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桓喜欢林嫮生几乎是摆明了的事，别的不说，就是林嫮生当时无意间提过西施犬倒是蛮可爱的，就可惜不是白颜色的，结果陆凌桓就千方百计地搞了煤球来送给林嫮生。难得的是，送过来的时候也不提是林嫮生自家喜欢的。
林嫮生怎么也想不到林开愚进来竟是为了陆凌桓讲话，而那句“你顺口提过的事，他都能记在心里”更加叫她不明白，看看林开愚再看一看趴在她膝盖上的煤球，到底还是没想起来。煤球在林嫮生膝盖上翻了个身，把肚皮朝天，咕噜了几声，求林嫮生摸一摸它肚皮，林嫮生伸手摸了两下，忐忑地问林开愚：“爸爸，你的意思是，我和陆凌桓提过我喜欢小狗？”
林开愚看着林嫮生恪酢醍懂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刚刚顾墨笙打电话来的时候，林嫮生正在上楼，听见是顾墨笙打来的电话，林嫮生就站住了，一直到他挂了电话，才继续上楼，这表现多少有点异常。林开愚作为过来人，自然明白林嫮生这表现的原因，那就是顾墨笙在她眼中多少是有些地位的。
就像章丽娟讲的，顾墨笙人是不错，但是看他用许艳晴来垫林嫮生的刀，吸引大众的注意力，至于许艳晴的前程会不会被毁得一干二净完全不在他心上的做派就可以看出他做事有魄力，临机决断快，心机深沉。这样的人如果只做朋友，倒是值得交往的，可是他来林嫮生交往？林开愚想一想就头疼。在顾墨笙对付许艳晴这件事的辣手上，他前头结过婚，年纪大这两点都不算大缺点了。
而对陆凌桓是他的学生，家世。性格，脾气他都晓得的一清二楚，这几年来陆凌桓几乎可以讲把林嫮生捧在手心，就是林开愚从前没这个想法，今天看了林嫮生的表现，林开愚都不得不把陆凌桓重视起来。
只不过刚才在楼下林开愚之所以说章丽娟想多了是因为章丽娟脾气急，又把林嫮生看得太重，要是把自家的怀疑告诉他，还不把章丽娟急死，到脾气上来，不管不顾地把林嫮生一顿教训，只怕要把事情搞僵，所以哄走了章丽娟，自家来找林嫮生谈话。
结果自家这位大小姐反应迟钝，林开愚也不好点穿，只好拍了拍林嫮生的肩膀：“爸爸是来给你说，做人要有良心，你陆家阿哥对你到底怎么样，自家想想清楚。”说完就走了出去，叫林嫮生和煤球两个大眼对大眼的互相看了好一回。
“煤球，你说爸爸今天是不是莫名其妙的？我知道阿哥对我好啊，干嘛叫我要有良心呀，好像我对不起阿哥一样。”
“呜呜，汪。”
“你也觉得是吧，”
“汪汪唔。”
林嫮生想了想又和煤球讲：“要不这样，明天我给阿哥打电话，请他吃饭，当谢谢他啊，你说好不好？”
煤球吐出粉红的舌头在林嫮生手上舔了舔，林嫮生笑眯眯地讲：“你也觉得好是吧。那就这样决定了呀。”讲完把煤球举起来在它头上亲了亲就把它放在床上自己进房换衣服。
煤球一看林嫮生走了，就要跟上去，可是它个子小腿又短，急得在床上直转，呜呜个不停，林嫮生连忙出来把煤球抱起来：“好了呀，不要叫了，再叫人家要来骂你了，你看看，外面都黑了，大家都是要睡觉的呀。”
林嫮生一边讲一边把煤球抱到东窗前想要叫煤球看一看外头的天已经黑了，却看见一辆汽车就停在马路边上，车身倒映着昏黄的灯光。
第49章
等在车里的男人是陆凌桓。
从陆凌桓知道顾墨笙请了林嫮生全家吃饭后，心里就不能平静，偏偏他又做不出劝阻林嫮生不要去，或者跟踪林嫮生这样龌蹉的事来，只好安慰自家不过吃顿饭而已。可心里再这么劝自己，在明知道顾墨笙对林嫮生有意的情况下，陆凌桓又怎么坐得住，到底还是开车来到林家楼前坐等。
在林嫮生房间的灯光亮起后，陆凌桓就坐在车里对着房间里看，看到林嫮生抱着煤球走到窗前，白炽灯把她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陆凌桓情不自禁地把脸贴近了玻璃，直到林嫮生离开了窗口才发动了汽车，黑色的克莱斯勒很快消失在夜色中。陆凌桓的这一番举动，林家人自然一无所知。
第二天早晨吴妈刚刚关照好厨房里今天要烧什么菜，电话就响了。打电话来的是伍梅琴，先问了章丽娟好，又请章丽娟通知林嫮生可以继续拍戏了，请林嫮生第二天去电影公司报道。
虽然章丽娟因为前头几个新闻搞得心里不太高兴，但是林嫮生已经拍了一段时间戏了，再要反悔说不出口，只好答应转告，口风一转又讲：“那么阿拉嫮生可以继续拍戏，那个许艳晴呢？”
伍梅琴也晓得林嫮生和许艳晴之间不合，《新闻报》的事就是许艳晴的手笔，尽管许艳晴后来作茧自缚，但是章丽娟作为林嫮生的家长不想女儿再和她打交道是人之常情，连忙讲：“林太太，非常遗憾，因为许小姐个人身体的原因退出了剧组，近期内都可能没办法上班了。”
这句话讲得是含糊不清但是透露出来的信息倒是叫章丽娟满意，章丽娟笑了笑讲：“那倒是蛮可惜的，许小姐也是老演员了。那么，现在高贵妃又请哪个明星呢？”伍梅琴就讲：“白莉莉白小姐，林太太侬放心，白小姐为人豪爽，又肯照拂小辈，这次肯定不会出问题。”
这句话又变得直来直去，同刚刚一句有外交辞令风格的话好象不是一个人讲出来的一样。
