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传说?”琉璃很好奇,难得的流露出孩子气的模样。

萧十一心尖上像塌了一块似的,不得不强忍着那种身上寒热交替的奇异感觉道,“据说张家占了大股的某个石矿,开采的时候挖通了一个古墓。那古墓的墓门上写着:你不动我,我不动你。一草一石,动之则死。你知道,百姓嘛,总是崇信鬼神之说,所以宁愿损失那个石料很好的矿,也把入口封死了。后来,大家都说张家的孙小姐不懂事,某天跑到那边玩,看到块紫石非常漂亮,就带回了家。当天晚上,天降暴雨,张家的后院被冲进了几个骷髅头骨,把下人们吓个半死。”

“张家大宅临山?”

“依山环水,风水大好。不过,宅后的山姿秀丽,坡度平缓,还隔着好大一片竹林,山雨再大,也不会把死人骨冲到张家后院去。说到底,不过是人为做怪,利用了人们的恐惧。而且越是这样没办法解释的事,才越是可怕啊。”

“再然后,张家人死的离奇古怪也就顺理成章了。不相干的仆人们会四散逃走,相干的人借此全部除掉。最大的好处是,官府也好,民间也好,没有人想去追究。毕竟谁也不想惹祸上身,这种怪力乱神的事,还是敬而远之的好。”还真是高招啊。

“错。”萧十一却反驳道,“最大的好处并非掩盖他的风流韵事,而是张家的巨额财产。张家人死绝,家财就充归官府所有。你说得好,萧中去宁城,必有其他目的。假设他与宁城的官府有勾结,那大笔金银他只怕要顺走一大半。夺位正如打仗,钱粮最重。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推上龙位也很可能哪。你看看,看看,此事若捅出来,还有人敢说景王萧中是温厚端方的君子,是守成之君的最佳选择吗?”

“你有证据?”琉璃心头一紧,明白了萧十一的潜台词:这事若破解得当,相当于掐住了景王萧中的七寸。对九郎也好,对萧十一也罢,都是铲除了拦路石。

“没有。”萧十一摊开手,明明很遗憾的事,他却说得吊儿郎当的,“我只是推测。我还推测到,萧中非要灭了秋霜华的口,很可能是她探知了萧中去宁城的目的。”

“那可是翻天覆地的大事。”琉璃惊讶,“她居然还敢来东京都,到处招摇,多方露面?她就不怕被萧中注意到吗?”

“她是想告诉萧中:那把柄还捏在她的手里,而且如今有了不惧他的本钱。她有价值,与其杀人,不如利用。由她从小到大的行事,我倒能揣摩她的想法。她不甘美貌埋没,一生默默无名。誓要做人上之人,所以宁愿冒着被杀的风险,也要孤注一掷,以命相搏。”

琉璃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心里火大得很,因为秋霜华心太大了,居然利用三方力量!

她重回石夫人身边,并非因为走投无路,想寻个安身之所,而是要依附石头,让萧中投鼠忌器,不敢动她,免得宁城的秘密被漕帮知晓。说白了。石头和漕帮是她的保护伞,帮她挡住萧中的明枪暗箭。

她觊觎九郎,就捏着她和石头的秘密,打算以此做为接近九郎的筹码。若九郎因感情被背叛受到打击,骄傲被折损。她会立即以美色接近九郎,乘虚而入是很容易上位的。因为在这种时候,男人非常非常脆弱。

万一她的谋划不成,她还在二皇子那里露了脸,大不了再把她和石头的事泄露给萧中,以此在夺位大战中把九郎拉下马。石头若出事,她这“遗孀”还能做萧中在漕帮的内应。

经过几年的磨砺。她不再是当初青涩而骄傲有野心的少女,已经是如此有用的人,既能做细作,又可以陪睡,萧中傻了才会再杀她。而她很有自信,萧中再用她后。就会留她在身边了。

多么如意的算盘啊!

“萧中未必有多厉害。”气愤中,冷哼一声,“当初有本事灭了张家无辜的人,怎么却让她成了漏网之鱼?”

