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看见,谁也不知道。

彰华在桶中浸泡了很久,中途上来换了几回气。

而当他最终直起腰,虽然眼睛看不出红肿的痕迹,却比之前明亮了许久。像一面雾蒙蒙的镜子,被重新拭亮了。

一直等在一旁的谢长晏递上汗巾,冲他甜甜一笑:“好消息。东璧侯说,鹤公没事了。”

风小雅平躺在榻上,他的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身侧,连脖子都没有半分偏侧,笔直地看着头上的横梁。

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但眼神明显精神了许多。

当彰华和谢长晏赶到时,他正在跟江晚衣说话。

“谢知幸的毒已解,为何还会死?”

谢长晏脚步微顿,这也是她很迷惑的一件事。

江晚衣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是我医术不精。见他气脉虚弱,以为是毒素所致,现在深思起来,应是身体早就垮了。脑袋上的病情最不可控,先天不足之人,再遇心力交瘁之事,生死只在一瞬间。”说到这儿,他别有深意地盯着风小雅,沉声道,“鹤公亦如是。万万保重身体。”

风小雅却不以为意道:“我又不是伤在脑袋。”

江晚衣轻笑了一下,起身收拾药箱:“你知道身为大夫,最喜欢什么样的病人,最讨厌什么样的病人吗?”

“噢?”

“最喜欢拼命努力哪怕只有一线希望都紧紧拽住想要活下去的人。”

彰华听到这里,忽然开口:“姬婴吗?”

谢长晏一愣——姬婴?璧国的白泽公子吗?他上个月被人杀死了,消息传出后,四国皆惊。而她当时跟陛下正在秘密回京途中,自顾不暇,再加上陛下当时失忆,完全想不起此人是谁,自也一耳朵听过便算了。

现在听来,难道另有隐情?

江晚衣并不正面回答,而是继续道:“最讨厌的自然是你这般看似样样配合,其实毫无求生欲望的人。”

风小雅扬了扬眉毛:“我觉得我不是这种人。”

“那最好。”江晚衣说罢,便径自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吉祥在一旁道:“侯爷今天还要跑三个地方给人看病。”

彰华感慨道:“图璧真是多能人异士啊……”

谢长晏立即道:“大燕也不差!有我和蛙老呢!”

风小雅和彰华相视一笑。执明殿内,一扫压抑低迷的气氛。

谢长晏心想真好,起码鹤公留了下来,跟她在如此危急的时刻,一起陪在陛下身边。

似看出她眼底的担忧,风小雅刻意转过头,看着她道:“放心,我真不是江晚衣说的那种人。”

“嗯。”彰华淡淡道,“如意门不除,朕,不许你死。”

这一次,连谢长晏也忍不住笑了。

就在谢长晏以为这场追捕长公主的行动会持续很久,会耗费很多心力才能有所成时,出人意料的是,当天夜里,一个红色的茧便经由吉祥之手,交到了彰华手中。

彰华当着谢长晏的面挑出茧中的布条,看了上面的话后,两人大吃一惊。

他们立刻备车,赶往某地。

“会不会是陷阱?”谢长晏忍不住多疑。

彰华紧紧拽着那根布条,没有说话。连他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一个陷阱。

因为,布条是荟蔚郡主写来的,上面只有一句话:“我们在万毓林竹屋。”

 

 

第137章 云散风流(1)

布条虽是荟蔚的字迹,茧却是孟不离的。

这是怎么回事?

谢长晏百思不得其解。

照理说,昨夜太上皇单独召见长公主,虽未将她收押,但也有侍卫看守。更何况孟不离在身旁,太上皇本应安全,可最后偏偏死在了长公主的匕首下。

而长公主逃走后,孟不离也不见了,他是去追踪长公主了?若如此,自己传讯回来即可,为何会是荟蔚写的字呢?他们两个什么情况?

带着满腹的疑惑,马车到了万毓林。

彰华对谢长晏道:“朕要偷偷进去。带着你,恐不方便。”

谢长晏明白,她毕竟不会武功,脚步声瞒不过长公主的耳目。

“我在这儿等你。”谢长晏将一枚焰火递到彰华手上,“鹤公也带了人马在林外候着,如有不测,及时告知。”

彰华接过焰火,跳下车,却转身回来,伸手拉下她的头,重重吻在了她唇上。

谢长晏愣了一下,回过神后,反抱住他回应了他的吻。

坐在车辕上赶车的吉祥和焦不弃各自扭头,装作不存在。

万毓林的树木大多都染上了红霜,在九月初秋的晚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催促她和他。

于是彰华不得不很快终止了这个吻,深深看了她一眼后,带着吉祥走了。

谢长晏坐在马车上,望着他的背影几个跳跃隐没在了夜色中,心中担忧得不得了。于是她忍不住问焦不弃:“你说,我现在开始学武,还来得及吗?”

