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光幽光明灭,随后慢慢闭上眼,轻嗤,罢了,不管小白心里到底有没有阿泽那个笨蛋,她拥抱着的人是他。

第二日,秋叶白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光已经是偏西,竟又到了傍晚。

她低头看着百里初,他还是半蜷着的姿态在她的怀里睡着,修臂揽着她的腰肢,长腿也硬插在她腿间,像一只霸道的大猫咪搂着枕头一般。

早些时候,她尚且未曾认清自己的心意,也曾被迫与他同床共枕,彼时,只觉得他睡着了的样子看着也是冷酷又莫测。

何曾似如今他安静睡着的容颜,一片宁和,眉宇间的宁淡然透澈,让她丝毫看不出来他和阿泽的区别。

她暗自自嘲地轻笑,不过是换了一种心境,便觉得人的模样的也变了,这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

“小白醒了么?”百里初似感觉到她的动作,忽然睁开幽幽魅眸,只这一睁眼,怀中之人便似瞬间从元泽变成了阿初。

秋叶白见他眼里清醒无比,不免有些疑惑:“你早醒了么?”

百里初却又微微眯起眼,优雅地打了个哈欠,又把脸懒懒地埋回她胸口柔软上,顺带蹭了蹭:“没有,睡着。”

秋叶白被他弄得脸上耳根一热,但却见他似又睡着了一般,不免有些好笑,伸手揉揉他肩头:“阿初,你且自己睡罢,我却是要起来了。”

“理由。”百里初却一动不动。

秋叶白叹息了一声,揉上他白玉似的耳朵,温温柔柔地道:“’公主’殿下,人有三急,你驸马我尿急尿频了,再不起来就尿失禁了,可成?”

百里初:“小白,果然不是个女人。”

秋叶白挑起他精致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漂亮得过分脸儿微笑:“我要是个女人,还会娶你?”

虽然大婚之夜,他向她了求婚,但是皇家玉碟之上记载的可是摄国殿下下降给了她秋叶白。

百里初被迫从自己的温柔乡里抬起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的女子:“。”

他娶了个男人婆,还娶了个得瑟的笨蛋么?

好在不需要上朝和议事,两人在床上又厮磨了一阵之后,方才起身穿衣。

等到两人坐在桌前用餐的时候,已经是天色黯淡了下来的掌灯时分。

双白和老甄分别指挥着小太监们上菜和收拾房内,而一白则向百里初报告昨夜事情处理的情形。

“禀主子,都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八皇子押回宫中软禁,梅苏则交由大理寺关押,待您复朝之后,再行定夺。”

秋叶白闻言,不由迟疑道:“大理寺,似是杜家的势力范围罢。”

把梅苏交给杜家,是打算重拿轻放么?

一白正打算回话,百里初忽然一边用餐,一边问:“小白,很讨厌梅苏么?”

秋叶白觉得自己最好不要让自家这位公主殿下知道梅苏八百年前就看见了她女儿身的样子,虽然只是一片背,但后果估计不那么美妙。

所以,她立刻干脆地道:“是。”

“不着急,他还有点用处。”百里初优雅地擦了擦唇角,看着秋叶白微微一笑。

她一看他唇角那点幽冷入骨的笑意,瞬间就打了个寒颤,和阿初在一起久了,她也能知道但凡他这么笑的时候就代表他又要敲锣打鼓,开一场新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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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云上君

因着他们在正月十六那日夜游惹了些首尾出来,他们便都失去了在外闲逛的兴致,皆只在摄国府内闲暇相伴,也不知他是不是自从那夜开始贪恋上在她怀里睡着的感觉,能躺她怀里,绝对不坐着。

她兴致起时便洗手作羹汤,撩拨他的胃口,有时还逗弄得他恼了,再上去轻言细语地诱哄猫儿似地诱哄一番,见他吃得优雅又满足的样子,便觉得像在调戏控鹤监那只高傲又漂亮的野猫儿,她也觉得极为得趣。