“所以我猜……”萧十一眼睛一亮,“当年执行命令的人。亲自办事的人,多半就是现在秋霜华在外头的靠山。不然,那般的天罗地网,她如何能逃掉?自然是内部的人放水啊。”

琉璃心头一凛,想起石头现在跟踪,却还没惊动的人,那个萧十一口中非江湖人,却行江湖事的人。石头说过,是个马脸男,武功很高的样子,只怕还是官身。

“美色,有人能抵挡,有人却会沉迷啊。”萧十一着补了一句。

琉璃望向萧十一,心中的乱麻终于理顺了。

萧中派马脸男执行谋士们定下的暗杀计划,利用鬼怪传说很顺利,但秋霜华敏锐的感受到了杀身大祸,将死之时诱惑了马脸男。或者,马脸男老早就喜欢她,勾搭成奸非常顺利。

于是,她被放走了。为了交差,为了掩人耳目,张府中必定是死了位小姐的,只不知尸首是何人的了。之后,马脸男又帮助秋霜华隐姓埋名,不知从哪打听到隐居深山的秋氏夫妻,就冒用了人家女儿的身份。不用说,秋氏夫妻和那个真正的、长年蒙面的女儿也被杀了。

为了一己私欲,秋霜华这朵看似纯洁温柔的小白花,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必须偿还!

“多谢殿下。”琉璃站起来,对萧十一略施一礼,因为知道要查到这些陈年旧事,还是秋霜华掩盖得非常巧妙的旧事,找到那些几乎湮灭的人证物证,萧十一费了很大的力气,“下面的事,就交给我了。”

她一站起来,身上的黑色大氅就滑落于地,露出只穿中衣的纤细身子。她的狼狈、她的憔悴,令萧十一蓦然心疼起来。那是很陌生的感受,却甫一出现就清晰无比。

“小琉璃,其实你不必这么辛苦的。”他叹息着道,为自己越陷越深的一颗心。

第十三章 计中计

不知名的小院,普通简陋的房间,三个相对的人。

当秋霜华听琉璃语气轻缓,甚至是带点漫不经心的揭穿了她的整个身世,登时惊得脸色雪白,几缕湿漉漉的黑发贴在她的脸上,更增加了惊艳的美感。可此时在琉璃眼中,却觉得她可笑又可怜。谋划争取人生,没有错。可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为此不惜伤害所有的人,埋没人性和良心,那就正应了六个字:自作孽,不可活!

也幸亏有萧十一这个盟友,把对方的底调查的清清楚楚,不然她怎能知道暗中还隐藏着一条美女蛇!又怎么拿住蛇的七寸?秋霜华和她对上,胜负的关键,其实就在于:她有萧十一。

“你有耐心跟我东拉西扯,做出这样义愤填膺又高傲莫测的模样,不过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临了,琉璃唇角弯出讽刺的弧度,“而本小姐有耐心跟你解说前因后果,却是因为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跟你闲磕牙,顺便让你死个明白。秋霜华,放聪明点吧,我既然敢挖坑让你跳,既然敢直接撕破了脸,就是因为你等的救援不会来了。”话到此,突然收了声,嘴唇却仍然动了动。

秋霜华看懂了那唇形,只有三个字:马玉林。登时又惊又怒,根本说不出话,只死死瞪着琉璃,恨不能用眼刀把琉璃穿个透心凉。

琉璃又岂会怕,好整以暇地抿了口热茶。

秋霜华的后路是萧中,可她的踏脚板,却是萧中的侍卫队长,也就是那个马脸男,正七品的武官。偏他就姓马,名为马玉林。当初萧中秘密下江南,到了宁城,偶遇秋霜华,马玉林一直在场。不管萧中和秋霜华是如何成就好事的。马玉林才是对秋霜华真正迷恋的一个。

为此,他不惜暗中背主,放了秋霜华一条命,还帮她杀了隐居山林的真正秋氏三口。做假秋霜华的身份。秋霜华与马玉林也是不清白的,没有甜头,马玉林怎么会深深沉沦,为她卖命。

她谋九郎,马玉林就听命帮忙。她以萧中为退路,马玉森就做那个有威胁的影子。她被琉设计璃抓到,之所以开始时并不怕,是因为她觉得马玉林就在附近监视,她若有意外,马玉林就算不能直接救出她。也会拿着她的情报和筹码,立即去找萧中。那时,她会彻底倒向二皇子党。她的秘密太有用,她的把柄又太厉害,萧中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可惜。这招救命棋,最终变成了死棋。

“你诈我!你不可能抓到他!”仍存几分侥幸。只要没抓到人,就算知道马玉林的存在也没有关系。那是她抵着漕帮的刀,还是救她的索。

琉璃不说话,倒是水石乔从袖袋中拿出一件东西,丢在秋霜华脚下。秋霜华低头望去:是象征皇子身份的令牌。

正错愕,琉璃就对水石乔无奈的翻翻白眼道。“石头,错了!”姿势挺帅,居高临下的,可怎么不看看东西对不对?很影响气势好不好?