章丽娟得着伍梅琴的消息就去告诉了林嫮生，又同林嫮生讲：“囡囡啊，假设这个白莉莉仗着自家老资格为难侬，侬多少忍一忍。一个许艳晴帮侬合不来，大家帮侬，再来个，大概也要讲侬脾气不好了。”
林嫮生到底是年轻人，还是晓得点电影明星的，听见白莉莉名头，就有点吃惊。那个许艳晴虽然是红星，可是刚刚红起来不久，根基还不稳，所以在她和林嫮生有冲突的时候，不少电影公司的演员会站在林嫮生这边，倒不全是看在林开愚是电影历史顾问的面子上。
可是白莉莉不同，白莉莉是演默片起家的，当年的《侠女十三妹》里的十三妹几乎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红了足足有七八年了。只不过白莉莉不是明星公司的人倒和明星公司的对头昆仑公司签了一年两部戏的合约，明星公司这次挖了她来接档许艳晴演高贵妃，还不知答应了昆仑公司什么条件。
所以第二天到电影公司伍梅琴为林嫮生和白莉莉两个人做介绍的时候，林嫮生留意观察观察了白莉莉。
白莉莉年纪比许艳晴还要老一点，大概和韩素音差不多年纪，人生得修长高挑。林嫮生在女孩子里一直算高挑的，白莉莉要和她差不多，偏偏还喜欢穿高跟皮鞋，所以看起来倒是比林嫮生还要高一点点。只不过远远没有镜头里那样艳光四射，倒是显得有些憔悴，听见伍梅琴介绍林嫮生就地伸出手来：“没想到林小姐比照片上还要漂亮，伍导演好眼光。”
这句话要是别的人来讲，多少显得有些谄媚，但是白莉莉地位在这里，态度还真诚，自然没人会这么想，林嫮生小叫人夸惯漂亮的，就是眼前这个人是大明星也不觉得有什么，，伸出手去和白莉莉握了握：“白小姐，我是第一趟拍戏，经验不丰富，以后有不到的地方，请白小姐多指点指点。”
白莉莉挑了挑眉毛，把林嫮生又看了遍：“我可是不讲情面的，你娇滴滴一个小姑娘受得了吗？要是给骂哭了，可不要怪我。”林嫮生也笑了：“白小姐是不是为我好，我是知道的，怎么会怪白小姐呢？”
白莉莉点了点头，放开了林嫮生的手，转头同伍梅琴讲：“伍导演，我的条件你也知道了，麻烦你和林小姐讲一讲，昆仑公司那里我还有事，先走了。”讲完不等伍梅琴说什么就扬长而去。
看见白莉莉走出办公室，伍梅琴就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回过身来同林嫮生讲：“嫮生，白莉莉接受高贵妃这个角色的条件是许艳晴的镜头全部剪光，重拍。其中也有和你的对手戏，你准备下。白莉莉人是蛮爽气的，但是拍戏的时候较真，你自己有点数。”
因为有许艳晴故意为难的情况在前，所以白莉莉讲的那句不讲情面，林嫮生就以为给自己下马威，不卑不亢地回了句，等听到伍梅琴讲白莉莉拍戏较真，才知道其中有了误会，就有点不好意思，同伍梅琴讲：“伍导演，我好像误会白小姐了，要不要和她道个歉。”
伍梅琴笑着讲：“这倒不用，白小姐虽然脾气有点大，但是从来不把生活中的矛盾带到工作中，你们合作了就知道了。”
林嫮生叫伍梅琴讲得有点迟疑，回头仔细一想，觉得要是她这么开诚布公地跟人讲了心里话，倒叫人当面顶撞回来也要不开心的，还是道个歉的好。所以和白莉莉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林嫮生就向白莉莉打了招呼。
白莉莉已经化好了妆，正由自己的助理帮着穿戏装，听见林嫮生讲当时的误会就笑了，伸手在林嫮生面孔上一模：“虽然我不会和你这么个小丫头一般见识，但是得着你这句道歉，我还是喜欢的。”
林嫮生怎么也没想到白莉莉会得喜欢动手动脚，一下子有点受惊，往后退了两步，白莉莉也不在意，一面对着镜子调整腰带一面同林嫮生讲：“既然你知道我对拍戏是有要求的人，那么有几句话我就实话实说了，你不要介意。”
林嫮生讲：“能得白小姐指点是我的运气，怎么会介意呢。”白莉莉点了点头，转身过来看着林嫮生讲：“答应接拍之前，我请伍导演给我看了你几段戏，你同别人对手时倒还放松，可是同何双影对戏就有点紧张，大概是你脸皮薄的关系。林小姐，我们吃这行饭的，在镜头面前是不好脸皮薄的，伍导演没和你说吗？”
林嫮生叫白莉莉说得一愣，倒不是因为白莉莉说批评就批评，而是白莉莉提到她看见何双影就紧张。林嫮生一直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连导演伍梅琴也没指出来，怎么白莉莉就看了出来呢？林嫮生只觉得嘴巴里有点干，像是自家的秘密被人看破了一样。
白莉莉看林嫮生张大眼睛看着她，又笑了，倒是不觉着来收拾许艳晴留下的烂摊子委屈了，点了点一旁的椅子：“林小姐，你坐。”又看林嫮生站着不动，走过来拉了林嫮生的手带她走到一边，按她在椅子上坐了，自家却是站在她的面前，盯着林嫮生的眼睛讲：“林小姐，我不同你。你年纪轻，长得好看，家世也清白，还有你爸爸做你后盾，玩完这票还是可以回学校去做你的女大学生，不怕没有好日子给你过。我是要靠这行养家糊口的。所以伍导演会因为你是玩票放你一马，我不会。要是你不认真演，不要怪我不给你面子，到时候大家脸上不好看，你明白没有？”
