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像一个张开大腿的粉红婊子。这堆山有什么用,谁都能从低地直接走到我们家门口来。畅通无阻,只需要过一条该死的河。”

  “这不是摆明的吗?你瞧,我很不喜欢你,矮子精。”费彻纳故意盯了他一会儿,然后耸耸肩,“不管怎样,我反正在奥林匹斯山。”

  “什么意思,学监阁下?”卡西乌斯恶狠狠地问。他也不太满意这个格局。虽然他为死去的弟弟哭了一夜,眼睛泛红,但他令人印象深刻的能力并没有受到损害。

  “意思是这是你们的事,小王子,和我无关。没人会来为你排忧解难。我是你们的学监,不是你们的妈妈。还记得吗?你们到学校来了。要是你们闭不拢腿,就弄条贞操带护好要害吧。”

  学生们纷纷表示不满。

  “情况可能更糟。”我说完,越过安东尼娅的脑袋,指了指南方的平原。在那里,一个敌对要塞匍匐在一条大河上,“我们本可能和那群可怜虫一样无遮无拦。”

  “那群可怜虫有粮食和果园。”费彻纳沉思地说,“而你们……”他的视线穿过壁架,寻找那头他杀死的鹿,“呃,矮子精把鹿扔了,你们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们不吃的东西,狼会吃得精光。”

  “除非我们吃狼。”塞弗罗嘟囔着说道。其他人神色怪异地望着他。

  我们必须自己找食物。

  安东尼娅指指低地。

  “他们在干什么?”

  一艘黑色运输飞船从云层中滑落下来,在我们和敌方的刻瑞斯要塞之间的平原上降落下来。两个黑曜种人和十二个锡罐子下船警戒,棕种奴仆匆匆把火腿、肉排、饼干、红酒、牛奶、蜂蜜和乳酪搬运出来,放到一张一次性桌子上。那里离福玻斯塔八公里远。

  “很明显,一个陷阱。”塞弗罗冷哼一声。

  “谢谢你,矮子精。”卡西乌斯叹道,“但我没吃早饭。”他眼神肆无忌惮,眼睛周围有了黑眼圈。他看了一眼混在其他学生中的我,主动露出微笑:“要来场赛跑吗,戴罗?”

  我吃了一惊,然后也笑了:“乐意奉陪。”

  然后他跑了。

  为了喂饱我的家人,我做过蠢事。因为心爱的人的死,我做过蠢事。我有理由和卡西乌斯一起冲下陡峭的山坡。

  四十八个孩子望着我们为了填饱他们的肚子而奔跑着。没有一个跟上来。

  “给我带一片涂了蜂蜜的火腿回来!”费彻纳喊道。安东尼娅骂我们是白痴。飞船飞走了,我们跑下高地,向和缓一些的地方奔去。在只有地球重力37.6%的火星上,跑八公里轻而易举。我们跌跌撞撞冲下怪石嶙峋的山坡,全速奔上长满齐踝野草的平原。卡西乌斯第一个来到桌边,比我快了一个身长。他跑得很快。我们各自从桌上拿了一品脱冰水。我喝得比他快。他大笑起来。

  “他们旗杆上挂的好像是刻瑞斯分院的徽章。收成女神。”卡西乌斯指着绿色平原对面的要塞说。在我们和城堡之间几公里的草原上,零零散散长着几棵树。墙垛上,三角旗随风翻飞。他往嘴里扔了一粒葡萄:“开吃之前,我们应该靠近看一看。侦查一下。”

  “同意……但这里有点不对劲。”我悄声说。

  卡西乌斯对着一望无垠的平原大笑起来:“胡说。如果有什么不对劲,我们早就看到了。我不认为他们的人会比我们俩快。我们可以趾高气扬地走到他们门口拉泡屎,如果我们想。”

  “我的确有点想。”我摸了摸肚子。

  但仍有什么地方不对。不只是我的肚子。

  我们和城堡之间有六公里宽的平原。远处,河水向右哗哗流淌。城堡在左,平原在前,河对面有山。风把高草吹得沙沙作响,一只麻雀乘风飞了过来,低低地冲向地面,突然受惊般地窜回空中飞走了。我大声笑起来,靠在桌子上。

  “他们躲在草丛里,”我压低声音,“这是个陷阱。”

  “我们能从他们手里偷出几袋食物来,然后回来拿更多。”他大声说,“跑?”

  “不中用的精灵。”

  他咧嘴笑起来。我们都不清楚能不能在做情况介绍的当天挑起争斗——管他呢。

  数到三,我们把一次性桌子踢成碎片,各自拿到一根杜洛塑料的桌腿当作武器。我像疯了一般吼叫着,向麻雀飞离的地方猛扑过去,卡西乌斯跟在我身边。五个刻瑞斯分院的黄金种从草丛里站起来,被我们疯狂的冲锋吓住了。卡西乌斯漂亮地用剑术家的一跃击中了一个人的脸。我的动作没那么好看,我的肩膀依然僵硬酸痛。我尖叫着,把我的武器磕断在一个人的膝盖上,那家伙惨号着倒在了地上。我缩头躲过一个人的攻击,卡西乌斯把他击退了。我们好像结成一对在跳舞。对方还剩三个人。一个向我冲来,手里拿着的不是刀,也不是棍棒。不,他拿着一个更令我感兴趣的东西——一把弯曲如问号,用来收割庄稼的镰刀。他面对着我,一手放在身后,另一只手像握光剑一样握着镰刀。如果那是把光剑,我已经死了。但它不是。我让他扑了个空,替卡西乌斯挡住了一个敌人的攻击。我一个急转,扑向我的敌人。我比他快得多,抓住他的手仿佛是杜洛钢铁做的。我抢走了他的镰刀和小刀,然后用拳头把他打倒。

