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话真有趣,还净是新奇的说法。”萧羽笑笑,凑近琉璃的耳边,“不过有时候,你得罪了人也未可知。皇宫这样大,灭口一个小太监太容易了,到时候死无对证,吃亏的是自个儿呀。琉璃这么聪明,该知道小心行得万年船。”

琉璃心里打了个突。

萧十一这是提醒她吗?还是知道了什么,特意来走这一趟?仔细想想,她改名换姓,重塑身份,此事做得极缜密,不会出漏子。那么,谁会和一个“新人”有怨?如果萧十一说的是真的,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碍了别人的事,挡了别人的路!是萧九的绯闻女友还是他老娘?她初来乍到,从利益上来看,能得罪的也就是这两位了。

“郡王殿下,请你别离我这么近。”琉璃假意没明白萧羽说的话,而是侧跨一步,保持两从之间距离,“好歹,我是殿下未来的叔伯弟媳。”

“有什么关系,九郎不是说了不娶你。”萧羽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神情。

琉璃平静的心,突然就被挑得有点火大。她觉得萧十一是故意搅局,不然犯不着总拿着萧九不娶她的话来刺激她。但她明白不能流露出情绪,那样很容易被抓到破绽。或者,萧十一的目的就在于此。

于是她摆出在漕帮练就的面无表情,冷冷的道,“他娶不娶我,是他的事。”

“难道你不伤心吗?”

“那是我的事。”

“可是我很好奇……”

“那是你的事。”琉璃堵得萧羽说不下去,之后也不理人了,随便找了一条路就走。

“方向错了。”萧羽站在原地不动,但提醒,“之前我带你走的路虽然不同,至少是朝向宫门而去。而你这样走,最终会到达‘南内’,你未来的婆母所住的芙蓉阁就在那里。”

琉璃停下脚步,心中又是一凛,总觉得萧羽话中有话,指摘萧九的亲娘要对付她。或者是她想多了,但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非常危险的气息,令她非常戒备,只要他靠近,身上的所有感官就都调动了起来。

但她内敛着心思,不动声色的转身,面向萧羽,明亮的眼睛直愣愣回望。

萧羽被她的直白眼神逗得一笑,“你很容易迷路是吧?”

“你怎么知道我是路痴?”

“路痴?又是新词,和那个‘突然死亡法’形容得一样贴切。”萧羽赞叹,“若说如何知道的……很简单哪。那天在马棚,你丢下我去找九郎,走的方向也是相反的。唉,要我说,下次你再去陌生的地方,要在身上挂个铃铛才行。”

再怎么心静如水,此时也难免尴尬。之后,心中蓦然一酸,因为萧羽最后那半句话。她是方向感极差的人,从前在霍家大宅里,十天里,她足足丢过四回。姐姐那时也说要像养小狗一样,在她身上挂个铃铛。后来还真挂了些日子,否则就要动用很多下人去找。那件事,在当时的霍家是个笑谈。

但,姐姐不在了。现在就算迷失方向,她也要自己找到出路。

她深吸一口气,“郡王殿下,你到底要不要送我出宫?”

萧羽眯了眯眼,因为刚才,他似乎看到这姑娘眼里闪过一抹莫名的悲伤,隐藏得极深的痛苦和怀念。就算是他,心头也跟着一悸。可是,那是为了什么呢?

“走吧。”他一边回忆着刚才的对话,想寻找出其中的蛛丝马迹,一边再度带路。

眼见到了宫门,琉璃首次主动开口说话,“郡王殿下,那天击鞠输了,有没有计划哪天去付赌注?”

“过河拆桥也没你这么利索的。”萧羽故意流露出恼意,“这是知道怎么走了是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琉璃笑了,给他来个默认,也不道别,快步出了皇宫。

“笑起来还怪好看的。”身后,萧羽自言自语,随后突然想到什么,下意识的摸摸腰侧。

转天早上,萧真的信到了,约琉璃中午去游船。

因为要给外人以:她每天专注于晋王殿下的印象,她自然答应,早饭后就梳妆打扮。最后选了竹青色对襟敞领的纱罗半臂,襟边上精绣着淡粉色栀子花,白色素绢云形千水裙,浅黄色丝编镂空鞋,梳高髻,并不填充假发,也不戴东京都贵女们喜欢的鲜艳牡丹花,而是簪了一支金质嵌红宝的小巧莲花,旁边以一串珍珠链子缠绕,分外的别致。耳环、项坠、手镯全是翡翠的,通身一搭配,在夏日给人水润清凉之感。

