,“那走吧,四楼有家餐厅不错。”

也许是何修以的动作制止陆行川,也许吧,总之陆行川收回了那放肆的眼神,和刘元走在前头,边走边聊。

谭丽欣和何修以则落在身后。

“丽欣,我们结婚吧。”何修以突然凑近她耳边,吓了她一跳,他的话更让她心惊肉跳,伸手将他的手臂拉下来,谭丽欣摇头,“修以,我现在的状态,什么都做不了。”

恋爱结婚什么的,对她来说,开始显得遥远了。

何修以伸手把她又拉回来,紧紧扣住她的腰,“我是个男人,我知道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想躲开他,只能继续一段新的婚姻。”

谭丽欣不自在地想扭开身子,他的话则让她停下动作,她知道何修以嘴里的“他”是谁,是前头已经有点远的陆行川。

“修以,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谭丽欣还是不相信陆行川敢怎么样,虽然他很放肆,也曾经…强吻过她,但是她认为那只是个意外。

“你怎么就不相信我!”何修以气急败坏地说,一向温和的眼神有着焦急。

四楼主做餐厅,且都是有情调的餐厅,刘元挑的餐厅是一家港式餐厅,据说叉烧做得很好吃。

谭丽欣和何修以进去的时候,刘元和陆行川已经坐在位置上了,两个人各据一边,意味着谭丽欣不是得和刘元坐一起,就是和陆行川坐一起。

完全不用思考,她就走向刘元,在经过陆行川那里时,却猛地被从旁边伸出的手抓住,用力一扯,她措不及防地就坐下去,腰部被顺势扣住,在场的另外两名男人均吓住。

何修以脸色微微变黑。

刘元则怪异地看着这一幕,随后他打破沉默,“行川,丽欣,她可是有老公的,你,你的手…”示意陆行川松开放在谭丽欣腰上的手。

谭丽欣也惊魂不定地扯开他的手,突然间她有点相信何修以的话,陆行川近在咫尺的气息在她周身散开,她却感觉到他似乎在生气。

“陆行川,你放开我。”她低喊,腰上的手不是她想扯就能扯开的。

“你忘了我说过什么了?”陆行川完全无视掉对面两个男人,直接抬起谭丽欣的下巴,鹰眼里有着些微冷意。

“我不知道你说过什么。”他说了什么?做她的野餐?快餐?

“装傻?谭大小姐,我说到做到的。你记住。”

谭丽欣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势在必得,让她突然感到害怕,“我,我没答应你。”

陆行川冷哼一声,放开她的下巴,眼神一转,对上何修以,“修以,我不喜欢打哑谜,在我认为,女人是不会影响我和你们的交情的,当然了,我要的话,你肯定是无条件让出的对吗?”

何修以脸色变得特别难看,他的眼神在谭丽欣和陆行川来回地看,谭丽欣听着陆行川荒谬的话,突然笑起来。

这一笑,吸引了在场的三个男人的目光。

“陆行川,听说你挺有本事的,可是我现在怎么觉得你很幼稚呢?”谭丽欣毫不客气地说,唇角的笑痕慢慢地化成讥笑的弧度。

陆行川志在必得的脸变了。

其余的两个人也变了脸色,好坏参半。

气氛在一瞬间尴尬到极点,谭丽欣很少这么犀利对别人说话,基本很少。

几秒后,她低低地说,“吃饭吧。”吃完了她离开,什么都不想管。

直到餐上桌,几个人都没再说过话,谭丽欣能感受到他们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几圈,最为明显的则是来自旁边的那双眼睛。

包里的电话猛然响起

她取出来,是陌生号码。

“喂…”

“谭丽欣,你既然赶木出来,那么就快点签字离婚。”齐露嚣张的嗓音在那头响起。

谭丽欣一顿。

“行川哥根本不是因为你才会帮凌伯伯的,你别蹭着鼻子上脸,最好识相点把婚给离了,你要再不签字,我会让所有人都逼你签字的!”