水石乔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再摸出另一块牌子丢过来,这才是景王府的侍卫令牌。

瞬间。秋霜华的脸色更白三分,有如从地狱里来的活鬼。她当然认得这块牌子,马玉林从不离身的,就算在床闱间,也一定要压在枕头下面。这说明。他真的被逮到了。随即,就是恨得牙痒痒。他说过,她想做什么都会帮她,可现在,他要害死她了!

“怎么抓到的?”忍不住,就是想问。

琉璃耸耸肩,“其实,你真的很谨慎,也很有心机。你肯定知道我会盯着你,就先借着温芷云走出了内宅,便宜行事。除此外,对外硬是没露出一点形迹。我得承认,我观察了你和诗儿很久,你们真的没有半点破绽,也没见你和外人来往,到后来却是我最傻的丫头发现了问题。”

“青柠?”秋霜华问。

琉璃真恨不能现在青柠在场,好让这丫头知道,一个外人都知道她是最傻气的,下回再说她时,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是啊,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你再精明,能精得过老天?”琉璃盘腿坐在塌上,让自己更舒服些,“诗儿每次出门都换不同颜色的帕子,还分成不同花样绑在腰上。不知情的人,只道她臭美,可青柠告诉我这情形后,我却突然想到,我们漕帮在水上行船,如果遇到大雾或者其他恶劣的天气,彼此看不清对方,有什么事都要打旗语的。就是用不同颜色的旗子,打着不同的姿势,交流简单的话。”

说到这儿,秋霜华的脸都绿了,水石乔也是。

秋霜华是被揭穿的惊吓和绝望,水石乔是想起当日的辛苦。自琉璃发现这个秘密,就逼着他带人破解诗儿的帕子之谜。他与漕帮的几个军师夜以继日,可那是那么好破解的吗?最后差点逼死自己,才知道个大概。幸好结局不错,通过诗儿的帕子,得知马玉林何时何日在何处与何人相见,这才逮到他的行踪,到今天一网成擒。

“还有啊,你很会借势。”琉璃继续“夸奖”秋霜华道,“你聪明的没去买通府里的人,怕被我查到,而是买通了在‘慈恩会’上其他贵族家里的下仆,为你向马玉林通风报信。我能查自己人,还能把手伸到别人家里去吗?这一招,真是不错。”

顿了顿,继续打击道,“找到马玉林,你的计划就都明白了。你派马玉林去东津府,说动那几个商人给九郎送礼,以这种隐晦的方式,暗示九郎我病了。他心急之下,必定会跑回来看我。但你猜,现在九郎在哪里?”

秋霜华当然猜不出,其实此时的东津府,萧十一正拉着他九弟喝酒。

“十一哥,你对我说实话,琉璃是生病了吗?”萧真问。

“是病了一场,受了风寒,不过已经好了。这时候,只怕在大慈恩寺,帮着宁安侯为霍大将军办大祭呢。”萧十一给萧真空了的杯子又满上。眼神中半点多余的情绪也不流露,“你是从哪听来的消息?”明明知道,却还是得问。

萧真就把几名商人送礼的事说了,“他们指明要给琉璃补身子。我这才问出实情。”

“别理,明显是有人挖的坑,利用那几个商户来巴结你。指不定你头脚回东京都,后脚就有人参你呢。”萧十一借机道,“现在多事之秋,你也不是不知道,皇上正焦头烂额呢,你别找不痛快。听十一哥的,老实待到海船都启航,再正大光明的回去。顶多。我回去时给琉璃带个话儿,让她知道你关心她不就得了?幸好我得了好酒,巴巴的想着找你喝,不然你这家伙就上了当,跑回京里了。”最后。还不忘对设计的人补踩几脚。

当晚,兄弟俩聊了聊有关“十王之子,是天命真君”的谣言,萧真酒入愁肠,醉倒了,根本没出现在秋霜华苦心设的妙计里。

这边,琉璃很开心地往秋霜华的伤口里洒盐。“我既然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引来九郎,还派了马玉林在东城门守株待兔,干脆就叫了咱们的水大帮主冒充。九郎和他,身形很像的,又听了钦天监的预报,特意选了阴天有雪的日子。甚至是快关城门的时候,穿了能遮住脸的斗篷出现。这样扮起来很像,不是吗?”

