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还在暗中保护我。我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一直怀疑她。

  无论如何,野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杀。先前与奥克塔维亚谈判时,我已经察觉她来月球真正的目的——她想渗透奥克塔维亚的亲信圈,一如我想埋伏在金种当中那样。见她走进最高统治者的办公室,我想起决斗前她说自己也有盘算。现在一切终于串起来了,各路人马果然都心怀鬼胎,而我最大的贡献,就是揭发奥克塔维亚的阴谋。

  最高统治者并不担心秘密被我知道,否则何必和我玩什么问答游戏?然而,野马的出现改变了情势,奥克塔维亚本应当机立断,选择与我平手。不过,人总会因傲慢而露出破绽。

  我看到野马掏出我送她的金色马戒,转了转后戴上手指,我就明白了她的决定,也知道她会设法突破僵局。

  “塞弗罗,”我笑着与他握手,“首席执政官他——”

  “我知道。野马先交代过了。”

  “过来,你这只大妖怪。”奎茵穿过其他人,上前搂我的腰,吻了吻我的脸颊。她身上有家的味道。我真想念这些好伙伴。狂风拍打屏蔽力场,发出怪叫。塞弗罗的生化义眼在苍白的脸上闪烁,有些诡异,奎茵提了一双深黑色的反重力靴给我。

  “野马把我们找来,但我们不是为了她或奥古斯都,而是为你才来的,收割者。”塞弗罗低吼,朝地毯啐了口水,奎茵蹙起眉头:“我们看到你对付卡西乌斯的方式,我们跟你目标一致。”

  “目标?”我不解。

  “杀人魔都想着同一件事——战争,”他嚷着说,“还有战利品。”

  “你父亲怎么办?他可是这儿的红人。”

  “叫费彻纳去吃屎吧,”塞弗罗闷哼,“是他自找死路,让他继续做梦吧。”

  “好。假如要挑起战端,趁机先占便宜,就该赶快动身。军力掌握在首席执政官手上。”

  奎茵点点头:“那也得找到洛克和塔克特斯。”

  “塔克特斯?”塞弗罗哼了一声,但我可以看出他那声冷哼是针对洛克。他望向奎茵时,有一剎那眼神中流露惆怅,但他马上低头,用调整护甲的动作掩饰。

  “你的计划是?”我系紧反重力靴,接过卵石扔来的锐蛇。

  他们相视大笑,奎茵回答:“野马会准备一艘船。她说,反正你会想办法。”

  有人冲撞房门,烧红的金属紧接着贯穿门板。我注意到塞弗罗丢在地上的那包东西竟然会动。

  他朝我奸笑。这表情好熟悉。“塞弗罗?”

  “收割者。”

  “你干了什么好事?”

  “野马为我们做了准备,反正——”奎茵盯着我肩膀冷笑,“不是厨师。”

  我打开袋子,不禁目瞪口呆:“你疯啦?”

  他发出狼嗥。

  

  第十八章 血 迹

  

  父亲告诉过我:地狱掘进者永远不能停,只要一停,钻头就可能会卡住,燃料消耗太快,可能就无法达到目标额度。不能停。要是钻头过热,就换一支。小心谨慎只是次要的,必须善用惯性,提高速度。也因为如此,我们要练习跳舞,掌握“一动牵一动”这个窍门。但纳罗叔叔就常觉得要缓一缓,他错了。因为他的缘故,我们弄坏很多钻头。

  当然,纳罗叔叔活得比我爸久,所以他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号叫者和我一起跳出窗外,顺着黑风黑雨落下。我们也不会停歇。我们是穿过云层的自由落体,只是还没启动反重力靴。一整队人如黑色雨点般朝地面呼啸而去,我领头,其余人跟着。他们是属于我的号叫者。起初氧气稀薄,我必须憋气,觉得眼珠好像就要在眼窝中冻结,泪水不停往外飙飞。冷风咬着我的身体,我止不住地颤抖。

  我们在下坠途中启动反重力靴,飞越城市上空,尽量在云气里穿梭,避免被人看见。底下就是一座座的山庄、楼房、花园、庭池、营房,还有立了雕像的广场。天上有镰翼艇巡逻,我们闪到一座尖塔后面,仿佛蜘蛛般蛰伏,等探子回报镰翼艇是否通过。其他人穿着护甲,所以我抖得特别厉害。我们继续往下移,距离目标只剩一公里。塞弗罗带来的礼物现在是由野草扛在肩膀上,稍稍拖慢了他的速度。

  我降落在奥古斯都山庄围墙上,周围还有其他家族的住处,但是没人在外走动。他们大概都很担心今夜可能会出乱子。

  到达地面后,温度宜人多了。号叫者在周围降落,像是墙壁上头突然多出石像鬼。山庄周围是一片漆黑。

  “来早了?”我不禁怀疑。这里看不到打斗迹象,屋内却没灯光。

  “也可能晚了,”塞弗罗说,“假如他们在床上被杀光的话。”

