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颜撒谎说:“剪指甲、指甲划的…”

夕莲心中忽然一阵悸动,她的手心曾经在那迷乱的夜里被指甲刺破了几处,那是印记、是一种甜蜜的苦楚,证明她是他唯一的女人…可是现在,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抬起含泪的双眸,对上司马昭颜痴迷的目光,闻着他身上那种让人安神的气息,宛若一瞬间就找到了新的依赖,扑在他怀里嘤嘤哭起来。

司马昭颜深深吸口气,他不知道为了得到她而伤害她,自己究竟是不是做错了?谁让他喜欢她呢,这就是人的欲望,即使不择手段也要心安理得。或许以爱之名,所有的不可理喻都有了托词。他轻轻告诉她:“夕莲,我喜欢你…”

夕莲抽泣的声音骤然停歇了,懵懂看着他嘴角晕开一个温情的弧度,眼睛弯弯闪着月一般的光辉。她呆住了,他的笑容何时变得清澈若此,不带丝毫杂质?

他渐渐低下头,用鼻尖触碰她湿润的脸颊,若即若离。

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柔软传遍全身,就像被蛊惑了般神智不清,无力合上眼睛。

昭颜抬起颤抖的手托住了她尖削的下颌。他的唇,试探性的在她唇上轻点了一下,而后是两下、三下…最终,紧紧吻住再也不愿意放开。

他们将身外的一切都掷入虚无的秋夜,在幽秘芳华的气息中下沉、下沉,仿佛连大地都在下沉。唯有彼此鲜明而具体地停留在浮生中,除去对方,别无他物。

他的手掌温柔而有力地抚上她的锁骨,手心结了痂的伤疤擦过吹弹可破的肌肤,褪开轻薄的纱衣,握住她圆润的肩。早在八岁时,他就想亲吻她的肩。夙愿达成的这一刻,他紧闭双眼,用舌尖记忆下她的触感和味道。

一阵强烈的战栗,夕莲忽然惊恐地睁开双眼,她似乎忆起了一种身体被撕裂的疼痛,害怕得将他推开,声音颤抖道:“不要…”

司马昭颜身体一僵,然后听话地将她外衣拉上,他脸上发烫,羞涩低着头躺回自己的位置,几乎不敢正视她。

夕莲浑浑噩噩,也不知这一切是如何发生,只是心里极度恐慌,心虚得厉害。方才她好像忘记了自己是予淳的女人、忘记了明年春天她就要出宫了,与司马昭颜再无瓜葛。

“该回去了。”她强作镇定说,“你快去陪琴儿吧…”

昭颜应了,起身离开,一面走一面傻笑,笑得都合不拢嘴。福公公扶他上了车,表情也是格外的愉悦。

到达文阳宫时,琴儿已然安睡,司马昭颜掏出精绣的荷囊,藏在枕下,这是她体贴的心意啊,他会时时刻刻带着、时时刻刻记着。

正打算躺下,福公公忽然轻声来传,一名御前侍卫有事禀报。

(有位亲叫我多更一点,实在力不从心,呜呜,今天又上班,国庆码的字刚好够这周更新的。筠筠只能保证每日一更了,大家请耐心哟。还有谢谢羽毛认真看我的文,还猜我的情节…囧)

伤秋篇 44、噩耗

昏暗,所有的宫殿都不外如此,即便是点了灯,也逃不过昏暗的本质。

司马昭颜漏夜坐在书房的桌前,耳畔一直回响着悚然的话语。

“皇上离宫六十二日,期间,卢元帅父子进宫觐见太后七次,卢将军夫妇进宫觐见太后两次,每次太后都传了皇后娘娘前去用膳。太后殿过于严密,其中发生何事都探听不到。”

蝉鸣声彻夜未消,一阵强、一阵弱,渐渐好似都化作了西风的呜咽,一浪一浪朝他袭来。他不愿意相信,她居然背着自己在宫中与卢予淳私会…这是讽刺,还是羞辱?