其实,皇子令牌是假的,只是外形略像而已。远远的看不清楚。那几名侍卫,自然是漕帮中人假扮,侍卫统一的服装和大内的马,是萧十一给“借”来的。重要的是,想办法让程格今天守城门,直接叫出“晋王殿下”几下字,让躲在暗处的马玉林听到。

当时,有焰火升空,就是马玉林给秋霜华的信号。自然,焰火发出后,立即施展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唐春和凌红蝶夫妻双刀合壁,把马玉林迅速而无声息的拿下。现在,马玉林就关在这个小院的另一处。

“我很佩服你的狠劲和耐性,为了单独见到九郎,不惜租了这处废院,天天等在这儿,又让马玉林等在城门处。居然,你还搞出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就为了显得你吐露秘密是为了报恩,是因为委屈。大概你还觉得,九郎受到背叛,受了打击,你此时软语温存,乘虚而入,在他最脆弱愤怒的时候,凭借美貌,凭你的可怜柔弱,就能捕获他的心。至少,是他的身。等你成了他的枕边人,以九郎的忠厚,怎么可能像萧中那样吃完就扔?只要你留在九郎身边,你觉得就有机会真正成为他的女人。可是,再一次人算不如天算,你选来选去的好地方,却是我们漕帮的一处暗桩,这不是跑到我门前来演戏么。我自然会看,看了之后再拆台子啊。”

“你!”秋霜华目眦欲裂,心中的恨意快要令她窒息了。

她谋算,她得意,她以为天衣无缝,却没想到处处落在别人的眼里。这是一出计中计,她一切都是徒劳,是给人看笑话的!

第十四章 横插一杠子

可琉璃还没说完,“你太小心了,怕事后九郎会查,所以连那几个流氓都是真的,并非演戏。你事先知道他们都是当街调戏女子的混帐,知道他们日日在那个酒馆饮酒作乐。你只要让马玉林买通他们中的一个人,到时候引着其他人过来,再挑动几句,大戏即成。”

“不对!”秋霜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与水石乔说话,声音明明就是晋王殿下的。不然的话,你以为我会轻易上当?”

琉璃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样子极为俏皮,看在水石乔眼里,分外喜欢。但在秋霜华眼里却极为可恶,有如一头小兽,把她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还冲她挑衅。

“这你就不知道了。”琉璃半转过身,敲了敲窗子。

很快,一个瘦小的人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侍卫服,正是一直跟在萧真,不,跟在水石乔后头的那个。再仔细看,哪里是侍卫,分明是个面目清秀的丫头。

“她叫青溪,我院子里的人。因为管着洒扫和侍弄花草,很少公开露面的。不只你,好多人都不认得她。”琉璃向秋霜华介绍道,“要不怎么说好心有好报呢,这丫头是我临时起意买下的。她原是演百戏的,可因为不肯陪客,被班主百般虐打,我看着可怜,花大价钱买下来。没想到,这丫头有点特殊本事。青溪,给咱们帮主夫人瞧瞧你的能耐。”

青溪恭顺的点头,上前一步对秋霜华道,“贱人,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肖想我们大小姐的未来夫君吗?我劝你快点认罪,自己了断。不然到了地狱,只怕要下油锅的。”

这骂人的话,粗鲁而刺人,秋霜华本该暴怒的。可现在,她只惊得目瞪口呆。因为,这丫头说的整句话,竟然……竟然是三个人的声音。分别是萧真、水石乔和她的!

百戏团,演百戏,是走街串巷的低等娱乐团体,其中有杂耍、有戏法、还有口技!在宁城时,张老爷贺寿,也曾请过这样的班子,但没有人能学得像青溪这样,声音转换自如,模仿他人简直毫无破绽!

怪不得,刚才“萧真”语气奇怪。说话之前要愣一下!其实,那只是青溪要斟酌,要想好怎么说。在此之前,水琉璃一定教过这丫头的!

