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侍婢上前,替她夹了菜,又退下去。夕莲将碗往地上摔得粉碎,尖声喝道:“你们说话啊!难道都哑巴了吗?”

余音在梁上绕响不绝,就像在嘲笑她的声嘶力竭。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大殿空荡荡,除了桌椅,连一个摆设都没有。

夕莲快步往殿门冲了出去,四周的草木树林被轻雾覆盖,透过林子,能看到白茫茫一片水域。她往水的方向跑去,到达岸边时惊得停止了呼吸,四周全是水,四面八方全是水!她在一座岛上!

这就是司马昭颜的手段,将她软禁在这里,与世隔绝!

她无力瘫坐在草地上,掩面哭泣,哭着哭着又笑了。

她朝缓缓落入水中的夕阳大笑,笑它终究抵挡不住黑夜来袭,笑她自己即将陷入永生的黑暗,比死亡还可怕。

PS:好几位读者说不想看悲剧,嘻嘻,请大家注意我的文章分类,是破镜重圆哦!本文绝对不是悲剧,再有简介里有句话说:带着最沉痛的哀怨,他们重逢在后宫之中。被大家忽略了吧,昭颜没死的,他们还会重逢。

另外谢谢羽毛昨天给我挑的错,我稍微改了改那一章。

若姐姐说的问题我会注意,亲个!只是故事到这里,还没完全展开,我只从昭颜和夕莲的角度叙事,比较局限。卢予淳的戏份在后面。

伤秋篇 49、惦念

(抱歉,今天都不在家,现在才更新。)

司马昭颜立在池边,荷花早已开败了,只剩下一池枯黄萎靡的荷叶。

朝堂上的针锋相对,让他精疲力尽。卢太后咄咄逼人,硬是将他新提拔的官员压了下去。卢元帅坚持集军权于中央,拒绝分散手中兵权。三位顾命大臣,已是力不从心了。

他手中把玩着莲花吊坠,想起不久前的某日,他就站在这里,为她插上了第一朵花…宫里的每一处,都晃着她娇媚清扬的身影,挥之不去。司马昭颜盯着手心的黄玉莲花,好一会,咬紧牙关往荷塘里远远一掷,连落水的声响都听不到。她是罪人,他没做错,所有后宫中犯这种罪的女人,都会被送往乌镜台。

他匆匆逃开,不愿意再停留一时半刻。仓惶回到德阳宫的御书房,随意翻开桌上的《左传》,一张折叠工整的宣纸飘扬而出。昭颜愣愣展开它,是那两首卜算子,他心底一窒,颤抖着伸向烛台点燃了它,看火光跳跃出那一瞬间的色彩,是夕莲的颜色。纸都快烧光了,他没察觉,直到手指灼热,他才回过神来。

福公公看着心惊,连忙上前说:“今日事务繁忙,皇上疲惫了吧,不如先就寝。”

司马昭颜表情呆滞点点头,又往寝殿逃去。

窗边一角的桌案上,还有她的首饰盒、菱花镜,他撇过头去朝里侧躺着,手不由自主摸向枕下,摸到了柔软的红绡,再往远处移动,摸到了她的匕首、曾经以死要挟的匕首。他浑身一激灵坐起身来,大婚那日,她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话语还清晰如昨,她会不会…会不会真的就玉碎了…

司马昭颜慌张唤了福公公进来,嘱咐道:“派人,看着她…每日来报!”说完,他松了口气,却丝毫没有睡意,短短几个月,他已经习惯了与她同床共枕。现在,他又回到了从前,独自拥着冰冷的蚕丝锦衾,听着一道道更声,揣摩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

夕莲抱着双膝坐在岸边看日出,她太苍白,需要阳光的润色。自从到了这个地方,她一直穿着那身素白的孝服。这里,除了风声和偶尔的鸟鸣,再也没有别的声响,她或者对着日渐枯黄的花草喃喃自语,或者一天到晚都不动一下嘴唇。

