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

刁素素瞪了他一眼,Mars满不在乎的反问:“我说错了?难不成莎士比亚是美国人?”

大卫吴叹着气从他们身边走过,与后台涌出来的一帮人热烈拥抱。

他们都穿着体型裤,就和芭蕾舞演员一般,走在台上的姿势都是跳跃的,似乎是被线拴着的木偶。

“这些都是我御用的演员,他们每个人的舞台经验都在十年以上——”大卫吴向Mars招招手,“欢迎来到我的帝国。”

刁素素抱臂站好,面色如水,十分淡定,那气场与人前显然不同。

紧接着,一连串让Mars咋舌的流利英文从刁素素嘴巴里穿梭而出,那胸有成竹的挑衅目光伴随着不知所云的鸟语让大卫吴的脸色开始变化。

那并非阴沉。

话毕,刁素素依旧抱臂,扬着下巴看着他,唇边一丝微笑,若有若无。

“喂,你说什么呢?”

“我说我们打算挑战莎士比亚。”

“他怎么脸色变了?”

“因为我和他讨论了一下后现代戏剧理论。”

Mars看着刁素素,愈发觉得她是个有故事的女人,人前她只是媚态百生的花瓶,人后她却是个深藏不露韬光养晦的高手。

这场淘汰赛,他们还有希望。

Mars展露了个笑容。

人生的际遇真的很难说,就是这么一个瞬间,又被Moon赶上了。

大门洞开,一道光扫进来,逆光而来Mars看不见Moon的脸,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刁素素在这万分之一秒的时候又换脸了,而且捉住了他的手,甜腻的贴了上来。

“Moon姐,您真敬业,都到了国外了还这么辛苦探班,从银河总部追到这里来。”

Mars皱起眉头,刁素素,你丫想死是吧?正要摆脱她,刁素素突然踮起脚尖伏在他耳边说:“你想赢么?想赢就和Moon保持距离,这对你对她都好。”

目光拉开几厘米,刁素素狡黠的就像只狐狸。轻声细语:“除非你有本事现在就打败伊龙。”

Mars目光沉了下去,“我会的。”

在Moon眼中,他们俨然已经是假戏真做的一对情侣,方才在银河,现在在剧场,刁素素一贯咄咄逼人,而Mars居然没有将她推开。

Moon走到Mars跟前,开口说:“你表现得很好,现在你和素素不仅是大众眼中的情侣,也是本次选拔比赛的搭档,这对你们的公众形象和前程,都很有帮助。”

Moon目光躲避着Mars的眼神。

她应该早已习惯的,习惯了这些天王巨星在人前人后做戏,做到最后分不清戏里戏外,分不清哪个是面具哪个是脸皮。

刁素素才是他现在的合法女友,无论是在银河内部还是在公众面前,保持一个从一而终的好男人形象胜过一切。偶尔爆出几个若虚若实的绯闻女友来抄抄冷饭,再捕捉几个两人甜蜜出行的亲密镜头拨乱反正,他们将永远是娱乐八卦的宠儿,在银河立于不败之地。

柳枫就是这样走过来的,直到他已经不再需要这样的炒作来保温,才撕去了绯闻这层皮。

而今,想要超越柳枫打败伊龙的Mars,正需要这样一层皮,不是么?

她不仅应该习惯,还应该支持,甚至要花费心思为他创造各种各样曝光的机会才对。

这才是她这个殿堂级经纪人该做的。

不是么?不是么?

为何心口会有些隐隐作痛?

为何平日这些违心的话今天如此艰难才说出口?

这是Mars的成神之路,不是么?

就像过去的柳枫一样,她也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做好自己。

一如既往的自己。

Mars后有刁素素,警告他要保持距离;前有Moon,提醒他要注意公众形象,这一条成神之路上,他注定做不成自己么?

目光如炬,他几乎没有犹豫的甩开了刁素素的手,双手扶在Moon的肩头,几近承诺的说:

我不会成为第二个柳枫。

Moon一愣,现场几乎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Mars满不在乎的一笑。“公众形象?拜托,我有过这种东西么?”

冲上台夺人家奖杯,和新戏里的女主角口水战,演唱会上对歌迷出言不逊,半夜飙车进警察局,欧洲走秀裸奔出场——

都说众口铄金,Mars就是那童叟无欺的超强不锈钢。

“我说过,不需要交易,不再有阴谋,我会堂堂正正成为天王。如果成神的路是如此阴暗猥琐,那我就再开辟一条路出来。”

Mars盯着Moon。“你会陪我走下去的,是吧?”

掌声响起来,大卫吴优雅的微笑走来。“很精彩的一出戏,我突然有了个新主意,似乎有你在,这个男孩的潜质更容易被挖掘出来,Moon小姐,不如你也在我的戏剧了演一个角色好了。”

Moon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刁素素先抢过话茬,“不行!”

不行,伊龙派她来维也纳就是为了拆散Moon和Mars,若是Moon参演,她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他在一起?

