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会疲软的自地上站起,一阵麻痛袭遍全身,撑着一旁的墙壁,才走到了床榻前。

门口的侍卫不知何时回来的,依然笔直的站在两旁。

一阵喧嚣声,由远及近,夹带着凌乱的脚步声,朝后院走来。

“柳妃,王爷有令,谁都不准踏进后院”,一名侍卫上前,将几人适时拦住。

“你不要命了么?连我都敢拦?”柳絮骄纵的声音不改,只是多了几分沙哑。

“属下只知服从王爷的命令,”侍卫尽职的守在一边,“柳妃,您请回吧”。

“你…”,柳絮气愤的瞪大了眼,命令起了身后的侍卫,“还愣着干什么?把这碍人眼的给我拉开”。

“是”,身后的几名侍卫上前,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

他们是柳府的侍卫,自然,便听命于柳絮了。

门口的另一名侍卫见状,忙上前将他拉开,“我们打不过的,你想白白送死吗?”

男子不语,似乎仍在犹豫。

“别不知天高地厚了,”侍卫将他拉到一旁,让开了道。

“好好看着他们,”柳絮上前几步在两人身前站定,“来人,开始吧”。

“是”,身后的侍卫不知从何处抱来了成堆了柴禾,全部堆到门口。

柳絮冷冷的盯着门口,一双满含怨恨的眼,似是要将人生生撕碎。

院门前被堆起半人高的柴禾给堵住了,百里会听到声响,忙站起了身子,“柳絮,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自然是叫你偿命了,百里会,今天,我就要叫你尸骨无存”,柳絮上前,声音隔着虚开的门缝传进女子的耳朵。

“来人,点火…”,脚步声渐去,一旁的侍卫拿起了手上的火折子。

百里会退到床榻前,眼中的恨意渐渐加剧。

是自己走上这一步的,袭暗,或许,我根本就不该再出现。

袭暗,你已经不顾我的死活了吧。

太多的质疑,如果可以,那就随着这把火,一起消失殆尽吧。

“住手…”,李楠大步的自长廊处跑来,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小蓝。

“会妃,会妃…”,小蓝扑到门前,透过门缝,向里面张望着。

“小蓝”,百里会上前,在门边停住脚步,“我没事”。

“李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柳絮望了李楠身后的银甲骑一眼,就差那么一点,就能将她挫骨扬灰了。

“柳妃,末将奉了王爷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伤害会妃”,男子走到小蓝身边,“来人,将门口清扫干净”。

“是”,身后的人接令,将柴禾搬离了后院。

“李楠,你是存心与我过不去吗?”柳絮不敢阻止,也知道阻止不了。

“末将只是奉了王爷的命”,男子转过身子,语气不卑不亢。

“你,”柳絮环顾四周,见坚持不下,只得一跺脚,转身回屋。

“我想进去见见会妃”,小蓝仰起脑袋,不安的抓起李楠的一边衣袖。

“这,可是王爷说了,任何人不得擅入”。

“我就进去一会,”小蓝不罢休的继续纠缠着,直到云王妃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

“李将军,把门打开吧,王爷那边有我呢”,云绮上前几步,“我同小蓝一起进去,一会就出来”。

李楠犹豫了半晌,方点了点头,“来人,将门打开”。

“是”,随着陈旧的门锁落定,两人才见到了关在里面的百里会。

“会妃”,小蓝上前,将女子紧紧拥起,眼中的晶莹更是禁不住,夺眶而出。

“小蓝,”百里会退开身子,一手放在她的肩上,“怎么还是这么爱哭?都嫁人了,羞不羞”。

云绮在一旁的桌前坐定,见二人这样,心中更显苦涩。

“会儿,我爹说,柳尚书联合了文武百官,告了御妆,刺杀王妃,这个罪名已经定下来了。”云绮望了门外一眼,这才继续道,“三天后,就要将你处置,而且,还是王爷亲自执行”。

“什么?”小蓝惊愕的摇了摇头,“不可能,王爷一定会救柏会的”,情急之下,还是习惯了以前的称谓。

“这次,怕是王爷也压制不下来了,而且,为了阅妃的事,王爷似乎不成心想管了”,云绮起身将百里会拉至身前,“毕竟,阅妃不是普通人,你也别怪他”。

百里会顺着云绮的力,在一旁坐下,“王爷,这几天在忙什么?”