只有用膳的时候,才会有侍婢出现,其他时间,她都觉得自己像个游魂,披着满头青丝、拖曳着衣裙,赤脚在青砖地上走来走去。那些砖是冰凉凉的,缝隙中还长了杂草,百无聊赖时,她便趴在地上拔草。她会将草连根都抠出来,嘴里轻轻念道:“司马昭颜,你要等我啊…司马昭颜,你等着瞧吧…”

晨曦映满了她的双眸,那样熟悉的眼神,跳跃着狡黠,可她背过身去,才令人发现刚才不过是假象。她垂目绕着岸边走了会,忽然就跳了下去。

司马昭颜凝神看着奏章,不出一个时辰,它们就要被送去太后殿,他的时间很宝贵。福公公急匆匆跑进来在他耳边轻语道:“皇后在乌镜台落水了…”

昭颜胳膊一抖,摞得高高的奏折被撞塌了,所有的军国大事,轰然倒地。她最近的表现都很平静,怎么突然落水了?他紧张望着福公公,想从他眼里寻找一线生机。

福公公倒吃了一惊,安慰道:“皇后水性极好,皇上是清楚的,已经救上来了。”

昭颜匆匆出了书房,迎面撞上韦娘,她双眼布满血丝,憔悴不堪,连着两个月,她隔几日便会来。她像往常一样拉着司马昭颜的衣摆跪求:“让我去乌镜台,皇上,夕莲她受不了的…”

他扶起韦娘,送夕莲进去已是后悔万分,怎么忍心再将韦娘也送去?福公公叫人将韦娘拉了下去,低声劝道:“别天天来瞎闹了,你去又能怎样?皇上忍心将你用刑之后再丢到乌镜台去吗?”

“我愿意受刑,只要让我陪着她…”

“糊涂!”福公公悄悄在她耳边说,“事情还有转机,何必要孤注一掷?”说完,福公公赶紧跟上昭颜的背影,留下发怔的韦娘跪在原地,转机?为何她看不到转机在哪里?

伤秋篇 50、转机

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他如何能记得当时落水的地方在哪里?可是他必须找回来,他觉得冥冥中有定数的,他扔了她的莲花,因此她也要扔掉自己的性命!

他承受不住。他怕,今后再不会有这样的魄力,因此要一次用个干净,于是命人将荷花池里的水全部放掉。然后那双明黄色的靴子,奋不顾身踩进深深的淤泥;还在溃烂的手心,认真摸索泥中每块石头。

日渐西斜,他身上的龙纹已经被污泥遮盖,神情却依然倔强。他不知道究竟是谁让谁受了伤,只是在听到她消息的那一刻,真的好心慌。

一名侍卫举起乌黑的手大呼:“找到了!皇上,找到了!”

司马昭颜激动地朝他走去,却因腿陷得太深,被绊倒在泥潭里。福公公连忙搀他起来,替他擦去脸上的淤泥,蓦然发现,他迎着夕阳的眸子里,有一种晶莹湿润的东西熠熠发光。福公公兀自擦了擦眼角对他说:“何苦呢…想她,就去看看吧…”

昭颜接过黄玉莲花,深吸了口气,朝下人吩咐道:“荷花…都清理掉,种、种上…夕莲。”

福公公怔了怔说:“可是,现在不是适合栽种莲花的季节。况且今年已经过了花期,不如明年开春再种。”

昭颜望着远远的西天呢喃了句:“来不及了,快种…”

夕莲昏迷时的梦境很奇怪,总是看见一个女人,挽着高高的发髻,穿着和她一样素白的衣裙,出尘脱俗的气质,却像鬼魅一样徘徊在她床边。她的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话,但是没有声音,这里的人全是哑巴,没有声音…