林嫮生叫白莉莉讲得面孔通红，拂开白莉莉按在她肩膀上的双手，站了起来：“白小姐，既然你这么坦白，那么我也明白地告诉你，如果我有什么地方拍得不好，你指出来，我以后尽量学习改进，但是我是不是玩票，这个不是你说了算的。”
白莉莉退后两步，两只手抱在胸前，把林嫮生上下看了眼：“林小姐这话倒是讲得掷地有声。那么我就拭目以待。”说了转身走了出去。
林嫮生从小到大一直叫人哄着，林开愚和章丽娟不说，就是同学们也没有不和她好的，偶尔有几个泛酸的，也不过言语带点刺，这样公开了指责她态度不认真的，白莉莉倒是头一个。
不晓得为什么，只要何双影一穿上乾元帝那身戏装，林嫮生就觉得心里有些发虚，象有什么念头呼之欲出，所以多少有些紧张，不怎么敢正眼看何双影。而伍梅琴又认为谢玉娘作为一个小有资产的商人的女儿，不光年纪轻，还很可能还是以庶充嫡，碰到权利顶峰的男人心里发慌是正常的现象，所以也就没怎么纠正她。现在叫白莉莉当面指出不足，林嫮生起先自然有气，可是静下心来想一想白莉莉的话，林嫮生倒是起了好胜心，不愿意叫人以为她是靠林开愚和伍梅琴的照顾来玩票，小看了她去。
第50章
在白莉莉出去以后，林嫮生又坐了一会儿才走出更衣室，韩素音一直留意着林嫮生，看到她出来，面孔上好像一本正经，以为白莉莉仗着自家是老前辈给林嫮生下马威了，就借口林嫮生的假发髻好象有点毛，过来帮她整理，一边轻声说：“白莉莉嘴上是不肯饶人的，不过不是个背后做小动作的，你不用怕，好好拍戏，她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尽管韩素音多少有点无事献殷勤的嫌疑，可是讲的话也有道理，林嫮生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尽管心上有怀疑，还是笑着讲：“谢谢韩小姐关心，白小姐是什么话都摊开说的爽快人，我明白的。以后演戏方面还请你们多指点了。”
韩素音笑一笑，对着正在拍戏的场景一抬下巴：“讲起演技来，白小姐倒是头挑的。你看看，何双影也叫她带了起来。”林嫮生听说，也朝着摄影棚当中正在拍戏的何双影和白莉莉看过去。
不晓得伍梅琴是习惯使然还是因为白莉莉是昆仑公司借过来的人，所以要给她个下马威，白莉莉同何双影的第一场对手戏就是高贵妃被怀疑利用一直训练过的猫去扑还是婕妤的谢玉娘，被乾元帝发现，乾元帝怒斥她蛇蝎心肠，高贵妃抱着乾元帝的腿哭诉从前恩爱一场。
白莉莉不愧是老牌明星，尽管是第一天上手，同何双影也是第一次合作，但是入戏非常快，根本不用辅助工具，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难得的是，尽管哭得泪流面目，可是白莉莉哭诉的每一个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带得演技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的何双影也表现出愤怒惋惜交杂的情绪来，痛斥白莉莉扮演的高贵妃心肠毒辣，连单纯娇弱的玉娘也不肯放过。这样的母亲只会教坏孩子，所以景淳性子暴虐，要剥夺高贵妃抚养幼子的权利。
在一旁观摩白莉莉同何双影演戏的林嫮生看到这里，忽然就觉得两耳轰鸣，不要说场中何双影和白莉莉的台词，就是身旁韩素音说话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不要说韩素音领着顾墨笙丰厚的薪水，就是一般的同事，看到她面无血色，按着胸口摇摇欲坠的样子也要伸手搭一把。所以韩素音把林嫮生扶到一边，又问她要不要喝杯茶定定神。现在耳旁的轰鸣声倒是轻了，林嫮生又开始觉得眼花，听见韩素音问她要不要喝茶，就点了点头，勉强开口讲：“谢谢你。”韩素音拍一拍林嫮生的手就去倒茶。
韩素音才走开，陈岚就坐到了林嫮生身边，挑起一边眉毛将林嫮生看了一会儿，要笑不笑地讲：“没想到艳晴病倒以后，就要轮到你了。要是你也病得不能拍戏了，那艳晴这场毛病生得可是太冤枉了。”
林嫮生头昏得快也好得快，虽然还有点不舒服，可是已经能听清楚别人说话了。陈岚的这几句话分明是说许艳晴生这场毛病都是因为她的缘故，所以抬头看向陈岚：“陈先生这话有意思，不过我不大清楚许小姐生病和我有什么关系，陈先生既然开口了，不如说说明白。”
老实讲电影圈里两个演员互相看不顺眼拆台的事也多了，但是一般拆台的那个叫人问到眼前来，都是要否认做出一副清白无辜的样子来。就是有把柄叫人捉到了，至少也要装个听不明白的样子，象林嫮生这样逼人挑明讲的反而是少数。不过再一想林嫮生都可以和记者挑明了讲原谅许艳晴是因为不原谅许艳晴要显得她小气，陈岚又觉得林嫮生能反问这句也没什么稀奇，到底年轻气盛，后台又硬。所以陈岚也就直接讲了：“介绍白莉莉来换下许艳晴，林小姐，你的本事不得了，只不过，许小姐就是有对不起林小姐的地方，林小姐也不用这样赶尽杀绝吧。”