  看到在我手中旋转的镰刀时,最后一个没有受伤的男孩明白,他该投降了。卡西乌斯在37.6%的重力中高高跳起,用一记回旋踢毫无必要地踢在那孩子脸上。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了莱科斯的舞者们。

  克拉瓦格斗术,沉默的舞蹈,和年轻红种人们夸耀的舞步多么相像。

  但那孩子的咒骂可一点都不宁静。我对那些学生毫无怜悯之情。昨天夜里他们都杀害了某个人,和我一样——这个游戏里没有谁是无辜的。唯一让我担心的是卡西乌斯收拾敌人的方法。他的搏斗优雅而精致。我则充满狂怒和冲动。如果他知道我的秘密,他只消一分钟就能杀死我。

  “我的天!”他柔声说,“你简直可怕!你夺下了他的武器!那么快!我很高兴昨天没和你分在一组。咳!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鬼鬼祟祟的蠢货?”

  被俘的黄金种少年们骂不绝口。

  我站在他们面前,骄傲地扬起头。“你们是第一次败在别人手上吗?”没有回答。我叹了口气:“好吧,这的确很丢脸。”

  卡西乌斯容光焕发。短短的一瞬间,他忘记了弟弟的死。但我没有。我能感觉到肾上腺激素褪去后那种黑暗、空虚、邪恶的感觉。这是伊欧期望的吗?让我参加这样的游戏?费彻纳飞了过来,在我们头顶上拍着手,脚上的反重力靴闪着金光。他要的火腿已经被他咬在牙齿缝里了。

  “增援部队来了!”他大笑着说。

  提图斯和五六个跑得快的男孩女孩从高地向我们跑来。另一边,一个金色的人形从远处的河流要塞升起,向我们飞了过来。一位留着金色短发的美丽女子在费彻纳旁边的半空中停了下来。她拿着一瓶酒和两个杯子。

  “马尔斯!来野餐!”她叫道,用分院名招呼费彻纳。

  “这场戏是谁安排的,刻瑞斯?”费彻纳问。

  “哦,阿波罗,我想。他在他山顶的庄园里待得太寂寞了。这是他的葡萄园出产的混合葡萄酒。比去年的品种好多了。”

  “味道不错!”费彻纳叫道,“但你的男孩们在草丛里蹲着,好像他们知道野餐会自动出现一样。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都是小事!”刻瑞斯分院的学监笑了,“别追究细枝末节!”

  “好吧,这儿是有桩细枝末节的小事。看样子今年我的两个男孩胜过你的五个,亲爱的。”

  “这几个漂亮的小东西吗?”刻瑞斯讥讽地说,“我还以为漂亮的孩子都到阿波罗或者维纳斯分院去了。”

  “哦嗬!不过你的学生打起架来的确跟家庭主妇或农民一样。真是因材施教,实至名归。”

  “别忙着做判断,恶棍。这几个只是中等。最优秀的学生正在别处经受第一次磨炼呢!”

  “学怎么使用烤箱吗?哦!”费彻纳恶毒地大声说,“面包师傅的确能成为最伟大的统治者,我听说过。”

  女子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哦,你这个坏东西。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你会应征狂怒骑士的职位。因为你是个恶棍!”

  我们站在地上,望着他们碰杯。

  “我太喜欢情况介绍日了,”刻瑞斯哧哧笑道,“墨丘利分院刚才往朱庇特分院大本营里放了一万只老鼠。不过他们并不担心,因为戴安娜分院提前打听到了消息,给他们送去了一千只猫。朱庇特的小子们不会像去年那样挨饿了。他们的猫会比巴科斯还肥的。”

  “戴安娜这个婊子!”费彻纳大声说。

  “别说得这么难听!”

  “我已经很客气了。我送了她一个阴茎形的大蛋糕,里面装满了活的啄木鸟。”

  “不可能。”

  “是真的。”

  “你真是个野蛮人!”刻瑞斯爱抚起他的手臂来。我注意到这个人种在情爱关系上毫无约束。不知这些学监私下是不是情人。“她的要塞会被捅出许多洞来。哦,那声音该多吓人啊。做得好,马尔斯。他们说墨丘利的花样最多,但你的恶作剧更有……潜质。”

  “潜质,嗯?好吧,等到了奥林匹斯山,我保证为你准备几个恶作剧。”

  “哦!”她充满暗示地放柔了声音。

  他们在流着血汗的学生头顶上再次祝酒。我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这些人疯了,他们金色的脑袋里他妈的什么都没有。他们怎么能主宰我们?

  “喂!费彻纳!打扰了。我们该拿这些种地的怎么办?”卡西乌斯叫道,他捅了捅一个受伤俘虏的鼻子,“规则怎么说?”

  “吃了他们!”费彻纳喊道,“戴罗,把那该死的镰刀放下。你看上去像个收庄稼的。”

  我没把镰刀放下。那玩意的形状和我故乡的甩刀很相近。我的刀不够锋利,因为它不是用来杀人的。但平衡感如出一辙。

  “你知道你可以放我的孩子们走,把镰刀还给他们。”刻瑞斯对下面的我们建议说。

  “给我一个吻,我们就成交了。”卡西乌斯仰头喊道。

  “那个统帅的儿子?”她问费彻纳。后者点点头。“等你得到圣痕之后自己来找我要,小王子。”她回过头,“在那之前,我建议你和那个收割工有多远逃多远。”

  我们听到一阵马蹄声,随后,大步跨过平原的涂了颜色的马匹出现在我们面前。它们是从刻瑞斯分院的城堡大门里跑出来的。女孩们骑在马背上,手里张着网。

  “他们给了你马!给了你马!”费彻纳抱怨道,“太不公平了!”