不过不那么得趣的就是,她新喜欢上的这个‘消遣活动’的度一旦掌控不好,真惹起他的性子来,他就会在优雅地填饱了胃以后,不顾时辰地、地点,魔兴大发地要‘吃人’。

她自然不会肯这么让魔化的某只兽逮着,若是被他抓着,定要折腾得她腿软腰酸,他才会舔着精致薄唇尽兴离开,去处理即使婚休也不能忽略的紧急公务。

若是他偶尔当场抓不着她泻火,便会整日端着脸,冷冷淡淡地不搭理人。

当然,夜晚他还是要睡他的小白怀里的,只是若他的小白撩拨几下,温存软语几句,若是再忍不住小白的诱惑巫山,他便将‘摄国殿下’的高傲自尊,抛到巫山不知何处去了。

第二日起来,见秋叶白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样子,他又觉得自己漂亮的薄脸皮有点挂不住,径自又闷恼去了。

秋叶白只当这是自己‘娇妻’的小性子,一点都不嫌恼,倒是莫名地乐在其中,让后来百里初就算看出来她故意调惹自己,他除了摆点高傲的冷脸,逮着她便往香榻上去‘吃掉’,倒也没别的好法子,只能不理她。

宁秋和一白等人看在眼里,只能暗自感叹,摄国殿下就算威势再重,手段再狠辣,到底在情一道上还是个

雏儿,被‘驸马’调戏美人的手段折腾得只能心里窘闷,却也没别的法子。

当然他们是不敢上去说什么的,一白某次自以为是地去献策,不知怎么踩到兽尾巴,被百里初修理了一顿,好不凄惨地滚蛋之后,众人皆乖巧地不去多言。

百里初忍了几日,终于忍不住私下问老甄怎么振兴他的‘夫纲’,只可惜老甄这回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真没成过亲所以没辙,还是因为乐得见有个不像丫头的俊丫头让自家主子愈发地有人气,便彻底地‘叛变投靠’了‘驸马爷’。

总之对着自家小祖宗的问题,他只可怜巴巴的样子一句话——老奴不知,换来自家小祖宗的白眼和冷冰冰的一句‘见风使舵的老东西’。

如此这般‘甜蜜’的小日子过得极快,尤其对她和百里初而言,只觉得这样的时光快如弹指。

不多久,摄国殿下开朝之日便再次来临。

秋叶白精神奕奕地去上朝的时候,让一干等着看热的朝臣们皆有点呆怔。

这秋叶白完全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个被摄国殿下‘日日驾驭’之后,动辄打骂的,奄奄一息的驸马爷。

他们原本还私下幸灾乐祸的戏谑,要等下了朝之后,提点儿老山参或者别的什么去看望‘可怜’的秋提督。

却不想今儿看见,秋提督精神之好,如饮用了十全大补汤,倒是皇座上的摄国公主殿下看着有点恹恹慵懒的模样。

一干朝臣们面面相觑,心中齐齐暗羡慕。

听说这秋提督学了一身江湖人的武艺,莫非是也学了话本里江湖上那些采阴补阳的?

因着秋叶白是太后一党的身份,自然有人觉得百里初嫁她,就是为了给永宁宫添堵,就像早前第一任驸马还是襄国公世子,没有成亲之前就被摄国殿下寻了个借口鞭笞至死,更或者摄国殿下就是要削弱永宁宫的力量。

于是便有那不开眼的想要讨好百里初,上来启奏,按照惯例,驸马不得在朝中任实职,理当从司礼监提督一职之上退下去。

百里初才幽眸一冷,才要准备发作,却已经有人替他了事儿。

大理寺卿便已经立刻有条有理地逐条反驳了那官员的奏报,一听便知道不知打了多少腹稿,让人听不出一点不合理的地方。

其他杜家一派的官员纷纷附议。

他除了略端了一回架子,便准奏了,秋叶白便顺理成章地继续当她的司礼监提督。

秋叶白原本等着下朝了以后,永宁宫必定有召见,却不想在议事阁更衣处喝茶的时候,便从小太监那里接了来自永宁宫的条子,大意就是让她这个‘驸马’好生凭着好容貌,好‘手段’,把摄国殿下伺候得好好地,如果能下点儿毒什么的,一了百了自然最好,如果不能的话,就打入‘敌人内部’,以为内应。

秋叶白看着那条子,只想叹气,看样子是被百里初逼急了,太后老佛爷这是病急乱投医么?

