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今天一向怕冷的娘亲冒着严寒要她出来陪着走一走,是为了这件事儿。

“可是,摄国殿下的名声不好,娘亲担心她她会。”五姨娘还是很有些担忧,却又说不出口。

万一那摄国殿下对叶儿用了什么下流手段,只怕马上就知道叶儿的秘密了!

一想起这个,她就忍不住浑身发寒。

秋叶白看着五姨娘的样子,沉吟了片刻,正想说点儿什么可以说的,以安慰自家娘亲:“娘亲,其实摄国殿下是知道。”

但是话音未落,空气里一点子奇异的波动瞬间让她住了嘴,顿了顿,却又在自家娘亲有些疑惑的目光下继续道:“其实摄国殿下是知道老佛爷有意将安乐公主指给孩儿,您在家中并不知道朝中情势,摄国殿下的明光殿和老佛爷的永宁宫一向互别苗头,摄国殿下最是喜欢给老佛爷添堵,他会对我示好,也不过是为了刺激永宁宫罢了。”

“什么,叶儿,你怎么搅合进了明光殿和永宁宫的事儿里去了,这这颗如何是好!”五姨娘一惊,不敢置信地道。

帝国两大巨头,她一介深闺妇人都知道皆不是好惹的!

秋叶白伸手握住五姨娘的柔荑,温柔滴道:“娘亲不必担忧,孩儿分得清轻重,摄国殿下那边我会应付好的。”

“应付,你怎么应付,那摄国殿下的名声,上京谁不知道,你要是拒绝了她,她万一恼羞成怒,害了你怎么办,之前襄国公世子都被掳走之后抛尸荒野,尸首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听说是被扔进了最低贱的小倌官里专门接接苦力!”五姨娘说不下去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捂着嘴,越发的惶惑不安。

襄国公世子?

杜珍澜哥哥的儿子?

秋叶白一下子想起来了,她那年回京的时候,打算强抢了她的那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后来被百里初‘抢’了回去,丢进了最低贱的小倌官?

那倒是百里初能干出来的。

她摸了摸下巴,有些好笑,目光微斜不动声色地掠过身后的树丛,状若无奈地道。

“那怎么办,孩儿也不过是寻常人,如何能拒绝摄国殿下的‘殷勤’?”

“白哥儿,不必担忧,既有我在,必定不会让那污糟之人对你动手。”一道傲然的女音忽然从树丛附近响起。

五姨娘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只见一名头戴雪貂明珠华盛,一身华美雪貂大氅的女子领着几个大丫头、嬷嬷忽然从那树林里走了出来。

不是秋府主母杜珍澜又是谁?

五姨娘赶紧恭敬地一躬身:“贱妾见过大夫人。”

杜珍澜上前两步,优雅地扶着她的胳膊:“姐姐何必多礼,都是一家人。”

杜珍澜温柔的说这话,目光盈盈有光地看向秋叶白,只觉得面前青年一身雪狐披风,愈发衬托得他眉目如画,眸若点漆,唇如涂朱,恁地隽秀非凡,正静静地看着自己,杜珍澜顿时心中一片轻软,莫名只觉得如吃了蜜一般,但随后想到这样的‘蜜’自己没有吃上,也许就已经被摄国那贱人占了去,她心头就恨!

秋叶白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大夫人。”

五姨娘原本就对杜珍澜突如其来的热情很是有点担忧,虽然知道是因为自家‘儿子’争气,所以大夫人才这般和颜悦色,但总觉得对方似热情过了头,如今见秋叶白这般称呼,便有些慌张地伸手去拉秋叶白的披风:“叶儿,不,四少爷,您见了大夫人得称呼母亲才是。”

却不想秋叶白还没有回话,杜珍澜已经微微一笑:“姐姐,不必了,您才是白哥儿真正的母亲,咱们都是为人母的,自然能体谅母亲之心。”

她本来就不喜欢秋叶白叫她母亲!