  我们拼命逃跑,差点没能跑到树林里。我不喜欢与马匹的这第一次交手。它们咆哮、踏地,我还是吓得差点尿出来。卡西乌斯和我拼命喘着气。我的肩膀疼了起来。提图斯的两个跟班困在了开阔地,被俘虏了。提图斯本人打翻了一匹马,正当他要把其中一个女孩活活踩死的时候,刻瑞斯向他发射了一颗冲击弹,然后和费彻纳讲和了。那颗冲击弹把提图斯打得尿了裤子。只有塞弗罗毫无顾忌地笑出了声。卡西乌斯抱怨了几句对方不讲规矩,不过也无声地表示了讽刺。提图斯没有漏掉这些。

  “到底允不允许我们杀人?”提图斯咆哮着问道,我们正在用晚餐,吃着白天剩下的东西,“难道我每次都要被击昏?”

  “哦,重点不是杀不杀,”费彻纳说,“答案是不允许。不许你到处屠杀自己的同窗,你这发了疯的大猩猩。”

  “但我们之前杀过!”提图斯反驳。

  “你怎么了?”费彻纳问,“入学仪式的时候筛选已经完成了。适者生存的游戏已经结束了,你这疯子,白痴,肌肉堆。让适应这个世界的人自相残杀,最后只剩下几个,有什么意义呢?现在你们要接受另外的考验了。”

  “冷酷无情。”安东尼娅抱起手臂,“所以现在杀人是不被允许的,你是这个意思吗?”

  “哦,还是允许比较好。”提图斯咧嘴笑了。他已经把自己击倒了一匹马的事翻来覆去吹嘘了一晚上,好像这样能让大家把他尿裤子的事忘了一样。这在有些人身上奏效了,他为自己招来了一群猎狗。他似乎只对卡西乌斯和我保留了一点点的尊敬,但我们依然是他取笑的对象,包括费彻纳。

  费彻纳放下了他涂了蜂蜜的火腿。

  “我们来说个清楚吧,孩子们,免得这大水牛到处踩烂别人的脑壳。冷酷无情是得到允许的,亲爱的安东尼娅。意外身亡是可以理解的。我们之中最优秀的人也可能遇上意外。但你们不可以用热熔枪互相杀害。你们不可以把人吊在墙垛上,除非他们已经死了。医疗机器人随时都在待机,以备不时之需。它们动作很快,大多数情况下都能把生命垂危的人救活。

  “但是,记住,重点并不是杀人。我不在乎你们是不是像维拉德·德古拉一样残酷。他到底还是输了。重点是取胜。这才是我们的目的。”

  那个关于残忍的测试早就结束了。

  “我们希望你们展现自己的才华。像亚历山大、恺撒、拿破仑、梅里韦瑟一样。我们期待着你们统领一支军队,伸张正义,有计划地分配食品和武器。把武器戳到另一个人肚子里,这连傻子都做得到。教育的作用是找到可以担任领导的人,而不是擅长屠杀的人。所以,小蠢货们,重点不是杀戮,而是征服。当你有十一个敌人的时候,你该怎么做才能把他们全部征服?”

  “一个接一个地消灭掉。”提图斯故意回答。

  “不对,兽人。”

  “白痴。”塞弗罗自言自语。提图斯的跟班们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个全院最瘦小的男孩。没有人出言恫吓,连表情都没有一丝抽动。只有某种无声的展望。很难一直记得他们都是精英。他们太美貌、太健壮、太残酷,让人无法相信他们都是天才。

  “除了这个兽人,还有谁想猜猜看?”费彻纳问。

  没有人应答。

  “让十二个国家合而为一,奴役其他人。”

  和殖民地联合会一样,靠践踏其他人建立起社会来。这并不残忍,只是很实际。

  费彻纳鼓掌:“精彩,收割者,很精彩。看起来有人在向学级长的路上前进了一步。”他的最后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骚动起来,费彻纳从桌子下面拖出一个长长的盒子,“现在,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将使用这个来奴役其他人。”他取出我们的旗帜,“保护它。保卫你们的城堡。征服其他所有人。”

  

  第二十二章 部?族

  

  费彻纳一早就离开了。旗帜躺在他的椅子上。那是一面镶着铁边的一英尺长的旗,上面绘着嗥叫的狼,脚踏蜷曲的毒蛇,下方是代表社会的镶嵌着星星的金字塔。旗帜一端的钢框固定在五英尺长的橡木旗杆上。如果城堡是我们的家,这面旗就是我们的荣耀。有了它,我们可以将敌人变成我们的奴隶,只需要把它按在他们额头上。那儿会出现一个狼形纹章,直到被另一面旗子碰触为止。奴隶必须服从我们的命令,否则就要以蒙羞者的身份度过余生。

  黎明前的黑暗中,我坐在旗帜对面,吃着阿波罗送来的东西余下的部分。迷雾中传来一声狼嗥,穿过主楼高高的窗口。高挑的安东尼娅第一个来到我身边。她像一座孤高的塔楼,或者一只美丽的金色蜘蛛一样滑进大厅。我不清楚她在人格上更偏向哪一个。我们对视一眼,没有打招呼。她想做学级长。

  接着,慢悠悠走进来的是卡西乌斯和易怒的波拉克斯。波拉克斯抱怨着昨晚上床的时候没有粉种人服侍他。

  “这旗子丑得可怕,你们觉得呢?”安东尼娅不满地说,“他们至少该加上一点颜色。我觉得应该把它涂成红色,代表怒火和鲜血。”