  “他们应该也会做些防备,”我回答,“不可能束手就擒。而且,最高统治者一定不想被牵连,所以还得把现场布置得像是贝娄那家族进行私刑。”可是,若仔细想想,这么做好像没什么差别。除了金种以外,贝娄那家族还会带上灰种、黑曜种,尽管他们总把荣誉挂在嘴边,仍会尽全力把奥古斯都家族的男女老少杀得一个都不剩。手下留情会让自己往后睡不安稳。这是金种几百年来奉行的文化。

  他们动手时应该会想保持安静。虽说月球城塞被最高统治者掌控,但要是引起骚动,仍会遭人非议,甚至可能生出变量,到时她面子会挂不住。对奥克塔维亚而言,当务之急是确保奥古斯都家族被全数歼灭,并让众人认为这笔账要算在贝娄那家族头上。奥古斯都一死,无人会替他哀悼。金种就是这样的。但若有人活着离开这里……那就会是另一回事了。

  “奎茵?”我靠过去听她轻声说话。

  “这里没有掩蔽,要是敌人有夜视镜,就能把我们看得一清二楚。”她指着建筑物屋顶,“从那儿绕进去比较好,然后一层一层往下搜。”

  我听得出她语气里的忧虑。“我们会找到洛克的,我保证。”我拍拍她的手臂,转过头问,“塞弗罗,接应的人多久会到?”

  “野马预估十分钟。”

  我拍拍脖子,抹去雨水:“Per espera ad astra.”

  “穿越荆棘,迎向繁星,”塞弗罗冷笑,“做作的家伙。Omnis vir lupus.”人皆为狼。号叫者都露出微笑,跟着我从围墙飞起。

  我们降落在屋顶,同样黑暗安静。野草停在高处,野马给我的礼物还在袋里蠕动。我们像猫科动物那样走过瓷砖,两人一组,钻进窗户。屋内的格局复杂。有七层楼,数十个房间,由于水管连接各个浴室、蒸汽房和地下室,热水流动范围太广,红外线装备起不了作用。屋里太静了,简直是坟墓。

  我们沿走廊持续深入,调查房间和浴室。一如学院时那样。我们的队形如漩涡般流转,彼此掩护。塞弗罗和蓟草披着幽灵斗篷在前面侦察,大家先停用反重力靴,避免运转的声音被敌人发现。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房间都空了,床有躺过的痕迹,但包括首席执政官在内,谁都没见到。他们到底去哪里了?

  他们回到这里时,除了为数不多的护甲、锐蛇和几副重力手套,没有任何武装,护卫早就被除掉,奥古斯都也不可能带着这么多人爬墙逃亡。难道是靠反重力靴飞走?这样会被看见然后被射杀的。我们能摸进来纯粹是因为对方没有料到。

  “被带走了吗?”塞弗罗问。

  不可能。禁卫军今天的任务一定是斩草除根。

  啵。

  我们面面相觑。是屏蔽力场,而且范围相当大,我们被包在里头——可能整个山庄都被包在里头。所以说,的确出了状况。我往窗外一望。花园草坪上有影子窜过。三个身影穿过大雨,我低头窥探,指给塞弗罗看,那是穿着幽灵斗篷的禁卫军。我心跳得太厉害,觉得肋骨简直要发出咯咯声。

  他想跳出去。我赶紧拉住他。

  “你想干吗?”我低声问。

  他眉头一紧:“我想杀人。”

  “这种节骨眼上不要乱来!我们人力不够。”

  七楼没人,我们顺着大理石螺旋梯下楼。他们上了油的护甲发出嘎嘎声,相当微弱,但在宽敞走廊上荡开来,仍有些明显。往下可以瞧见一百多尺底下的一楼也没动静。在六楼,我们终于看见从蒸汽室里渗出的血迹。我拉开门,心脏几乎跳到喉咙,担心着会看到身首异处的金种。没想到画面比我想象的更惨。

  超过二十个粉种、棕种、紫种躲到这里,但被贝娄那家族与禁卫军发现,全数毙命。这个场面很诡异。人人都死得太利落,头上开了个洞。这些可怜的奴仆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对金种而言,他们只是牲畜。我在遗体中翻找,内心不停祷告,希望不会看见“她”——幸好没有。狄奥多拉应该与其他人一起逃走了。