但是五姨娘却只觉得很不安,还想说什么,杜珍澜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温柔地道:“姐姐,你放心,有妹妹在的一日,必定不教摄国殿下染指我们的白哥儿,今日他既从院子里出来,就不要住回去了罢,妹妹那里倒是有一处院子景致极好。”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响了起来:“哦,姑母,你好大的口气,本宫要什么人还得经过你同意么,又或者。”

那声音顿了顿,凉薄讥诮地道:“你已经有非分之想了,嗯?”

那幽冷的声音如地底冒出来,让人硬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秋叶白默不作声地顺势看了过去,果然见一道腥红的身影不知何时领着一队鹤卫正款步从树丛中而出。

她暗自摇摇头,得,齐活了,‘三个女人’一台戏。

“参见摄国殿下。”众人齐齐向百里初行礼。

就算是杜珍澜也不得不甘不愿地向百里初微微屈膝,毕竟她辈分上虽然大过百里初,可是身份上,却还是次了一等。

百里初走到秋叶白身边,微微一抬手,似笑非笑地道:“秋提督,怎么今儿自个出来了,也不曾与院子里的人说一声,莫不是真如姑母说的,怕本宫想要染指你,不让你出院子?”

对于正版却被清群的姑娘,逗逼首先要转体三百六十度后空翻说对不起,让你不开心真的很抱歉,大家伙给月票和打赏,逗逼是很感激,但是那啥,其实签到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进群前的置顶公告就说明了咱们进群的小小规则,具体就是每个月会有一次发福利剧场都会验证酱紫,一般至少留出半个月的时间给姑娘们验证,因为人越来多,已经破千人了,管理们没法子像以前那样一个个私戳了,一般都会在书评区轮番刷提示,或者群发邮件,在群里不断地吼吼求姑娘们来验证酱紫,如果有姑娘暂时原因没法验证,私戳群管说下要求延后一些时间验证完全么有问题,只是请求大家有个提前量,姑娘们还想回来,随时可以再验证,么么哒~!

剧场本周群内出~

第五十七章

“殿下。”秋叶白顿了顿,看着他幽幽邃邃的眸子,淡淡地道:“殿下说笑了。”

什么怕他染指,他明明已经染指了好么!

百里初看着她片刻,随后微微弯起唇角,忽然上前一步,将手腕搁在她的手臂之上:“嗯,不是就好。”

秋叶白看着他的手,唇角微微一抽。

这位还真是独占欲和报复心都不是一般的强。

但是最终她亦未曾甩开他的手,只是默默地站着。

只是这般情景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另外一番情境。

杜珍澜看着眼底有点发青,忍不住上前一步冷声道:“摄国殿下,您这般强势,让我家白哥儿如何能拒绝!”

她看着百里初精致的面容,眼底闪过嫉恨的冷光,大高个儿的身板子,比男子都要高那么多,毫无女儿家温柔之气,简直就是三大五粗,除了一张脸能看得过去,还有什么能迷惑人的!

百里初微微侧过脸,似笑非笑地看着杜珍澜:“怎么,姑母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意一个区区庶子了,本宫看你也不是那么大方有母子爱的人,还是你也想染指小白?”

此话一出,秋叶白虽然沉默着一言不发,但是心中暗自赞了一声,果然底气够足的人,就是够嚣张,什么话都说得。

但是杜珍澜和五姨娘的脸则是一个瞬间慌乱地发绿,一个瞬间不安地发白。

“你你信口胡诌什么!”杜珍澜感觉到五姨娘和周围小婢狐疑的眼神看过来,顿时忍不住绞住了帕子怒骂。

今儿她本来也不是有意带人来截秋叶白的,只是在花园里赏梅,临时听说秋叶白和五姨娘在散步,她便忍不住立刻赶了过来,想着要将秋叶白先哄骗到自己的屋子里去,免得他回了住所又被摄国给拘了起来,所以如今身边带的丫头们也并非全是亲信,若是这事儿传出去,只怕老佛爷也不会容许她荒唐到这个地步!