  “不太重。”卡西乌斯抓着旗杆掂了掂,“我以为会是金的。”他欣赏了一会儿黑石头里的金色学级长之手。他也想得到它。“他们给了咱们一张地图。不错。”

  墙上出现了一张新的地图。城堡附近的细节做得非常详尽,其他地方则略为简单,战争的迷雾。卡西乌斯拍拍我的背,也吃了起来。他不知道我昨晚又听到他的哭声了。我和他共享一间新找到的寝室,在主楼的高塔上。其余的人大都睡在主塔里。提图斯和他朋友们占据了矮塔,尽管他们根本填不满屋子里的空位。

  当塞弗罗拽着一头死狼的腿拖进来的时候,分院的大多数人都醒了。狼皮已经剥好,内脏也掏掉了。

  “矮子精搞到食物了!”卡西乌斯文雅地鼓起掌来,“唔。我们需要木柴。你们谁会生火?”塞弗罗会。卡西乌斯露齿笑了起来:“你当然会,矮子精。”

  “你觉得绵羊杀起来太容易?”我问,“你是从哪儿搞到武器的?”

  “我生下来就有。”他的指甲上全是血。

  安东尼娅皱起鼻子:“你这该死的究竟是在哪儿长大的?”

  塞弗罗冲她伸出中指,比了个十字。

  “啊,”安东尼娅嗤之以鼻,“原来是地狱。”

  “我想大家都注意到了,在我们中的某一个攒够当学级长的五分之前,还有不短的一段时间。”等所有人都聚在桌前,卡西乌斯高声宣布,“自然而然地,我想,在确定学级长之前,我们需要一个领袖。”他站起身,迅速从塞弗罗身边跑开,把手放在旗帜边上:“为了有效地行动起来,我们必须迅速得出一致的决定。”

  “你觉得该从你们两个傻瓜里选哪一个?”安东尼娅干巴巴地问道。她的大眼睛从他身上转到我身上,然后转身面向其他人,声音变得像浓稠的糖浆一样甜:“眼下,我们中的哪一个比其他人更适合做领袖?”

  “他们弄到了晚餐……还有早餐。”坐在洛克身边的莉娅温顺地说,指指吃剩下的食物。

  “他们笔直地冲进了一个圈套——”洛克提醒说。

  安东尼娅仿佛洞察一切般地点了点头:“是的,是的。这一点非常明智。鲁莽的举动会给我们带来危害。”

  “——然后打赢了战斗。”洛克把话说完。安东尼娅狠狠瞪了他一眼。

  “用桌腿打赢了拿着真正武器的人,”提图斯表示部分赞同,“但之后他们扔下食物逃了,给了我们食物的是费彻纳。他们本来会把食物丢下,像棕种仆役一样送给敌人。”

  “是的,事情的发展是这样的。”卡西乌斯说。

  提图斯耸耸肩:“我只见你像个精灵种一样逃了。”

  卡西乌斯冷了下来。

  “注意你的措辞,朋友。”

  提图斯举起双手:“我只是在说我观察到的,为什么这么生气呢,小王子?”

  “注意你的措辞,朋友,否则我们交换的就不是意见,而是刀剑了。”卡西乌斯拿起从敌人那里抢到的干草叉,指着提图斯,“听见了吗,提图斯·欧·莱德洛斯?”

  提图斯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看我,把我和卡西乌斯划分到了一起。转眼之间,在所有人眼里,卡西乌斯和我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国家。风向转换得如此迅速,这就是政治。我不慌不忙地玩弄着缴获来的小刀。整张桌子的人都盯着那把刀,尤其是塞弗罗。身为红种人,我的这只右手曾采集过一百万吨氦-3矿物,左手则有五十万吨。一个普通低等红种人的灵活性能把这帮黄金种吓住。我把他们弄得头晕眼花。刀子在我灵敏的手指上,像蜂鸟翅膀一样翻飞着。表面上我镇定自若,脑子却在加速运转。

  我们都杀过人了,那些人只是赌注。而眼前的这些人是什么?提图斯已经明确表示过他想杀人。我敢打赌,现在我就能阻止他,把我的刀插进他的脖子。这个念头几乎让我的刀脱手飞出去。从这双手里,我能感受到伊欧的死亡。我能听到朱利安死时那个潮湿的重击声。我无法承受更多鲜血了,尤其是不必要的血。我可以逼退这个大个儿的小子。

  我抬起眼,与他的视线齐平。我冷冷地看着他。他则缓缓露出微笑,带着几不可察的轻蔑。他在挑衅。如果他不移开视线,我就得和他打一架,或者做点别的了。这是狼的做法,我想。

  刀在我手中一圈圈旋转着。提图斯突然大笑起来。他移开了视线。我的心脏跳得没那么快了,我赢了。我恨政治,尤其在周围的人全都自视甚高,想掌握控制权的时候。

  “我当然听见了,卡西乌斯。你离我只有十英尺远。”他咯咯地笑着说。

  提图斯认为自己的力量不足以公开挑战卡西乌斯和我,即便他和他的团伙一起上。他看到了我们是怎么对付那帮刻瑞斯小子的。就这样,我们划出了界线。我突然出面,站到了卡西乌斯一边。这打消了提图斯的冲劲。

  “有没有人不希望我们两人中的哪个成为领袖?”我问道。

  “我不希望安东尼娅当头儿。她是个贱人。”塞弗罗说。

  安东尼娅耸了耸肩表示赞同,但骄傲地昂起了头。

  “凯西,你为什么急着给我们找个首领?”她问。

  “没有首领,我们就会按照各自的意愿随意施为,变成一盘散沙。”卡西乌斯说,“这样我们就输定了。”