望着已经说不出话来的秋霜华,琉璃摆摆手。让青溪退下,“第一次你算计我,输了。你大约以为自己太急了,于是这次要慢慢来。可是,你看似步步为营,实则呢?常言道,无欲则刚。你的欲望那么深,令你那么不顾一切,你又怎么能赢我!我最不能原谅的是,你还预备了浸了脏药的钢针,想要刺进九郎的膝盖。他若中了招,再加上心中气苦。你想法子把他拉进这个提前租好的废院来,任他的意志再坚定,也会倒在你的床上。你算计我,又算计他,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正好。本小姐教你个乖……”琉璃情不自禁用上萧十一的语气,“你这叫什么知道吗?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千年道行一朝丧!”

“既然都知道,直接抓了我就是,何必搞出这么多事来?”秋霜华太恨了,以至于心中升出一股子悍勇之意,顶撞道,“其实,你根本也不能确定!”

“是啊是啊。”琉璃干脆承认,“我不知道你掌握我的多少秘密,所以才费劲巴拉的将计就计,让你和‘九郎’说话,不然谁陪你玩啊?好在你今天很配合,我倒要谢谢你。”

水石乔诱使秋霜华说那么多话,琉璃才发现秋霜华并不知道他们要为霍红莲复仇的事。秋霜华所掌握的,不过就是她与石头是假兄妹,两人之间有情而已。当然,秋霜华自行脑补了一番,比如女方利用婚姻,攀附权贵,然后谋害亲夫,与奸夫夺权什么的。

看来,石夫人什么都没向秋霜华吐露过。如此一来,她的复仇大计就安全了。

秋霜华回想之前在街上拦马,并对“晋王殿下”吐露秘密的情形,脸如调色板一样,瞬间又黑了。是的,她仍然是太急了。可她能不急吗?因为她要得到的东西,都需要时机配合。在东京都招摇这么久,这时候二皇子也该注意到她了,九皇子和水琉璃分别的日子不长不短,正是横插一杠子的好机会。所以别人等得,她等不得!只可惜,功亏一篑。

此时,望着那个两度将她击败的年轻姑娘,秋霜华愤恨之下,心念急转,脸上却还摆着矜持高傲的样子问,“作为输者,我无话可说。只是要请教,你们打算把我怎么样?”

琉璃看了看沉默的水石乔,摇头,“还没想好。”

秋霜华很意外琉璃会这样回答,眼珠儿转了几转道,“不如,听听我的建议?”

“你觉得,你有说话的资格吗?”琉璃嘲讽。

“你们不能杀我。”

“哦?给个理由先。”

“第一,无论我是如何离开石夫人的,我们之间的母女情还在。”

琉璃哈的笑了声,好像听到了个大笑话。

秋霜华却似乎没听到似的,继续说,“石夫人临去之时,嘱咐水帮主要照顾我。不管你们愿意不愿意,我是石夫人给水帮主指的正妻,三媒六证,婚书亦在。水帮主是项天立地的大男人,不能言而无信。我可以放弃妻位,想办法走得悄无声息,条件是留我性命。”

水石乔目中寒芒一闪,却仍然不语。

于是秋霜华继续道,“第二,我可以对天发誓,绝不透露你们的秘密,你们就没必要非杀我灭口不可。毕竟,我也不过是谋自己的前程而已。咱们之间,顶多算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又何错之有?至于说秋氏夫妻,张氏全家,与你们何干?”

再望望水琉璃,见她垂下眼睛,似乎在思考,连忙又道。“第三,我知道景王萧中的大秘密,捏着这个秘密,相当于掐住他的喉咙。你们留我一命。当晋王殿下争位的关键时刻,自有我将功补过的机会。所以,留着我是有用的,杀了便没有价值。水大姑娘,琉璃,你想坐上皇后之位吧?那你该懂得什么叫取舍,什么叫意气之争,也知道我有多么重要。”

再一次,她以自己的心意揣测别人。她爱那最高处的风景,为些不惜双手沾满鲜血。出卖自身,谋夺他人,泯灭良知,就以为所有人都跟她一般想法。

“还有。”最后还嫌不够,又加上一条。“我频频亮相,就算男人不关心妇人们做的慈善之事,景王只怕也注意到我了。堂堂漕帮的帮主夫人突然消失,对外要做何解释?若被景王那样的人详查起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水大帮主和水大小姐之间的事,难保不泄露。再者说了,你们又怎么向漕帮帮众分说我的死?天下十分。九分在漕,我自问回到石夫人身边后,在漕帮中的人缘不错,这幽幽众口,你们又堵得上么?”