她一心要溺死,却还是被人救了,从此,她被禁止去湖边。

那个梦里的女人,大概就是她自己吧,若干年后,她便是那样了。

她又趴在小院里,找寻砖缝里的草,可惜,全被她拔光了,一丁点都不剩。枯黄的树叶,在西风中缓缓飘落,宁静中向她诠释一种叫颓败的结局。她张开手,从自己纠葛的发间插入,用力往下梳到发尾,落了一大把青丝,缠绕在指间,风一动,便追逐落叶去了。

司马昭颜刚下了船,天就下起雨来,雨点冰冷刺骨,打在脸上像针扎一般。这样寒冷的夜里,他成了大褚开国以来,第一位上乌镜台的皇帝。

福公公一手打着伞,一手提着灯笼。火光摇曳不定,照着地面深深浅浅的水印,像是泪痕一般。到院门口,司马昭颜挡开福公公的伞,自己提着灯笼进去了。

灯火在他手上,颤抖、跳跃,夕莲远远看见了,知道是他,便也就那样站着。

夜空划过一道闪电,一瞬间亮如白昼,他才发现,她就站在墙边,如瀑青丝从两旁垂直泻下,遮住了大半脸颊。他手一抖,灯笼掉了,迅速燃起熊熊火光,映得他满面红润,也只是一瞬间。

她苍白得与墙的颜色无异,单薄得像一幅壁画。裙尾拖曳在地上,一只赤脚露在外面。昭颜几步冲上前将她扛了起来,不顾她如何尖叫挣扎,将她按到床上,双手捧起她的脚,贴着心窝。

她的脚,就像冰块。他使劲揉搓,希望能将它们融化。

夕莲幽幽看着他,不发一言。她的脚被渐渐暖回了,昭颜替她盖上被褥,在她空荡荡的目光中,寻找一丝神采。终究什么也没找到,连恨都没有,她眼晕浓重,脸颊凹陷,再也不是那只骄傲任性的狐狸精。

昭颜紧紧抓住她细弱的手腕,轻声说:“对不起…”

夕莲置之一笑,接下来却是令她窒息的强取豪夺。她惊叫着、谩骂着,丝毫不顾忌什么,因为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需要害怕的东西了。她朝他肩上狠狠咬下去,舌尖泛着甜腥的味道,让人恶心,她胃里一阵翻腾,紧紧捂住嘴。

昭颜肩上的血,滴在她苍白的躯体,开出一朵朵阴暗的花,如果她想要他的血,尽可拿去,他毫不吝啬。他愿意用自己的鲜血,换回这只狐狸精的神采飞扬。

夕莲压抑地哭了,这种屈辱的境况,叫她如何再坚持肆无忌惮?昭颜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说:“怀上孩子…你就、依然…是皇后!”

夕莲终于意识到,那一线生机依然在他手上…正如自己经常说的,他是皇上啊…

她的手心渐渐贴上了他的背,从他身上汲取温暖。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雷声阵阵。她压抑的哭声渐渐低迷,转而绽放出迷乱声息,宛如开出了夕莲花的光辉,散发着阵阵幽香。这百转千回的梦境,终于实现,他细细亲吻她的每一寸肌肤,记忆下珍贵的时刻。

外面的世界都在溶解、消退至百里之外。唯有她,变幻出姹紫嫣红的迷蒙色彩,宣泄着世上最诱人的情欲。在模糊的疼痛和激烈中,她十指痉挛,在他背上抓下长长的血痕。

他知道,此生再也挣脱不出这般情爱。即便她仍然不爱他,不过,她起码愿意妥协了。假意承欢,那又何妨?

夕莲像只幼兽,蜷缩在他怀里,疲惫地舔着伤口。为了从这地方出去,别无办法。后背紧紧贴着他炽热的胸膛,那阵血腥的气味还氤氲在四周,她只觉得一阵恶心,强忍住干呕的声音,慢慢转过身去拥住他说:“你还会来吗?”