  “而不是按照你的意思行事。”她温和地笑了笑,点点头,“我明白了。”

  “你对我不必这样纾尊降贵,安东尼娅。普里安也同意我们需要一个领袖。”

  “谁是普里安?”提图斯笑了起来。他竭力想再次成为关注的焦点。火星上所有的黄金种孩子都认识普里安。提图斯想借此暗示杀了普里安的是自己,而其他人都注意到了。他又有了动力。但我知道,杀死普里安的不是提图斯。他们是不会把他这样的人和普里安分到同一组的。他们只会给他一个孱弱的对手。提图斯不仅是个恃强凌弱的人,还是个说谎者。

  “啊,我知道了。你跟普里安搞过密谋,所以知道该怎么做,是吗,卡西乌斯?你比我们加起来都聪明?”安东尼娅朝桌子扬了扬手,“你觉得没有你的守护,我们就没救了吗?”

  她在诱他入套,还有我。

  “听着,小伙子们,我明白你们想成为领导者,”她接着说,“我非常明白。做领袖是我们的天性。在座的每一位都有杰出的才能,都是天生的领袖。正因为如此,才会有学级长制度。等我们中的某一个得了五分,成为学级长时,领袖就产生了。

  “在那之前,我建议我们暂且保持现状。如果卡西乌斯或戴罗做到了,他们就是领袖。我会对他们言听计从,像粉种一样驯顺,像红种一样盲目。”她向其他人打着手势,“在那之前,我想你们也有机会努力一搏……不管怎样,这将决定你们的未来。”

  她极其聪明地给了我们致命一击。毫无疑问,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小崽子都认为,在这种安排下,他们取胜的把握会更大一些。他们都巴望着能多一个机会让别人注意到自己,现在安东尼娅把机会给了他们。接下来会是一场混战,而最后她可能会成为学级长。她绝对是只蜘蛛。

  “看!”莉娅在洛克身边说。

  城堡外传来一阵号角声。

  旗子选在这个时候发起光来。蛇和狼由钢铁变成了闪亮的金黄色。不仅如此,墙上的地图也活了。我们的旗帜在微缩的城堡上飘扬起来,刻瑞斯分院的也是。地图上看不到其他城堡的标志,但未被发现的分院的旗帜在地图上空飘动着。毫无疑问,等我们把周围的土地侦察过之后,它们就会移到各自的位置上去。

  游戏开始了。现在所有人都想当学级长。

  我明白民主制度为什么不合法了。孩子们叫嚷起来,他们觉得挫折极了,迟迟做不出决定,意见莫衷一是。他们提出各种想法。我们得侦查、固防、收集食物、设置陷阱、闪击、突袭、防御、进攻。波拉克斯开始吐口水,提图斯把他打昏了。安东尼娅拂袖而去。塞弗罗出言讥讽提图斯,然后拖着他的狼不知到哪儿去了,也没有生火。情况和我在兰姆达的钻探队时一样,领队请一个小时的病假,一切就都乱套了。我就是因此才知道我能挖掘的。我趁巴罗偷溜出去吸烟的时候跳进钻机,做了我认为最正确的事。现在这群小崽子吵成一团,我决定用和那时一样的方法来处理。

  跟随着我的有卡西乌斯、洛克和莉娅——洛克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尽管卡西乌斯很可能认为是我们跟随着他。我们一致认为,其他人不知道该做什么,因此今天一天他们会什么都做不了。他们会守卫城堡,或者寻找木柴生火,或者在旗子周围缩成一团,怕它长了脚,自己跑掉。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不知道我们的敌人是否已经潜入了山中,向我们逼近。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结成了对抗马尔斯分院的联盟。我不知道这该死的游戏该怎么玩。但出于某种原因,我猜不是所有分院都会陷入这样的分裂。我们似乎更倾向于分歧。

  我问卡西乌斯他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有一次,我向一个趾高气扬的白痴,一个奥古斯都家族的花花公子发起了挑战。他对方式讲究极了——紧了紧他的手套,把他漂亮的头发束在脑后,唰地抽出光剑,一举一动,做得和他在阿赫亚的格斗俱乐部里一模一样。”

  “后来呢?”

  “后来我给了他一记勾拳,刺穿了他的膝盖骨,这时他还嗖嗖挥舞着光剑,做着准备动作呢。”他看出莉娅不太认同,“怎么?决斗已经开始了。我狡猾,但不野蛮。并且我赢了。”

  “我感觉你们的想法都是这样的。”我说,“我是说我们。”

  他们没有注意到我失言了。

  他说得有理。在这种状态下,我们的分院无法攻击敌人,而敌人却可以在我们忙着做准备的时候发起攻击,毁掉我在殖民地联合会往上爬的希望。最重要的是情报。我们需要知道,我们的敌人是在北边半公里外的山谷里,还是在南边十五公里外的地方。我们处于游戏地图的一角还是正中?高地上有没有敌人?高地以北呢?