  一股冰冷的怒意从我心底升起。我觉得号叫者众人也被激怒。

  五楼楼梯口出现第一名金种死者。是家族里的年迈骑士。他的死状凄惨。稍远一些,重力升降梯前面看见了第二个,看来是因为留下断后而牺牲的。

  我往窗外一看,看见了当初我到月球前,嘲弄我不会用锐蛇的那名女枪骑兵。她正从屋子往外跑向花园,黑暗中忽然一个身影浮现——是禁卫军里的金种,黑色护甲上有紫色流苏——他从后面追去。两个贝娄那家族的黑曜种从左右逼近,女枪骑兵迫不得已回头应战,马上被那名金种一剑毙命。

  她死得很快。虽然还在喘息,还想逃命,一眨眼却分成两截,各自坠地。

  “看样子禁卫军不会玩弄食物。”塞弗罗低声道。奎茵望向我,视线透露出她很在意我没穿护具。她打算将自己的护具脱下来给我,我没接受。

  “戴罗,我们千里迢迢回来,可不是想看你被人脑袋一敲就死掉。”

  “别担心,”我回答,“要是你被人敲脑袋,洛克恐怕会写上千首内容惊悚的诗逼我听。”

  “小奎,你乖乖戴好头盔,”塞弗罗语气温和,“我可不想听人读诗。”

  借来的锐蛇滑进掌中,我开始搜索这层楼。只要每开一扇门,我的血压就飙高一次,害怕看见洛克倒在地上或者维克翠被切成好几块。

  到了四楼楼梯口,塞弗罗举手示意大家停下脚步,招手要我过去。我、奎茵、塞弗罗往底下望。楼梯井有扬起的灰尘,影子从底下窜过,但听不见任何声音。塞弗罗弯腰,将一块地砖碎片放在栏杆上,要大家看。号叫者围成一圈,每个人都瞪大眼睛。我不禁全身一僵——明明没有声音,碎片却微微在震动。

  整幢房屋都在震动。

  塞弗罗等人来不及拉住我,我已翻过栏杆,往上一蹬,以低重力环境正常速度的十倍速往下飞。啵。我穿过第二层屏蔽力场,声音瞬间涌现:接连不断的爆炸和惨叫、枪炮击发、脉冲武器的震荡波、鬼魂般的哭号。我在落地前的剎那启动反重力靴,紧急刹车,重踏地面后举起锐蛇,回旋斩过。四名灰种禁卫军当场断为两截,尸块发出八次咚咚声响,坠落地面。幽灵斗篷像是朝窗上呵了一口暖气,雾一般缓缓散开。

  大厅中到处都是尸体和瓦砾,好几处起火。禁卫军持续攻击奥古斯都家族,六名灰种持电磁步枪猛击两名金种。两人的神盾系统都超载,力场朝内弯曲,直到左臂全部中弹。磁力弹继续轰在他们身上的脉冲护盾,回路逐渐无法承受。训练有素的灰种窜往前方,近距离对准头盔射击。尽管两名金种身上穿的是全太阳系最高质量的护具,在这般猛攻下也被打出凹洞,一男一女血溅当场。灰种纷纷转头望向我,举起步枪。号叫者降下,仿佛瀑布。他们架起左臂,张开黑色神盾挡住弹雨。塞弗罗从队列中冲出,奎茵紧追在后,两人穿着幽灵斗篷,忽隐忽现,仿佛两缕轻烟。他们很快就回到我身旁,灰种来不及弄清楚状况已全部倒地。

  其他方向也有人朝我们开枪,一发差点儿儿轰掉我脑袋。我缩在其他人背后,开始担心自己的处境。一个灰种冲入大厅,朝我们发射散爆弹。剎那间,三十枚小型炸弹如黄蜂群飞来。蓟草与腐背利用重力手套炸开“蜂群”,大厅陷入蓝色火海。敌人再度发动攻击,奎茵将动力转往重力手套反制,炸弹全数掉头,往反方向飞回,在灰种小队面前爆开。

  我们无法在这种状况下幸存。我看见三个贝娄那的黑曜种冲进来,而且卡努斯还跟在后面。我想,应该是没有任何生物能够活下来。如果正面迎战,我的朋友迟早会死。得想个办法,想个更聪明的办法。

  “塞弗罗,替我开个洞!”我指着楼梯井上七层楼高的屋顶。他用重力手套轰了一次,落下一堆瓦砾,奎茵以重力手套挡住。他再轰第二发,雨水从破洞注入,在奎茵做出的重力漩涡中旋转。我站起来大叫:“都跟我来!”

  趁着禁卫军还没追击过来,我们全体往上飞,在屋顶上方两百米处停下。风声飕飕,我冲进一楼时没有计划,但也不打算跟对方硬拼,否则号叫者和我都会阵亡。我将锐蛇卷回臂上,并要大家照做。接着,我对着黑暗大吼。

  “艾迦!”

  他们围绕在我身边,神情紧张。风雨迎头狂打。

  “艾迦!”