焦不弃想了想,回答道:“来得及。不过,可能没法练得很好。”

半桶水的功夫在这种情况下照样是添乱。谢长晏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脖子后的汗毛竖了起来。

谢长晏突然朝前栽倒,一个翻身从马车上滚落到地上。

只听“咚”的一声,一支箭穿过车壁,射中了几丈远外的树——如果她还坐在那里,此刻已中箭了。

焦不弃立刻跳车去扶谢长晏:“没事吧?”

未等回答,第二支箭射到。焦不弃将谢长晏一推,挥剑迎了上去将箭劈断。与此同时,从四面八方跳出数名蒙面黑衣人来,一言不发地出手围攻二人。

果然是陷阱!谢长晏一眼看出他们的装束打扮,都跟如意门的银门杀手十分相像。眼看一人朝她扑来,谢长晏飞起一脚,鞋上利刃弹出,刺中了他的手臂。那人大叫一声,手中长剑“哐当”落地。

然而如此一来她也暴露了鞋子上的机关。谢长晏心知不妙,转身抢了一匹马就跑。

黑衣人们并不跟焦不弃纠缠,全都纷纷掉头来追她。

谢长晏七扭八扭地逃到了溪边,一支箭射中了马腿,白马痛得将谢长晏扔下马背。她连忙爬起来,却发现扭到了左脚,这下子便想再跑也不行了。她只好气喘吁吁地站稳,看向追到的众人:“你们不去抓陛下,追我做什么?”

黑衣人们并不答话,而是慢慢地缩小包围圈。

谢长晏从怀中取出一枚焰火,扔在地上,眼看火焰就要蹿起发出信号,一箭射来削断焰火,那一点火星就此湮灭在草丛中。

黑衣人们让出一个缺口,一个手持弓箭的人策马缓缓走过来。

他的脸上同样蒙着黑巾,从弓上的箭羽看,就是刚才射马车、射马的人。

此人是头目?

谢长晏眯了眯眼,沉声道:“你是何人?想做什么?”

那人弯弓引箭,冰寒的箭尖对准了她的眉心,在银月下闪烁着刺目的光。

谢长晏心中一紧,刹那,后背冷汗湿透。

然而,那战栗的杀意,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下一刻,箭尖移开了,那人放下弓,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谢长晏却更加心惊,因为此人的眼睛实在充满了侵略性,让她感觉自己是只被蛇盯上的青蛙。

那人越来越近,一步,两步,三步……最后停在了离她一步之远的地方。然后他抬起头,伸出了一只手。

谢长晏睁大眼睛,后背的衣衫被风一吹,湿汗蒸发,变成了丝丝的凉。

她一个激灵侧头避过了那只手,厉声叫出了他的名字:“不许碰我,胡智仁!”

那人的手果然僵在了空中。片刻后,慢慢收回,摘下了脸上的黑巾——胡子已经剃掉了,重新露出光洁干净的下巴,显得整个人年轻了不少,斯斯文文地朝她一笑。

“又见面了,长晏。”

谢长晏想,是了,她怎的忘记了这个人。

失去兵权的长公主,如今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胡家的势力了……可胡智仁穿着如意门的服饰,眼角余光看到他腰间的一件饰物,不禁一震。

“你是……赤珠?”五宝之一的……赤珠?!跟秋姜可以分庭抗礼的如意门核心人物?!

可他之前明明在谢繁漪面前一副唯唯诺诺无不遵从的模样!

胡智仁勾唇一笑,再次向她伸出手来。

这一次,谢长晏没有躲。

那只手便摸上了她的脸,像毒蛇湿嗒嗒的舌头。然而谢长晏咬着牙,忍住了。

胡智仁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你果然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知道不做无谓的反抗。”

“长公主在哪儿?”

“在跟你的好陛下见面。”

“所以,这是个陷阱?”