  卡西乌斯和我意见一致,侦查是必需的。

  我们分头行动。卡西乌斯和我向福玻斯塔进发,然后往逆时针方向折过去。刻瑞斯分院的马和战士已经离开低地,向南延伸的高地上到处都是湖泊和山羊。东南方,一座高大的矮人山顶上,我们在南方和东南方看到了大森林的一部分。据我们的判断,那里连一支巨人组成的军队都藏得住,我们无力调查;我们至少要花半天时间才能勉强接近林木线。

  在离我们城堡十公里远的一座小山丘上,我们发现了一座守卫着关口的石砌要塞。要塞已经被风雨侵蚀,里面有一个生锈的救生箱,箱子里有碘酒,食物,一只指南针,绳子,六个杜洛包,一把牙刷,硫磺火柴和简易绷带。我们把东西收在了一个干净的杜洛包里。

  山谷的各种地方都隐藏着补给品。直觉告诉我,旷野里藏着比小小的救生包更有价值的东西。是武器吗?盔甲?技术?他们不会想让我们用棍棒石头或金属武器作战。要是他们不想让我们互相残杀,就得快点把金属物件换成有击昏效果的武器。

  第一天我们都被晒伤了。返回的时候,雾气让我们感觉好受了些。提图斯的团伙增加到了六人,他们打算入侵平原,却无功而返。由于塞弗罗溜得不见踪影,他们杀死了两头山羊,却没有火把羊烧熟。我没有告诉他们我们有火柴。卡西乌斯和我都认为,要是提图斯想当老大,至少要先征服火。而塞弗罗,不管他去了哪儿,肯定也同意这一点。提图斯的手下用金属敲击石头,试图弄出火花来,但城堡里的石头打不出火。学监们太聪明了。

  尽管没有火种,提图斯的手下还是驱赶差一点的学生去找木柴。那天晚上他们都没吃东西。只有洛克和莉娅没挨饿,他们从我们手里分到了一点救生食品。尽管他们是黄金种,我还是喜欢他们。我给我的情感寻找借口,我告诉自己,这都是为了建立我自己的小部族。卡西乌斯似乎觉得一个中等女孩——跑得很快的奎茵可以派上用场。但只要对方是个漂亮姑娘,他都会这么想。

  部族在成长,而第一课早已开始。

  安东尼娅和昔皮欧——一个身材矮胖,满头卷发,尖酸讨厌的家伙——交上了朋友。她设法用从城堡里找到的铁铲和斧子武装起了一批人,把他们派去守卫迪亚摩斯塔和福玻斯塔。她或许是个被惯坏的女巫,但至少不愚蠢。然而在提图斯的人趁他们睡觉时偷走了他们的斧子之后,我改变了想法。

  卡西乌斯和我一起侦查。第三天,我们看到远处有烟升起,在东边,离我们约莫二十公里。暮色之中,烟柱像灯塔一样显眼。敌人的侦查小组应该和我们一样出动了。要是我们离得近一些,或者有马匹,一定会去看个究竟。要是有更多人手,我们甚至可以连夜赶去,发动突袭,抢夺奴隶。但那儿太远,我们又没有接应的人。到烟柱那边的路上有许多可供敌人藏身的沟壑和峡谷,中间还有好几公里无遮无挡的平地。我们无法平安走完这段路,尤其是当其他分院有马的情况下。虽然没有告诉卡西乌斯,我的确在害怕。高地是安全的,但出了高地,到处都游荡着精神错乱的少年神祇,而我现在还不想和他们交手。

  遇到其他分院的人很可怕,但更糟的是,家也变得不安全了。和奥克塔维亚·欧·卢耐常说的一样,面对内战,谁都无法继续努力。我们不能放任提图斯太久。他偷了莉娅和奎茵采集的浆果,今早他在奎茵身上试用了战旗,想看看能不能把本院的人变成奴隶,加入他的突袭部队。他失败了。

  “我们得设法让分院团结一致,”在北部高地侦查的时候,卡西乌斯对我说,“在我们的整个后半生里,学院都会和我们在一起。我们可能永远无法获得地位,永远。”

  “要是我们变成了其他分院的奴隶呢?”我问。

  他满腹忧愁地看着我:“还会有比这更严重的损失吗?”

  搞得好像是我缺乏积极性一样。

  “我想你父亲是他那一届的赢家。他是学级长吗?”我问。他是统帅,也必定是那一年的赢家。

  “是的。我一直知道是他赢了,但在被弄到这里之前,我从不知道会是这么一回事。”

  我们都觉得,要想把分院的人团结起来,必须除掉提图斯。但直接和他对决没有用,游戏开始的第一天,这种可能性就消失了。他的部族变得太大了。

  “我们应该在他睡着时杀了他。”卡西乌斯建议,“我们俩做得到。”

  他的话让我一阵发冷。我们没有做出任何决定,但他的建议提醒了我,我们是两种不同的生物。或者说,我们真的不是同一种生物吗?他的愤怒冰冷而残酷。但我再也没见他流露过愤怒,连对提图斯都没有。他总是带着微笑,在提图斯的手下没有出门搞突袭的时候,挑动他们和他赛跑、摔跤,和我面对敌人时的行为如出一辙。

  大多数人都对我十分警惕,但他们都喜欢卡西乌斯,提图斯的党羽除外。他甚至和奎茵偷偷摸摸地勾搭上了。我喜欢她。她用陷阱杀死了一头鹿,然后编了个故事说是她用牙咬死的。她给我们看了证据——牙缝里的鹿毛,还有鹿脖子上的咬痕。我们以为我们这儿有了一个美貌版的塞弗罗,最后她笑得太厉害,编不下去了,我们才惊觉上了当。卡西乌斯帮她把鹿毛从牙缝里弄出来。我喜欢坦白的说谎者。

  开头几天里,我们的情况越来越糟。因为城堡里没有火,大家依然在挨饿;两个出门洗澡的女孩在我们门口的河边被刻瑞斯分院的骑手抢走后,保持个人卫生也被放在了一边。黄金种的孩子们发现他们精致的毛孔堵塞后长出痘疮,困惑极了。

  “看上去像是被蜜蜂蜇了!”洛克对卡西乌斯和我笑着说道,“或者是一颗遥远的恒星!”