“还能有什么?就是张罗着阅妃的事,朝上的事也不管了”。

怪不得,他连来后院看自己一眼都没有时间。

“昨天晚上,王爷不是来后院的吗?有没有说什么?”云绮仔细端详着女子的脸,几天不见,越发苍白了几分。

百里会摇了摇头,“他,昨晚来的后院?”

“对啊,我看到王爷站在院外,可好像没有开口说话”。

真的是他,百里会的心有了一种破碎的感觉,扎的人好疼好疼。

“会儿,你准备一下,就在这几天,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云绮站起身子,望向院外,“我先出去了,小蓝,你…”。

终是没有说完,女子提起裙摆,走了出去。

“会妃,你走吧,”小蓝坐到百里会身旁,“走的远远的,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

此时的百里会,正如那扁舟,茫茫然间,靠也无所靠。

男人,又怎会有真心?

女子紧揪住胸口,原来,这里好会疼。

自己爱的如此决绝,哈哈,爱?

爱是什么?

“会妃,我一定会找人来救你的”,小蓝暗暗下了决心,见百里会这样,只得走出了院子,再晚,就来不及了。

如果,爱是这般噬心噬骨,那要了又有何用。

百里会站起身,忆起了种种,以往,在辽国的坚持,在边界的隐忍,原来,没有爱,一切就都不是。

门口的侍卫再度站在两旁,天,被拉上了一层黑色的帷幕,袭暗,还是没有来。

百里会站在火烛下,摇曳的暗影打在脸上,衬得女子绝美的容颜,带着几分阴冷。

袭暗,我是不是该放下你了,真的该离开了。

回观这几月,你对柳絮的隐忍,对柳阅的宠溺,到了今日,才发现,你的爱,从来不在我身上。

百里会放下束起的发,任它一泻而下,暗夜中的女子,竟是妖冶至极。

袭暗,对你,我是失望了。

砰,随着两声轻微的倒地声,门被无声的开启,复又在男子高大的身影后,关上。

百里会转过身子,男子上前几步,托起她的手,“跟我走”。

带着一丝苦涩,百里会幽幽的开口,“为什么,在我身边的,还是你?”

耶律式伸出一手,将她的发拨于脑后,“我一直都在,你现在才发现么?”

百里会抽开身子,一袭黑发,背对着他,“耶律式,不要管我,你是辽王,就算我跟你走了,横亘在我们之间的约束,太多了,多到有一天,我们都会承受不起”。

男子将她拥于身前,“有了你,哪怕负了天下,我也愿意”。

没有过多的语言,只此一句,却让百里会黯下红颜,苦,不堪言。

权力,一个男人的颠世之权,却为了自己,甘愿舍弃。

“跟我走”,耶律式的声音透着几分迫切,尊贵霸气的脸上,有着一丝焦虑。

他,接受的拒绝,太多了。

百里会努力的想看清楚眼前的男子,无奈,眼前只有一层覆之不去的水雾,究竟,看的清谁?

一如当初送回时那般,耶律式伸出一手,掌心朝上,只等着,女子的柔荑。

唯一的一人,只想同她,携手一生。

百里会双眼轻轻闭起,冰凉的液体抑制不住,一颗颗滚落。

再睁开眼时,清晰的,看见,男子始终向自己伸开的手掌,是啊,百里会,你现在才发现么?

