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家镖头儿说了既打尖又住店。”宝宝看着对方神色不对,便又上前一步,左右看了看,才盯着那小二道。

那小二看着宝宝,忽然胡乱地点点头:“等等,我去找掌柜的。”

说罢,他一转身撒腿儿就往客栈里头跑。

秋叶白和宝宝面面相觑,随后有些无奈地一笑。

那小二一冲进楼里,就尖叫:“掌柜的,掌柜的,门口有人,门口有人!”

一名尖头鼠目,却腆着个的大肚子掌柜模样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从后堂端着一盘瓜子出来,陡然看见小二朝自己冲过来,尖叫声引得堂里零散的客人们都侧目过来,便不满地对着那小二骂道:“小楼,你作死么,门口没有人,难道有鬼么,惊着了客人,就扣光你的月钱。”

小楼大力地摇头,紧张地看着自家掌柜:“不是的不是的!”

那大掌柜也看出来自家小二样子古怪,眼珠子一转,随后便颦眉道:“你过来说话。”

小楼立刻会意,赶紧凑近那掌柜耳边低语了几句,那掌柜一惊,看向自家小二,压低了有些颤抖的声音:“小楼,你说的是真的?”

小二点头如捣蒜:“是真的!”

大掌柜立刻脸色大变,但随后又换了平静模样,没好气地白了小二一眼:“他们是镖局的,当然会提刀拿剑,你个没见过世面的蠢货,那可是咱们店的大客人。”

说罢,他一甩袖子向门外去了,小二赶紧低着头跟着出去。

周围的散客才恍然,原来是小二见院子里来很多提刀的镖客,吓到了。

大掌柜一路走一路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见散客们的视线不再聚集在他们身上,方才松了一口气,没好气地白了小楼一眼,加快了脚步。

大掌柜一路走出门外,果然看见了院子前有不少人马,都做镖局走镖模样打扮,而为首那英姿飒爽的年轻镖头身影修长而熟悉,他瞬间愣住了。

而对方也同时看了过来,向他微微一笑:“大鼠掌柜,许久不见了。”

大鼠瞬间就红了眼,立刻几步上去,颤抖着一把握住了秋叶白的手,但是最终还是强行压抑住了自己的激动,只喑哑着声音道:“秋镖头,许久不见,你可还安好?”

秋叶白看着他,安抚地点点头:“我很好,不知道掌柜和您家里可好?”

大鼠僵硬了僵,随后左右看看,才垂下有些肿的眼皮道:“秋镖头,这也不是寒暄的地方,不若上楼去,咱给大伙安排些好房间和好饭菜,再细聊。”

秋叶白点点头,一笑:“也好,这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大鼠立刻招呼小楼几个小二赶紧过来将秋叶白和焰部带来的货物和马匹安置好,他则领着秋叶白他们上楼安顿。

等到一切都安置好了以后,秋叶白在房间里脱下戴着的斗笠,看向大鼠:“大鼠,许久不见了,你和咱们的弟兄们都委屈了。”

大鼠看着秋叶白,忽然‘噗通’一声,直接双膝一弯给跪下了,接着就是‘咚咚咚’磕了三个头,颤抖着声音道:“大人,大鼠无用,有负大人所托,没有完成大人托付之事,如今在咱们停县就剩下两百多人,而且因为出了叛徒,所以咱们全部都分散开来了,不敢聚集一处。”

秋叶白上前伸手将大鼠扶起来,温然地道:“起来罢,大鼠,这不是你们的错,这样的情形之下,你能坚持站在我这边已是极好的了。”

大鼠站了起来,脸上已经忍不住落下泪来,他伸手擦了擦脸,上下打量着秋叶白,见她不像是身负重伤的样子,方才松了一口气:“大人,您是逃出来了么?”