好歹也在宫闱朝堂上打滚了数十年,竟然会如此信任她这么一个非嫡系出身之人?

因为连着罢朝七日,百里初只处理十万火急之事,但还是有些事务堆积,所以便不能出宫回摄国府,而是继续住在他‘出阁’之前的明光殿。

作为新婚驸马的秋叶白,按理说定然是不能住在宫里的,但是摄国殿下一道旨意下去,驸马可以自由出入宫禁,就算于理不合,谁又能说什么?

毕竟控鹤监全都是实打实的男儿身,不也都居住在宫内么?

于是秋叶白便理所当然地也住进了明光殿。

“嗯,这条子倒真是老太婆的笔迹?”百里初枕在她的腿上,淡淡地扫了一眼她手里的条子,却没有伸手去碰那条子一下。

她习惯性地伸手理着他发鬓边柔软的发丝:“太后这是被你逼急了罢?”

百里初懒懒地闭着眼,唇角弯起一抹诡凉的笑意:“当然,不,她若是如此容易就急了,便不是那个私下有铁娘子之称的女人了,等着罢。”

果然,三日之后她便明白太后为何如此放心她这个非嫡系之人了。

这日下朝之后,她便接到小太监的传话,宫门之外有人等着见她。

秋叶白闻言,便跟着小太监出了宫门,只是她才刚出宫门便看见了一顶软轿里出来了一个一身华衣光彩照人的妇人。

“母亲姨娘?”秋叶白看清楚来人之后,忍不住惊讶地道。

一名跟在她娘亲身边的脸生的嬷嬷,立刻笑嘻嘻地道:“哎呀,四哥儿,如今可不是什么姨娘了,这是二夫人,老爷已经抬了您姨娘做平妻了,您该叫一声二娘了。”

二夫人看着秋叶白,眼中隐有激动:“孩子。”

虽然她的小叶儿不能直接唤她一声娘,但是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唤自己的孩子了!

她看着自家娘亲眼里的激动,心中却微冷,但还是含笑上前握住了道:“二娘。”

她当然知道母亲心中激动什么,母亲是如此谨小慎微的人,虽然有不输给宫嫔的美貌,但连一件好衣服都不敢穿,一件首饰都不敢戴,这么多年夹着尾巴做人就是因为自己这个秋家四女的身份。

但是她成为司礼监提督日子不少,娘亲这里一直没有任何动静,这个节骨眼上却忽然提了平妻让她不得不多想。

而下一刻,她在看到母亲身后之人,便很快明白了,一切确实都不是她多想。

“快来见过你父亲。”二夫人忽然想起什么,脸上浮现出少女一般的红晕,立刻转头看向身后的另外一顶轿子。

轿子里走出来一名高挑修长的中年男子,秋叶白一看他那张依旧堪称俊美的容颜,便立刻知道明白,这位确实就是她那位在她出生之后,就几乎没有见过面的父亲了。

女儿肖父,她的眉目几乎全遗传自父亲。

面前的男人唇上两撇修须,只平添了他成熟男子的迷人气息,一双明亮锐眸几乎与她一模一样。

“云上,这是咱们的儿子。”二夫人看向男人,迟疑了片刻,还是有些激动地笑道。

当年的秋家大公子,风华无双,更是才名满天下,诗、词、书、画、算、术、骑、射,皆是一绝,为人又爽惬,交游天下,宛如云端之上令人仰望的谪仙,加之他的小字亦为云上,便得了个云上君的妙号。

时日长久,众人连他本名都不记得,只知秋家云上君——秋云上,他亦无所谓。

只是在她出生之后,这位原本的工部一品尚书便长期被派遣在外,测量帝国的山川河流,几乎不曾回朝,云上君的美名便渐渐淡了去

男人看着她,微微一笑:“叶白。”

秋叶白看着他冰凉莫测的眸子,垂下眸子,淡淡地道:“父亲。”

她对这位父亲没有任何情感,所谓有教无类,他是无教无养,更无庇护,于母亲,他又何曾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

她这位父亲这般品貌,多年不回家中,连杜珍澜都忍不住打野食,他身边又岂会没有狂蜂浪蝶?