林嫮生听完陈岚的话就笑了，偏巧韩素音倒了茶过来，陈岚看了眼也笑了：“能叫韩小姐做助理，了不起。”韩素音听见这句就把面孔一板：“陈岚，你讲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刻薄？林小姐才几岁，做我妹妹都嫌小，我照顾照顾她怎么就成她助理了？”陈岚对韩素音一挑大拇指，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开。
韩素音看见陈岚走开，就在林嫮生身边坐下，把热茶递到林嫮生手上，同林嫮生讲：“你不要理他，他和许艳晴一向关系好，帮许艳晴说话也是有的。”林嫮生接过茶杯慢慢喝了两口才问：“韩小姐，我想听老实话。陈岚讲的白莉莉替换下许艳晴是怎么回事？”
韩素音喉咙里有点痒，轻轻咳了两声：“不过是昆仑公司看见这部戏有前途，所以介绍他们的台柱子过来。既然是台柱子，自然不好演小配角了，你又是伍导演一心看重的女主角，自然不能换了你，所以换的许艳晴，有什么好奇怪的。”一边讲一边把眼睛朝片场当中的白莉莉看过去。
林嫮生听完韩素音的话就把茶杯往边上一放：“韩小姐，你撒谎。”韩素音自以为讲得很顺，听见林嫮生这句，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把头转了回来。一看韩素音转头转得这么快，林嫮生又讲了一遍：“韩小姐，你撒谎。你对我这么照顾，也是受人所托吧。”
听到这里，韩素音看林嫮生的眼光就象看妖怪一样，倒是服气了，怪不得顾墨笙顾老板会对林嫮生这个小姑娘上心，原来不只是看年纪看面孔。韩素音想了想，就同林嫮生讲：“林小姐既然是聪明人，那么我们就打开窗户说亮话。自从林小姐到公司来，我就受了托付要照顾林小姐，也没什么难的，不过是看见林小姐有为难的事，伸一把手而已。至于是哪位先生的托付，还请林小姐不要为难我。”
林嫮生点了点头，把一旁的茶杯又拿起来对着韩素音举了举：“我知道了。谢谢这杯茶。”韩素音明白林嫮生晓得以后自家这笔外快也算捞到头了，不光外快捞到头了还要和顾墨笙交代清楚，一想起顾墨笙的大方，韩素音又是心痛又是懊恼，却也明白不能怪林嫮生的，就把一口怒气都冲着陈岚和许艳晴去了。
在林嫮生这里，尽管韩素音没有同她讲明是哪个，可是按照韩素音的身家地位，能收买得了她的，非富则贵，而陆凌桓能收买个阿花嫂，未必不能再收买个韩素音。但是陆凌桓明明答应过她不再做这样的事，依着陆凌桓的脾性，绝对不会明知故犯，那么不是陆凌桓又能是哪个？
林嫮生的这个疑问，第二天就有了答案。顾墨笙当天接到了韩素音的电话，把陈岚同林嫮生讲了些什么，林嫮生又猜出她是受人托付的事同顾墨笙汇报了，又讲：“顾先生，是我粗心，叫林小姐一问就失了方寸，辜负了顾先生的信任，以后不能为顾先生做事了。”
顾墨笙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这段时间里韩素音紧张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才听见顾墨笙讲：“知道了，你明天到财务室来领最后一笔薪水。”听见还有一笔钱拿，韩素音真可以说是喜出望外，暗自决定，就是顾墨笙不再雇佣她，有机会的时候还是应该照拂林嫮生一二，这样的话万一顾墨笙一高兴，依着他的大方，总少不了她的好处。
又说顾墨笙这里挂了韩素音电话，难得地有点紧张，林嫮生这个小姑娘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竟是能自家猜出韩素音是受人托付的，只是不知道她猜没猜出是哪个？会不会已经猜出是他？
如果林嫮生已经猜出是他雇佣的韩素音，会不会觉得两人交浅言深，自家侵犯了她的尊严，从此以后同他划清界限；还是能明白他的一番苦心？既然林嫮生已经晓得韩素音是受人托付，要不要索性同她说个明白，便是她介意她雇佣了韩素音，看在他自首的份上，也许就能从轻发落。
可是万一林嫮生没有猜出是他雇佣了韩素音呢？他这样贸然自首，岂不是自投罗网，万一林嫮生因此对他心生恶感，岂不是前功尽弃？别的都不说，还有个陆凌桓在一旁虎视眈眈，万一叫他趁虚而入，就是后悔莫及。
顾墨笙有生以来第一次患得患失起来，把自家关在书房里坐了半夜，终于拿定了主意，第二天到公司之后就给林宅拨了个电话，点名要林嫮生接电话。
林嫮生也是猜想了半夜，她的追求者众，自从接拍了《未央宫记》之后，追求她的人中更多了些名流小开，但是林嫮生从来不给这些人机会，所以林嫮生一度怀疑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因为不能接近她，所以想了这个办法。可等到吴妈来叫她接电话，讲是顾墨笙顾先生打来的时候，林嫮生立刻豁然开朗，几乎可以断定那人就是顾墨笙。
第51章