京城太后老佛爷撤销海捕公文的命令,从京城一级级下发帝国各州县,需要不少时间,并且大部分都先送到大的州和郡,然后才是县。

停县这样的县城,又是军方管控之中,非地方管控,自然接到消息更慢,所以这会子那些通缉告示还挂在外头,大鼠等人也还以为秋叶白是帝国头号通缉犯。

秋叶白也没有打算现在就把真实的情况说出来,只在一边坐下,淡淡地道:“嗯,算是罢。”

她确实也算是‘逃’出来的。

随后,她换了一个话题:“现在咱们的情形到底如何?”

大鼠沉默了一会,随后也在秋叶白身边坐下,叹了一声:“大人,既然蒋飞舟大人已经和您在一起了,那么咱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了的,自打您的事发了以后,咱们的人分成两批各自潜伏在停县和云县,咱们刚到停县的时候,还想着也许一切都是误会,但是后来发现不是。”

自从发现秋叶白的通缉令发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看风部里人便出现了动摇和怀疑,虽然面上似乎依旧该操练的操练,但已经隐有暗流涌动。

“最先说要离开闹事的,就是。”大鼠神色似乎有些艰难,而又愤怒,但是最终还是道:“就是肥龙,并且他们还向官衙举报了咱们不愿意离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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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无常,梅花香自苦寒来,逗逼只是觉得任何能身居高位的枭雄或者英雄必定都有他们痛苦而不为人道的过往。正面譬如李世民和玄烨的隐忍,反面如希特勒和曹玄德,所以我写不来那些生来就牛逼轰轰的王爷和皇帝和总裁,天生就秒杀众人的男主,就酱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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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目标 上

“肥龙。”秋叶白闻言,沉默了下去,她虽然已经在来的路上听了宝宝说的大致情况,但是如今再次听见大鼠将这件事告诉她之后,她始终还是会感到沉重和黯然。

“大人,都是属下无用,竟不知道相交多年的人竟然是这样背信弃义的一个恶人。”

虽然他和肥龙两人经常在看风部的时候时常互拆对方的台,但是终归是自家的事情,却不想那日肥龙要和他们分道扬镳带人离开,他阻止不得,双方的人马斗了一场,肥龙败北,他便与肥龙割袍断义,只以为道不同不相为谋,却不想对方竟然出了如此阴损的招式。

“他带着官府的人来咱们的聚居地抓了不少咱们的弟兄,好在当时执夜的小楼机灵,提早了一步通知咱们的人,让咱们不少弟兄得以走脱!”

大鼠想起那日肥龙所为,便恨得紧紧地握住双拳,肩头微颤。

秋叶白看着大鼠悲愤的模样,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沉声道:“大鼠,你不必过于自责,此事说来终是怪我,让你们的家人也跟着被牵连,所以才令肥龙他们动了叛离的心思。”

大鼠红着眼看着秋叶白好一会,忽然伸出双手比了比自己的眼睛:“大鼠在家族中被人看不起这么多年,一事无成,就是个废材,但是混迹市井之中这么多年,只一双招子还算透亮,咱就相信绝对不会看错人,大人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咱们心底有数,今日大人平安脱身,何来牵连咱们家中人,您出现在这儿只证明肥龙他们瞎了他们的狗眼!”

宝宝上次来的时候,虽然没有告诉大鼠他们秋叶白的计划最终结果如何,但已将秋叶白的筹谋告诉大鼠,自然也提到了秋叶白进宫的泰半原因还有考虑到要为纨绔们的前程负责,及秋叶白在宫中步步惊心,身负重伤之事。

更表明了秋叶白还在努力,还有希望。

大鼠一直就悬着的一颗心,如今见秋叶白平安终能放下,除了更佩服她和坚定了要追随对方的信念之外,更对秋叶白所为感动不已。

秋叶白看着大鼠那激动的样子,心中也是一暖,微微一笑:“大鼠,多谢你们始终信我。”

正是因为有人走,有人不管希望多么的渺茫都因为心中的信念而留下来,才能体现这一份真情和忠诚的可贵。

大鼠咧嘴一笑,摸摸自己嘴上的两撇小胡子:“人不负我,我必不负人,人以真心待我,我必以真心报之。”

秋叶白朗然一笑,伸手与他击掌:“好一个真心待之,我秋叶白果然还有没看错的人,只愿未来天下大路迢迢,你我永能共行!”