福公公为他披上薄衾,“皇上,秋风起了。”

司马昭颜黯淡的眸子凝视着天边的鱼肚白,声音沙哑:“她心里,只有他。”

其实他一直知道,她的快乐悲伤全都来自卢予淳,与自己没有丝毫干系。他的喉结动了动,一年已经过了半年,明年春天,他要用什么理由留住她?昨夜在观星台乱了分寸的情动,让他第一次体验到面对爱情时的羞涩,那样的甜蜜或许再也不会有了罢…

殿门映出模糊的光亮,一名婢女慌张跑了进来,跪在地上哆哆嗦嗦说:“皇上,快去看看琴妃娘娘,她流了好多血!”

司马昭颜顿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担心的事终于要发生了吗?为什么他们在自己回宫之后才下手?!他疾步冲入内殿朝满室的人大吼:“太医呢?!”

“已经去催了!”

福公公急着直跺脚,“这时辰恐怕还在睡觉!”

琴儿面色惨白,气若游丝,身下已是一大片汪洋的血水。司马昭颜紧紧握住她的手,额上青筋尽显,他细吻着她手上冰凉的血脉,希望可以暖回她来。琴儿一直没出声,只是隐忍地发出粗重的喘息,浑身止不住颤抖。她想知道,床前的男子究竟是更担心孩子还是更担心自己,她好想自私一次,舍弃孩子,好让自己多活几年,陪在他身边。可她说出口的却是:“皇上,一定要保住孩子…”

太医擦擦满额的汗珠,急切道:“才七个月,即使生下来了也难以存活,况且,娘娘身子孱弱,恐怕…恐怕…”

福公公喝道:“恐怕什么?!”

太医趴在地上带着哭腔说:“怕一尸两命啊…”

“你们之前怎么照料的?七个月都过来了,突然出这么大的事?等着吧,别说一尸两命,没了一个,都要你们抵命!”

“事出突然,必有原因。目前最迫切的是需要皇上拿主意,剖腹取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然,娘娘也是熬不过去的…”

司马昭颜面无表情,麻木应付着眼前的时光,心里毫无知觉,就是胸口冰凉凉一大块。

良久,琴儿发出平生唯一一次嘶吼:“救孩子!不然来不及了!”

司马昭颜松开了她的手,背过身一步步朝外走去。杀鸡取卵,真的有生机?他明知道没有,还让她承受非人能忍的痛苦。他蓦然发现,自己与母后一样,天生长了副狠心肠。

手心结的痂被他用力抠了下来,鲜血染红了指甲,顺着指尖滴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零星点点,凝固成浓郁的暗色。

琴儿望着熟悉的轮廓渐渐被昏暗吞噬,在心中默默祈祷。此生注定不能伴他终老,至少,让她为他留下一条血脉,迫使他在对着欧夕莲痴笑时,偶尔会想起她模糊的面容来,只是偶尔就好…

万丈光芒自厚重的云朵后迸射,肆意铺陈在清冷寂寥的每一个角落。皇后的辇车叮当响着急促朝文阳宫驶去,在金色光洁的地面上拖曳出斜长的影子。

夕莲接到消息前,做了一个噩梦,全然忘记了梦中的内容,只剩下狰狞的模糊印象和满面泪痕。她下了车便从台阶一路小跑上去,宫外已跪了一大片人,神情悲痛。他们不是在哀悼逝去的人,而是在为自己即将奔赴死亡的生命感到不幸。

进了合阳宫,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钻入肺腑,司马昭颜就背着手站在窗前,通往内殿的长廊被帘幔遮盖得严实。她想进去看琴儿最后一眼,可昭颜抓住了她的胳膊,声音沙哑说:“别去…”