“本宫胡诌了么?”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盯着她,似笑非笑地道:“这可不是本宫要胡诌的重点,不过是随意一提罢了,看姑母这般紧张,就不知道一会子本宫若说怀疑您和行刺本宫的刺客勾结在一起,或者您就是幕后主使,不知道您还会紧张成什么样子呢?”

“本公主以佛主起誓,本宫没有做这种事,如有半句虚言,必定天打雷劈!”杜珍澜脸上神色果然愈发地显得恼恨,但是却掩不住里面一闪而过的慌乱。

百里初自然是看见了,而敏感如秋叶白也留意到了杜珍澜脸上那不同寻常的慌乱,她心中瞬间一冷,原来杜珍澜这个蠢货真的做了做这事么,否则她何必如此紧张?

虽然杜珍澜脸上神色还算平静,若是要骗骗寻常人,还是能骗到的,但是她自然不会被杜珍澜骗到。

这个蠢女人还真是不怕死,或者不怕抄家灭族,在百里初这尊太岁头上动土?还是她以为杜家或者秋家能庇佑她么!

百里初看着杜珍澜,淡漠地道:“你有没有做,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神佛说了算,来人将襄国公主带回宫中,押入天牢,以候待审!”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四名鹤卫便直接上前数步将杜珍澜扣押。

杜珍澜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百里初,眼眶泛红地怒吼:“百里初,你这是公报私仇,本公主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从来都没有,你竟然敢不经宗人祠就将本公主看押,本公主也是上了玉碟的,容不得你们这般轻慢侮辱。”

说罢,她便大力地挣扎起来,这一挣扎,顿时满头珠翠都散落开来,看起愈发地显得她狼狈不堪。

一名鹤卫们见她挣扎太过,不耐烦地直接伸出脚尖在她的后腿窝里踢了一脚,逼得她尖叫一声之后,瞬间跪地,死力挣扎起来。

“百里初你这个贱人你怎么敢这样对本公主你们都瞎了么,竟然任由这个贱人糟践你们主子!”

杜珍澜一个劲地挣扎,对着自己身边的丫头婆子们怒目而视,却发现那些往日对她毕恭毕敬,小心翼翼的仆人们此刻仿佛都忘记了她的存在,只在百里初的面前噤若寒蝉。

她几乎忍不住又尖叫了起来:“好痛,你们放手!”

百里初似被她吵得太过,微微一挑眉,最善于察言观色的鹤卫立刻直接出手就是直接拆了杜珍澜的下巴。

杜珍澜只觉得下巴被人扣住,陡然一声‘咔擦’剧痛之后,她瞬间下巴就合不上了,随后就口水四流。

她惊恐又愤怒地看着那面无表情鹤卫,又看向周围的人,全部明白发生了什么:“啊啊啊啊啊。”

秋叶白看着这情形,忍不住微微颦眉:“殿下,您这般大张旗鼓这里毕竟是秋家。”

杜珍澜闻言,如同看到救星一般,楚楚可怜地看向秋叶白求救,张着嘴发出‘啊啊’的声音,只是她忘了自己这副狼狈尊容今非但没有半点可人怜的味道,而且实在有点滑稽。

百里初闻言,目光淡淡地扫过杜珍澜:“也对,让人犯安静点。”

随后,他看了眼一边的鹤卫,鹤卫立刻抬头直接拿着佩刀刀鞘子在杜珍澜后脑一敲,只听‘咚’一声闷响,她便两眼一白,直接翻晕在了雪地里。

鹤卫下手极重,杜珍澜躺下的地方很快就渗出了点点的鲜血,血红衬着白,异常的触目惊心。

仆人们瑟瑟发抖,几乎全回不过神来,不过短短片刻之间,就见到自己主子一下子从高高在上的公主瞬间变成阶下囚。

百里初方才轻呼了一口气,幽幽凉凉地道:“嗯,如此甚好,本宫经不得这大吵大嚷的吓。”