齐露愤怒的声音在那头一直嗡嗡地响起。

手机的可以遮住声音,可惜,齐露的声音太尖细,谭丽欣那一层缝起来的伪装顿时一览无遗。

她一句话没说,把电话按掉。

再响,她再按掉。

“是齐露?她…说什么?”何修以开口问道。

谭丽欣只觉得难堪在周身流窜。

“没什么。”她摇头。

“我先走了。”说完,她把手里的筷子放下,抓起包包就往门口的方向跑去。

留下陆行川一脸意味深长。

第二天

谭丽欣就接到妈妈染优的电话,七年了,第一次,她的妈妈打电话给她。

说的是:“别给谭家丢脸了,快点和凌木离婚。”

语气有着不耐烦,有些焦急。

谭丽欣直接把手机摔在地上,七零八落的手机就如她的心一样。

婚变

“姐…”

谭丽欣因这句低低的叫声猛地停下脚步,顺着声音,看过去,白衬衫黑裤的谭立杰双手单手插在裤袋里,倚着墙,苦笑着看着她。

有多久没见到她最爱的弟弟了,说起来会笑掉别人的大牙,同在一个城市,五年了,却一次面都没办法见上。

为了防止谭立杰和她见面,染优用尽了手段,她刚结婚的前两年,谭立杰时常往她这里跑,染优知道后,软禁了谭立杰半年,逼得谭立杰再也不敢来见她了,这一不敢就是五年。

身子猛地被抱住,清新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谭丽欣颤抖地伸出手,咽哽地道,“立杰,是你吗?”

“是我啊姐,是我,是我。”谭立杰干净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她离开的时候谭立杰几岁,那时还是少年,现在,他成了青年了。

“立杰,你还好吗?”五年太久了,空白得太久了,她有很多话,却只有这四个字可以问。

“姐,我很好,你受苦了。”脸被捧起来,五年了,谭立杰的身高已经高过她了,这样低下头看着她的模样,真的让她有种陌生的感觉。

“我还好。”心酸得很,她却不想说太多,估计离婚这事情,都知道了,“走吧,回家,姐给你做点吃的。”

说着她就离开他的怀抱,拉着他的手走向停在公司门口的车。

谭立杰乖乖地跟着她。

看着谭立杰钻进车里,她启动车子,缓缓发动。

“姐,妈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谭立杰侧着脸看谭丽欣。

揣着方向盘的手一紧,谭丽欣轻轻地“嗯”了一声,谭立杰又说,“姐,对不起,妈就这样,可是这回我们,真有麻烦了。”

“什么麻烦?”谭丽欣抽空看了他一眼,谭立杰不忍似地转过头,看向窗外,“姐,我们回家说。”

“嗯。”她又轻轻地嗯了一声。

一向住两个人的房子,终于适应一个人的存在,谭丽欣从鞋架上拿下拖鞋递给谭立杰,示意他穿上,她换好之后,直接走进厨房,手却被谭立杰拉住。

“姐,吃饭的事情不急,我有话对你说。”

“好,那我们谈完再吃。”谭丽欣给两人各倒了杯水,走到沙发上坐下,身边的沙发陷下,谭立杰神情拘束几分,看着屋里的摆设,眼底又是几分愧疚。

“姐夫…很久没回来了吧?”屋里太空荡,他注意到鞋架上只有女性的鞋子,没有男性的。

谭丽欣垂着眉眼,手捧着茶杯,“立杰,我们家发生什么事情了?”