他眼窝有深深的黑晕,让人看不清眸子里的悲哀。夕莲听说了,为了留一线生机给孩子,琴儿选择剖腹了,她不敢想象帘幔后面是如何的狰狞,或许和她的梦境一样。也不知为何会有心碎的感觉,夕莲忽然落泪了,上前抱住他,轻声安慰:“不要自责,这不怪你,琴儿不会怪你的。”

司马昭颜也渐渐拥住她,一种漫无边际的孤独感将他侵蚀。纵然现在她在他怀里,但始终不会停留太久。他对未来的所有信心,在见到那具幼小尸首的一刹那灰飞湮灭,他知道注定逃不过,逃不过的…

(大家...顶住,后面可能有点点虐了。)

伤秋篇 45、识破

西风萧萧,将天空的云拨得一层层如海浪般延绵不绝,这样舒爽的好天气,正阳宫前却是一派肃穆。

卢太后穿了身素白的衣衫,眉目清冷,贴着高高的宫墙边,一面走一面对身旁的夕莲说:“真可惜了,本来还盼着大褚国能诞生一位储君,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还在查呢,之前一直安然无恙。”夕莲小心回着话,她对太后远没有最初的亲切感。

卢太后漫不经心说:“皇后,你先去,哀家有话和韦娘说。”

夕莲狐疑看了韦娘一眼,自己先往前走了。

琴儿被火化了,棺木里装着她和孩子的骨灰。她依然是冷寂的,任凭肆虐的风一层层袭来,也不会反抗。

灵堂一侧的偏殿,窗户紧闭,只从缝隙中透进阴森惨白的光线。司马昭颜接过太医递上的荷囊,浑身就像被灌了铅一般沉重,耳旁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和嗡嗡的鸣响。

“皇上,这是太医院出库的药材没错,配方也是老臣查过的,确是能治疗皇上的咳嗽病。可是,这阴凉至极的配方,其中一味主药是麝香,过量的话会有催产功效…皇上怎会将荷囊放置在琴妃娘娘枕下?也怪老臣,没顾虑到这点。可也明确交代过韦娘,这是女子忌用的啊…”

太医的声音听起来那般遥远,好似隔了一个苍穹的距离。司马昭颜用力捏住荷囊,几乎要将那些邪恶的气息全都揉进手心里。是他,亲手害死了琴儿母子…

福公公脸色凝重在一旁说:“皇上,或许,她们被人利用了。皇后不是有这样心机的人。”

她究竟有没有心机?为什么突然关心起他的身体?为什么心血来潮叫韦娘为他绣荷囊?为什么叫他将荷囊放在枕下?因为她对他了如指掌罢…曾经那样欢天喜地收下她的心意,怎料背后却藏着险恶的心机!他怎会爱上这样一个女子?像狐狸一样奸诈狡猾的女子!

也不知怎么忽然间刮来一阵沙尘,夕莲被吹得迷了眼睛,几乎要掉下泪来,便躲在屋檐底下避一避。她嘀咕了句:“金陵怎么会起沙尘?”

一名宫女轻声询问:“皇后娘娘,往偏殿进去吧?外头风大了。”

夕莲点点头,迈入幽暗的殿内,吩咐宫女都在侧门候着,自己穿过回廊朝灵堂去了。司马昭颜几日未眠,她有几分担心,脚步匆匆,裙摆自地面逶迤滑过,悄无声息。

忽然一个人影迎面而来,夕莲几乎怀疑是自己的幻觉,予淳怎么会在这?可容不得她多想,卢予淳已经一把将她推入旁边一间昏暗的房,直勾勾盯着她问:“我给你那荷囊呢?”

夕莲愣愣看着他说:“在我寝宫。”

“毁了它,知道吗?”

夕莲似乎没听见这句话,匆匆推开他:“你怎会在这里?大臣都在正阳宫外候着,你怎么能跑后妃灵堂里来?快些走罢!”

卢予淳嘘了声,拥住她悄悄说:“记住把那荷囊毁了,不然你会有麻烦。”

夕莲鼻子一酸,嗫声道:“有什么麻烦也无所谓,反正,你心里早已没了我!”