秋叶白太了解百里初那古怪的性子,只摇了摇头。

而五姨娘并一干秋家下人望着地面上那一滩吓人的血,皆浑身一僵,默默无言。

果然是惊不得吓的‘娇弱公主殿下’

把杜珍澜押走之后,五姨娘见了血只觉得犯晕,再加上她一介胆小的深闺夫人也撑不住今日如此多的‘惊喜’连连,秋叶白便让人赶紧扶着她回院子歇息去了。

同时又让宁春警告了一番杜珍澜身边的下人之后,将那些下人打发离开。

看着原本热闹的地方瞬间变得冷清了许多,百里初方才看向秋叶白,目光幽幽凉凉,似一片幽沉之海:“本宫要回院子了。”

秋叶白看着他,心情复杂之极,却点点头:“嗯,我下官也要回去了。”

百里初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向小院的方向走去。

秋叶白迟疑了一会,便也立刻跟了上去。

见着主子们一前一后地走着,鹤卫们都乖觉地落后了数步跟着,而宁春迟疑了一会,想起自家主子那日归来之后站在门前望着下人房发呆的模样,她最终也是退了数步,和鹤卫们默默地跟在百里初和秋叶白的远处。

“殿下今日,怕不是来专门演这出‘争风吃醋’的戏罢。”秋叶白看着百里初一直没有说话,她还是忍不住轻声道。

百里初顿了顿,淡淡地道:“此事虽然非杜珍澜所为,但是她是提供便利的参与者。”

秋叶白点点头,了然道:“看出来了。”

秋家防范再差,也不会让一群刺客还带着火弹之类的东西潜伏进来,若说是没有内应,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事。

何况杜珍澜方才那副样子,骗骗别人也就罢了,连她都骗不过,更是绝对骗不过百里初这人魔。

今天百里初大约就是为了领人来将杜珍澜抓捕归牢的。

天牢与诏狱,是这世间权贵官宦们最畏惧两个去处,一在控鹤监掌控之中,一在司礼监的手里,其中天牢主圈囚皇族及犯罪的高阶宫妃、世家大宦,进去不管是谁都少不得要脱层皮。

“但是殿下这般动了手,只怕会打草惊蛇,或者。”秋叶白顿了顿,迟疑道:“你根本就没有打算抓捕真凶。”

百里初笼着手在暖狐袖筒里,一边似欣赏着沿途雪景,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没错,本宫没有打算抓捕真凶,只是为了给对方一点子好看罢了。”

秋叶白心中梭然一动,有些狐疑地抬眼看着他精致如雕刻的侧脸:“殿下是不是知道谁是主使者?”

百里初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莫测微微一笑:“小白,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儿。”

秋叶白见他不愿意正面回答,她迟疑了片刻,心中隐约地有了点感觉,却又拿不准自己的直觉准不准,但还是试探着上前一步,拦在他面前道:“殿下,你是不是打算动秋家?”

百里初如果真的讨厌杜珍澜到动了那样重手的地步,杜珍澜根本没有命能活到今日。

但今天忽然这般动了手,百里初也没有打算再从杜珍澜嘴里知道什么的意思,那就说明,他根本并不在乎是谁刺杀他,但更可能的是他早就知道了,打算利用这件事动秋家了。

杜珍澜大概真的惹恼了百里初!

百里初顿了顿,看向面前的人儿,微微挑了下眉:“你希望本宫动秋家,还是不动?”

------题外话------

写少了点,努力把手上挤压的活干完,努力不受一些特别烦人,令人厌恶的人的影响,好好码多点给爱我的你们。

第五十八章 本宫,有点饿了

“我。”秋叶白迟疑了起来,到嘴的话却说不出来。

她虽然讨厌秋家,对秋家并无感情,但是如今她朝中根基未稳,即使已经开府了,但且不说那边府邸还没有建造好,就算是建造好了,太后老佛爷那头肯定会让人在那边安插人手,母亲这里只怕也不好立刻接出去,否则怕会打草惊蛇,让永宁宫生出戒心来。

所以,秋家如今自然最好是不动。

但是,她又有什么立场去要求百里初放过秋家,百里初不是一个顾虑不周全的人,她亦相信她能想到的事情,百里初不会想不到,但是他既然决定要动秋家,那必然是有他要动的理由。

他一定有他的谋划与布局,何况秋家参与了对他的行刺,他血洗秋家亦不是不可,自己又凭什么插手?