  自红外线无法侦测的温泉和潟湖那方,有一队卸下了幽灵斗篷的禁卫军出现。其中两人走回花园,穿过松树林飞来。一名污印逼近,拿离子手套对准我的头。

  “把这鬼玩意儿拿开,无脑的污印!你连上级是谁都分不清楚吗?”

  另外那个我不认识的金种走来。她将蛇形头盔收入紫黑护甲,动作比黑曜种流畅得多。她五官锐利,眼神冷酷无情。仿佛斧头。

  “法嘉,退下。”她开口。污印放下武器,解除头盔,我才发现她也是女人。女黑曜种高我两个头,白发在背后飘飞。惨白的脸上有骷髅刺青,比我全身上下加起来的疤痕还要多。

  “黑狗,”塞弗罗龇牙咧嘴,“她再鬼叫,我就轰死她。”

  “你们就是刚在楼梯井的那些人?”女金种扫视一眼,不确定我与号叫者为何在此,“你们杀了我的灰种。”

  “不需要为了灰种大呼小叫,”我回答,“谁叫他们要对我出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抹去脸上的雨水,“最高统治者要你留在你房里。停电是你搞的吗?”

  “我来的原因只有最高统治者知道。”她应该没立场质疑我。

  她停下动作。我意识到她眼中已植入零件,现在正在搜索数据库。“撒谎。”

  黑曜种举起手。

  “身为禁卫军,你应当清楚我的身份,”我尽可能用高高在上的口吻说话,“也该知道我在豁免名单里。你自己斟酌。”

  “豁免权已经被撤销了。”

  “那就带我去见艾迦。”

  “她不在这儿。”

  “少跟我胡扯。”

  她的虹膜闪了几次,代表收到了数字讯号。“跟我来。”

  我们降落在白色石砖上,跟随禁卫军穿过树林,到了温泉尽头的潟湖。

  “你有什么打算?”塞弗罗小声问我,瞟了法嘉几眼,用手势咒骂她。

  “我打算用你带来的筹码。”

  艾迦站在庭院内,身旁都是贝娄那的人:两名金种,其余全是黑曜种,只有法嘉是污印。潟湖湖面上蒸汽氤氲,缠绕着这名变幻骑士的肩膀。

  她面无表情地望着水面,仿佛孩童注视篝火,等着木柴在火中折断。

  “戴罗?”她的喉音仍然很浓,说话时没有看我,“你不乖乖待在房里,”艾迦打量号叫者,似乎认得他们,“还杀了我的部下,费彻纳看错你了。”

  “我有你想要的东西,”我直接把话挑明,“把你的狗叫回来。”

  “我们还没到他们就想逃,可是连反重力靴都被没收了,能逃去哪儿?真蠢。后来他们又想联络裘利家,但裘利早就倒戈。”

  “维克翠呢?”我担心她做出背叛行为。

  “她还活着,跟其他人躲在一起。我们不会杀她。她应该要感谢她母亲的配合。有两艘奥古斯都的船想闯进封锁线,都被击落。奥古斯都家族只是在做困兽之斗。”

  “就算是困兽也是头狮子。”我提醒她。

  艾迦舔着锐蛇上的血迹:“我不觉得。”

  “还有活口吗?”我压抑着声音中的惊惶,回头望向山庄。

  “几个有头有脸的还没死。”

  我松了口气。

  艾迦的锐蛇滑进掌中,硬化变为剑。她转身面对我,细缝般的瞳孔仿佛要吞没周围的光。“你那些朋友躲在潟湖底下,靠热气避免被红外线侦测,但躲不了多久的。头盔上的气体过滤系统会被电磁脉冲波妨碍,所以只有本来就在里头的空气可用,完全不够。就算有头盔也撑不过十五分钟,何况也不是人人都有……没头盔的大概撑六分钟,再等一会儿就会像苹果那样全部浮上来。”艾迦得意地笑,“我打算留给卡努斯。他在屋里收拾余孽,他打斗的方式挺华丽的,不是吗?”

  被蒸热的雨滴落在护甲上,滴滴答答,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声音。

  “安德洛墨德斯,你为什么不待在房间,偏要跑来这里?”艾迦耍着锐蛇,连雨水也被一分为二,“最高统治者的命令很清楚。”

  “我有你要的东西。”我说了第二遍。

  “我要的是你们好好服从奥克塔维亚。快回房去,年轻人。去洗个澡,床上还有花伎等着,不管你有怒气或什么别的情绪,都去找她发泄,别出尔反尔,也别妄想与我作对。现在你只是杀掉几个灰种,的确没什么大不了,是吧?你现在回去的话,奥克塔维亚不会把你耍脾气的行为当一回事。如果留在这儿碍事,就是逼我把你和你的青铜种朋友统统叠到尸堆那里去。”

  我身旁的号叫者戒备起来。

  “就像对待下人一样?”我有些激动了,“当牲畜一样宰掉?”