大鼠也是笑着和秋叶白双手一击,只觉得心中澎湃不已,一直隐在嬉皮笑脸,油嘴滑舌下那颗沉寂苦闷,郁郁不得的心也得到了纾解,再次充满了振翅欲飞的壮志。

随后他又和秋叶白说了些目前看风部在停县剩下人马的具体情形,秋叶白都一一记在心中。

两人谈了一段之后,大鼠看着秋叶白,忽然道:“大人是想在这里休息一番,还是直接就去召集咱们兄弟?”

当时在县城外的小村驻扎地被肥龙领着官府的人来破坏掉之后,其余的人都约定了接头的方式之后分散逃离,大鼠领着他最亲近的一波弟兄潜入县城额,直接做起了小买卖,同时不断地用自己的方式去联系上其他散离的弟兄,如今虽然众人都没有聚集在一起,但是大鼠还是能将人召集起来。

秋叶白沉吟了一会:“此事还是越快越好,还是先将弟兄们都召集起来罢。”

太后老佛爷是个谨慎的人,在没有拿到账册之前,她并没有将‘捕获’自己的事情对外大肆宣扬,所以不管是自己被捕还是忽然获释放并官升三级的事儿都没有大面积地传开来,所以她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将看风部清洗一遍,同时观察出哪些人有足够的资质成为自己手中人马的核心骨干。

大鼠起初只当秋叶白是打算快点能见到自己的弟兄们,便立刻点头准备离开去准备,只临行前,秋叶白忽然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平安无事的消息,暂时不要透露出去。”

大鼠到底是混迹市井多年,这会子只稍微脑筋一转便领会了秋叶白的用意,他沉默了一会,还是点点头:“好。”

随后,他便离开房间。

宝宝看了眼他的背影,便对着秋叶白低声道:“大鼠虽然忠心,但是他手下还是有些人不安分,大鼠和他们兄弟多年,难免有私心,我去跟着看看。”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点点头:“去罢,只要不让大鼠提点他底下的人就好。”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毕竟未来能成为她手中核心骨干的人,如果连基本的忠诚度都无法保证的话,以后一旦出现背叛之事,只怕会牵连太多人。

宝宝得令之后立刻点头,跟了出去。

大鼠下楼之后,便将小楼几个小二都叫了出来,随后低声吩咐他们一些事情,小楼几个立刻点头应了,大鼠看着他们分头以采买的名义出门之后,发了会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忽然转头就去了后厨。

宝宝想了想,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果见大鼠左右张望之后,便往厨房里钻了进去。

宝宝立刻跳上了那厨房的房顶,那房顶上刚好有一颗大树,很合适挡住身形,他轻手轻脚地揭开了瓦片一条缝隙,低头看去。

厨房里头有四五个人正忙活着,大鼠进了厨房之后,正好将一个准备出去的厨师堵住了,宝宝细细一看,正是大鼠身边跟情同兄弟的手下之一,因为早年打群架的时候帮着大鼠挡了一棍子,被打掉了三颗牙,安了几颗金牙,得了个大金牙的诨号。

大鼠也念着他一棍子的情分,接济了他全家老小。

“大金牙,你准备去哪里?”大鼠盯着大金牙,面色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大金牙看着大鼠,先是一愣,随后也一脸平常的模样:“听说外头来了很多客人,押镖的人特能吃,所以我想着难得咱们有这样好的生意,所以打算去再采买点东西。”

大鼠看着他,声音有些阴沉:“是么,我记得我可没让小楼他们到后面告诉大伙这个消息。”

大金牙一僵,随后若无其事地道:“啊,我自己刚才去茅厕的时候,听前面的人说了。”

大鼠盯着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身上的气息让大金牙很是不安,他看着大鼠:“大鼠哥这是怎么了?”