琉璃望向水石乔,见他摇了摇头。摆明连半个字都懒得说。

“好,我就一条一条的回答你。”于是琉璃只好站起来,走近,居高临下,“第一。自从你假装被拐走,离开石夫人那天,你就是抛弃了这份母女情,旧情份已经没了。石夫人后来对你好,是她老人家善良,被你蒙蔽了而已。你害石夫人伤心内疚了这么多年,又利用了她老人家的仁慈,我们不找你算帐就算心好的了,你难道还奢望别的?”

“无论如何,水帮主在石夫人面前发的誓不能作假。”为活命,秋霜华开始撒泼。

“好吧,算你说得对,他不能杀你。”琉璃笑得令人毛骨悚然,“但我没承诺过什么,我可以亲自动手,取你性命,而且毫无压力。至于会不会被景王死咬着查,或者对帮众的交待,是我们的事。地狱辛苦,就不劳您费心费神的操心了。”

琉璃伸出两根葱白圆润的指头,“至于第二点,我只能对你说:只有死人才不会多嘴。你对天发誓?哈,我敢信,你做了这么多亏心事,敢仰面对着天吗?是,你我不同道。那是因为我们行的是人道,你走的是鬼道。所以秋氏夫妻和张氏全家,自然地狱里的鬼来收拾你。”

说完,看着秋霜华青白的脸色,琉璃断然道,“第三,你掌握的秘密,我送你三个字:不稀罕!就算想知道,我们已经抓到了你的贴身丫头和你的头号走狗,严刑拷打之下,什么秘密挖不出来。秋霜华,你总是不断重复同样的错误,知道是什么吗?”

秋霜华心里翻腾,眼睛却死盯着琉璃。

琉璃指了指自己的唇,“看我口型:太自恋!你总是把自己看得过于重要!真正在意你的人,都被你抛弃了。于其他人,你只是浮世微尘,任你心机重重,却永远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水琉璃,你欺人太甚!”这话,扎了秋霜华的心窝,她的智慧和淡定再装不下去,跳起来,想把琉璃撕碎。可她是被梆在椅子上的,于是连人带椅,重重跌在地上。

“诗儿和马玉林不会招的!他们是我的人,不会招的!”

“是人就会招的。”琉璃冷笑,身上的锐气掩也掩不住,直直刺入秋霜华的心窝,“只要给足了条件,他们什么都会告诉我。你以为,你这样的人会拥有忠诚吗?别让我笑了!”

第十五章 君子有毒

当天晚上,琉璃和水石乔先就悄悄回到大慈恩寺那边。

她前脚走,袁丹青后脚就把秋霜华、诗儿和马玉林带回到临山郡王府。两边行事都极为秘密和小心,别说人影,就连半个鬼影也没有惊动。

只是水石乔有些不爽,闷声问琉璃,“咱们漕帮自己的事,有必要劳动临山郡王府吗?”

琉璃知道水石乔不愿意欠萧十一太多人情,纵然是盟友,双方的关系也要讲究个对等。如今无论她承不承认,萧十一那方的付出,都比他们这方更大。这世上没有白来的事,越欠越多的后果,就是她往后还不起。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查秋霜华底细这件事,非动用萧十一那种用心经营了十年的情报力量不可,否则漕帮也做不到的。有的时候,不是人多就管用。漕帮的帮众,大多只是苦哈哈的人家,他们的忠诚或许不成问题,但他们所求不过是一口饱饭。要求低,能做的事也有限。

“石头,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琉璃心中暗叹口气,不是不懂水石乔心中的恐慌。雄性动物都有非常强烈的领地意识的,别人踏进来,无论有意还是无意,都会引起本能的反感。不然怎么说,卧塌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但理解是一回事,理智又是另一回事。男人家较起真来的时候,只有女人才能保持冷静。

“我们设局,秋霜华误信,在那种情况下,她确实不可能说假话,所以她的招供,十之八九都是真的。但是这女人太狡猾,我们得防着一手。万一,她的消息已经透到景王那边呢?就算秋霜华把我们的秘密当成可居的奇货,还没有说出来。但她也掌握着景王的秘密,萧中知道她是你的‘夫人’,肯定如坐针毡。他是皇子,地位比九郎都高。自从九郎与我定亲,他就是呼声最高的皇储。而我们只是江湖人,你只有个将军的虚头衔,他若真找我们的茬,或者进府来生事,你我虽能挡住,却也要撕破了脸。而现在,还不是发作的时候。”