  艾迦转身看着湖水:“收割者,你可以滚了。”

  “恶心,”我上前一步,“空有这么大的权力,却拿来干这种事?趁夜黑风高,暗算政敌?你再怎么狡辩都掩饰不了你的卑劣。等我踩在你尸体上,希望你还记得自己干过什么坏事。”

  她震怒转身,亮出锐蛇,眼中满是杀意。只可惜她无法出手——至少不能在此时此地。

  “戴罗!”塞弗罗忽然开口,一副很乐的模样。

  “嗯?塞弗罗?”

  “你要人家记得……但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了呢?”

  “应该是忘了,”奎茵帮腔,“虽然收割者有时英明睿智……”

  “……但有时记性又不怎么好。”小丑跟着打趣。

  “嗯,抱歉,艾迦,我都忘了自己是来干吗的了。”我装出惊慌的模样。

  奎茵叹口气:“袋子呀。”

  “啊,对!多谢提醒,塞弗罗!”我继续演戏。艾迦不明白气氛为何骤变。“叫野草把东西拿过来。”

  他通过通讯器联络,野草从一公里外飞来,卸下幽灵斗篷,现出身影。大家望着他,卵石开心地吹起口哨,旁边的鸟妖白了他一眼,塞弗罗则是咯咯笑着也吹了一小段。从禁卫军的神情判断,他们似乎觉得面前这群人是神经病——一群穿着黑色定制护甲、肩上挂着狼皮、头戴狼形头盔的矮子。只有奎茵与我身高近两米。我们看起来像是由紫种带领的马戏团。

  “你在耍什么把戏?”艾迦问。

  “从来没人和你讨价还价过吗?”我一脸错愕,“无趣至极。”

  野草降落,将袋子放在我前面。艾迦问袋子里是什么。

  “叫你的人立刻住手,撤出山庄,我就告诉你。”

  “我不跟你这小毛头谈判。”

  我轻轻踢了袋子,艾迦看得出里头装的是某种活的东西。她蹙起眉头,几秒后才恍然大悟,赶紧下令召回所有部下:“那个该死的袋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我拉开拉链,像捞起刚捉到的兔子一样捞出晨曦宝座的继承人——莱森德的小手小脚被绑起,但并不粗鲁。他嘴里塞了丝巾,以防发出声音。我抽出丝巾。

  “艾迦,你好。”他开口问候。

  艾迦朝孩子扑来,我立刻把他往后一扯:“嗯?”锐蛇顺势绕上他脖子,就像先前神谕缠上我手腕一样。她一愣,旁边的禁卫军也默不作声,静静观望。那些人戴黑头盔,穿紫披风,看起来犹如阴影。贝娄那的几个人作势上前,艾迦挥手要他们退下:“谁动我就砍谁。莱森德,你怎么会在他们手上?应该有护卫……”

  “是野马啦,”他说,“她说来看看我,结果却打破窗户把我交给号叫者。”

  “你没受伤吧?”

  “你可以发言的时间结束了,”我打断她,“让我的同伴从水里出来,登上待会儿过来的飞船,下令叫所有镰翼艇和战斗机撤离航道,让我们平安出去。你若不从,我会叫号叫者杀了这孩子。”

  “你明明发誓要维护最高统治者,”艾迦低吼,“结果……你却做出这种事?他还是个无辜的孩子。”

  “这只是游戏的一部分。”莱森德的语气相当认真,“艾迦,你也是玩家之一哦,我们都在棋盘上。”

  “你亲耳听到了吧。比起你们今晚杀害的下人,这孩子没有那么无助。”奎茵说,“土卫五上被你父亲轰得尸骨无存的人民可能还更无助。只因为他是自己人,你才会这么在意。”

  “为了维护最高统治者,你不惜灭掉整个部族。”我冷冷地说,“那么,我为了保护朋友,杀个小孩也不算什么。你再多嘴,我就先砍了他左手。”

  艾迦知道,我一定会杀了莱森德。

  但我知道自己办不到。我和卡努斯不同,也和艾薇或哈莫妮不同。金种不了解我,才会被我唬住。事实上,如果我杀了这孩子,她们就没有收手的理由了。一定会把我们杀得干干净净。

  我就是为了这一刻才一直努力建立一个冷酷无情的形象。要是我被她看穿,她就会将我的朋友一个个抓出来,在我面前杀掉。这是一场赌局。

  我赌她们会因两种傲慢而败下阵。第一种傲慢:最高统治者不肯放弃唯一的孙子,毕竟他是她从小带大的接班人;第二种傲慢:奥克塔维亚内心深处不认为今天放走奥古斯都及其家族,能对她造成多大的威胁。她自认有足够的精力和手段追杀我们,无论追到太阳系的哪个角落都不是问题。那么,为什么要冒着牺牲孙子的风险和我赌?我这样猜想的原因,来自于她杀害自己父亲的手法——奥克塔维亚并非一有机会就下手,而是先拉拢所有支持父亲的势力,等众人拱她上位,才以讨伐暴政的名义达成野心。