大鼠看着他,又看了看厨房里其他人:“他出去多久了?”

厨房里人顿时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自家‘掌柜’在演哪一出,只烧火的小工,唤作小才的少年倒是不曾想那么多,从炉灶里起来抱怨道:“金牙大哥出去了快两刻钟,他让我烧的锅子快都烧糊了,害的咱又被虎头骂。”

唤作虎头的光头彪形大汉是厨房里的大厨,在看风部的时候跟着大鼠出去惹是生非专负责护阵,是大鼠身边的保镖,还有点爱好就是做菜,亦是和大鼠有过命的交情,这会子看着情形有点不对,便立刻上前:“都是兄弟,这是做什么?”

大鼠没理会他,只朝厨房里其他不明所以的人摆摆手:“你们都出去。”

其他人见大鼠神色有点不对,便犹豫了一会,还是转身依次出去了,只虎头还站在原地不动。

大鼠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愿意留下来也好。”

虎头想说什么,但是大鼠却目光一转盯着大金牙:“你拉屎能拉两刻钟,嗯?”

大金牙脸色也阴沉了下来:“老子就是拉屎拉了两刻钟,大鼠,你想说什么?”

大鼠面无表情地道:“不想说什么,只想告诉你,大家兄弟一场,老子不能容忍你们之中有人干吃里扒外的事!”

大金牙顿时像是被踩了痛脚一般,横眉竖目:“你他娘的说谁干吃里扒外的事,血口喷人!”

虎头也忍不住粗声粗气地道:“大鼠哥,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大金牙和咱们是有过命的交情!”

大鼠还是不理会虎头,只直勾勾地盯着大金牙:“大金牙,你说说看,老子从房间出来,就看见你鬼鬼祟祟地从翻墙,顺着墙壁上溜达下去,你不是在偷听大人和老子的谈话是在干什么,你别以为老子不知道前些日子你偷偷摸摸出去是干嘛,肥龙给了你不少好处!”

“大人什么大人?”虎头一惊,随后瞪着大鼠,又瞅瞅大金牙,心中瞬间打起了鼓来,难道是秋大人?!

很快,他就得到答案。

“你他娘的放屁,老子溜出去是去红鸳楼找相好的鸳鸯去了,你他娘不出去睡女人,就连老子去睡女人也要管么,老子在这个破地方够压抑了!”大金牙一跳三丈高,破口大骂。

大鼠冷笑一声:“鸳鸯睡一晚一两银子,你他娘的去睡鸳鸯的时候,顺便把咱们弟兄都卖了,才换来肥龙给你的大把嫖资罢!”

此话一出,大金牙瞬间发现自己失言了,竟忘了鸳鸯是头牌,价格不低,按照他们如今拮据的生活水准怎么也拿不出那么多银两!

这回就是虎头也脸色难辨地看向大金牙:“大金牙,你哪来的钱。”

大金牙先是僵了僵,随后脸色变换莫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看了看大鼠又看了看虎头,一咬牙道:“没错,这钱是肥龙给我的,就是为了让我盯着兄弟们,但是我没有出卖你和大鼠!”

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大金牙:“你说什么?”

他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自己一直相信的过命之交,竟然会出卖兄弟。

大金牙看着虎头的模样,瞬间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我说我只是帮着肥龙盯着你们,因为他说姓秋的一定会联系你们,得把姓秋的那伙人一网打尽,咱们才能邀功领赏,才能平安回京城,咱们不能指望那姓秋,那家伙已经废了,还连累咱们,他死他的,咱们不能啊!”