当然,也不是杀秋霜华的时候,不能图一时痛快。到底。她是想从秋霜华嘴里撬出景王秘密的。诗儿和马玉林,未必知道所有的详情。秋霜华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她还有利用价值。还有,秋霜华突然死伤或者消失,对漕帮确实需要一个交待。谁让她占着帮主夫人的名儿?不能把她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就得布置一个合理的结果,然后再决定把那贱人怎么办。

“萧十一也只是个闲散郡王。”水石乔心知琉璃说得对,可心里就是很不舒服。

他的琉璃,是由他保护的。进了东京都,环境改变,最近力不从心已经让他很是难过和沮丧,却从什么时候开始。萧十一默默站在了琉璃背后。偏这傻丫头迟钝得没有发现,依赖那个男人依赖得自然而然,以盟友的名义。但他是男人,他很明白萧十一并不想让琉璃做盟友。

那个男人看似花团锦簇,其实骨子里有极其凶狠且纯粹的狼性,表面上运筹帷幄。合纵连横,却本性孤冷骄傲,会独自捕获猎物,自己撕碎,并不真的需要帮手。在他们出现之前。萧十一不是按部就班的谋算着颠覆天下吗?竟然,还是个看起来歌舞升平的天下。

他是有多大的心和多大的胆子,又是有多么自信,才敢这样想、这样做?只是因为,他已经敏锐的发现这完美国朝之下的裂痕,于是静静潜伏着,耐心等待时机。这样的男人,确实需要手下,却绝不是朋友。那么,他对琉璃的心意已经昭然若揭了。

“临山郡王确实是没有明面儿上的权势,可他有金山背景,加上他的地位在摆那儿,皇子们只可能拉拢他,绝不会得罪他的。你没看到他在皇族中人缘多好吗?偏他滑不溜手,除了九郎,跟谁也不远不近。就算他与九郎关系极好,可有人说过他是晋王党吗?大家都认为他们只是私交,并非他站了队。这一点连皇上都满意,所以才貌似很喜欢他。也所以,他是东京都最稳定的,谁也不敢或者说不能动他。秋霜华三个人关在他府里,是最安全的,也没人能想得到。”

“好吧,你说得对。”水石乔沉默片刻,无奈的点头,因为琉璃说得有理,他无法反驳。

看着水石乔郁卒的脸,琉璃忍不住轻轻拉了拉他的手掌,却又在他想反握住她手指时,又连忙放开了。

她与石头之间有真情在,可因为石头突然成亲而斩断了缘分。如今秋霜华不再是问题,算是路易开了他们之间的绊脚石头,可他们还会回到从前吗?

她很希望那样,因为石头是在她被孤单、悲伤、仇恨包围的少女时期,惟一的温柔。他为她撑起了伞,他给了她宽厚的脊背和温暖的胸膛,他为她挡风挡雨,他为她的谋划铺路,从没计较过得失。石头于她而言那么珍贵,是她生命中最相依为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她现在却不确定,能否与他像从前那样没有隔阂。于是她决定把感情事扔在一边,集中精力先进行下一步计划再说。

她没有透露的心思是:她怕秋霜华耍花样。那样的女人连马玉林都可以诱惑,不管色诱还是利诱,对漕帮的看守,她真有点不放心。因为有其主必有其仆,石头是厚道人,他的手下也缺少狠辣心。但萧十一不同,那是个智如妖鬼的家伙,决绝又冷酷,没人能糊弄得了他。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想刑求诗儿和马玉林。可她没这样的本事,又不想石头插手,只好拜托萧十一做这种“脏活儿”了。

和石头把事情说开后,琉璃毕竟身体才好,如此费心费力的挖坑让人跳,也实在是累得撑不住了,回寺里后,倒头便睡。恰巧,第二天早上是霍红莲的十日大祭结束,琉璃把所以收尾的事情都谈妥,就收拾了下准备回家。

这时,温宏宣来了。

很久不见,琉璃感觉温宏宣似瘦了些。也可能是年龄大些,长得更开,那种玉树临风的感觉更强烈了。论样貌和气质,绝对比年轻时的温凝之还有儒雅斯文,迷人心神。

他是奉了温凝之的命,还感谢琉璃的,顺道探病。

“自家人,哪当得这个谢字,义父是要折我的福呢。”琉璃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