  她太有耐性了。倘若最高统治者出言挑衅,要我有本事就杀个小孩给她看,反而显得毫无气度,愚不可及。躲在阵后叫骂着“你杀啊!杀啊!反正死的又不是我”,不,她不会这样做,相反,她一定宁愿先示弱,让我一局,然后从此与我势不两立。这无所谓。反正下一局再说。

  头顶上传来引擎声。运输艇来了。这种船原本是用来运送士兵到定点后换上星战机甲,然后空降。因此船速比蜗牛还要慢。运输艇按照我先前的嘱咐,在两百米高空打开舱门。只要男孩还在我手上,飞行速度就不成问题。这大概也在野马的算计中。

  “艾迦,我的人要走了,你最好确定你们那边不会有人轻举妄动。”

  艾迦瞪着我,像动物园里正在发脾气的猎豹,虽然沉默,却露出令人见之丧胆的眼神,仿佛等待着栅栏打开的瞬间。

  “塞弗罗、蓟草,你们进屋找找还有谁活着。”两人闻言飞奔出去。“奎茵,看着那小子。其余的把首席执政官他们拉上来。”

  “记得叫镰翼艇滚远点。”我对艾迦说。镰翼艇的灯号仍在数公里的空中盘旋。“别把事情闹大,否则彼此都不好过。最高统治者趁着夜黑风高灭门,却又让人跑了!要是被人发现她这么无能,恐怕会闹出不小的风波。”我冷笑,“尤其到时可能会有人拥护受害家族,不然不就得担心自己也可能在大半夜像蜡烛一样被捻熄?到时太阳系联盟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奎茵站在我旁边盯住艾迦,手上的武器一直在警戒状态。我押着小男孩,号叫者的其他人跳进水里,带奥古斯都家族成员浮上水面。奥古斯都家族全部浑身湿透、大口喘气。有人穿了护甲,有人身上还是礼服。大半都没戴头盔,看样子是靠分享氧气的方式尽量保住每个人。

  首席执政官被鸟妖扛上来,胡狼让小丑用手臂揽着,普林尼抓着他的腿跟着浮上。那么,我的朋友呢?

  号叫者带着生还者飞进运输机,然后回来继续接人。维克翠在第二波才得到救援。她不仅没有头盔,脖子上还受了伤。尽管如此,她仍紧紧握着锐蛇不放,生存意志似乎全转移到武器上。上岸后,她狠狠瞪了每个禁卫军,眼神与我对上时爆出一阵火花,怒气退去,嘴角微微扬起笑意,但很快又转换情绪,转身大吼。

  “我会把你们每个人都好好记在心里!”维克翠狂笑,“第一个就是你,艾迦·欧·葛里穆斯,我迟早会拿你的皮来做衣服!”

  她登上运输机,洛克浮出潟湖,狄奥多拉与他在一起。我默默祷告,感谢上苍。奎茵轻拍我肩膀,朝洛克挥手。洛克一看见奎茵,瘦削的脸上就漾起微笑,结果反而没注意到我。他进入运输机。蓟草走出屋子,身后跟着几个大难不死的人,包括忒勒玛纳斯父子与塔克特斯。塔克特斯穿着金色护甲,但上头被开了好几个洞,看来曾经过一番激烈抵抗。

  “戴罗?”他大叫,“你这神经病!”他看见最高统治者的孙子,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太有趣、太有趣了!算我欠你一杯,兄弟……”他的声音在升空后渐渐远去,不过还能看见他对艾迦比出脏话。

  “塔克特斯……”莱森德悄悄说,“看起来比影片里高。”

  “这是最后一批。”塞弗罗告诉我。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别想要火星轻易低头。”我对艾迦说。

  大雨当头,雨水从她的深色脸庞滑落。她的眼睛在暗夜中烧着怒火。艾迦终于打破遭我胁迫的沉默。

  “灰烬之王过去镇压暴乱时,土卫五的执政官也讲了同样的话。”她的声音变得不像自己,仿佛有人透过她发言,“他瞪着我派去的瘦高男子,无视舰队包围,笑着反问说,他为什么要对一个杀了暴君父亲的贱女人低头?”