“大金牙,你他娘的说的什么话!”虎头越听越气愤,上前一步就要动手揍大金牙,却不想他话音才落,就见大金牙蓦然惨叫一声,一把捂住剧痛冒血的脖子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站在身后大鼠:“大哥你。”

大鼠手里紧紧地抓着一把染满鲜血的菜刀,目光阴沉而痛苦地看着浑身是血慢慢软倒的大金牙:“无义气不兄弟,秋大人待咱们有情有义,你要看不上这份情义,你他娘的早点跟着肥龙滚,那么久的兄弟,老子忍你赌输了钱,让老子背债,甚至睡了老子看上的小寡妇,但就是容不得你他娘的吃里扒外地害恩人!”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狰狞地道:“这么多日子,我给过你很多次回头的机会了!”

说完,他满脸狰狞地蓦然再次抬手狠狠地又是一刀子劈在大金牙的头上,顿时鲜血飞溅了满墙。

大金牙这一次一声不吭,凸着两只眼睛,满头鲜血地倒了下去。

虎头脸上也被溅了血,他呆怔地看着大金牙倒下,随后看向大鼠,呆呆地道:“大鼠哥。”

大鼠提着菜刀,面无表情地随手捞块抹布擦了擦自己的脸:“不要叫我大鼠哥,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你们想要走,我大鼠看在过去情义的份上绝对不留人,现在马上就滚,以后我跟着大人亡命天涯,你们自去享受你们的平安福贵。”

说罢,他一把扔了菜刀,掀开门帘,果然看见方才厨房里的人都呆呆地看着他满身鲜血地走出来,不少人的目光还落在一边地上已经没了气的大金牙身上。

大鼠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我已经召集了弟兄,咱们老地方见,你们之中谁想走马上就走,谁想发财就去肥龙那里告状,记得动作快点。”

说罢,他转身就往外走去。

一干厨房众人面面相觑,看着满地血污回不过神来。

伏在厨房顶上的宝宝默默地合了瓦片,暗自轻叹了一声,轻巧地掠回了秋叶白的房间。

秋叶爱听宝宝说完了事情的经过,神色有些复杂,转身静静地看着窗外远处的青山,淡淡地道:“终是为难大鼠了,人生漫漫,兄弟也好,姐妹也好,也许终究有一日终成陌路。”

只是,不知她这一路艰险,谁又能陪着她到最后,谁又会离开。

宝宝看着她窈窕的背影,上前一步,忽然站在她的身后,双手从后往前圈住她的细腰,头靠在她的肩头轻声道:“白姐姐,宝宝一定会陪您到此生最远最远的尽头。”

秋叶白一愣,随后拍拍宝宝的手,温柔一笑:“嗯,自然。”

这个孩子,今天怎么忽然这般多愁善感起来了,往日里总是为了表示距离,即使抱着她也不愿意唤她白姐姐。

他顿了顿,忽然又道:“白姐姐,你希望谁能陪你到此生最远的尽头?”

秋叶白一顿,脑海里忽然掠过一袭白衣银发的温柔修长身影,但是那身影转过头来,看着她的却一双幽邃诡美异常的眼眸。

秋叶白神色瞬间变得古怪,耳根子莫名地开始泛红,见鬼了,为何她莫名其妙地会想起那个人!

一定是那几日那家伙非要和她挤一张床上养伤的原因,每天半夜,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睡到他怀里去的,冷冰冰的,偏生又因为他受伤不轻,不能直接把他踹下床。

“白姐姐?”宝宝清澈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嗯,我自然是希望和咱们藏剑阁的人一路共行。”秋叶白有些心不在焉地道。

宝宝从秋叶白的身后看着她微微泛红的侧脸,在侧光下,细嫩的皮肤上有细短的透明茸毛,不若已婚女子开了脸的光洁,那是未嫁少女的脸,如柔软的粉润的桃。

可是,作为善于观察人细微之处不同的易容高手,他知道他的白姐姐已经不一样了,身段举止里带着一种奇特的柔软,有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韵致,青涩却又妩媚,这种韵致,他只在曾经观摩那些初嫁了、新婚期的少女身上看到过。