予淳脸色大变:“何出此言?夕莲,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我得走了!”

夕莲拖住他的宽袖,委屈喊道:“你都成亲了!却从未与我提过!”

卢予淳惊讶回头凝视她问:“皇上赐的婚,你不知道?我想娶她吗?君命难违!夕莲,今生今世,我唯一想娶的女人是你,永远不会变!”

赐婚?皇上赐婚?夕莲踉跄往后退了几步,司马昭颜,究竟是对他太仁慈了!他明知道自己和予淳两情相悦,却一次次破坏!先立了自己当皇后,百般讨好,然后给予淳赐婚,叫她断了念头!

伤秋篇 46、爱殇

侧边的门,吱悠一声开了。惨白的光,映着昭颜的脸孔,阴森无比。

卢予淳表情僵住了,半晌,慢慢朝他跪下。

夕莲忽然笑起来,声音还是那样清明悦耳,在寂静的大殿里,回声却是悚人的。她朝司马昭颜步步逼近,唇贴着他的颈窝幽幽说:“一年之后放我走?你真会哄我开心啊…当初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样有手段的人?或许,我八年前就不该救你,让你腐烂在莲花池里,给我的夕莲当肥料!”

司马昭颜面部抽搐了一下,猛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指节泛着青白的颜色。他不过是想得到她,仅此而已!一个皇帝,要得到一个女人何需耍手段、找借口?他拖着她往灵堂走去,胸中只有一腔汹涌沸腾的热血,似是要从七窍喷出来,将眼前所有用来祭奠的白都染成刺眼的红。

夕莲也不反抗,被他拽着跌跌撞撞往前走,只是担心跪在身后的予淳会是什么下场,他们私自见面,无论怎样都是重罪…

司马昭颜将夕莲狠狠推到琴儿的灵柩前,嘶声咆哮:“跪下!”

夕莲冷冷盯着他反问:“凭什么?”

昭颜抑制不住内心的狂怒,押着她的胳膊将她按了下去,抬脚死死踩住她的小腿。夕莲惊呼了一声,双膝发麻,咬牙切齿朝他嚷道:“随你处置,反正今生,我都是予淳的女人,永远也不会屈从你、永远不会!”

昭颜怔住了,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他在她光洁的手臂上一遍遍找寻,守宫砂呢?她的守宫砂呢?!她是卢予淳的女人,她是卢予淳的女人了…仿佛听见心脏爆裂的声音,他的唇骤然失去了血色,为什么对她的尊重竟成了纵容?为什么给她的真心就这样被利用?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一相情愿而已!

他静静凝视着琴儿的灵柩,喉咙里发出沉沉的声音:“都下去…”

福公公浑身一激灵,轻声招呼内侍都退了出去,宫门紧紧闭上,只剩下最原始的黝黯。

夕莲吓得大声哭喊:“你要干什么?韦娘!韦娘救救我!韦娘…”

他闭上眼,再一次看见了遥远的八岁,一只狡黠的小狐狸救了他一命、给了他温暖,却取走了他的心。他要将心找回来、将温暖也一并找回,可惜,终究是徒劳,就算剥了狐狸的皮毛,她也不会再施舍丝毫的温暖,而那颗心…已经被踩的粉碎了。

他怕今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愤怒和勇气,于是将她死死攥在手中,体会她在挣扎反抗中带给他的细微幸福。他以为,只要得到她,他便幸福了。于是在这样诱人的黝黯中,暴发出最原始的狂野和欲望。他为琴儿报仇了,用世上最邪恶的匕首刺破她的身心,将她打入永劫的地狱。如果这就是爱情的话,那么他就快得到了…

一声凄绝的惨叫之后,她再无动响。眼角滑落最后一滴泪,然后,目光如沙漠般贫瘠干涩。满天星光,纷纷坠落;一池娇艳的莲花,全都枯萎…她斜挑的眼角渐渐萎靡,直到失去意识,如死了一般。

他一直是背对着她的,这样也好,让她无法看到自己丑恶狰狞的脸孔。

可是心为什么痛得难以忍受?