“这殿下既然已经谋定,自然要后动,您自行决议吧。”秋叶白沉默了一会还是道。

百里初看着她,微微一笑:“你不希望本宫现在动秋家是不是?”

秋叶白看着他还想说什么,但是百里初却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在她嘴唇上轻轻地点了一下:“小白,不要对本宫撒谎。”

他的声音幽幽凉凉地,却莫名地让秋叶白心中一悸,只觉得唇间他冰凉指尖之上带着一点奇异的幽幽之香浸人心脾,一如他吻她时候嘴唇上的香气。

她只觉得自己简直莫名其妙,怎么会想到那里去,便立刻就要别开脸,却不想百里初的动作比她还要快上一步,他先撤了手。

“说实话。”

秋叶白楞了楞,随后鬼使神差地点点头:“是。”

百里初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闪过幽微之光,随后亦颔首:“好,本宫明白了,秋家的事,就先放一放。”

秋叶白一惊,忍不住道:“不要因为我。”

“不是因为你。”百里初却忽然打断她,精致的唇角弯起浅浅笑容:“你有什么能耐让本宫改变主意,不过都是本宫自己的决定罢了。”

说罢,他转过身,继续款步前行。

秋叶白一愣,看着前方那一道修长优雅的身影,不知为什么脑海里却掠过他方才说话时候,唇角那点子笑容,那笑容似乎有一点点可以称之为温柔的东西,以至于让他那一如既往傲慢又冷酷的话语听起来,都多了三分耐人寻味的柔软。

她甚至还没有想明白他到底突然改变主意是个什么意思,但是脚已经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殿下!”

百里初慢悠悠地走着,听着她几步跟上自己,便侧脸看着她淡淡地道:“听说你们家院子的梅花种的不错,已经有些开了,要同去否,还是现在回房?”

他忽然转了话题,让秋叶白没法子再直接追问,她顿了顿,抬首看百里初也丝毫没有继续方才话题的意思,她心情有点微妙,随后便道:“花园里的梅花是不错,但是我知道有一处的腊梅生得比殿下宫里的梅更好。”

秋叶白说完,就有点后悔,她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竟想起这一出。

但是百里初却已经颇为感兴趣地挑眉:“哦,何处?”

他素来喜梅,朝中宫中之人都投他所好,送了不少罕见的梅花过来的,什么翠梅,血梅、五色梅,明光殿都有,但是这倒是第一次听秋叶白说哪里有梅花更妙。

秋叶白迟疑了一下,便道:“你跟我来。”

说罢,她一转身,便向不远处的一条僻静的小道而去,百里初没有迟疑地,举步就跟着秋叶白一起过去。

鹤卫们和宁春迟疑了片刻,也还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秋叶白领着的这条路越走,几乎越不可以称之为路,路上都是枝枝蔓蔓的干藤枯枝,好在已经是冬日,大部分的枝蔓都枯萎了,只稍微一踩踏,便碎落掉,但仍旧有点勾衣衫。

所以当她费劲地扯下勾着自己披风的碎枝叶,一转头却发现百里初一身暗红的锦袍却没有几乎一点枝叶碎草刺都没有沾到,从容优雅地从那一地枯草上踏过,她不免挑眉,有点诧异地打量着他一身锦袍:“殿下的这身衣衫,什么料子做的?”