“小姐,又是我看家啊。”青柠趴在桌上,双臂伸长,恨不得咬桌角。

“再等等。”琉璃望着镜子中自己明丽的面孔,“等到解决那二位,你就自由了。”

“听小茹说,侯爷连着在红院宿了好几天,翠院那位就快坐不住了。”青黛拿着另一面镜子,照着琉璃的脑后,见她点头,这才动手把妆奁收起来。

琉璃点头,嘲讽的一笑,“大家冒了同样的风险,出卖了同样的良心,怎么可以分赃不均呢?有的人,就是总想占大头儿。”想了想又吩咐道,“青黛,今天你留下,让忆秋和唯唯跟我去。晋王殿下约了我游船,那四个丫头是石头给的,都在江边长大,水性好得很。”以防万一。

青黛点头应下,叫唯唯和忆秋去准备。又过了半个时辰,晋王府的马车就到了。琉璃还没上车,就见温芷云和温倚云坐在侯府的马车上,正要离开。

正是夏日,东京都贵族们的马车都是没有车厢四壁的,只在上头加一个伞盖。讲究一些的女眷,会在伞盖四周围上各色轻纱。马车动起来时,微风拂动,飘飘欲仙。而且多少有些遮挡的作用,外头的人不能太清楚的看到车上人的容貌。琉璃只能说,大赵国的女子很懂得运用朦胧美,让人一眼见底的美丽,总是缺乏一点神韵的。

“妹妹这是要去哪儿?”温芷去客气地问。

自从上回在皇家别苑一起看击鞠,萧真还把胜利的采头当众送给了琉璃,“姐妹”三人就没再聚会过,除了温凝之在家的时候,要“全家”一起吃饭以外。而萧真和萧羽的对抗,琉璃是自己做了赛贴,直接进了后场的马棚,也没去温家的观赛棚子,令温氏姐妹很是不快。所以说,目前她们之间的关系算得上冷淡。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温芷云打招呼,尽管温倚云一脸不屑的转过头不理,琉璃还是客气的回道,“晋王殿下约了我游湖。不知,你们要去哪儿。”

她尽量少叫温芷云姐姐,因为她的姐姐只有一个,而温家的人也不配!

“你不知道吗?”温倚云忍不住抢话,“因为你的关系,临山郡王输了击鞠,今天要赤膊在定军门那边的御河边走一圈呢。这事,外头都传开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琉璃怔住,还真没听说。这几天,她拘着唯唯,没让她出去。墨玉轩又偏安一隅,府里的人暂时巴结不上,倒是没人透消息过来。

想起那天在皇宫中的事,难道他今天要实现承诺了?

哈,半裸游街,怪不得萧真要游湖,因为街上一定挤得水泄不通了。

第十四章 油光水滑

琉璃猜对了游湖的原因,却没有猜中游湖的用意。萧真不是要带她躲清静,而是要在最好的地点欣赏萧羽游街。

毕竟是郡王殿下要履行赌约,为了安全计,定军门附近的御河边在午时实行了戒严,听说是请求了东京都的有司衙门,调动了左右神武军。不过,得了信儿的人早就占好位了,沿河的买卖商家、酒楼茶肆也早早挤满了人,神武军的兵士们只起维持秩序的作用,顺便把来晚的人堵回去。

笑话,想看临山郡王的半裸体,怎么不早来?心不诚,不让看!学学人家贵族小姐和大小少妇们,几天前就订好位子,一大早就以喝茶为名等着了。

双层五桅大船缓缓驶到定军门附近时,琉璃站在船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人头攒动的热闹场景,不禁愕然,恍惚间还以为是过节,或者有什么值得普天同庆的大事。实际上,不过是一位地们比较高的年轻男人脱衣服而已。

可见,大赵国目前真是繁荣昌盛,可说是物质极大丰富,人民为所欲为。尤其是身在东京都的贵族,闲成这样,看个光上身的男人在街上溜达一圈,就吸引了几乎整个上半城的人。

切,萧十一是三头六臂吗?还不是和别的男人都一样,难道身上镶金带玉有雕花?或者腹肌有十六块?琉璃越想越不屑,脸上就露出兴致缺缺的神情来。

与琉璃并肩凭栏站在船头的萧真看到她的脸色,心中很有几分高兴。他今天就是带她来看十一哥出糗的,有几分玩笑的意思,并没有试探什么,但结果出乎他的预料,算是意外收获。

“一会儿看着十一哥践约后,我们就沿河南下。虽然今天出城是来不及了,但欣赏一下两岸风光还是不错的。”萧真说着,又对身边举着伞盖的宫女比划一下,让她换个角度,好为琉璃遮阳。