他在黑暗中细细回想她的神采飞扬的眉眼,任凭年少无知的爱恋在律动中逐渐腐坏,他们未来所有美好的结局,都被他自己践踏。

黄浊的眼泪,淌在她优雅的背上,肆无忌惮。

一切都结束了,他知道,再也没有未来、再也没有爱情、再也没有夕莲…他哭着,将自己的手指穿入她的指缝间,十指纠缠,最后一次感受狐狸的温暖。

他轻声告诉她:“夕莲,我喜欢你…”

她微微开启嘴唇,声音虚弱:“司马昭颜,当年,我为何要救你…”

他止住了抽泣,慢慢离开她的身子,肌肤相接的触感,纵然让他心中生出万分不舍,也再没有退路。

伤秋篇 47、惩罚

他替她悉心整理了衣物,慢慢拭干眼角,打开宫门对福公公说:“送,乌…镜台。”

福公公凛然跪倒在地,低声道:“皇上三思…”

司马昭颜面无表情说:“卢予淳,革职、发配…南洋。”

韦娘靠在不远处的宫墙,身子一点一点往下滑,乌镜台…比冷宫还可怕的地方,她的夕莲,要怎么活下去?她绝望的眼神投向司马昭颜,可他的面容,冷得让人心惊。她似乎意识到了,夏日已过,夕莲的灿烂开到了尽头,往后,只有颓败和煎熬…

卢太后走进偌大的灵堂,夕莲就侧躺在正中央,像只濒死的狐狸,连苟延残喘都不会,只是瞪着眼睛。她的眼神是凝固的,看不出丝毫生机,卢太后颤抖着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微弱得叫她落泪。

卢予淳被人押着往侧门出去,即使这样,气质也永远是那样的温雅,他只是冷冷扫过司马昭颜,随即朝卢太后摇摇头。

卢太后压制着内心的愤怒,几步上前对司马昭颜低声问:“你在做什么?!”

司马昭颜仰头望着宫门对方冉冉升起的红日,平静答道:“淫乱…后宫,谋害、龙子!”

福公公解释说:“这样已是从轻发落,皇上会秘密处理,给卢家留下名声。”

“那夕莲呢?”卢太后激动指着殿内奄奄一息的娇弱身躯,面容都扭曲起来,“你不是喜欢她么?怎么舍得送她去乌镜台?你根本不知道乌镜台是什么地方…”

卢太后语气忽然一转,哀求道:“你回头看看她,冷宫不行么?就算打入冷宫也好啊…”

昭颜心底猛地一抽,他不敢回头看,不敢看…他又用力抠手心的伤痂,让疼痛和鲜血刺激自己的意识。冷宫怎么行?冷宫还是在宫里,离他不过两里的距离,他会不由自主朝她走去、不由自主原谅她,就像被蛊惑了般…只有乌镜台,与世隔绝的地方,才能断了他的念想。

卢太后绝望的神情闪过一瞬,之后又恢复平静,她背过身稍作整理,与皇帝一同迈下了阶梯。遗漏在灵堂的夕莲,被人抬了起来,就像一具冰凉的尸体,随琴妃的灵柩一起出殡,只不过琴妃往正门出去,接受众人跪拜;而她,沿着后殿的回廊绕了许久,才从一扇隐秘的宫门出来。

重新见到阳光的一刹那,她的眼睛被刺痛了,紧紧闭上,再也不愿意睁开。

韦娘跪在阴冷的殿内,泪滴在大理石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每一响,都让司马昭颜心跳停止一拍。

昭颜坐在暗处,手指发颤捏着那朵黄玉莲花,他后悔当时偷偷拽下了她颈上的挂坠,让他日不能思、夜不能寐。与她的强行欢爱,丝丝触感还游走在身体的每一道血脉,缱卷了他原有的高贵血统。原来,只要有她存在,他便一直卑微着。

韦娘跪了一整夜,纹丝不动,声音微弱着重复一句话:“夕莲真的不知情…”

福公公则不停地质问:“谁知情?究竟谁在背后操控?你说出来,夕莲就可以摆脱谋害龙子的罪名!”