她的声音那样凄楚,昭颜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来,过几日…”

福公公说,送去乌镜台的妃嫔没有回宫的先例,除非,怀了龙胎。他决定让她回来,不管从前,只要未来、无所谓她的过去,只要她的未来…

伤秋篇 51、怀孕

偌大的床上,被褥凌乱,夕莲安然躺在正中央,青丝散乱。她浑身酸胀,嗓子疼得说不出话,想起身去倒杯水,却被床边蓦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

“要喝水吗?”

夕莲惊讶望着说话的女人,已经过了风华正茂的年岁,那种出尘脱俗的气质让她一眼认出来,是她先前在梦中看见的女人,原来那不是梦!

夕莲赶忙爬了起来:“你是谁?”

“前些日子你昏迷的时候,都是我在照顾你。我住在岛的另一边,如果这里的人会说话,那应该称我为…林太后。”她语气波澜不惊,嘴角微微上扬,像在讲些无关紧要的事,却又能听出沉积多年的抱怨,“先皇一生,将真心真爱给了卢玉婵,虚情假意给了辛丽怡,而我,十五岁当了他的皇后,到最后连个名分都没有…”

“这是什么地方?一直没人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乌镜台。”她淡淡答道,递给夕莲一杯水,“后宫犯了重罪的女人,就会被送来这里。”

夕莲贪婪地将杯里的水喝光了,骤然发现自己衣冠不整,才想起昨夜司马昭颜来过,一阵心悸。

林太后反问夕莲:“你又是谁?”

“我叫夕莲。”她是夕莲,不是皇后,从一开始,她就不愿意当司马昭颜的皇后。

“别再干傻事了,死在那湖里,被万千鱼儿啃噬,尸骨无存,那样的下场,更可怕…”林太后眼里闪过一丝恐惧,紧紧闭了眼睛。

夕莲忽然为自己的懦弱感到不堪,狡辩道:“我没有寻死,我只是想从这游出去,不过,被抓回来了。”

林太后笑了,摸着她的头说:“游不出去的,等你游到头就会发现,那堤岸,高高的、光滑无比,像座绝壁,没有出路。”

夕莲懵懵点了头,脸上浮出两抹红晕,轻声道:“太后,夕莲想先行沐浴。”

林太后微微颔首道:“是了,承恩之后,是要沐浴的。”

夕莲失声问:“你怎么知道?”

“看你今日的精神头,可比前些日子强多了,这个皇上、真是和先皇一样痴情。”她似笑非笑回头看了夕莲一眼,轻飘飘走了出去,“我在外面走走。等你洗完,我再来诊脉。”

夕莲不断蘸水用力擦拭胸前的血渍,可是,它们好像涔入了肌肤,留下星星点点的淡红的印子,怎么也洗不去。又是一阵恶心,她趴在桶边呕了会,却什么也没吐出来。她脑海中凛然冒出来一个念头,该不会是…她浑身颤了一下,立即穿上衣服出去找林太后。

林太后坐在床边凝思半晌,才松开手,温和朝她笑着说,“恭喜你。果真是了。”

夕莲心底一窒,她祈盼着一个孩子能将她从这里带出去,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他是在怎样的境况下诞生的,是在那间冰冷黝黯的灵堂!她忽然恨起他来,怎么能不恨?他天下最卑鄙的伪君子!夕莲眼神恶狠狠,说:“我不要这个孩子!”

林太后摇摇头笑着说:“你不明白,失去孩子,会很痛苦。”

“可是我生下他,会更痛苦,我会想起,他来的那天是我一生中,最阴暗的日子…”夕莲浑身颤了颤,最阴暗的日子已经过去,那么将来,会不会渐渐光明起来?

林太后侧头盯着她说:“你的神情倒让我想起位故人,她也不要皇上的孩子,自己偷偷拿了麝香堕胎,还嫁祸给我。所以我在这里了,但她也不见得好过,有时候,人未必清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夕莲,你想出去吗?”