  我装着很惊讶,好像自己还是红种人时从没生过这东西。

  卡西乌斯探过头去观察。“兄弟,这东西——”洛克突然挤破了痘疮,脓液刚好溅在卡西乌斯脸上。后者猛地一缩,干呕起来。奎茵笑得倒在了地上。

  “有时候我很想知道,”等卡西乌斯恢复过来,洛克说,“这一切究竟有何用意?它为什么可以最有效率地检测我们的能力,使我们成为社会的主宰?”

  “你得出结论了吗?”卡西乌斯警惕地问,不愿再靠近他。

  “诗人从来不下结论。”我说。

  洛克轻声笑了:“我和大多数诗人不一样,有时候我能得出结论。这个问题,我已经找到答案了。”

  “快说。”卡西乌斯催促道。

  “别以为我们的大学级长不下命令,我就不会开口。”洛克叹了口气,“他们把我们送到这儿来,因为这个山谷代表了黄金种统治建立之前的状况——一盘散沙,连我们内部都无法团结。他们的目的是让我们体验我们父辈经历过的历程。一步一步地,这个游戏会不断进化,教给我们新的课程。游戏内部会发展出不同的等级。我们将分化成红种、金种、赤铜种。”

  “有粉种吗?”卡西乌斯满怀希望地问。

  “有道理。”我说。

  “哦,那可不太妙,”卡西乌斯笑起来,转动着手指上的狼纹戒指,“这样发展下去的话,学生父母会暴跳如雷的。说不定提图斯老冲女孩们挤眉弄眼也是因为这个。他大概想要个玩具。说到玩具,他把维克瑟斯派去干吗了?”

  我大笑起来。维克瑟斯算得上是提图斯的跟班里最危险的一个,约莫两小时前,提图斯指挥其他人到福玻斯塔去,利用高度优势侦查平原的情况,准备要对刻瑞斯分院发起突袭。

  “维克瑟斯跟我们一伙的话,对计划是最好的,”我说,“他是提图斯的左膀右臂。”

  洛克没有接我的话茬。

  “我……不太了解粉种。”洛克说。把金种人当粉种役使的念头让他很是不快,“但是……其他的没这么复杂。这是太阳系的缩影。”

  “和抢旗一样,只不过大家都有剑。你记得那个游戏吗。”我回答。我从没玩过这个项目,但马提欧对我的教育,让我迅速地想起这个黄金种儿童在父母的花园里玩的游戏。

  “嗯。”卡西乌斯点点头。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用手指捅了捅洛克的胸口:“我同意。收拾起你那聪明的演说,找个太阳晒不到的地儿藏起来吧。我们两个伟大的头脑已经认定,这是场抢旗游戏。”

  “明白了。”洛克哈哈大笑,“隐喻和各种精妙的言外之意不是谁都懂的。别怕,强壮的朋友们,我会陪在你们身边,在需要智慧的时候给你们引导。打个比方,我可以告诉你们,第一课,是在敌人攻打到家门口之前,让我们学会把四分五裂的分院重新团结起来。”

  “该死的。”我嘟囔道,越过矮墙向外望去。

  “觉得哪儿不对劲?”卡西乌斯问。

  “我感觉游戏刚刚开始。”我指了指下面。

  河谷对面,草原和森林相接的地方,维克瑟斯正拽住一个女孩的头发拖着走。马尔斯分院出现了第一个奴隶。这场面并不让我觉得厌恶,与之相反,我很嫉妒。抓住她的不是我,而是提图斯的手下。这意味着提图斯有了更大的号召力。

  

  第二十三章 分?裂

  

  尽管我们依然睡在同一个屋檐下,短短几天,分院就分裂成了四个小部族。安东尼娅的家族似乎拥有一个相当大的星系旋臂,她把中等学生拉拢了起来——夸夸其谈的人,叫苦连天的人,深思熟虑的人,依赖他人、怯懦畏缩以及玩弄权术的人。

  提图斯的追随者大都是优等或中等学生,体格强健、热衷暴力、跑得快、英勇无畏,典型的智将,野心勃勃的人,还有投机分子。显而易见,都是马尔斯分院会选中的典型。卡珊德拉,一位出类拔萃的钢琴家也加入了他的团体。还有脾气暴躁的波拉克斯和疯疯癫癫的维克瑟斯,后者一想到把金属刺进人的血肉里,就会愉悦得发起抖来。

  如果卡西乌斯和我更懂得权谋,本可以把提图斯的优等生弄到我们这边来。该死,如果我们要他们服从,所有人都会跟随我们的。不管怎样,卡西乌斯和我曾是最强大的,但我们给了提图斯恫吓他们的机会,给了安东尼娅巧言迷惑他们的机会。

  “该死的安东尼娅。”我说。

  卡西乌斯笑了,摇了摇他长满金发的脑袋。我们在高地一路向东,寻找被藏起的物资。我的长腿一分钟内就能轻松跑完一公里的路。

  “哦,你终于开始明白她是怎么样的人了。要是小时候我和她的家族没有一起度过假,我大概也会把她当作一个民主派。但她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她更像独裁者,或者……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更像总统。披着必然性外衣的暴君。”

  “她是泔水桶里的一堆狗屎。”我说。

  “天啊,这话是什么意思?”卡西乌斯放声大笑。

  纳罗叔叔可没教过他这句话。

  “什么?哦。我在约克敦的时候听一个高等红种人这么说过。意思是掉在一杯好酒里的苍蝇。”

  “高等红种人?”卡西乌斯哼了一声,“我的一个保姆是红种人。我知道他们。真奇怪,本应该找棕种人的。我睡觉的时候那女人总给我讲故事。”

  “真好。”我说。

  “我倒是觉得她傲慢又烦人。我跟我妈说过,我想让她闭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因为她老讲什么山谷啊、无聊的爱情故事什么的,结尾都有点悲伤。让人心情郁闷。”

  “你抱怨之后,你妈妈是怎么做的?”