“好啊。”琉璃答得温顺,似乎还有几分高兴。

其实,为人两世,她都惧怕水上生活。可惜上天就是这样,你越讨厌什么、越怕什么,就给你来什么。前世家里做的就是水上生意,这一世投身西北之地,本以为再不用近水,哪想到到头来成了漕帮帮主的妹妹,就连姓氏,与脱开不这个“水”字。她本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可以拒绝这个邀请的,但考虑到随船游上一圈,东京都又会多了好多关于她和晋王的话题,再不喜欢的事也只有认了。

“晋王殿下想得周到。”想了想,又补充道,“幸好河面上早早封锁,不然私船争挤,必然会有人不慎落水。本来是践约雅事,闹出人员伤亡就不好了。”

“琉璃说得甚是,不愧是漕帮之女。”萧真哈哈一笑,“不过我也有私心,十一哥向来事事拔尖,我能胜他一回,看他灰头土脸,还真是难得啊。”

琉璃抿嘴笑笑,虽然觉得真没什么好笑的。但她不能总这么扫兴,那样很难与人相处。姐姐说过她:不要总依着自己的心思,那不叫倔强,叫任性。偶尔也配合配合身边的人,不然大家都尴尬。

萧真大约真的很高兴,谈性很浓,“你不知道,十一哥在东京都素有风流之名,有名士曾经诗曰:肆意花丛醉半生,说的就是他。你看岸上那么多人,男人不比女人少,你可知是为的什么?”不等琉璃回答就又说,“因为不仅有贵族小姐、大家闺秀前来看他,还有很多红颜妖娆,舞姬女伶捧场。东京都的女子,下贴子请也未必能这么齐全,那些个男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琉璃很有兴致似的哦了声,心里却叹演戏真累,恨不能掉头就走。她可没有那么无聊,但却只能死忍。萧真说得好听,什么贵族小姐,大家闺秀,不过是花痴。什么红颜妖娆,舞姬名伶,不过是风月场中的女子。什么肆意花丛醉半生?不过就是个狂嫖烂赌的小子!真可笑,一个浪荡的花花公子,却吸引了这么多人的注意力,甚至崇拜仰慕之心,不得不说这个王朝表面蒸蒸日上,却离腐朽不远了。

只是,萧十一绝非他表现出来那般模样,真不知道他图谋的是什么?但,跟她有关系吗?

答案是,没有。所以她,无视之。

正和萧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就见岸上一片骚乱,还有娇脆的欢呼声传来。

夏日是雨季,水位偏高。萧真弄来的,又是一船高高的双层船。此时,大船沿着堤岸缓缓而行,琉璃站在上层的船头,视线可与路人同水平。再加上,沿河一侧没有建筑物和行人的遮挡,看得更加清楚。

临山郡王萧羽,缓缓从一辆由四匹键马拉的马车上走下来。他身上,空着一件黎色织着大朵粉白牡丹花的广袖罗袍,白玉带、白玉冠、略显尖削的下巴上,系着黑色飘带,脚上穿的是麻鞋。自然,不是穷人穿的那种粗麻鞋,而是精工细做的细麻鞋。东京都的贵族男子为了夏日凉爽,经常会赤脚穿此鞋,比绸缎面的鞋子还要贵。这通身的打扮,本因为过分华丽,显得有些阴柔美,偏就让萧羽穿出了十足阳刚气。

他一出现,人群就出现了骚动,还好左右神武军够给力,硬压着人潮没乱。而萧羽就跟看不见这些人似的,以目空一切的姿态走到长街的当中。然后……动手脱衣。

惊呼声一片,因为某些场景出现得太突然。

大概是怕麻烦,他外袍下面居然是空心儿的。大赵男子的衣服又是以偏衽为主,他没费什么力气,两手抓住衣襟向两侧用力拉,再甩掉袖子,整个上半身就全部赤裸于人前。

接着,惊叹声又是一片,因为某人的外形实在是得天独厚。

脸长得俊美无双就罢了,偏偏身材还非常好,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琉璃不知道古代男人有没有健美措施,反正萧十一肌肉线条完美坚实,两块胸肌、八块腹肌块磊分明。平时遮在大袖里,还真不知他的肱二头肌这么发达。他的脸还挺白的,身上却是健康的小麦色,在阳光下的照耀下似乎微微闪光似的。

琉璃心中翻了个白眼,心说萧十一这德行,得迷花多少女人的眼。从古至今,男人色,难道女不不色吗?不过被封建礼教压制,不敢表达罢了。可大赵是特例,民风开放,所以女人也能对着某男人如痴如醉。可惜他穿的是袍子,扒掉上衣后,衣服就松松垮垮的挂在腰下,看不到作为性感标志的腹内外斜肌,简称人鱼线。但从他的整体身材推论,应该也是完美才对。