秋云上看着自己面前的俊美的年轻人,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后温然微笑:“叶白,多年不见,你已经这么大了,能庇护你母亲了,真是让为父惭愧。”

秋叶白看着他,淡淡一笑:“为人子女,理所当然,大禹过家门而不入,您如今忽然出现,现世大禹可是完成了宏伟大业?”

她尖刻的话语让二夫人神色一僵,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又看看自家夫君,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握住了秋叶白的手紧了紧。

“测量之事已经接近完工,为父很快便会将图纸上呈陛下。”秋云上微笑点头,仿佛一点都没有听出秋叶白话里的讥讽。

“父亲今日回朝等在这里怕不是只为了见我罢?”她看着秋云上似笑非笑地道。

秋云上看着自己面前的年轻人,顿了顿,温然道:“太后老佛爷有懿旨,你如今已经尚了摄国殿下,身份不同,所以要提你母亲为平妻,我们今日便是进来谢恩的,燃灯师太算出你二娘是个有佛缘的,所以想着过两日便送你娘亲进真言宫祈福修佛。”

秋叶白眼底寒光顿现,目光掠过自家娘亲有些无奈凄楚的神色,又看向秋云上,冷笑:“所以呢,你就是来将自己身边的女人送去给人做人质的,嗯?”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回来绝对没有好事。

秋云上看着她,眼中眸光微闪,示意身边的人都远远地退下,方才看着她,淡淡地道:“我早已经算出你命格破煞,牵连杀破狼三凶星,又有荧惑之厄,除非你再不踏入京城一步,所以才让人将你远远送离京城,让你在乡间长大,命人永不得接你回京,只是不想阴差阳错你还是回来了,女身,男命,这一切都是命数。”

秋叶白闻言,脸色一变,目光锐利地看向秋云上,这个男人他知道她是女儿!

一边的二夫人一脸无措地看看自己夫君,又看看自己的女儿,忍不住低泣:“叶儿,你父亲你父亲在你出生的时候就知道你是女的,我区区一个小妾,怎么可能瞒住所有人让你这般长大,你不要怨他,他也是为了你!”

为了她?

秋叶白看着秋云上冰冷淡漠的眸子,轻笑起来:“父亲,您真是让我感动。”

不,这个男人,眼睛里可没有一点是属于父亲的慈祥和温情,他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寻常的陌生人,一如她看着他一样陌生而淡漠。

那么,他到底是为什么冒着全家抄斩的风险,没有溺死她这个身负不祥天命的秋家四女,也没将她送入宫中交给神殿的先代国师教养成神妓呢?

这可真是个有趣又让人的深思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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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二更)

永宁宫

空气里弥漫着西域玫瑰茶的暖香,人人脸上含笑,似一派和乐融融。

“哀家听珍澜说过,秋二夫人素来是个知书达理的安分人,如今看来确实如此,董嬷嬷,且领着燃灯师太和二夫人去哀家的佛堂看看,二夫人喜欢什么,便算哀家给她的赏了。”太后慈眉善目地笑着示意董嬷嬷将秋二夫人扶起来。

等着秋二夫人怯怯地行了礼,千恩万谢地走了,她方才示意众人退下,只留下一边伺候着的郑钧和在下首坐着的秋云上。

太后看着面前似唇角含笑,眼神却一片清冷清矍的男子,轻叹:“云上,你到底肯归朝了。”

秋云上看向太后,淡淡地道:“不是太后用了凤令么。”

“哀家以为你忘了当初对哀家的承诺。”太后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

秋云上唇角浮现出一丝讥诮的笑容来:“云上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素来是诺行一致的,既然答应了老佛爷您的凤令一出,云上定会归朝,自然会回来。”

太后闻言,保养得宜的雍容精致面孔之上浮现出黯然之色,但是片刻之后,她神色恢复了一贯的精明冷酷:“那么青鸾临终前,你在她床前承诺若哀家有难,你必定会助哀家一臂之力,你亦不曾忘了罢?”

听到‘青鸾’二字,秋云上清冷的眼底瞬间闪过痛色,冷冷地道:“不曾。”

“就算要你牺牲你的妾室和你的儿子,也可以?”太后神色之间皆是咄咄逼人。

秋云上看着她,忽然轻笑了起来:“太后,几十年过去了,你依旧和以前一样冷酷无情,杜家对你就这么重要,或者说,权势对你就那么重要,可以让你牺牲一切?”