太多的纠结,让女子的心疼痛不已,转过身子,百里会一步步朝着烛台走去。

留下的,只有一个背影。

耶律式静静的望着她,手,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

女子在烛台前站定,将蜡烛自上面取了下来,红艳璀璨,竟一个手都拿不住。

百里会转过身子,眼睛却始终盯着手中燃烧的火焰,双眸中,那簇熠熠,越燃越烈。

灯芯的凹下处,蜡油滚滚,带着灼人的温度,火苗中,女子的脸伴着红晕,眼底,冰凉至极。

百里会抬起头,望了耶律式一眼,忽地将手中的蜡烛吹灭了。

失了手中的火光,屋内的纱灯中,保持着光亮。

百里会嘴角轻勾起一抹浅笑,何时,竟然妖冶起来,连笑,都是。

女子一手轻拉住衣衫的前襟,猛的一扯,随着衣料的破碎声,露出胸间,那抹艳丽的齿痕。

百里会的眼,始终盯着前方,就在那一瞬,手中的蜡烛带着灼烫的高温,覆上了那抹齿痕。

“唔…”,女子吃痛的紧咬住下唇,涔涔的冷汗随着颤抖的嘴角滑落。

耶律式一手托住她的身子,空气中,弥漫的只有,一种伤心决裂的焦糊味。

现在,我的身上。已经没有你的印记了。

百里会仰起头,将眼泪逼回眼眶,手上猛的用力,“啊…”,下唇被咬破,混着鲜红的血液,将粘连至一处的蜡烛抽回,扔在了一旁。

原先的齿痕处,如今,血肉模糊。

“会儿…”,耶律式将她整个身子拥入怀里,女子的身上,早就被汗水浸透了。

“耶律式…”,百里会抓住男子的袖口,“带我走”。

第4卷第3章 以命偿命

“王”,门被轻声打开,韩有天隐了进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耶律式这才收回神,将女子轻轻抱起,每一下,都充满了怜惜。

脚下一点,两人跃上屋面,王府外,早就有人在接应了。

为了赶时间,来人都骑了马,耶律式将她抱坐在自己身前,脚下生风,再一次的,远离了西郡府。

百里会靠在他的胸前,为什么,离得越远,心却越来越痛了呢?

风,呼啸着而过,一轮苍月,淡洒余晖。

止不住的惆怅,胸间,更是疼痛难耐,原来,要除之,竟是如此的痛彻心扉。

良驹一路狂奔,驰骋在郊外的草原上,虽是暗夜,仍可见那一株株遗世独立的芳香,这,就是上次袭暗带自己来的地方。

他说,“给我生个小王爷吧”。

可是如今,你已经不在乎了。

那片湖泊还在,尤记得,他将自己托起,在水中,那炙热留恋的吻。

轰轰的响声忽的自四面包抄而来,在阴冷的月光下,泛着片片银光。

袭暗依旧一身黑色长衫,俊邪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眸光,更似出鞘的刀锋般,“耶律式,我们又见面了”。

耶律式勒住马缰,嘴角挂起轻淡的笑意,“袭暗,别来无恙”。

眸光转到男子怀中的百里会身上,“会儿,跟我回去…”。

女子虚弱的仰起脑袋,这个男子,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带着阴兀的霸道。

“回去?回去让你杀了我吗?”说好不流眼泪的,可还是不争气的,心也痛了。

袭暗不语,手上的蛇纹鞭蜷缩至一处,蓄势待发。

“承认了?袭暗,既然你心里没有我,那就放过我吧”,还有什么,比这更痛的。

“放过你?如今你是我朝的重犯,本王自然要抓你回去”,男子一手紧握住手中的鞭子,她居然,又想走?

亏得自己每天为她奔波,亏得自己天天求着母后,亏得自己放下身段,在金銮殿前,为了一名女子,长跪不起。

亏得自己,与满朝官员为敌,亏得自己,终于,付出了真心。

“是因为我杀了柳阅吗?”百里会幽幽的开口,只要一句话,信,还是不信。

袭暗望向女子,说不出别的理由,“是”。

“哈哈…”,百里会突兀的笑了起来,“袭暗,你知道吗?你对我,永远缺乏信任,人人都说,人是我杀的,你,也一样”。

“做你的女人,太累了”,百里会自耶律式身前挣脱,下了马。

袭暗紧盯着一步步走近的女子,眸光,落在了她敞开的领口处,那抹丑陋的烙印。

百里会顺着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胸前,“你的印记,已经在我身上剥除了,所以今后,就让我们相忘于天涯吧”。

“好一个相忘于天涯,”袭暗望着百里会身后的耶律式,“你还是要跟他走?”

“对”,女子决绝的仰起头,这样的弧度,正好将男子傲然的气势,尽收眼底。

“哼,百里会,你以为你们走的掉?你欠我两条命,你如何还得清?”袭暗的话语透满着冰凉,望向苍穹的眼,带着欲将人凌迟般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