油光水滑!不知为什么,琉璃心中想到这个词,搭配文字的配画是皮毛发亮的、在山野间奔跑的黑色骏马,或者在月光下疾行的孤狼。反正,没什么人样。

“好了,看过了,咱们走吧?”琉璃转过脸,催促萧真。

萧真点头,正要吩咐船手,琉璃却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铃声。

照理说,这么喧哗热闹的时候,她应该捕捉不到那声音。可冥冥之中有什么,就是让她听到了。隔着河岸与河面,借着水音儿,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蓦然回头,正巧萧羽贴岸而行,与船头对齐。

距离并不远,阳光又正好,面对面得看得很清楚。萧羽意味深长地看了琉璃一眼,就转过目光,直面萧真。

萧真大笑,对萧羽抱拳,“十一哥,信人也。”

萧羽笑眯眯的还礼,“好说好说。难得九郎特意使了船,来陪我走这一段。”

萧真怔了怔,就转头对琉璃笑笑。意思是:十一哥这样说了,他不好立即让船加速。

琉璃明白,但难免郁闷,只觉得那铃声如同驼铃,一声声敲在她心上。在比宁安郡还西北的地方有广阔的大漠,商旅们穿行大漠,骆驼的脖子下都系着铃。有传说,白天响起,是旅人的精神寄托。夜晚响起,有客死在外的魂魄循声归家。

姐姐的英灵何在?是不是也很想回西北老家去?宁安镇,霍家大宅已成一片废墟,却是霍家人的根。琉璃心下坚定,因为一定要带姐姐回家。而明明夏日的晌午,很热的天,她却周身发起寒来。

“晋王殿下自便,我先回舱中了。”琉璃垂下眼睛道。

“琉璃,你生气了吗?”萧真抱歉的问。

琉璃摇头,在心中刺痛的情况下,居然还能表现出一脸真诚,“我没生气,只是……这种天气里,河面的水蒸着,天空的日头晃着,很容易晒黑的。”

女为悦己者容。

萧真听琉璃这样说,登时理解,又有几分自己也没觉察的欣喜,答应道,“那好,等我陪十一哥走完这段路,咱们的计划不变。”

琉璃点头,一矮身就进了船舱。

此船豪华舒适,内中的布置也一样。不仅家具和摆设精美,角落还摆了冰盆。一进舱,立即就凉爽了起来。

琉璃进来后,立即凑近镂空葫芦形状的舷窗,凝目向外看。就见萧羽真的视周围的环境如无物,仿如在无人的月光下散步般,优雅缓慢的沿河而行,不理一切喧闹、呼喊、嘈杂和万众瞩目。而随着他走的每一步,那清脆的铃铛声,全部钻进了琉璃的耳朵。

他故意的?琉璃皱眉。

他故意的!

第十五章 铃铛

其实说起来,不过是两个皇室子弟胡闹罢了,但最后却成为了一段佳话。

大家谈起当日盛况,提起的是临山郡王的一诺千金,是晋王殿下的兄弟情深。那日,两位皇室子弟,一个在岸上坦然前行,一个在水上殷勤相送。特别是,两个人都是大帅哥,那场面真是……美得很!

后来,还有很多文人墨客为这一幕立诗为证,在大赵广为传诵。甚至,有人在读到这些诗后,落下了感动的眼泪。

而琉璃听到这些八卦新闻,惟一的反应就是翻白眼。

人类真是愚蠢的生物,他们只按自己的想象去理解所看到的事实。而后,这种想象传播开来,所有人都无选择的相信了,最后就成了无法推翻的真理。

就像姐姐的事。

东京都的人都说,霍江林死后,霍家没有子嗣继承藩镇,霍红莲奉指削藩,下嫁温侯为填房。当年那是什么样的场面啊,十里红妆,温候亲迎至东京都外三十里,那是怎样的面子和荣耀?那时的温凝之虽然是鳏夫,但仍然能牵动无数女子的情丝。

人人羡慕霍红莲,快三十岁的女人,还能嫁大赵国有名的才子兼美男,从此相夫教子,远离满是血腥杀戮的战场,真是好福气。哪想到一年后,曾经声名赫赫的霍大小姐死于小产,母子全丧,一尸两命。

这是什么?是命!更恶毒的,说是无福消受。可琉璃心里知道,这不是命!是阴谋!