她目光落在远处鹤卫们的身上,发现他们的情况比她好不了多少,自然更觉得好奇。

百里初随手从袖子上摘下一片碎草扔在边上,随后淡淡地道:“料子是寻常的蜀锦罢了。”

秋叶白不免更好奇了,一边走一边打掉沾染在自己身上的碎草屑,一边有点不相信地伸手去摸他的衣袖,果然入手光滑细腻,水腻子一般的触感,是顶尖儿的蜀锦无疑,但是蜀锦这种娇贵的料子,也是最要小心不过的,怎么可能不沾染上那些草稞子、碎果刺之类的野草,也不被荆棘勾破?

她眼睛一向尖,刻意放缓了脚步和百里初同行了一会儿,便发现了秘诀,百里初行走之间似流云拂风,走动之间,极为优雅,但每每碰上那些碎草果子、荆棘之类的东西的时候,那衣袍摆子却清风过水不留痕一般掠过去,仿佛他不用低头都能有所觉一般。

而且他的动作极为自然,并不似刻意避开,只是仿佛就理所应当不会碰到那些枝枝蔓蔓一般。

秋叶白看得叹为观止,她男装扮相已经自诩风流优雅,但是百里初才真真实实地给她演示了什么叫真优雅。

许正是这份比大家闺秀还要优美又不做作,从骨子里头透露出来悄无声息的优雅,也减少了不少人对他‘公主’身份的怀疑。

她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殿下,这般姿仪是后来回宫之后专门练习过了么?”

她不相信在真言宫的时候,他会有心思来练习这些姿容仪态,能做到这种自然的地步,不是下点儿苦工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问题是,百里初就算要装女人,也用不着专门下那么大工夫练习这些行路的姿态和仪容罢?

百里初看着她眼底的惊讶,他神色淡淡地道:“在地宫里呆久了,久而久之,步伐自然会变成这样,黑暗中行动的时候就会注意到不要踩踏和触碰到任何会泄露行踪的东西,包括隐藏起自己的气息,学会像影子一样的行动出没,否则不管是惊动了猎物,或者让狩猎者留意到你的存在,都是死路一条。”

“前者饿死自己,后者为他人裹腹之食。”

秋叶白一愣,瞬间心情复杂,再看他那‘优雅’的行路姿态,方才明白,那是来自黑暗掠食者的步伐,拂动的精美衣袖与袍裾带着死亡的气息。

不知道为何,方才那些美好的形容和感觉瞬间都只剩下——战栗。

一个幼小的少年在多少年,多少月,多少个日子里要经历多少次在黑暗地宫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长巷的逃亡,要经历多少次死里逃生的狩猎与被狩猎,要经历多少次喋血杀戮,日复一日,才能练就这种‘优雅到骨子’的步伐?

永远悄无声息地‘优雅’隐藏踪迹,已经成为他永远磨灭不去的行动方式。

而少年的时候的她在做什么呢?

陪着师傅游历人间,踏遍红尘,虽然行路艰辛,虽然习武很难,但是,她很开心。

同人,不同命。

秋叶白有些复杂地看着他平静的容颜,暗自轻叹了一声。

她并不曾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得柔和,但是百里初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了,他垂下眸子,掩去眼底幽幽难明的复杂光芒。

而此时,秋叶白却忽然似想起了什么,顿住了脚步,随后四处张望,然后伸手一把扯下她右侧的一片干枯的枝蔓。

然后下一刻,百里初随着她动作望过去幽眸一亮,看着眼前的景致,不免闪过赞色。

秋府占地颇广,这一处却明显是没有人常来的,所以当那阻碍视线的枯枝蔓藤被扯下之后,呈现在眼前的便是一大片生在水边的腊梅林。

粉红、雪白、浅黄、桃紫,交错而生,恣意地生长,彼此交织在一起,竟让人分不出那些枝头上那些花是那棵树开放的,非但没有梅花的出尘脱俗之感,竟有一种嚣张而靡丽的感觉,更因为没有人打扫,在地上落了厚厚一片七彩的花瓣,满地白雪之上,似一片花毯,而花枝压了浅浅的白雪,晶莹剔透,愈发地显得那些梅花美不胜收,妖娆恣意。