韦娘却不回答,始终重复着那句话。

司马昭颜疲倦地摆了摆手,叫人将韦娘拉走。即使这件事夕莲不知情,但她和卢予淳的事,却是不容置疑的罪状,否则,他怎会送她去乌镜台?

韦娘见侍卫上来了,忽然扑倒在地哭着恳求:“送我去乌镜台!皇上,送我去吧,夕莲在那里会死的!她会死的!”

福公公叹道:“乌镜台是皇家禁地,韦娘,不是谁都可以进去伺候的。”

“我知道!”韦娘抬头盯着阴暗中让人看不清面容的司马昭颜,一字一句说,“我愿意失去所有的一切,只要让我陪着她!”

昭颜摇摇头,侍卫将韦娘拖了出去,哭喊声逐渐消失,大殿里恢复了死寂的安静,静得让人害怕。他觉得夕莲说的没错,他是一个有手段的人,最终却还是以强行的方式得到了她,他幸福了吗?

伤秋篇 48、软禁

他的指尖滑下一滴殷红的血。福公公心惊,上前询问:“皇上,怎么伤口还不好?”

司马昭颜摊开手心看,那处被荷花茎刺破的地方,已经溃烂了,就像他的初恋,永远是心底一块不会愈合的柔软之伤。

他声音沙哑,问:“我错了吗?”

福公公轻声答道:“皇上怎么会错?”

他嘴角抽了抽,笑着说:“那她错了吗?”

福公公无言垂下头。

司马昭颜站起身来,踉跄了几步,喃喃道:“她错了,是罪人…”说完,他朝内殿稳稳走去,该好好休息了,明日上朝。

寂寥的黑暗中,夕莲睁着眼睛平躺在床上。只要一闭上眼,那些来自体内深处的疼痛就会纷沓而来,让她痛到感觉不到心跳。无法想象出司马昭颜平日痴痴的笑颜,是怎样变成邪恶狰狞的脸孔,她捂住双眼,压抑地哭了,因为在这个绝对安静的地方,所有的声响都是异物。

夕莲幽幽下了床,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她径自走出了空荡荡的宫殿。更深露重,夜风呼啸着裹上她的身子,她腿一软,随风跌倒在地上。她从地上拈了根发黄的小草,冷笑,欧夕莲从不是娇弱女子,司马昭颜,你且等着吧…

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侍婢,七手八脚将她抬进屋子里去,她们安静得只有脚步声,来去匆匆。夕莲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直到望着天边发白,抵挡不住疲倦,才渐渐入睡。

辰时,侍婢准时送来了膳食,然后退下了,丝毫未惊动熟睡的皇后。辰时一过,她们又撤下早膳,同样的悄无声息。

夕莲睡醒时,侍婢刚好在收拾晚膳,一切仍旧没有声响,只见夕阳笼罩在她们身上的光晕,如画卷一般。夕莲怀疑自己听力是否出了问题,于是开口说了句:“我饿了。”

声音虽然虚弱,却很刺耳,没人理会她,夕莲下了床,摇摇晃晃走到桌边,端起一大碗热汤咕噜咕噜全灌下了肚,顿时觉得身子暖起来了。她曾经以为自己会死呢,结果这么容易又活过来了。

她擦擦嘴,问:“这是什么地方?”

没有回答,那些侍女只是静静站在一旁,垂着头,眼中无光、表情木讷。夕莲提高声音喊道:“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

可终究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回响。她打了个寒颤,难道,这就是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