太后眼里闪过森然,疾言厉色地道:“你只要答哀家可以或者不可以。”

秋云上看着她,面无表情地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太后唇角忽然弯起一点温然笑意:“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云上,甚至包括你的儿子,他虽然是庶出,却比你任何一个儿子都有出息,若是他好好地为哀家效劳,你们一家都会永远其乐融融的,就算是珍澜,也不会成为你们一家和乐的阻碍。”

秋云上讥诮地弯起唇角:“她本来就不是什么阻碍,在你非要将她嫁入秋家监视我的时候,她对于你而言也不过是一颗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罢了。”

说罢,他搁下手里的水杯起身就走。

太后看着他清冷的背影,仿佛透过他的背影看见了什么,忽然忍不住唤了一声:“云上。”

秋云上停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看着她,目光在她保养得宜的面容上掠过,他讥诮地道:“凤姑姑,你真是老了,也丑了。”

一声凤姑姑,瞬间就让太后浑身一僵,她不自觉地伸手触了触自己的脸颊,随后看向他,却仿佛一点不计较他出口不逊,只木然地道:“是,我老了,几十年了,你不也老了么?”

她从艳绝京城的杜家大小姐变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再成了冷酷铁腕的皇太后老佛爷,他也从一样从跟在她身后叫姑姑的稚儿变成了名满天下,俊美无俦的云上君,再到如今一身素衣满面尘埃的前工部尚书。

秋云上露出个古怪的笑容:“是啊,我们所有人都老了,包括皇帝陛下,大约只有青鸾和宸妃,她们永远都不老。”

只有死人是不会老的。

看着太后陡然大变的脸色,他轻嗤一声,拂袖离开。

太后看着他的背影,仿佛在隐忍什么一般,闭上眼,眨去眼眶里苍凉的泪,颓然地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郑钧看了她,又看了看已经消失在远处的秋云上,眸光叵测地垂下眸子。

秋云上刚刚踏出太后的寝殿,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转弯角却忽然走出一个人来。

他看着来人,不免一愣,随后微笑地唤二夫人的乳名:“卿儿,你不是跟着燃灯师太去佛堂了么?”

此刻的二夫人脸上除了一如既往的温柔,却更多的还有不可置信:“云上,就算你心中从来不曾有我,可叶儿是你的骨血!”

秋云上神色有些莫测地看着面前的二夫人:“卿儿,你都听见了。”

二夫人手里紧紧地搅着帕子,眼中闪过泪光和隐忍:“是。”

秋云上低头看着二夫人,有些无奈似地轻叹一声:“卿儿,我不希望你听见太多肮脏的事情,你也听见了只要叶儿好好地替老佛爷办事,她和你都会平平安安,你也能好好做你的秋家二夫人。”

二夫人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眼圈有些泛红地哀求:“云上,叶儿她是个女孩子,不要让她搀和进来,求你看在咱们当年的情分上!”

秋云上看着二夫人,伸手抹去她的眼泪,有些讥诮地看着指尖的泪滴:“就是因为看在当年你我的情分之上,所以我才没有让人溺死她,也没有将她送到神殿,我让她庄子里好好地活着,甚至纵容了她跟着你父亲游历天下,没有将她抓回来圈禁,唯一的要求就是她永远不能踏入京城,我给了她任何一个秋家女儿都没有的‘自由’,但是你和她是怎么回报我的?”

二夫人闻言,瞬间哑然,她扯着他的衣袖,哀求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自己快病死了,只是想临终前见见自己的孩子,是叶儿带回了父亲的药救了我,叶儿那么懂事,那么贴心,我舍不得她再离开我身边才没让她离开,我现在就让她走,让她辞官走得远远的,让她永世都不踏入京城!”