如此原生态,不经过任何修剪的枝枝蔓蔓的梅林,竟让人生出一种瞬间入了山中梅谷幽幽,而非在京城之中的错觉。

“怎么样,是不是很美?”秋叶白看着百里初脸上的赞美之色,忍不住有点儿得意地道:“小时候花园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去的,后来我无意发现了这地儿,所以冬日里便经常来这里采集花瓣让娘亲给我做腊梅饼子。”

百里初闻言,看了她一眼,倒是并没有吝啬于夸奖,只笑着点点头:“天然去雕饰,确实,很有些野趣。”

宁春站在不远处不动了,鹤卫们也乖巧地站着并不动。

“野趣,嗯。”她回到了这个自己幼年最爱的天地,便似觉得心头放松了不少,一边行,一边笑吟吟地看着他:“这么说倒也行,小时候我看着这些梅花长得如此张牙舞爪,嚣张都不似寻常梅花了,倒是幻想过这里会生出什么迷惑世人的妖精来呢。”

百里初是第一次看见面前的人儿在自己面前笑得如此心无芥蒂,与那枝头迷离灿烂的梅花相映交错之下,更显得清美无双之间带着一种惑人迷丽,而她却一点都没有意识到。

他眼底的幽幽暗流愈发的汹涌,几乎想要吞噬眼前的人儿。

小白,笑起来,真是很好吃的样子。

“怎么了?”秋叶白伸手去攀折了一支浅玫紫的花,转过脸就看见百里初的神情有点古怪。

“没什么,只是有点腹中饥饿。”百里初垂下眸子,不动声色地掩盖去眼底暗流,只是伸手似替她摘掉垂落耳边的花瓣,轻轻地抚过她温暖的脸颊。

第五十九章 撩拨

他这么一动,指尖触碰过她柔软的脸颊,秋叶白忍不住一僵,但随后他看着她僵硬的样子,又笑了笑,轻轻一弹,将那片梅花花瓣捏在手心,随后收回手。

“饿了?”虽然只是他那么不经意地轻轻一触,但秋叶白却莫名地觉得他触过的地方一热,她别开脸,轻声道“也是,冬日里,身体的热量原本就消耗快。”

随后,她目光落在他身上那层虽然华美但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却显得太过单薄的衣衫上,不免微微颦眉:“一白他们就让你穿这样出来了?”

百里初淡淡地道:“大氅累赘。”

秋叶白摇摇头,不赞同地道:“虽然习武之人能以内力护体御寒,但是消耗极大,殿下才会饿得快,多穿点罢。”

百里初闻言,挑眉看向秋叶白:“小白,你是在关心本宫?”

秋叶白瞬间一呆,随后耳根子有点发红,她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梅树,呐呐道:“我只是说实话罢了。”

随后,她看了看周围梅花树,忽然心中一动,立刻换了个话题:“是了,我记得我还欠你一顿饭,今儿这里也有现成的食材,就先用来做一道点心罢,下此再还你一顿饭。”

百里初看着她泛红的白嫩耳垂,微微一笑:“本宫还以为小白打算不记得那个赌约。”

秋叶白转脸朝他翻了个大白眼:“什么叫打算不记得?”

他是在讥讽她说话不算话么,就算她真的想不记得,他只怕也不会让她不记得!

“本阁主自是守信之人,否则如何行走江湖,既然答应了,自然会做到。”秋叶白没好气地说完,看了看枝头开得绚烂的梅,又看向百里初:“殿下身上可有装梅花的东西?”

百里初想了想,从袖子里取了一方帕子来:“这个可以么?”

她看着那小小的四四方方地搁在百里初白皙掌心的帕子,有点迟疑地接过来:“这会不会太小了?”

这两寸见方的帕子打开了能装多少梅花花瓣?

但是,当她接过来,轻轻一抖,那帕子瞬间滑落散开之后,她瞬间就有点错愕:“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