  “她?哈!她在我头上拍了一下,说我们总能从各种各样的人身上学到些什么,就算对方是高等红种人。她和父亲都喜欢装出一副先进分子的样子。我真是搞不懂。”他摇了摇头,“但约克敦。朱利安不相信你是从约克敦来的。”

  我心中的黑暗回来了。连伊欧都无法将它驱除。我高尚的任务,由此而得到正当化的一切都无法消除我的负罪感。在入学仪式里,我是唯一一个不应有任何罪恶感的人。但除了洛克,我想我是唯一一个感到愧疚的。我看着自己的手,想起了朱利安的血。

  卡西乌斯突然指了指西南方的天空:“这该死的是什么?”

  几十个医疗机器人一闪一闪地从飘浮的奥林匹斯城堡飞涌而出。远处传来哀号声。学监紧随其后,像火焰箭一样飞快地向南部的山区冲去。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不管发生了什么,南部陷入了混乱。

  我们的小部族依然睡在城堡里,但从高塔搬到了门楼。我们不想和提图斯那伙人碰头。为了保证安全,做饭的事我们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们在北部高地的一个湖边碰头,一起吃晚饭。我们的人并不都是优等生。除了卡西乌斯和洛克,还有中等的奎茵和莉娅,剩下的都是劣等——小丑,苦脸,野草,卵石,蓟草。这让卡西乌斯很不爽,虽然他们之中最差的和其他色种相比,依然超凡脱俗。他们健壮、坚韧,听过的话绝对不需要重复第二遍,除非他们想表达自己的想法。他们服从我的指挥,甚至能料到我下一步的要求。我把这归功于他们相对不那么优越的生长环境。

  他们大都比我聪明,但我有一种被他们称作草莽智慧的能力,我在扩展性智力测试中的高分可以证明。除此之外,我还有硫磺火柴,这使我成了普罗米修斯。据我所知,安东尼娅和提图斯都没有火。于是我成了唯一能喂饱他们的人。我要求部族成员们猎杀山羊或绵羊,谁都不许光吃不干,尽管苦脸想尽办法钻空子。他们没有注意到,用刀割断第一头山羊的喉咙时,我的手在发抖。那头羊的眼神充满信任,然后变成迷惑,在死去的时候还以为我是朋友。它的血很温暖,和朱利安的一样。它脖子的肌肉很硬,我只能用一把钝刀把它锯开,和莉娅杀死她的第一头绵羊时一样。她一边杀一边尖叫。我命令她在蓟草的帮助下把羊皮也剥掉。她不知该怎么做,我就抓住她的手引导她,给她力量。

  “要不要爸爸帮你把肉切开?”蓟草嘲笑地说。

  “闭嘴。”洛克说。

  “她能自己搞定,洛克。莉娅,蓟草在问你问题。”莉娅看着我,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再问她一个问题,蓟草。”

  “要是我们跟提图斯的人对上了,你该怎么做?尖叫吗,孩子?”蓟草明白我想让她做什么。把羊交给莉娅前半小时,我跟她交代过了。

  我朝莉娅侧侧头,示意蓟草。

  “你打算哭吗?”蓟草问,“抹着眼泪……”

  莉娅尖叫着跳起来,扑向蓟草。两个女孩滚成一团,捶打着对方的脸。不一会儿,蓟草就勒住了莉娅的喉咙。洛克不安地走到我身边。奎茵把他拉了回去。莉娅的脸变成了紫色,用手拍打着蓟草,然后昏了过去。我向蓟草点点头表示感谢。面色阴沉的女孩缓缓向我点了点头。

  但第二天早晨,莉娅的肩膀挺得更直了。她甚至鼓起勇气抓住了洛克的手。她自称是个比我们都要好的厨师,但实际上并不是。洛克自己动手试了试,结果不比她好多少。吃他们做的食物,像是吞噬纤维,或者干海绵。就连什么都懂的奎茵都搞不出一道像样的菜来。

  我们在离城堡六公里外的营地厨房里烧熟山羊肉和鹿肉。这些都是在夜里,在一条干燥的峡谷里完成的,这样谁都不会看到火光和烟雾。我们不杀绵羊,而是把它们赶拢,养在北部高地的一个要塞里以保安全。我可以用食物吸引更多人加入我的团体,但食物有多大的好处,就会带来多大的危险。要是知道我们有火、食物和干净的饮用水,难说提图斯和他的杀手们会做出什么来呢……

  我和洛克在南边探查一番后,在返回城堡的路上,听见一片小树丛里传来骚动声。我们悄悄靠近,听到了咕哝和猛击的声音。我们以为遇到了分食山羊的狼群,从灌木缝隙间望去,却看到四个提图斯的手下蹲在一头死鹿旁边。他们脸上全是血,眼睛昏暗而贪婪,正用小刀割着鹿肉。只不过五天没有火,只不过吃了五天坏掉的浆果,他们就变成了野蛮人。

  “我们得给他们火柴。”之后,洛克对我说。

  “不。要是我们给他们火柴,提图斯的势力会变得更大。”

  “到这份上,这些还重要吗?再吃生肉的话他们会生病的。他们已经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