听见林嫮生在电话那头喂了一声，顾墨笙清了清喉咙问：“嫮生，我有件事想和你面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请搜索】”林嫮生换了个手拿话筒：“顾大哥，我可以知道是什么事吗？”顾墨笙停了几秒：“我以为面谈比较有诚意。不过，如果你实在不愿意见面，电话里说也可以。”林嫮生又换了个手拿话筒：“那好。”
林嫮生的这句“那好”，顾墨笙以为就要在电话里交代自己的所作所为了，没想到林嫮生接下去一句是：“就理查饭店好了，人少一点。”顾墨笙刚刚想答应，又听见林嫮生说：“我想顾大哥说的事也不愿意叫闲杂人等听见的。”
理查饭店比起国际饭店、金门大酒店、华懋饭店、汇中饭店来讲，来往的国外名流多一些，倒是真好说句闲杂人等少一点。只不过林嫮生能说出这句来，看起来到底还是生气了，所以忍不住讽刺了一句，只不过林嫮生有这个态度也是应该的，要是没发火，才是叫人失望的事，所以顾墨笙温和地对林嫮生讲：“好的，就照你的意思，下午四点我派车来接你，你看可以吗？”
林嫮生不置可否，连句再见也没讲就挂了电话，顾墨笙头一趟叫人挂电话，稍微有些吃惊地笑一笑，按铃把秘书叫了进来，叫他把下午的行程做个调整，把四点以后的时间都空出来。
又讲林嫮生挂了顾墨笙的电话转回身的时候吓了一跳：“姆妈！侬吓人做啥。”章丽娟慢条斯理地拂了拂没有一点灰尘的膝盖：“侬帮顾墨笙打电话啊。”
啊，林嫮生乌溜溜的眼睛朝电话方向一溜，又想了想，认为章丽娟不应该听见顾墨笙的话，心里笃定了点，点头承认下来。章丽娟又讲：“听起来，侬好象帮顾墨笙不开心了？”这句话把林嫮生吓了一跳，正要否认，章丽娟竖起个手指阻止了她：“侬挂电话的辰光再见也没讲，囡囡，侬是有教养的小囡，要不是光火了，做不出这种事。到底啥事体。”
不晓得为了什么，林嫮生一点也不想叫林开愚和章丽娟知道顾墨笙安排了韩素音在她身边，甚至白莉莉的接演也是他的原因，所以听见章丽娟这几句话，林嫮生反而松了口气：“姆妈，我一时忘记，以后不会了。”
这么蹩脚的借口，章丽娟就是用半只脑子思考都不会相信。自家女儿自家清爽，林嫮生虽然叫宠得不像话，家里烧的菜不合她心思都要不肯吃饭的，但是走到外面懂事得体，谁不喜欢她？会得挂人电话，那个人还是帮过她的顾墨笙，肯定有事，只是她既然不肯讲，逼急了肯定又要发脾气，倒不如暂时相信她套套闲话，所以章丽娟就松了口，又做出一副劝导的样子同林嫮生讲：“囡囡啊，顾墨笙到底帮过侬忙，就是顾墨笙不要你还报，侬至少要有礼貌，晓得伐？”林嫮生咕哝了句：“晓得了”转身就上了楼。看见林嫮生这个表现，章丽娟更加肯定顾墨笙同林嫮生之间肯定有啥事体瞒了她。
林嫮生一进自家房间，煤球就跑了过来围着林嫮生的脚转了两圈，林嫮生叹了口气，蹲下身把煤球抱了起来，一面顺毛一边同它说话：“煤球啊，阿哥是这样，顾大哥也是这样，他们都不相信我，你说他们过分不过分。”
煤球抱着林嫮生的手指舔了舔，呜呜了两声，努力地摇了摇尾巴。也实在是它毛太长，尾巴又短，这个摇尾巴的动作做出了不过是屁股上的长毛颤动了动。林嫮生摸了摸煤球的下巴：“你也觉得他们过分的，是吧，煤球。”煤球以为林嫮生在逗它，吐出米分红的小舌头舔了舔林嫮生的手指。
下午四点，顾墨笙派来的车准时到了，为了叫林嫮生安心派的是当天接林嫮生母女去金门大酒店的司机小谭。因为车子停在林嫮生家门口，章丽娟就看到了，正要问林嫮生是谁，林嫮生已经下楼上车，章丽娟追到楼下的时候，汽车已经开远了。
车子离开林家转过两条马路之后，小谭就同林嫮生讲：“林小姐，先生在前面的路口等您。”林嫮生抿了抿嘴唇，朝着车窗外看过去，果然看见前方的路边停了一辆雪佛兰，顾墨笙站在车外，正朝自己的车看过来。小谭又说：“先生讲如果小姐愿意，那就由先生亲自开车和您去理查饭店，如果小姐不喜欢，那么我们的车跟在先生车后面。”
听见小谭这几句话，林嫮生喉咙里忽然一痒，轻轻咳了声，却是没出声。小谭看林嫮生没有反对，就在顾墨笙车边停下，打开车门下了车。顾墨笙就坐上了驾驶位，回转甚同坐在后排的林嫮生笑：“嫮生。”林嫮生板着脸讲：“你可没说你开车。”
她虽然板着面孔，可是没有下车的意思，所以顾墨笙面孔上的笑容加深了点，同林嫮生解释：“你既然不想叫人看见，总不好叫侍应带你进来。”林嫮生咕哝了句：“那就在车里说好了呀，保证没人看见的。”
顾墨笙晓得林嫮生是有点小脾气的，所以也不在意，发动了车子往前开，一边同林嫮生讲：“嫮生，你是怎么发现韩素音有问题的？”林嫮生听见顾墨笙问这句，就一手搭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坐直了身体，板着面孔同顾墨笙讲：“韩素音怎么讲也是个老牌明星了，以前也没听说过她喜欢提携后进，现在倒是肯照顾我，难道是因为我特别招人喜欢吗？”
顾墨笙叫林嫮生引得笑出了声，差一点点同林嫮生讲：“在我看来是的。”到底同林嫮生的关系还远，所以只笑着从后视镜看了林嫮生一眼，林嫮生雪雪白的面孔上有些红晕，两只眼睛闪亮地从后视镜里看着顾墨笙，顾墨笙顿时有些笑不出了。