  说话的其实是最高统治者。她通过系统对艾迦讲话,再由艾迦转述。我越听越有一股寒意从骨子里窜出。

  “土卫五的执政官建了一座很有名的玻璃宫殿,给自己立了所谓的‘寒冰宝座’。他问我的部下:‘你凭什么叫我这样的人感到害怕?我们家族将这片只有冰块与石头的不毛之地开辟成天堂,结果你却要我们俯首称臣?’然后,他当众挥动权杖,打中灰烬之王的颧骨,咆哮着说:‘滚回月球,躲在核心区里别出来。太阳系外层只容得下有骨气的人!’因为土卫五的执政官不肯低头,所以那颗卫星化为灰烬——他整个家族都化为灰烬,当然他也一样。逃吧,戴罗·欧·安德洛墨德斯,逃回你在火星上的家,我的部队会追你追到宇宙尽头。”

  “希望你说到做到。”我回答。

  “你只有一个筹码,”她透过艾迦提醒我,“只有我的孙子可以保障你们一路安全,假如他死了,你们的船会在宇宙中消失。想清楚你要怎样下注。”

  她为何要重复我早就知道的事?

  “该走了,戴罗。”奎茵靠到我旁边,一手贴着我后腰,像在提醒我,我并非孤军奋战。我朝她点点头,先挟着男孩上升。锐蛇依旧架在他的脖子上。

  奎茵的眼神不敢离开禁卫军,跟在我后面起飞。我只有一个筹码。

  奥克塔维亚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是要警告我只有一次机会、最好在走投无路时才杀他吗?然而,当艾迦瞪着奎茵,仿佛猫捉老鼠一样往上冲时,我瞬间明白奥克塔维亚为什么这么说。

  “艾迦!不要!”莱森德大叫。

  “奎茵!”我不禁大喊。

  如果艾迦是猫,那么她就是前所未见速度最快的猫。奎茵被她揪住头发,慌乱中甩出锐蛇,想逼开那个魁梧的女人——但速度还是太慢了。艾迦仅用左手就将奎茵压往地面,重重的拳头狠狠轰向女孩的额头,毫不留情。我还来不及眨眼,她已经击出四拳。奎茵的长腿猛踢,但在连击之后全身蜷起,不停抽搐,如同垂死的蜘蛛。艾迦退后,朝我咧出一抹冷笑。

  

  第十九章 运 送

  

  对方认为我是个冲动鲁莽的人。这是陷阱,奎茵是诱饵。要是我第一时间出手反击,她就有机会抢回莱森德;只要我的锐蛇离开孩子的颈部半秒,禁卫军就可以用装备击晕我、杀死我。我的确听见了背后传来武器就绪的声音,赶紧将孩子脖子上的锐蛇抵得更紧。我无能为力地飞上天空,泪水模糊了视线,心底涌出一阵酸楚。我不能放开他。我狠下心,反转反重力靴,准备回头抓住奎茵,但有个金种抢在我之前从天而降。他没穿护甲。那人一把拎起女孩,迅速折返。

  胡狼。

  我赶紧往上穿越雨水,钻进运输机。靴子“咚咚”两声落地。我蹲下来,将莱森德推给塞弗罗,男孩膝盖一软,跌跌撞撞,好几名还没擦干身体的奥古斯都枪骑兵站在一旁,目瞪口呆。胡狼跟过来,仅余的一手略显吃力地抱着奎茵。

  运输机提升高度,关起舱门,阻绝了风声与引擎。洛克挤过来,先看到我,接着又看到胡狼。他望向奎茵时,仿佛全身失去力量。胡狼将奎茵轻轻放在地上,甩开不合脚的反重力靴。原来那是向号叫者借的。

  洛克嘴唇嚅动,过了好久才发出声音:“她是不是……”

  “船上有黄种吗?”胡狼问我。

  我望向鸟妖,指着前面主舱:“去问野马,快!”

  她拔腿就跑。

  “医疗箱拿来。”胡狼伸手查探奎茵脉搏,检查瞳孔。大家都慌了手脚。“快拿医疗箱!”洛克踉跄起身,卵石赶紧从墙上取下医疗箱递来。众人心烦意乱,奎茵又是一阵剧烈抽搐,鼻腔和喉头发出不像人的声音。洛克站在后面,面色惨白。他将手朝心爱的女孩伸去,仿佛期盼着能发挥魔力,疗愈伤口——但他很明白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双腿一弯,跪到地上。

  胡狼打开箱子,查看器材。

  他用单臂翻找,看来很清楚该怎么处理。他拿出一根银棒,大小不超过我食指,银棒启动后发出微弱的嗡嗡声与蓝光。

  “我需要一个数据终端,我的被电磁脉冲破坏了。”

  没有人动。

  “这女孩快死了,给我数据终端——快!”