秋云上看着二夫人,抚摸过她温柔美丽的面容,他脸上的神情温柔又冷酷:“卿儿,你温柔又懦弱,老仙太宠爱你这个唯一的老来女,让你生得美丽又无用,没有一点像一个果决的江湖女子,你连你的女儿都比不上,现在才后悔,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各安天命罢了。”

“云上我风绣云真后悔,后悔为什么会放弃一切,与父亲断绝关系,至死不见,甚至宁愿做妾都要嫁给你!”二夫人看着他冷酷的面容,终于忍不住咬着嘴唇颤声道。

秋云上听见她这句话,眼中苍然之色一闪,随后轻笑:“瞧,卿儿,你总是这么轻率,在老佛爷的地盘也不怕隔墙有耳,嫁也好,悔也罢,都是你选择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说罢,他拂袖而去。

二夫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下子便似全无气力一般靠着柱子滑落在地,茫然地将捂住脸,泪如雨下。

她错了么?

哪里错了?

她隐忍多年,独守空闺不过是想像寻常人家一样夫妻团聚,女儿绕膝,一家和乐罢了。

明光殿

“今晚我要回神殿一趟,处理些事,你早点歇着,你父亲的事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担心二夫人。”晚餐之后,百里初沐浴完一边让双白伺候他更衣,一边看着在床上盘膝打坐的秋叶白淡淡地道。

秋叶白顿了顿,看向百里初,点点头:“我只是心中有些感慨罢了,母亲为人软懦,她心中始终只有秋云上一人,如今你我和永宁宫尚且没有撕破脸皮,但是若有一日,再有宫变,母亲怕是又要伤心了。”

以百里初的能耐,她相信他能保护好她的娘亲。

她只是有一种奇特又古怪的自觉,她那位父亲必定不会站在她和娘亲的这一边。

一旦百里初不想再留着杜家碍眼的时候,秋家必定会成为杜家的同盟,百里初真的动手的时候不会对任何敢反抗他的人手下留情,即使那人是她的‘父亲’。

百里初抚了抚自己的领口,轻描淡写地道:“人间多劫,有几人能一世看穿爱恨嗔痴,笑口常开如弥勒,就算是弥勒,也不过是大肚能容天下不能容之事,强笑于世罢了。”

秋叶白闻言,一直以来她心中都感觉古怪的东西便浮现了出来,她顿了顿,看着他,忽然道:“阿初,我想问你一件事。”

百里初见她认真的神色,便示意双白离开,微笑看向她:“怎么了,小白这么认真?”

她看着他的眼睛,忽然道:“阿初,你你如果想毁了杜家,是不是并不算太难?”

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看着永宁宫和明光殿势均力敌,但是她总觉得凭借百里初在朝内的势力,他要是真想将太后和杜家连根拔起,也许会有些伤元气,但是也不会如现在这般相持的局面,他似在有意无意地纵容着杜家的起起伏伏。

百里初顿了顿,伸手轻抚过她细致的脸颊,幽幽凉凉地道:“小白说得没有错,本宫是在纵容着杜家。”

“为什么?”她不解。

百里初淡淡地道:“一来,时机未到,杜家天命未完;二来,本宫有私心。”

时机未来到,天命未完?

这个说法虽然玄乎,但她尚且能够理解,毕竟梅苏手中的商业势力不小,轻易动不得,但是

“私心?”她微微眯起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猫捉耗子?”

她可是记得那日他在明光殿和太后的一番让人心惊的冷酷对话。

他要的就是逼着老佛爷和杜家到无路可退的地步,让他们以为希望总在地平线之上,他们筹谋着挣扎着,却最终只能一次次地看着希望破碎,只剩下无处可逃的彻底绝望,而在这之前,他们一定会竭力反扑。

这是属于‘神’的狩猎游戏,所需要的时日和精力都异常的漫长。

一旦开始,便不可能停止。

这个游戏的结果,要么是‘凡人’彻底沦为‘神’游戏里的祭品,要么是‘神’彻底的‘寂灭’。

百里初笑了笑,眸光幽幽邃邃,让人难以看透,他低头在她唇角上轻啄了一下:“那是本宫原本的初心之一,不过如今需要加点儿别的。”

“别的?”她挑了下眉,忽然一翻身将他按在床榻之间,看着身下一身红衣的美艳魔神,她低头蹭上他的鼻尖,似笑非笑地道:“是为了我么?”

百里初伸手轻抚着她纤细的腰肢,漫不经心地轻笑:“你总会知道的,我的小白,我的女王。”

小白的腰肢总是这么纤细又柔韧得勾人。

“女王?”她唇角微勾,沉吟一笑。

嗯,这个称呼好,她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