林嫮生又讲：“上次我被记者蹲守，韩素音主动发动几个演员帮我解围，又亲自送我回家，看见记者守在我家弄堂里还要招待我去她家躲一躲。顾老板，你后来打电话给我姆妈时是怎么说的，叫我姆妈放心，我一定有地方去的，还关照我姆妈，叫我短时间不要露面，你保证摆平事情。顾墨笙，要是没人告诉你我去了哪里，你怎么确定我当天就会和我姆妈联系上，又不是人人家里都有电话的。”她跟着陆凌桓走了，无论光华公司还是陆宅，都有电话，她自然能联系上章丽娟。
顾墨笙听完这几句就踩下了刹车把车子停到了路边，回转身来问林嫮生：“你那时候就怀疑了？”
顾墨笙前头三十年人生，先是家族长子的担子压在肩膀上，逼得他不得不努力上进，好有能力接掌家族企业，后来为了姆妈安心不得不娶了唐喜若为妻，夫妻间相敬如冰，只是以顾墨笙的教养，做不出来一面晾着唐喜若，一面在外面找情人的举动，所以多少有些苦闷。所以无论是在唐喜若在生还是过世之后，顾墨笙都是一心扑在家族企业上，直到无意间看见了跟着顾玉笙来顾宅做客的林嫮生。
在顾墨笙眼里林嫮生是个好看的、聪明的、单纯的小姑娘，笑起来尤其的漂亮，漂亮得顾墨笙一看见就觉着轻松愉快。
顾墨笙到底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很快就明白了自家对林嫮生的心思，当时他还是有些理智，知道自家要比林嫮生大十五岁，又结过婚，讲起条件来实在有些不般配，所以也不出声。只不过他既然对林嫮生有了点心思，看外头有人欺负她就肯替她出头。
当时夏继祖第一次骚扰林嫮生，就是顾玉笙回来告诉了顾墨笙知道，顾墨笙就给巡捕房去了电话，麻烦巡捕房好好收拾夏继祖一场，以顾墨笙的身份，巡捕房自然要给他这个面子，因此夏家拿钱来赎人都赎不出去。只是顾墨笙没料到的是，夏继祖真的是个疯子，竟是想出了毁了林嫮生容，之后再娶她回家照顾她的主意，要不是有个石野村舍身相救，林嫮生恐怕已经吃了亏。
这件事发生以后，顾墨笙后悔自己考虑不周，所以才在林嫮生接拍电影之后，就找了韩素音，雇佣她暗中保护林嫮生。
在《新闻报》事件后，顾墨笙更加觉得林嫮生实在是要人照顾，不然他一个眼错不见，林嫮生就要叫人欺负了去。既然这样倒不如由他亲自来照顾，凭着顾家的声势地位，想来也没人敢不长眼地再来招惹林嫮生。
顾墨笙做了这个决定之后就打算展开追求行动，只是没想到，他雇佣韩素音的事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泄露，而在他眼中娇滴滴的小姑娘反应竟然这么快，能从蛛丝马迹里判断出他的问题来。
对顾墨笙的问题，林嫮生摇了摇头：“我当时只觉得韩素音有点奇怪，并没有想到顾大哥你头上。”
第52章
真正叫林嫮生反应过来的是顾墨笙打来电话，表示要和她谈一谈。她和顾墨笙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谈？又是这个时机。再结合前面那几件事，雇佣韩素音的，除了顾墨笙还会是谁。只不过还有句话：无巧不成书。而顾墨笙也帮过她，所以林嫮生还只是疑心，不敢确定，所以才肯赴顾墨笙的约会，等顾墨笙亲口讲出韩素音名字以后，林嫮生就确信无疑了。
听林嫮生讲完，顾墨笙对林嫮生真是有些另眼相看，笑着讲：“嫮生真是聪明。”林嫮生扬一扬眉头：“我知道。”讲完就打开车门下了车，转身就顺着来路走回去。
顾墨笙怎么也没料到林嫮生说翻脸就翻脸，忙跟着下车，跟了上去：“嫮生，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我跟你出来是要听你说什么，现在都讲完了呀。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林嫮生脚下根本不停，听见顾墨笙跟在后面，她走得更快了。
顾墨笙晓得要是这次给她走掉了，下回要再见面可没这么容易了，他身高腿长，几步一加紧就追到了林嫮生身边：“你就不想听听我为什么这样做吗？”
林嫮生听见这句就站住了，转过头来看着顾墨笙，原本雪雪白的面孔涨得通红，也不晓得是走的还是气的，打断了顾墨笙的话：“你想解释什么？说你是关心我，怕我被人欺负吃亏？！你们问过我需要吗？你们有尊重过我的意愿吗？一个个都这样。”
最后一句话，林嫮生的声音放低了，语气有些黯然，讲完就抿了抿嘴，转头又往前走。
顾墨笙依旧跟在林嫮生身边，只不过落后两步，也没开口同林嫮生讲话。一直走过一条马路，林嫮生才停下来，转身对顾墨笙讲：“顾先生，你跟着我做什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你们出发点是为我好，是我不识好歹吗？”
林嫮生的个子在女孩子里算是高挑的，穿着平底皮鞋能到顾墨笙的下巴，抬头盯着顾墨笙的眼睛看，乌黑的眼睛里带些怒气，原本就漂亮的面孔在黄昏的阳光下更加鲜活。