经历了情事的女儿家,似春风夏雨吹开浇灌过的花。

宝宝忽然觉得心头很疼,这种疼由来已久,隐没在心头,只是此刻愈发的明显,可他知道自己是这世上最没有资格心疼的人,他给不了白姐姐一个男子能给她的一切。

他从跟在她身边的那一刻,就明白她永远和他都只能是‘姐弟’或者他会当她最乖巧的‘宠物’。

宝宝沉默了许久,忽然轻声道:“白姐姐,你心里有人了,即使那个人曾经被视为敌人。”

他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秋叶白一僵,瞬间有些无措,垂下眸子:“我没有,别胡说。”

有人?有谁

若说是温柔单纯的阿泽,她尚且能应,但百里初她至今不明白他那种执念里,到底是占有欲居多,还是别的什么,她心中除却忐忑却不知还能作何回应。

焰部里一名端着茶水过来的侍卫从没有关牢的门缝里看着房内的两人,默默地退了出去。

“哈秋。”

明光殿里,一阵凉风吹入,殿上的人忍不住打了喷嚏。

百里初擦了擦微微泛红的鼻尖,颦眉冷眼看着一白手上托盘里一碗黑漆漆的药:“吃了几日,无用也罢了,本宫竟感染风寒了。”

一白看着自家殿下,闷声道:“殿下,您这是心火郁结才如此。”

自家殿下一早起来接到了跟在秋大人身边的探子的回报,脸色就很不好,火气大,今儿光玉碗都砸了三个,一干伺候的人全部都躲得远远的,就是双白都闪了人。

百里初冷哼一声:“若你发现风奴背着你,抱个男人风花雪月,你心情可好?”

殿下怨气好大,一白想了想,老实道:“我会直接把她艹趴下了,就没时间抱着别的男人风花雪月了。”

百里初一顿,瞥着他,眯起眸子,若有所思。

嗯,听起来似乎是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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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目标 中

一白看着自家殿下面容上露出深思的神色,他心中忽然打了个突,他就是随口说一下罢,他还没有把风奴那丫头整到手。

算是向主子说谎么?

怕什么,来什么。

百里初忽然抬起绒薄细致的眼皮看向一白:“你和风奴进展如何了,老妖婆那里等着要‘好消息’,只怕是要不耐烦了。”

一白瞬间一僵,在百里初幽凉的目光下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皮:“殿下,属下尽力,只是女子有孕之事,并非这般容易。”

百里初看着一白,片刻之后,他微微挑了下精致眼角:“你过来。”

一白陡然觉得一股子寒气从背后冒出来,自家殿下用这种温凉柔和的语气让人到他身边去的时候,通常那个人就得有脱一层皮的准备。

但是不去的话,就得有脱八层皮的准备,于是一白还是很乖巧地走了过去。

“靠近一点。”百里初淡淡地道。

一白硬着头皮半曲了膝又凑近了一点:“殿下。”

“一白。”百里初看着自己面前这张阴柔俊美的面容,忽然伸出戴着手套的手箍住一白的脸,修长的长手指掠过他菱角精致的下颌:“早年地宫里看多了恶心的东西,所以本宫好容易得见光明,自然喜欢美好的物事,虽然不得不毁了你和双白原本就生得极好的脸孔,但本宫还是给你和双白捏了鹤卫中最漂亮的脸,本宫喜欢的自己的作品,想来你身边的女人们也很喜欢是不是?”

一白脸色微微发白,沉默着没有说话。

百里初垂着眸子一边用目光勾勒着一白阴柔俊美的脸孔,仿佛在欣赏着自己完美的作品,一边慢条斯理地道:“本宫不在乎你们身边都有什么样子的女人,或者男人,但是别忘了当年你们在地宫向本宫承诺过什么,永远别骗本宫,嗯?”