夕莲默默点头。

“不要孩子很简单,我那就有药材,可是,当你再想要孩子的时候,就难了。你要放弃这珍贵的机会?”

即使不要这个孩子,下一个孩子,同样是他的,同样是充满恨意,夕莲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在心里反复记下了麝香这两个字,她想可以先留着他,等自己回宫了再下手也不迟。

林太后轻声叹道:“人有很多种活法,你为何要选最累的那种?”

夕莲怔了怔,答道:“我不累。”

林太后失了神,喃喃说:“连回答都一模一样…”

夕莲好奇问:“和谁?”

她睨着夕莲轻声说了个名字:“卢玉婵。”

伤秋篇 52、林后

“太后?”夕莲心里咯噔一下。

“是吗?她当上太后了,意料之中。”顿了顿,她又问,“那辛贵人呢?”

夕莲想起了西太后是被逼死的,又听林太后的意思,连她都是被东太后害的,心中寒意凛然答道:“前些日子已经仙逝了。”

林太后笑了:“她当然斗不过,自作聪明的女人,可能到死都不明不白。”

夕莲浑身发冷,她不想听这些,于是换个话题问:“太后平日都做些什么?如何打发时日?”

“养花、弹琴、学医,总是能找到事情做的…”可是林太后似乎对宫里的形势比较感兴趣,又问,“当今皇上呢?可勤于政务?”

夕莲淡淡答了句:“一个白痴,能做什么?”

“白痴?”林太后惊讶极了,“听说,他三岁就能千识字,即便多年来不长进,也不会是白痴。”

夕莲眼里又流露出些许同情说:“八岁那年,他头脑发热,烧坏了脑子。”

“烧坏脑子?现在是怎样的状况?”

“不会说话、不能写字…反正,看起来就是呆傻的模样,不过头脑还是清楚的。”他傻傻的笑容在夕莲脑海中一晃而过,她打了个冷战。

林太后凛然站了起来,一手紧紧拽着衣袖说:“我先行回去!”然后脚步匆匆离开。

夕莲穿上了鞋子下地,在经历过昨夜的温暖之后,她的脚开始畏惧冰冷。空荡荡的殿里,她一个人坐在那静静梳着头,一梳梳到尾,将脱落的发都扫除干净。手轻轻放在腹部,如果韦娘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一定很欣喜,她那么善良,可是她能理解吗?夕莲在心里念叨:我不要给他生孩子…不要。

天气骤然转冷,夕莲裹着锦衾坐在火炉旁,虽然窗门都紧闭,可风还是无孔不入地涌进来,将火苗都怂恿得动荡不安。她从未如此想念过司马昭颜,莲花池里最美丽的相遇,现在,却落得这样狰狞的下场,她恨他,却要心心念念盼着他来,将她接回宫去。曾以为自己是贞节烈女,原来她的骨气,也不过如此。

宫门忽然重重打开了,寒风肆无忌惮裹上她的身子。夕莲拽紧了被子,探头张望,模糊的光亮中一个人影徐徐走来。没一会,宫门被关上,风又被挡在门外尽情呜咽起来。

夕莲看身形知道到林太后,便扔开锦衾站起来朝她行了个礼。

林太后连忙拾起来替她盖上,温和说:“这里是苦了点,不过熬几日你就可以出去了。好好养胎,皇上极其珍视你和孩子的。况且,诞下龙子,也是光耀门楣的喜事呢!”