胡智仁笑了笑,从她的脸颊摸到她的脖子,一点点往下:“乖。如果你保持这样不动,我就慢慢地,一点点地说给你听。”

谢长晏果然一动不敢动。

“钰菁那个蠢货,知道大势已去后,让心腹宫女传信给我,拜托我带她女儿走。看在她这些年明里暗中帮了夫人许多忙的分上,我带人潜入陵光殿,杀了看守的侍卫,将她跟她女儿一起救了出来。结果,她却不肯痛快离开,非要回去扎老燕王一刀。”胡智仁说到这儿,一边轻笑,一边将手探进了她的衣襟里,“结果果然被不离那小子发觉,缠上,差点没跑掉……”

谢长晏浑身都在发抖,但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胡智仁看到她极力忍耐的模样,笑得越发欢愉,附到她耳旁轻轻道:“你不叫,我反而更兴奋。谢长晏,一想到你是燕王的女人,一想到你曾经那么高傲无情地拒绝我,我现在就更兴奋,你也摸摸我……”说着,牵起她的手,去摸自己。

谢长晏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出来。

胡智仁哈哈大笑,伸出舌头在她脸上舔来舔去,一边舔一边喘息道:“你哭,我也好兴奋……谢长晏,谢长晏,就是要这样得到你,才过瘾啊……”

谢长晏的眼神变了变,忽然哭得更凶了,她哇哇哭,似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你根本不是真心喜欢我!只因为我是陛下的前未婚妻,所以想羞辱我罢了!亏我还把你视作知己,觉得跟你意趣相投,觉得你开明风趣温柔,都是假的!通通都是假的!”

胡智仁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变成了残忍:“是假的又如何?你不也得乖乖承受?不止如此,我还要把你带回去,尽情玩弄、蹂躏、糟践……”

他越想越兴奋,越想越得意,当即双手用力,“哧”地撕掉了谢长晏的外衫。

谢长晏尖叫了起来。

胡智仁在她的尖叫声中将她扑倒,刚要施暴,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胡智仁一个激灵,那刀便滑入了他的皮肉,他一痛,瞬间清醒。

月光倒映出一个影子,站在他身后,仿佛踏月而来的幽灵。

胡智仁大怒:“来人!”他不顾一切地扭头回望,却见原本围成一圈的黑衣人全都倒下了,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他的脸色由白到红,再从红到黑,恨恨地盯着谢长晏:“是你?!”她故意哭,故意叫,都是因为看见来了救兵,而他,实在太过兴奋,太急于占有她,从而让人钻了空子!

谢长晏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拢上破碎的衣衫。

胡智仁刚想反抗,那人一脚将他踢倒,紧跟着“咔咔”几声,一条铁链将他的手反绑在了一起。

胡智仁挣扎了几下,没能挣扎开,只好强忍怒火冷冷扭头看向来人:“你是什么人?”

那人身上穿的同样是银门弟子的服饰,蒙着黑巾,刚才混在他们之中,所以才能出其不意地放倒其他人。

那人冷冷道:“胡智仁,宜春人氏,年二十二,为胡家支系,三岁父母双亡,被接入族中养育。因算术上有天赋,被胡九仙看中,养在身旁。六岁起从商,十三岁,因嫉恨族兄胡允之而加入如意门,借如意门之手杀死胡允之,自此平步青云,渐得器重,三年后被派至燕处理事务。”

胡智仁越听越惊,颤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为何……”会连那么久远前的事都知道?

 

 

第138章 云散风流(2)

“这些年,你在燕,表面上借胡家的字号经商,私底下偷偷略卖幼童至程,为如意门大开方便之门。胡九仙有所察觉后,你以退为进,称愿往程国查核略卖之事,自证清白。实则是配合谢繁漪行事,拖住谢长晏。后,于长刀海峡,设计杀害二人未果,返回宜国。”

谢长晏也很惊讶,没想到此人竟对胡智仁的一举一动都如此清楚。更奇怪的是,她觉得此人有点眼熟,可又想不起究竟是谁。奇怪,明明她是过目不忘之人啊……

“你为了取信于胡九仙,牺牲一队银门弟子,将略卖之事全都推到别人身上。胡九仙被你瞒过,允你再回燕国。途中你得知谢长晏未死,跟伊二哥一起被绣旗军遣送回燕的事情后,立刻调派人手上官船,杀死市舶使和所有官员。”

“你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

“然而谢长晏还是没死,并跟燕王一起成功粉碎了谢繁漪的计划。你见他们失势,正要逃,长公主却私信威胁你,让你带她女儿逃走,否则,就将你的真实身份公开。你被逼无奈,从燕宫救出她们,但又不甘心受制于人,便在路上杀了长公主。”

谢长晏惊呼了一声,万万没想到长公主竟然已经死了!