“属下,知错。”一白闭了闭眼,压下面对百里初身上那种无边的森寒阴翳时背脊泛起的战栗,蓦然睁开眸子,直视近在咫尺那双幽沉冰冷如无边无际暗夜的眸子,一字一顿地道:“誓言,永世不忘。”

百里初看着一白,慢慢地勾起唇角,笑容冰凉莫测:“很好,这一次,本宫就当做你一时心软,下一次,本宫就换一个人去完成这个任务。”

说罢,他伸手仔细地替一白整理了一下衣襟:“好了,去罢。”

一白恭恭敬敬地行礼,随后匆匆地退出明光殿,等到他回到明光殿自己的住处外时,秋日冰凉的阳光落在身上,带来一丝暖意,殿内所有无边无际的暗冷和阴寒褪去,他才感觉背上的衣衫早已湿透。

“一白,你是不是疯了!”双白冰凉的声音忽然在一白身后响起。

一白一惊,瞬间回过头来看向身后的人,双白正冷冷地站在他不远处,双手抄在胸前,冷冷地看着他。

“身为死士,你居然对殿下撒谎,你忘了当年在地宫是怎么向殿下宣誓的么?”

一白颦眉,忍不住铁青了脸:“我当然明白,没有殿下,就没有今日的我们,活着走出地宫重新换了脸的那一天,我这条命就是殿下的,只是。”

“只是一时间不忍,一时间对风奴动了心?”双白上前一步,妙目含冰。

当年他们作为被扔进地宫让殿下练手的祭品,能逃过作为祭品惨死的命运,除了靠着当时已经授香成功的殿下的庇护,还因为殿下重新给他们改头换面,从此,他们所有人都成为殿下身边最忠诚的死士。

殿下从来不会亏待控鹤监的人,他们想要什么,几乎就有什么,女人、甚男人,一切物质的享受。

作为死士,怎能随意地对人动心!

一白忍不住咬牙,沉声道:“我只是不想去伤害一个为我们做事的人,风奴到底是无辜的。”

双白闻言,忍不住上前厉声道:“你真是疯了,别忘她是杜家的人,你要真的想帮她,最好的方法就按照殿下的要求去做,太后难道不会对风奴起疑,就算太后没有对她起疑,你以为以燃灯妖尼的道行会看不出来她还是雏,你想过风奴被发现背叛真言宫的后果么!”

“我。”一白瞬间浑身大震,他竟真的没有想过燃灯妖尼生性淫荡噬杀,真言宫中面首无数,她又修炼那些淫邪功夫,怎么会看不出风奴到底有没有按照她的吩咐去引诱国师。

“殿下什么时候考虑事情不比你我周全!”双白忍下心中怒火,冷冷地看着他:“你要是还清醒,还记得当初在地宫里的誓言,便自行去刑堂领罚!”

说罢,拂袖而去。

一白看着双白的背影,忍不住低头揉了揉眉心,苦笑,他果然是糊涂了!

至于动心,他是真的对那个丫头动心了,还是觉得她可怜?

只是这世间,谁不可怜?谁不在苦苦煎熬?

他沉默了一会,眼中闪过复杂神色,转身有些疲惫地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准备收拾一番,去刑堂找双白领罚。

他一生宁愿粉身碎骨,都不可能背叛殿下,但是他这自以为是的心软,却已经触及了作为死士的底线。

只是,他才推开门,就看见桌边坐着一道窈窕的女子身影,她细致单薄的眉眼一片平静,见他推门进来,她慢慢地起了身。

一白一愣,有些不自在地颦眉道:“燕子,你怎么进来的?”

她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风奴指了指桌上的食盒,淡淡地道:“我给你送点东西过来,你们的人让我在这里等你。”

一白看着桌上的精致的点心,他心中微微一动,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随手取了一片点心送进嘴里,看着她挑眉戏谑一笑:“怎么,你这丫头可是对本奉主动心了,今日献吃的,何日献身?”

风奴没有答话,而是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目光平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