顾墨笙以前从顾玉笙那里听过林嫮生的脾气不小，要是真惹她生气，谁的面子都不会给的话，也了解林嫮生和顾玉笙翻脸的经过，只不过那都是对别人的，顾墨笙还能开心地想小姑娘还是有爪子的。等到亲自领教林嫮生的脾气，才明白这爪子真挠准了也是要痛的。但是林嫮生讲的话也有道理，再说她年纪这么小，让让她也是应该的，所以笑着讲：“不是的，是我考虑不周。我应该想到，对你来说我不过是顾玉笙的哥哥，插手你的事是太鲁莽了，你生气是应该的。”到底顾墨笙老辣，这几句话正讲到要害。
林嫮生这次发脾气也是前前后后积累起来的怒气，先是陆凌桓在她身边安排了阿花嫂，后来章丽娟在她说过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之后又在片场和许艳晴吵了起来，这两个人还好说，一个是姆妈，一个是阿哥，总归是自家人。可是他顾墨笙只不过是同学的哥哥呀，这样出头，自然叫人觉得交浅言深，所以翻了毛腔，现在叫顾墨笙自家点穿，她倒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眼睛往旁边溜了溜，不再出声。
顾墨笙看林嫮生不讲话了，再接再厉地说：“以前是我错了，我已经关照韩素音不要插手了，以后没经过你的同意，我绝对不插手你的事，好不好？”
林嫮生刚点了个头就觉得不对，好什么好，哪里来的以后，所以停住二楼点头的动作，抬头瞪了顾墨笙一眼，却看见顾墨笙眼睛里都是笑的看着她，心上忽然一跳，面孔忽然就红了，尴尬地别转头：“你车子停那里不要紧吧，会不会给人偷了。”
顾墨笙眼神锐利已经看出林嫮生面孔上带些红晕，只当没看见，若无其事地讲：“没事的，就是被偷也找得回来。你饿不饿，如果你真的不想被人看见，我们去总会大楼。”上海总会大楼一向只招待在上海居住满六个月以上的外国人，每年还得付会费，之后才可以在总会大楼里就餐、娱乐、借书、会客、举行会议等。顾墨笙是凭着上海警备司令长公子、顾氏公司总经理、德国留学背景才获得的资格，算是特例了
林嫮生哪里是这么好打发的，嘟了嘟嘴讲：“不喜欢总会大楼，都是外国人。”顾墨笙不像陆凌桓，是在林嫮生面前做小伏低惯的，假如是陆凌桓，听见林嫮生讲不喜欢总会大楼，肯定会再提出几个备选来，顾墨笙到底没哄过人，只好顺着林嫮生的意思讲：“那你喜欢什么地方？”
林嫮生听见顾墨笙一副哄孩子的语气，就咕哝了句：“我要回家。”
顾墨笙还真是没碰到过敢和他闹的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又不舍得拿出扑克面孔来对林嫮生，一下就僵住了。林嫮生看顾墨笙不出声了，转身继续要走，这下顾墨笙反应过来，伸手把林嫮生拦了下来：“你这孩子，就是要回家也让我送你。”林嫮生瞟了顾墨笙一眼，尽管没出声，倒是站下不动了，顾墨笙松了口气，又问林嫮生：“嫮生，你站这里等我开车回来，还是跟我一起走回去？”
林嫮生白白嫩嫩的手指点了点脚下，却是没出声，顾墨笙明白了她的意思：“好的，你等一等，很快。”不等林嫮生再说什么就朝停着汽车的位置跑去。林嫮生看着顾墨笙的背影，脚尖在地上划了几划，到底还是没走开。
顾墨笙大概是怕林嫮生改了主意，趁他回去开车自己走开，所以回来的很快，很快就将车子开了过来停在林嫮生身边，亲自下车开了后排的车门，林嫮生看了眼顾墨笙，低头钻进了汽车，由顾墨笙将她送回家。
车子在林宅的弄堂口停下，林嫮生开门下车，一只脚刚刚踏到地上，就听见顾墨笙问她：“嫮生，我们下次再约？”林嫮生下车的动作停了停：“下次再讲吧。”尽管林嫮生头也不回地向弄堂走去，但是那句“下次再讲”摆明了没有拒绝顾墨笙，顾墨笙就松了一口气。
直到林嫮生走进弄堂口，顾墨笙才将车子开走。
顾墨笙回到顾宅时，家里已经开晚饭，顾云飞坐在上手，田慧珠坐在他右手边，她下手坐着顾云飞的两个姨太太，顾云飞左手边的位置空着，再下头的位置上坐着顾玉笙。
看见顾墨笙进来，顾玉笙和两个姨太太就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地叫：“大哥。”“大少爷。”顾墨笙点了点头，叫了声：“父亲母亲。”就在顾云飞左手边自家的位置上坐下，佣人立刻送了碗筷上来。
顾云飞年近六十，头发花白，身板倒还是笔挺，看见大儿子回来的晚，也是关心，就问了句：“公司最近很忙吗？”顾墨笙看了眼顾云飞：“没有。”伸手夹了块菜心。顾云飞皱了眉，刚要问不忙还这么晚回来，右手背上就盖了个手，一转头看见田慧珠对他轻轻摇了摇头，他向来敬重发妻，只好不做声。
田慧珠带些讨好地同顾墨笙讲：“墨笙啊，你爸爸也是关心你，怕你身体吃不消。”顾墨笙点头：“你们放心，我会有分寸的。”
在顾墨笙请林嫮生全家吃饭以后，田慧珠把顾玉笙叫上去问过，听说顾墨笙连人家小姑娘的父母喜欢吃什么菜都打听到了，多少有些吃醋，转念一想，自家儿子千好万好，唯一可惜的就是年龄大了点，父母疼爱女儿的话因此不答应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事先讨好讨好也是应该的，所以也就放下了。又认真问顾玉笙林嫮生是个什么态度。