夕莲垂着头,发将视线都遮住了,闷声答道:“恐怕,这个孩子,除了司马昭颜,谁都不想要…”

林太后怔住了,眼里波光转瞬。“为何这样说?即使你心里有他人,但一朝进宫做了皇上的女人,就再不该有别的念想。”

夕莲微微抬头,火光洒在脸庞上看起来还有几分血色,只是表情沉凝得可怕。林太后见她如此摇摇头说:“孩子,你知道吗?这样下去,会迷失自己的本性。上天既然如此安排,你就得学会欣然接受。”

“不是上天,是皇上,我们的一切都在他手上!”夕莲狠狠说道,“我明白的太迟了,太迟了…”说完,她的神采又黯淡下去,睫毛下的双眸如冬日的坚冰。

林太后袖中的手不由得攥紧了,一面打量她的神色一面问:“你恨皇上把你囚禁在乌镜台?可是他既然要放你出去,定会加倍对你好的…”

夕莲打断林太后的话沉沉说:“我恨他恩将仇报,仅此而已。”

林太后倒吸了口凉气,夕莲此刻的神色语气,像极了当年的卢玉婵!她不由得失声问:“你是谁?”

夕莲懵懵望着她答:“我叫欧夕莲。”

伤秋篇 53、托信

“欧?欧敬之是你什么人?”

“我父亲…”夕莲看着林太后嘴唇煞白,狐疑问,“太后怎么了?”

林太后衣袖一甩,忽然站了起来,紧紧蹙着眉盯了夕莲好一会,冷冷说:“如果真要恨,你不该恨皇上,因果报应而已,你好自为之罢!”

夕莲惊讶于林太后的反常,目送她清丽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难道她和父亲也有宿怨?为何叫她不要恨皇上,究竟是什么样的因造成了现如今的果?

火炉里的火苗被吹得塌塌扁扁,夕莲眯了眯眼,蓦然发现地上多了封信,她拾起来一看,信上写着“福公公亲启”的字样。这是林太后落下的?夕莲也没多想,正要收起来,宫门忽然又被推开,林太后匆匆走来上前夺过信件,低声道:“乌镜台的人妄想报信出去,是要治罪的,哀家糊涂了。”

夕莲站起来平静道:“若是需要我传信件,请太后放心,一定不会泄露出去。”

林太后警戒的目光只是一闪,随即又恢复温和,叹道:“我在这已有十八年,不知父母是否健在,兄嫂是否安好?福公公也算是伺候过我的人,我只是希望,能得到家人些许消息…”说着说着,眼角落下泪来,“可是,若叫外人得知我传信给福公公,恐怕我们都难逃罪责…”

夕莲安慰道:“放心,太后悉心照顾夕莲好些日子,夕莲理应帮忙的,不过是一封家信么,我会悄悄交给福公公,绝不会给太后带来麻烦。”

林太后兀自抽泣了会,脸上挂着忧伤离去了,夕莲将信件放在枕下,忽然庆幸腹中孩子的降临,使她不至于像林太后一样,要在乌镜台度过余下几十年光景。

御书房被几个大熏炉烘烤得温暖怡人。司马昭颜押了份折子在掌下,那是他新提拔的刑部官员上请严惩擅自圈地的朝廷大员。虽然大褚律法中严令禁止圈地,但朝中官员尤其是皇亲国戚从来是肆无忌惮,被占了地去的百姓有苦难言,只好举家南迁,导致金陵周边及北方大片土地荒废、人口逐渐流失。

他不能让这份奏折落到卢太后手里,不然,顾大人就会同前面两位官员一样站在风口浪尖被众人合力击倒。联名上疏,还有几分希望,只是需要右相大人相佐。司马昭颜抬头想叫福公公宣右相进宫,却发现福公公带了一名宫女侯在门边,好似有几分面熟,他颔首道:“进来。”

行过礼后,福公公上前轻声提醒:“皇上先前吩咐的事奴才查过了,这是太后殿的婢女,因家中老父身染恶疾,急需银子救命…”

昭颜毫不犹豫说:“赏!”

宫女感激谢恩,欣喜答道:“奴婢定当知无不言!”

福公公遂开始问:“皇后去太后殿时,你可都在伺候?”

“都有奴婢伺候。”

“皇后都在那做什么?”

“听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