  我把自己的数据终端递过去,胡狼本来没抬头,但认出了我的手。

  “多谢你来救援,收割者。”他匆匆地说。

  “要感谢你妹妹。”

  莱森德起身,溜到我旁边,静静看着,没有哭泣。卵石和小丑跪坐下来。众人不时望向洛克,但没人敢去碰他。所有人的手都抓着膝盖,或抓着锐蛇,一直低声念诵金种的祷词。

  胡狼拿银棒扫描奎茵头部,通过数据终端看到全息投影,骂了一声。

  “怎么了?”洛克问。

  胡狼犹豫了一下:“脑部水肿。如果无法维持正常脑压,后果很不妙。”他翻找箱子,取出连接透明管线的机器,“脑压过高会阻塞血管,造成脑部得不到血液供应。”

  “会有生命危险吗?”我问。

  “水肿还算小事,”胡狼解释,“我或许可以排出她头骨内的液体,使压力回到正常值。麻烦的是,必须维持她头部倾斜,使颈部血管能够流动,同时还要稳定血压,确保脑部不会缺氧。”他抬起头,瘦脸上全是汗水。要不是因为他的发色,他看来实在不像金种,而像红种。“你叫卵石吗?帮她找氧气设备,呼吸面罩也可以,但不能大到压到她额头。”

  卵石马上行动。

  奎茵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猛烈抽搐。我无奈地看着,搭上洛克肩膀。他吓了一跳。

  鸟妖跑回来了:“可恶!没有黄种!”

  “糟糕,”小丑忍不住出声,“糟糕,真是太糟糕了!”他踢着舱壁。

  胡狼思考片刻,瞟了洛克一眼,决定继续。他指着小丑、鸟妖,还有几个奥古斯都的成员。

  “你们来帮忙,扶好她的手臂和头。她会一直抽动,我猜航程不会太平顺,所以得先把她挪到别的地方,保持她身体尽量不晃动,才可以进行手术。”他将奎茵的头发绑成马尾,要我握着,接着拿出小型电离棒,用牙齿叼出包装,忍不住疼得皱眉——电离棒触碰到的地方除了杀菌外也会剥除干燥角质与毛囊。“小丑,剃光她头发——全部剃光。”

  胡狼将电离棒扔给小丑,小丑弯腰检视奎茵时,洛克把电离棒接过去,站在奎茵身旁。

  “她叫什么名字?”胡狼问洛克。

  “奎茵。”

  “你跟她讲话,说个故事什么的。”

  洛克微微颤抖,平静地对奎茵开口:“很久以前,在古代的地球上有两只鸽子很相爱……”他拿着电离棒开始动手,两人看来非常亲密,简直像要为女孩沐浴。他们仿佛进入很远很远的时空,比在学院训练中伴着篝火讲故事更遥远,但境况也比眼前惨得多。头发烧焦的气味传来,胡狼走向我:“底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他问,“她被重力手套击中了吗?”

  我看着他,有些讶异:“你没看见吗?艾迦只是动动拳头。”

  “真惨,”他下颚一紧,眼神没有起伏地注意着周围,“我们怎么会落到这种处境?”

  “奥克塔维亚早就布好局了,”我小声地说,“早在我们到达月球前,她就预备要将首席执政官位子交给贝娄那家族。酒会本来就设了埋伏。”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决斗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我没有老实说。

  “干得好。这样的话,看来我们是受害者。野马似乎没达成任务。”

  “你父亲派她渗透奥克塔维亚的阵营?”

  “不,我想应该是她自己的主意。不入虎穴……”

  “裘利家族背叛我们了。”

  他点点头:“难怪。先前有政治官出面,想趁卡努斯和艾迦抵达前将维克翠带走。”

  “你好像不大担心。”

  “那只是因为维克翠最受她母亲宠爱,”胡狼摇摇头,好像忽然想起什么,“而且她帮我挡下三个黑曜种——整整三个!她表里如一,站在我们这边。”

  我看着洛克替奎茵剃发,悄悄问:“她活得下来吗?”

  “脑部组织里有骨骼碎片,就算能解决脑水肿,还得面对内出血。而且是严重的脑内出血。”

  我再度望向奎茵,她已被剃光头发,表情很安详,但头颅侧面肿起。单这么看,实在很难想象她的头颅里受了重伤,命在旦夕。洛克轻抚她额头呢喃着。

  “救得了吗?”我又问胡狼,“有没有机会?”

  “在这儿没办法,要是有专门的医疗舱就可以,那样的话成功概率很高。”

  洛克柔声唱歌,一行人抬着奎茵出去。那是院训时期他和大家在高地一同吃东西时谱的词曲。那时,奎茵还和卡西乌斯在一起(好像每个女人都和他有过一段似的)。当时我已经注意到奎茵望着洛克的眼神不一样。他俩就是故事里的信鸽,在穹苍中无数次擦身错过。两人能够团聚,洛克本来是很幸福的。

  我心里一痛。还有机会救她。一定得想出办法。

  最高统治者说对了。我误解了自己的筹码。在那瞬间,我完全无法反击。如果艾迦当场杀死奎茵,我能杀了莱森德吗?假使她出手的对象是塞弗罗、野马,或者洛克呢?只有一人受伤已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