“姐,爸爸的工厂已经被查封了,我们公司的食品里有超标的食品添加剂,爸爸可能要坐牢。”

“你说什么?”谭丽欣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谭立杰,“可能是什么意思?”之前有两次也是听说会坐牢,可是那时有凌木,凌木说他去解决,于是就解决了。

“姐,有人故意在我们工厂里做手脚,而这次,能帮我们的就只有齐家和凌家,他们…的要求是,你尽快和姐夫离婚,才肯伸出援手。”谭立杰猛地握住谭丽欣的手,担忧地看着她。

“所以,你今天是来劝我离婚的?”总算听明白了,从心底蔓延上来的冰冷,冷得她直发抖。

“姐,对不起,这次真的只有齐家和凌家能帮我们,姐,你就和姐夫离婚吧,反正,反正…他…”谭立杰越说声音越低。

“反正他也出轨了对吗?”谭丽欣接下他的话,脑袋嗡嗡作响,幸好没做饭,不然她一定会吃不下的。

“姐!”谭立杰悲切地喊了一声。

当年,给予她最大祝福的人是谭立杰,她也需要他的祝福,毕竟他是她最亲爱的弟弟,而现在,她弟弟也叫她离婚。

他们五年没见,见面却要说这个话题吗?

“是谁在陷害我们?”她清了清嗓子,问道,脸上努力不泄露任何一丝失望,如果说她全世界的人都可以不理解,但是她不能不理解谭立杰,她相信,她弟弟比她更不愿意说出让她离婚的话。

“不知道,前两次的时候,爸爸就觉得不对劲了,后来找人查,总是查到一半就被人个压下来,现在究竟是谁压下来,我们都不知道,但是那个人的权利,大到我和爸爸都极其担心。”

“如果这次齐家和凌家没帮忙,爸爸一定会坐牢,爸爸已经已经40多了,他经不起这个折腾,姐,我求求你。”谭立杰清秀的眉眼皱在一起。

面对弟弟的哀求,面对父亲即将入狱的消息,谭丽欣心底所有的坚持,都在瞬间崩溃,她和谭家感情再淡,也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锒铛入狱。

“让我考虑一下。”她站起来,“你坐一下,我去弄吃的。”随后,她走向厨房,谭立杰撑着脸默默地对着钻进厨房的谭丽欣说抱歉。

心里万分希望谭丽欣什么都不要知道。

什么也别知道。

竞选结果出来,整个Y市顿时哗然一片,谭丽欣看到新闻时,啪嗒一声,手里的遥控器掉在地板上,眼睛死死地看着还在播放的新闻。

凌启盛落选了,票数落在最末。

之前她尤记得谢琴在电话里还感谢她来着,说凌启盛的票数最高,犹记得齐露还说陆行川会帮凌启盛的。

这…

突然间,她想笑,有多久没想这么畅快地笑过了,可是她只是扯着嘴唇,半响后,她关掉电脑,这陆行川弄了个幌子,设了个障眼法,让凌启盛一家以为他一定会竞选上的,最后却以票数那么低落选了。

电视里,凌启盛灰白的脸在脑海里划过。

“砰砰砰…”门板突然响起,在寂静的夜晚显得特别刺耳,谭丽欣放下水杯,走向大门。

“砰砰砰…”门外的人不死心似的。

“谁?”谭丽欣问道,电话铃声就划破客厅,她看了眼已经停下声音的门,拿起茶几上的电话。

“丽欣,开门!”是凌木。

谭丽欣掐着手心,冷冷地说,“我要睡了,你有什么事?”

“我叫你开门,是不是不想救你爸爸了?!”那头的凌木吼道,谭丽欣心脏紧缩了几分,凌木很少有这么失控的时候。

手心的疼痛极为明显,她挂了电话,拉开门,没等门完全打开,凌木就快速地走了进来,脸色阴沉地看着谭丽欣。

“你…”

“丽欣,陆行川说他要报复我们,因为我们伤害了你,你究竟对他说了些什么?!你明知道我爸爸等这个位置等了十多年,他连凌氏珠宝的经营权都放弃了,你到底对陆行川说了什么?为什么他到最后关头竟然怂恿所有人反票?”

肩膀被凌木狠狠地掐住,谭丽欣愣愣地看着他发狂,如果绝望会让人死亡,她现在一定早被绝望给凌迟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