“小姐,二门上递了东西进来,说是晋王殿下送的。”忆秋禀报道。

琉璃疑惑,但还是接过了盒子,打开。

一见之下,眉头却皱了起来。

“什么好东西啊?小姐。”在旁边侍候茶水的青柠伸过头来看。

盒子是红漆描金,虽然精美,却也常见。盒子内铺着黑色丝缎,层层叠叠,云雾般塞满了空间。虽贵重,却也平凡。只是中间,嵌着一只金色的铃铛,着实有些令人意外。

“晋王殿下送铃铛做什么?”青柠纳闷,“就算是金玉所制,也不过尔尔。”

琉璃冷笑,“不是萧九,是萧十一,不过借着萧九的名头。”他倒细心,这时候考虑起她的名节来。在皇宫中玩暧昧,怎么就没有半点在意?记得当时他在岸上,被阳光映照之时,腰侧确实有光线闪动。原来,铃声从他腰间而来,怪不得当时没看到。

可是,这是什么意思?单纯只是开个玩笑,因为她在皇宫中迷路了吗?还是另有深意?当年姐姐要在她身上挂铃铛的事,知情人都死于那场大火了吧?就算还有人记得,又怎么会和萧十一搭上?

想来想去,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否则萧十一就不是人,而是神。但为了安全……

“去把唯唯叫来。”琉璃吩咐青柠,自己则走到书桌旁边,动手研墨。随着机械而简单的动作,随着墨条变成墨汁,她的心也静了下来,这才提起了笔。

她要石头去查一下萧十一的底,这个家伙似乎盯上她了,她必须防患于未然。因为任何人都不能保证自己百分百完美,每个人也都有秘密,只要有心人留意,总能找出破绽。何况她是怀有目的,还隐藏了真实的身份,更容易出纰漏。假若到了那一步,她必须对“敌人”知己知彼,更要有反击的武器。

而她的信件,真正重要的都要通过漕帮的秘密联络通道往来。因为若像平常的家信那样借助大赵国本身的驿站传递,就有被截获或者私拆的可能。她,不能冒任何风险。

唯唯过来时,琉璃已经写好了信,正装进信封。

“你去联络漕帮在东京都的主事人凌红蝶。”琉璃说着,从妆台上拿过一只小瓷瓶。

从外表上看,那瓶子是盛放香脂或者香膏用的,但倾倒在信件封口处的,却是朱红色的粘稠液体。随后,琉璃快速拔下家居中常戴的一只雕刻着花纹的发簪,把簪头铬在那液体上。当它很快凝固,上面就形成了独特的古篆字体。

这是她与石头的秘密联络暗号,看到这个封口标记,他就知道是她的信。那么,不管他在忙什么,也会优先处理她的事。

“转告凌红蝶,我暂时不能去见她,但这封信要尽快发出去。”

“奴婢现在就去?”唯唯问。

琉璃知道她的意思,于是点点头,“我本来不想这么早动用这条线,但事情有变。”

“是。”

“唯唯先走,青柠在后面跟一段,看看有没有吊尾的。”琉璃嘱咐。

凌红蝶那儿,是她在东京都的倚仗和堡垒,绝对不能暴露。

“奴婢遵命!”青柠一听不再关着她,喜得差点蹦起来。

琉璃无奈的叹口气,追着两个丫头的背影道,“外头这么晒,好歹戴点垂纱帷帽。”

“知道啦小姐。”青柠摆手,明白小姐的意思,那是让她仍然不要光明正大的露脸。

听着开合院门的声音,琉璃闭上眼睛,再度平静了下心绪,才叫了青黛进来,“把那个盒子,连同盒子里的破东西,都给我扔到茅坑里去。找个最臭的扔。”

青黛不明就理,但这丫头一向是个忠诚又不多话的,闻言就到桌边去收拾。只是她的一条腿才跨出门槛,琉璃却又叫住她。

“还是先收起来吧,平时别让我看到就好。”来而不往非礼也。她一直所秉承的,不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那么她期望有一天能把这铃铛,直接丢在萧十一脸上。

青黛鲜少见小姐会犹豫的,忍不住好奇了一下,却终究还是沉默的把东西收好,又给琉璃换了茶。见小姐开始练字,就知道她在想事情,悄然退下。

过了大半个时辰,青柠回来了。

“不会这么巧,唯唯的身后真有尾巴吧?”琉璃头也不抬的道,“不然,你就得给我解释解释,怎么出去这么久?”

“小姐放心,奴婢跟了三条街,绝对没人对唯唯起疑心。这丫头鬼精得很,在外头的做派像个野小子,丝毫没人怀疑她是姑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