“这个舞台是我的帝国,一切都要听我的,如果Moon不参演,OK,你和Mars都不要演了,直接淘汰好了,我无所谓。”大卫吴继续弹着他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反正我这组从来都是死亡之组。”

“我明白了,我会参演的。”Moon看了眼大卫吴,“只是我没有演过戏,可能会拖他们的后腿。”

“不,有你在,他们俩的戏份才精彩。”大卫吴摸着下巴不怀好意的笑,“罗密欧与朱丽叶,怎么少得了你这个奶娘?你这也是本色演出。”

剧目定为罗密欧与朱丽叶,因为排练时间只有一周,所以只彩排其中的一幕,又考虑到Mars的英语水平,最终Moon一锤定音,就演罗密欧爬梯子那一段。

于是这个十几分钟短幕的全部内容就是Moon这个奶娘和刁素素这个朱丽叶在热议,在倒数一分钟之际罗密欧爬着梯子上来跟朱丽叶甜言蜜语几句就安了。

可就连这么中规中矩的安排,Mars也能搞得状况连连。

他每次僵硬的背着罗密欧那段经典的关于月亮的台词的时候,总是自己先崩了。

“我靠,比起肉麻,琼瑶都不是莎士比亚的对手。”“罗密欧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从梯子上掉下去么?你们确定?”“为毛我俩在这卿卿我我,奶娘也要旁听?”

Moon终于忍不住了,在Mars第N次爬上梯子大放厥词的时候,戳着他的额头说:“这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出什么状况,要把你出场降到最低么!奶娘的戏份都是改编加进去的!素素花了好几个晚上才改编出来的!”

“哟,她还会改编。”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把所有本钱都挂在嘴边的。”Moon一脸严肃,Mars显然不知道她和伊龙的赌局,不知道如若他打道回府,她就要依照承诺留在欧洲了。“口口声声要当天王,连爬个梯子都爬不好,几句台词都背不好,我看大卫吴说的很对,你们是输定了。”

Moon别过头。“我也输定了。”

Mars和刁素素看着难得一次发飙的Moon,两人都是目瞪口呆。满台工作人员听不懂他们的对白,只看见奶娘在戳罗密欧,觉得新奇无比,都在静待下文。

“给我一天晚上,我会把台词背下来。”Mars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刁素素看看Moon,又看看Mars,风清云淡的一笑:“喂,虽然欧洲艺术口味比较怪,但是罗密欧和奶娘要是爬墙了,估计莎士比亚也要诈尸了。”

事实证明,第二天诈尸的不是莎士比亚,而是刁素素,在大清早第一次彩排中,Mars居然一丝不苟且颇有台风的爬上梯子,按部就班的捉住她的手,忍住一胃酸水指着月亮那个道具,用大卫吴传授的腹腔发音方式,朗声出口:

Juliet,withthisroundofbringingamoon,it'ssilvercoverthesefruittree'stop,Ipromise

(朱丽叶,凭着这一轮皎洁的月亮,它的银光涂染着这些果树的梢端,我发誓——)

刁素素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大段的台词实则早已滚瓜烂熟,她一边对着台词一边有些发愣的看着这个认真的男人,突然茫然了。

这样的Mars,突然变得不像Mars了。

大卫吴在这难得没有卡断的彩排后终于发表了评论。

“赌一次吧,以这样门外汉的表演,看看能否让董事们满意——这次观摩演出的还有戏剧界的同行和媒体,希望你们不要把我大卫吴的牌子砸的太惨。”

一周之后,欧洲百年的老剧院迎来了一次大规模的演出,来观看演出的除了花银子买票进场的观众,还有戏剧界的行家和资深媒体,最要命的还有银河的董事们。

听闻歌曲组的两人已经发行了单曲,空降在欧洲排行榜第十位,成绩斐然。电影组的也在即将上映的电影中得到了临时加入的龙套角色,虽说只是友情出演,各大媒体却报道的沸沸扬扬。广告组更不用说了,用三天时间就拍出了某知名品牌手机的欧洲代言广告,Mars每次回到公寓一打开电视就见个正着。主持组的也不甘示弱,就在戏剧公演的前一天抢先上了脱口秀,那些鸟语Mars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是观众频频笑场足以证明他们做的十分出色。

死亡之组遭遇门外汉,难怪大卫吴早已放弃他们了。

这次公演,他们在大卫吴正牌军年度大剧的歇场部分暖场,以观众熟的不能再熟的死亡剧目“罗密欧与朱丽叶”挑战审美疲劳,几乎是必输之赌。

所以当这一晚来临的时候,刁素素已经提前打好了行李。

“虽然我对大卫吴那一套戏剧理论不甚赞同,但是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差得不是一般远。我只希望不要出太多纰漏,不要连下台都下不来。莎士比亚大神,您安息吧。”

Mars看着镜子里自己复古的妆容,一直保持着沉默。

“怎么,不想说点什么?”