“你正要连她女儿一起杀,孟不离赶到,想救郡主。你将二人抓住后,想出一计,逼荟蔚郡主写密函给燕王,诱他来此。你为燕王精心准备了长公主和荟蔚郡主他们的尸体,布置成长公主跟孟不离两败俱伤的假象。如此一来,线索全断,你就可以悄然身退……可惜啊……”黑衣人说到这儿,目光转向谢长晏,“可惜你心中,有一件一直想做,却屡次没成的事。你被那件事折磨得快要发疯,所以色胆包天,冒着天大的危险也要留下来,藏在林中,想趁谢长晏落单时,抓住她。”

谢长晏面色一白,情不自禁地又拢了拢衣服。

“色字头上一把刀。胡智仁,你机关算尽,最后,却是输在了女色上。甘心吗?”

“我不甘心!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哈哈一笑,这一笑,谢长晏终于听出来了,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得极大:“端、端……端午哥?”

黑衣人随手摘掉了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张年轻的脸,不是别人,正是郑端午。然而,又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了。

彼时的郑端午,总是冷着一张棺材脸,眼睛半眯,闪烁着精明的算计和严肃的凶光。但此刻的郑端午,在微笑,笑容一起,他的眼睛便大了数倍,整个人精神抖擞,颇具神采。

谢长晏被这巨大的反差震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胡智仁看到他的脸,却是不认识的,当即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么应该知道,留着我,比杀了我有用。我有很多很多钱,有很多很多权势,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谢长晏心中一沉,完了,郑端午那么贪财,没准会答应啊!

郑端午将刀在空中划了个弧度,舌尖在刀背上舔过,露出上面烙着的仙鹤振翅飞翔的图腾来。

这不是风小雅的图腾,而是宜国的图腾,官家所有,私人不可用。

而宜国官员中,图腾在哪里是有讲究的,在衣领、衣襟、下摆、玉板……都分别代表了不同的身份。如果在兵器分类里,用在刀上,则说明——对方是宜国的衙役。

衙役在宜国不算品级,俸禄也微薄得很,但因掌握实权,所以能从犯人及其家属身上揩油水,混个温饱。

因此,郑端午之前各种私收贿赂的行为,谢长晏虽不齿,但并不惊讶。可现在……

郑端午笑道:“你能给我多少?”

“你想要多少?”

“按照宜国律例,像你这样略卖幼儿、杀害兄长、坑蒙拐骗的奸商,须立即斩首,并抄充全部家财。”

“我可以把全部家财给你。”

郑端午“哧哧”地笑了起来,谢长晏忍不住想,此人还是继续冷面的好,笑起来实在太难听了。

眼看郑端午像是要被胡智仁打动了,谢长晏忙道:“我可以给你更多!端午哥,别忘了,我还欠你一万双靴子呢!”

“放心,记着呢。所以才来救你收债的啊。”郑端午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将刀再次架在了胡智仁的脖子上,“那就走吧,回宜国去,把你的万贯家财全给我。”

“端午哥!此人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他是宜国人,我是宜国衙役,我带他走,天经地义。”

“对对对,端午兄是吗?只要你带我回宜,什么都给你!”

郑端午把胡智仁扔上马背,就跟他驾马离开了。

谢长晏追了几步,空中飘来他的一句话:“非礼勿视非礼勿追啊妹子……”

谢长晏这才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只好停下来,跺了跺脚。

而这时,焦不弃也终于赶到了,看见她如此模样,连忙捂住了眼睛:“你……你没事吧?”停一停,脱下自己的外衫递了过去。

谢长晏心想孟不离是公公,焦不弃想必也是公公,都是公公有什么好遮眼的。但毕竟担忧彰华那边的情形,不敢耽搁,接过穿上了。

一路往回奔,路过马车时看见地上躺了四具黑衣尸体。焦不弃解释道:“我杀的。”停一停,又补充,“所以对不起,差点没、没追上你。”

“我没事。”

焦不离狐疑地看了眼她脖子上被啃咬过的痕迹,但识趣地什么都没说。

谢长晏快跑着,终于抵达山间竹屋——太上皇曾经的住所。

此刻,竹屋里亮着灯,门开着,彰华正蹲在地上,跟一人说话。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看到她的狼狈模样,神色顿变。但下一刻,又忍住了,比了个“嘘”的手势,继续低头道:“嗯……朕知道。然后呢?”

谢长晏慢慢走过去,这才看到彰华怀中抱着荟蔚郡主,身旁的地上,躺着死不瞑目的长公主。

荟蔚郡主的心口上全是血,可她脸上的表情在微笑,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显得天真烂漫:“所以,表哥,我已经被范家休了,我是寡妇了。我娘又犯了滔天大罪,我也要跟着受刑吧?不都说鹤公专娶寡妇、逃妾和女囚吗?你说,他会不会就肯娶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