顾玉笙当时讲林嫮生也爱吃清炒蟹粉，倒是一片好心，自以为是给顾墨笙机会同林嫮生再接近一点，哪里想得到顾墨笙不但不喜欢，当时就半真半假地训了她几句，还有怪她叫林嫮生难为情的意思。顾玉笙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以为现在顾墨笙还没把林嫮生追求到手，要是真娶了回来，以顾墨笙的脾气就连顾云飞和田慧珠也得让他几分，到时全家人还不得看林嫮生的脸色过日子啊。所以顾玉笙当时的答复是：“妈妈，人家到底是小姑娘的，又是念过书的，怎么会现在就表现出来呢。”
田慧珠叫顾玉笙的话吊得心里痒痒的，现在看田慧珠倒是有心问问顾墨笙是不是去见林嫮生了，又怕惹得顾墨笙不喜欢，话到了嘴边又改了：“你年纪还轻，下班以后和朋友出去碰个头，吃吃饭，散散心也是好的，不要老是一下班就回家。”
顾墨笙听见这句立刻看向顾玉笙，顾玉笙吓得手上的筷子就撞在碗上，连忙把筷子放下：“姆妈，大哥对我很好的，是吧，大哥。”顾墨笙淡淡地讲：“你多大了？做事还手忙脚乱的？以后小心点。”顾玉笙听见顾墨笙这语气，倒象是心情不错的样子，忍不住朝顾墨笙看了眼。
第53章
说起来顾云飞对儿子们一向严厉，对两个女儿可以讲是十分温和，很少摆脸色，顾玉笙又是顾家最小的孩子，有时候还敢和顾云飞撒撒娇。
但是顾墨笙不一样，顾墨笙和顾玉笙两个差了一十四岁，顾玉笙刚刚会自己走路自己吃饭，顾墨笙就出国留学了，因此固然顾玉笙对顾墨笙这个哥哥没多少印象，就是顾墨笙也不记得这个小妹妹多少。等顾墨笙从国外回来，顾玉笙也开始上女中，兄妹俩一个刚刚接管公司，忙得整天不在家；一个上学下学，碰头的机会也少，所以俩兄妹一向不亲近，顾墨笙又是一张不苟言笑的面孔，顾玉笙怕他也是应该的。
现在顾玉笙看顾墨笙表情平静，夹菜的手也稳稳的，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好像是真没生气，才悄悄透出口气。还是田慧珠看顾玉笙胆小，倒还帮着她讲了句：“玉笙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老是吓她。胆子吓小了，以后到婆家要被人拿捏的。”
顾墨笙正在夹木须菜，听见田慧珠那句女孩子不好多吓的不然胆子要小的，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林嫮生。这小姑娘看起来娇滴滴的，随时会像只奶猫一样发嗲，可是发起脾气来倒是一点不落气势，不象自家几个妹妹一看他板面孔就不敢出声，看起来小姑娘是不好多吓的。顾墨笙出了一回神才点了点头，叫一边的顾玉笙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田慧珠本来不过白说几句，也没想着顾墨笙会给答复，现在看着儿子肯点头，满心欢喜。她也是个明白人，知道顾墨笙会有这个态度，大概和那个林嫮生有关系，心里对林嫮生已是多了分好奇，所以回到佛堂以后对金玲讲：“金玲，我倒是想去见见那个林嫮生，你说好不好？”
金玲捧过一杯茶放爱田慧珠手边，轻声讲：“小姐的想法自然是对的。那个林小姐虽然来过家里几次，可是到人家家里做客，总是克制一点的，少爷看起来又看重她。”金玲是从小跟着田慧珠的，对田慧珠可以讲是忠心一片，却是领会错了田慧珠的意思。只以为田慧珠和顾墨笙母子关系平淡，顾墨笙看起来又对那个林小姐上心，田慧珠怕顾墨笙娶妻之后更加不把她这个做娘的看在眼里也是有的，所以出声附和。
没想到田慧珠看了金玲一眼，却是摇了摇头：“算了，人家小姑娘面皮薄，要不好意思的。”金玲没想到田慧珠倒是很肯为林嫮生考虑，就知道自己刚才会错了意，想了想，就给田慧珠出主意：“夫人，你去接三小姐，顺便见见三小姐的好朋友也没关系的，只要三小姐不说穿，林小姐不会知道的。”
田慧珠把手上的念珠捻了两圈才点了点头，就叫金玲去把顾玉笙叫来。顾玉笙听到田慧珠意思的时候，哪里敢说个不字，自然是满口答应，又陪着笑同田慧珠讲：“嫮生现在还在拍戏，不一定每天回学校的，等我下次问好她哪天来，在和姆妈你讲。”田慧珠听顾玉笙想得周到满意地拍了拍顾玉笙的手：“你是个好孩子，姆妈以后不会亏待你的。”
顾墨笙并不晓得田慧珠准备自作主张地去看林嫮生，他按着平时的作息处理完当天的公文之后就带了本德文原版的《俾斯麦传》回房间。
顾墨笙的房间是个套间，进门是个小客厅，放着矮柜沙发茶几电话，靠窗一只留声机，房间里更是除了大床和衣柜之外别无他物，因为顾墨笙还保留着在德国留学时养成每天喝咖啡的习惯，所以在客厅的矮柜上有一套咖啡蒸馏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