“莎士比亚不能安息——”Mars眸子闪过一丝异样,“今晚他必须诈尸。”

野兽、奶娘、公主

莎士比亚时代的服装,华丽雍容。

一流的化妆道具,专业的灯光音响,置身其中,浮生若梦。

台下不到一千的观众,却是绝对的社会名流和大众口舌,演员们在台上的举手投足都会被这一双双带毒挑剔的眼睛放大到极致。

就是这样的一个场合,Mars郑重其事的向刁素素发布,他要现场发挥让莎翁诈尸。

“如果你让莎翁诈尸,我就让你挺尸!”刁素素摘去那妩媚动人的虚假面具,横眉竖眼,寒光凛凛。

“哦,是么,那你不如趁我开口前就把梯子推倒好了,效果都差不多。”Mars依旧我行我素。

整整一个钟头刁素素都坐立难安,看着Mars没事儿人一般透过幕后偷窥前台表演,不时的写着什么,修修改改的,看得刁素素是捶胸顿足不得安生。

“你在干什么,抄他们的台词干什么?”

“好好学习英语,为祖国争光。”

Moon不着痕迹的从台后工作人员那里要了一份正在上演的戏剧的台词,静默的递给Mars。

“虽然不知道你要干什,可总是要比在这里等死好。”

Mars得意的看了一眼刁素素。“看没看见,这才是素质。”

刁素素撇撇嘴,看了看前台年度大戏的剧本,上半场的卖点是结尾处的歌咏,随便瞟一段就觉得经典而动人。

Fromdayone,IknowyournameisGoddess

AndIdonotcarewhetheryouareagenieoraprincess

JustasIamnotapricebutabeast

Thatishowourstoryends

你是我的神,在我的生命之初

我不在乎你伪装成精灵还是公主

而我也并非王子而是一头野兽

这就是我们要走的路

“公主,野兽,神?”Mars摸着下巴,唇边挂着一丝微笑,刁素素和Moon面面相觑。

“你想干什么?”两个女人异口同声。

“剽窃。”

上半场的最后一幕终于结束,观众优雅的鼓掌,工作人员紧张有序的快速搭建道具台,不断有人跑前跑后帮Mars他们整理服装补粉定妆。

大卫吴走进后场,向着他们招了招手:“砸了我的招牌不要紧,可不要连银河的声誉一起毁了。”

灯光亮起,轻柔的音乐萦绕,那一盘硕大的纸月亮已经缓缓顺着轨道滑向场外,观众席上训练有素的掌声含蓄高贵。

刁素素手有些颤抖的扶着后场的梯子慢慢爬向高台,Moon紧随其后。

半是因为怯场,半是因为Mars那一番话。

出现在欧洲观众面前的是两张亚洲脸孔,因为化妆和灯光的缘故却显得白的发亮。

刁素素的面本来就是性感十足的,配上欧式发型显得格外妩媚动人,更像是阔太太而非单纯的朱丽叶。

Moon的脸本就肃穆单薄,奶娘行头一套有种格格不入的喜感。

台下已经窃窃私语,台上孤苦伶仃的两个女人操着还算标准的英语僵硬开场。

这恐怕还是观众第一次看到大卫吴的演出中会出现如此不伦不类的画面,将“罗密欧与朱丽叶”改编成了成了两个女人的聊天。

高高的布景台,一轮明月,不见罗密欧。

整出戏到了第八分钟仍旧是毫无新意,记者放下了镜头,观众开始随意,这就是戏剧中所谓的“压不住场。”

银河的董事们混迹其中,并未有何不满,他们原本对于这个死亡之组就毫无期待,淘汰出局已成定数。

艾瑞斯和大卫吴都很安静,他们的目光一直在等待,等待Mars的出场会有一丝不同。

他上场了。

没穿上衣。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刁素素看着这Mars以野兽般的动作攀爬上梯子,真的有一把推开梯子的冲动,Moon脸色亦是一片素白。

又来了!

惹是生非的Mars又诈尸还魂了!

原本的剧本中,罗密欧是站在窗台下对着朱丽叶表白的,为了以防Mars忘词,刁素素特别改编了剧本,让罗密欧爬梯子,这样他们可以近距离接触,彼此忘词儿还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提醒一下。

可是如今Mars这造型这动作,让刁素素把自己的词儿都忘了,整个人傻在那里,倒是本色演出。

“Madam!(小姐!)”

Moon掐了刁素素的胳膊一把,刁素素条件反射的爆了一句:“Fuck!”(操!)

台下哄笑一片,艾瑞斯扑哧一乐,大卫吴一拍脑门。

“Saysomething,Romeo!(快点说话,罗密欧!)”Moon狠狠瞪着Mars,看着他扶着梯子的尽头,吹着口哨一副欠扁的样子。

“Todayisarainyday,nomoon,nowords.(阴天,没月亮,没话说。)”

刁素素瞪大了眼睛,余光瞟到舞台一侧偌大的月亮道具,手指一指,又一次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Sowhattheisthat?!(我靠,那一大坨是啥子东西?!)”